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本书名称: 璋礼   本书作者: 居度   晋江VIP2023-7-26完结   总书评数:77 当前被收藏数:1050 营养液数:168 文章积分:19,933,662   文案:   政事堂丞相柳安,玩弄政权,凭欲杀人,游走花巷.自诩阅人无数,   最后却娶了一位林间的女子为夫人.   自此,府门紧闭,深院娇藏,来往的人无不好奇.   府上人说夫人体弱需要静养,坊间却道夫人貌丑,不宜见人.   只可惜卢以清做不得笼中雀。   上元灯节,她潜出府邸。   仅一晚,风声吹满了长安城,传闻这夫人的样貌像极了皇上心坎上的贵人。   贵人?苟且偷生十余载,她早已忘了自己曾是贵人。   圣旨传下,皇上要见丞相夫人。   柳安一手牵着夫人的手,一手紧握兵符……   柳安为相十年,什么都没求过,这一次他要护住卢氏‘余孽’   ——   柳安藏了卢以清十年,直到他觉得那些卑劣的手段能给她一寸净土.   锦衣玉帛、无上尊贵,他愿倾其所有,只要卢以清听话。   不想自幼依偎着自己的人,眼神中满是疏离。   酒醉迷离之际,他问:“我能否做得阿竹的心上人?”   恐怕在所有人看来柳安都对自己情义深重。   她反问:“你这般敬我,究竟是因为姐姐还是因为父亲?”   怀中的人抱着她的腰身蹭了蹭,“仅是因为阿竹。”   ……   柳安是个两面派,在外笑得阴冷,瞧着夫人又如温婉公子。   他是爱笑的。   仅是因为年幼时,板着脸的柳安让阿竹不敢亲近。   阿竹小心给了他一块糕点,踉跄离开时磕在地上。   柳安当下笑了,阿竹盯了许久……   “哥哥笑起来,好看。”   那日,他藏在后院,亲手点亮所有灯为阿竹庆生。   悄悄从树后探头,笑了笑。   阿竹满心欢喜却愣住不知该如何。   只道:”为何要笑,我可没说原谅你。”   “夫人不觉得我笑起来好看?”   阿竹:”……“   划重点:是个偏甜的文,文案只是拉出了一些情节。   阅读指南:   1、1v1 sc he   2、非火葬场、非替身梗。   3、女主虽然体弱,但不是娇气包!   4、先婚后爱+酸甜拉扯++年龄差10岁+架空历史勿考究   6、不可对作者人身攻击,文中一切不代表作者三观!不要在评论区充满戾气,有问题可以好好说。一切充满戾气的话都会删掉。   内容标签: 强强 励志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安,卢以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永远是我明媚的少年郎   立意:向着光走    同类型古言:《折凤》 求收藏!!!   嫆迟生来便是要嫁太子的。   在她被送往妙尘寺的第十年,回长安,入东宫。   却在成婚的当晚,发现太子之位早已换人!   未等她心冷,便坐在了皇位一侧,垂帘听政。   兴元二十五年,异族马踏中原。北地十室九空,满目疮痍。   数十万妇孺肉身碾作军粮,百姓流离,哀鸿遍野。   白布从边境扯到皇宫。垂危三年的太子和陛下一起撒手人寰。   朝中的臣子,求割让城池,以换安稳。   摇晃的江山社稷,落在她的手中。   唯一有望救国之人,便是梁王。   可梁王不满先帝,且垂涎皇位已久。   自三皇子登基太子之位,梁王三年不朝。府门紧闭,奈苍生何?   ……   梁王萧峥年幼时有一份姻亲,对方是丞相刚出生的幼女嫆迟。   此后萧峥每次见她都小心照顾着。   却不想在出征之际,嫆迟另嫁他人。   一夜直接,皇位、媳妇都没了。   萧峥自此,紧闭府门,欲一生不问外事。   却不想,嫆迟敲响了府门。   嫆迟抱着尚在襁褓的新皇,目光坚定,“哀家愿交皇权,只求梁王辅新皇、护山河、挽狂澜……”   萧峥确实要同嫆迟讨样东西,却并非皇权。   ——无数碎梦残阳后,她见铁骑挽山河。 第1章   重山叠嶂之中,鲜有人烟之迹。偶有风过竹林,叶子沙沙作响。   林间如往常般凄清。   “这样的事怎的让我去说!“声音扰了周遭的宁静。   少女面色通红,也不知是着急还是太过羞涩。   老媪却道:“你同娘子最为亲近,你去说自然让娘子更好接受。”   两人已经在这里争论许久,或许是太过投入,没有一人注意到隔着小亭,溪流旁站着的女子。   光穿过叶子的叠影,落在溪流中。波光之下,游鱼若隐若现。   卢以清缓缓俯身,手触到水面,里面的鱼却并没有慌乱走开,反倒是围着她的手。   卢以清笑了,“今日可没有吃食。”   争论声传入耳中,卢以清慢慢坐下,有想要把脚放进溪流的念头。   “到底是什么不能直接同我讲的?”卢以清忽然提高声音。   争论声忽然停住了。   两人穿过亭子,小步匆匆来到她身后。   “啊呀,姑娘可不能让脚沾上这样的冷水。”老媪又迅速走到卢以清身边。   她的深情忽然落了下来,“这水又不冷。”   与外面不同,这林间的水倒不似周围环境一般阴冷。又或许是林中湿寒,水才显得格外温和。   老媪却道:“已经是冬日了,怎的不冷?”   虽然心里不想听话,但这秀芝毕竟是柳安派来教导自己的,卢以清还是乖乖收回了脚。   “说吧,你们要告诉我什么?”卢以清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双颇为有神的杏眼看着二人。   秀芝没有答话,卢以清的视线移到小婢女身上,“那念念来说。”   名换念念的婢女忽然又红了脸,“就……就是一些闺房之事。”越说到最后她声音越小。   卢以清好奇心瞬时更重了,“什么闺房之事?细来说说。”   对方有些难以启齿。   卢以清提着裙摆笑着跑过去,“既然不好说,那我们悄悄说。”   闷在这里多年,她可是从未见过念念和秀芝有什么不能说的。   念念犹豫了许久,磕磕绊绊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卢以清不是个急性子,但还是迫切想知道。   她回头,略有些撒娇的意味,“秀芝,你快告诉我。”   秀芝叹声气,这种事确实自己说的好,毕竟…毕竟念念也不懂。   “这事要回房去说。”秀芝道。   闻言,卢以清拉上念念走在前面。   一路上还在旁敲侧问,听的念念面色更加红润。   秀芝看着孩子气的二人摇了摇头,到底是被保护的太好了,如今还是一副小孩子气。这若是真的到了长安,人心叵测,娘子如何受得住……   等卢以清进房坐好,念念也倒好了茶水。   秀芝行至门前刚好看见一主一仆的景象,卢以清端坐的样子丝毫不输任何大家闺秀学来的礼仪。   虽是在这山野间长大,但该学的东西娘子可是一件都没落下。   她进去后小心关上门。   卢以清睁大了眼,有些兴奋,“秀芝,这事儿见不得人呀?”   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可能会在这林间过一辈子的事实,但没想到这平静的生活还能有这等事!   “娘子。”说完后秀芝察觉不对,又改声道:“夫人,长安来了消息。”   登时,卢以清的心沉了下去。   长安,那个让她做了十年噩梦的地方,却也是极想回去的地方。   这些年,她听话又乖巧,依着柳安的心,长成他想要的样子。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早些回去。   不久前,她让念念在信中告诉柳安,她已经长大了。但见秀芝这样,怕是回去又无期了。   “哦。”卢以清淡淡应下,“为何不是信件而是消息呢?”   “夫人,您要回长安了。”秀芝又道。   “当真?!”卢以清瞬时又有了精神。   果真是年纪小,不知道她现在的境遇有多安稳,秀芝却是丝毫都开心不起来。   “夫人,有些事奴必须在去长安前告诉您。”秀芝又道。   就在秀芝说完这句话后,卢以清感觉有些不适,“有事就说,但秀芝能否唤我娘子?”   “不可。”秀芝神色严肃,“这便是奴要告诉您的第一件事,您要记住您已经嫁做人妇。”   卢以清淡淡点头,心中却狐疑,那真的算是嫁做人妇吗?   思虑良久,卢以清缓缓抬头,“秀芝,那真的算是嫁人吗?”   秀芝显然被这话问懵了,张了张嘴角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算的。”但她只能这么说。   “哦。”卢以清兴致并不高,“和我以为的成婚还是有些不同的。”   在卢以清的记忆中只记得姐姐出嫁那日,那必定是长安城最繁盛的婚礼。百官朝贺、喜散大雍……   随后,她又笑了一下,“不过我现在这样,也不能求什么更好的了。”   秀芝想要安慰,但事实确实是这样。   柳安同卢以清的婚约,甚至连一纸婚书都没有。   她慢慢抬手,秀发散落,她又仔细瞧了瞧那簪子。   ‘以簪为媒,聘汝为妇。’仍记得柳安当初说这句话时,她心中多慌张。   秀芝不忍她多想,便道:“奴还有些事要交代夫人。”   卢以清回过神来,“你说。”   “夫人此去定是…定是…”她一连说了许多个‘定是’却还是没有说出后话,   “哎,到底定是什么呀秀芝?”卢以清追问。   “定是要行闺房之事的。”秀芝终于说了出来,一旁的念念瞬时又红了脸。   卢以清有些疑惑,这个她可是从未听说过。   秀芝是柳安派来教卢以清各种礼仪的,这件事若是交代不好,只会是秀芝的过错。   “夫人可要听仔细了……”   她直接一股脑说了出来,但手上没有任何能给卢以清看的……   虽然听的迷迷糊糊,卢以清还是大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也忽然懂了为了念念会推辞。   “夫人可懂了?”秀芝问。这些事可以在到长安的前夕讲给她听,但到时候恐怕没有心思想着这个。   “嗯。”卢以清小声应下,心中说不出的的慌张。就算是不懂她也不会再想接着听了。   她急忙转换话题,“那可有说何时启程?”   秀芝摇头,“夫人,如今长安的一切都是不熟悉的,府上是否有妾室?还有和那些朝官的夫人打交道的事,都不是好处理的。”   卢以清默默点头,也不知道柳安现在官居何职,“那府上的规矩会多吗?”   虽然她年幼时从未被府上的规矩束缚,但也知道很多家里的人都会被规矩束缚。就像母亲,日日都要去问安,还有那些侍从,一旦犯错就会被责罚。   “夫人多虑了。”秀芝笑着说:“夫人您是正妻,府上的规矩应当是您定的。”   对,柳安说过,她是正妻。   卢以清想了想,这话应该是能说的,“从前母亲便是正妻,父亲说日后我定是正妻。”   秀芝点头,“夫人已经是大人了,日后到了府上也莫要像个孩子一般了。”   “记得了。”卢以清回。秀芝说的话和柳安还是不同的,比起大人,柳安似乎更喜欢自己像个孩子一样。   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秀芝同念念就没有多留。   待房门关上后卢以清回到榻上,像个孩子一样将鞋踢得老远,看了看又觉得不对,又起身过去捡了过来,重新摆放好。   她悄悄取出藏着的书卷,其上的每个字都透着家国大义。忽然要回长安,怎么能不心慌,当初可是差点逃不出来。   若不是心系之人仍在长安,她这辈子都不想回那个地方了。   躺在榻上,卢以清想了很多,或许柳安真的觉得自己很乖才会有了这样的打算。   随即她起身写了一封书信,又让人速速送往长安。   ……   长安不似永州清冷,太阳尚未升起时外面便已经有了行人。   而大道之上的多是前往一个方向。   ‘吱呀’一声,随着宫门的打开,所有官员头顶的帽子都好像晃了晃。   说每日上朝如上刑那是丝毫不差的。   就说今日,大殿之上的两个人已经足足跪了半个时辰。   左边那个瑟瑟发抖的年轻男子是个提不上名字的人物,但他旁边的人却是右相裴千承。   大殿上没人敢说一句话,生怕稍有不慎就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哈哈哈哈。”从龙椅上传来的笑声在整个大殿回响。随后,皇上幽幽问:“爱卿的意思是裴刺史通敌喽?”   “臣,臣不敢!”年轻男子的头哐哐撞在地上,血迹从额前划过,最后一滴血凝在鼻尖上。   不停颤抖的身子,使得血液迅速低落在地上。   虽不见他现下的头如何,但那地上的血迹,啧,想来头上早已血肉模糊。   皇上沉默不语,下面更是无人敢喘一个大气。   当今皇上向来疑心边远地区的掌权者,从陛下登基到如今二十几年,硬是将戍边将领和刺史换了个遍。其中没一个是好下场。   而这一次幽州刺史裴千渊更是被按上了通敌的罪名。   除了心疼亲弟弟的裴相,谁还敢站出来?   上一个幽州刺史也是被扣上了通敌的罪名,惨烈到全家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裴刺史怎么可能留住这一颗脑袋!   冕旒相撞的清脆声这时候惹得人心更乱,龙椅上的人身子稍前倾,右手抚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依朕看……”   “陛下。”声音从最前方传来,大殿上看起来最为年轻的男子打断了准备裁决的皇上。   见柳安站了出来,所有人更是吸了一口冷气,尤其是下面的裴相。   要论起柳安,那才是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朝有三相,尚书省长官,裴右相,中书门下长官,崔左相。而三省议事在政事堂,当权者正是政事堂丞相,柳安。   不过他可没什么好名声,素来以玩弄权贵为喜好,自从他做了丞相,大雍朝的气数就像尽了一般。   面对疑心重的皇上,他这个丞相竟然还做了十年,要不说是个狠人!毕竟从十六岁就爬上了万人敬仰的位置。   都在思量着这位丞相能说什么话,似乎他一句话就能决定裴刺史的生死一般。但有些人也觉得他说不定柳安会顺道带走裴相的命。   “爱卿想说什么?”皇上也来了兴致,一手搭在龙椅上,倒不是因为柳安敢站出来,而是他向来对边远之地的事不在乎。   就在众人等着柳安开口的时候,他忽然沉默了。   只见他双目落在裴相身上,嘴角带了几分戏谑。   “爱卿?爱卿?”皇上又唤了两声,他似乎并没有听见。   一旁的太监赶忙小跑到柳安身侧,“丞相,陛下唤你。”   “啊?哦!”柳安像是忽然回过神,   皇上略有些不耐烦的神色映入柳安眼中,但他却还是不在意。   大略扫过堂下自顾不暇的人们,神色有些鄙夷。   等他再次拱手,堂下之人都觉得,完了!他这样子是要连裴相的命一起带走了? 第2章   “回禀陛下,臣以为,幽州如今动荡不安,不宜在此时追究裴刺史的责任。况凭这小厮一己之词便定下罪责,恐怕有所不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上一个这样做的人今日午时即将被斩。   柳安是不怕死,只是向来喜欢戏弄朝臣的人,竟然能为旁人说话?   别说臣子了,就连皇上也颇为意外。   “哈哈哈哈,连爱卿都能站出来说话,想来裴刺史定有过人之处。”   虽然这话并不是他想听见的,但因为这点小事驳了柳安的面子,不值当的。   皇上笑着说:“好啊,那此事就等平息了战事再议吧。”   这结果着实让人意外,但若是结合求情之人是柳安,也就不意外了。   裴相微微抬头,目光撞上柳安。   对方微微一笑,裴相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大朝会结束后,官员结伴往外走,柳安身边更是凑了一群。   见裴相走来,所有人在不觉中让出一个位置。   柳安微微颔首,“右相。”   裴相也是微微颔首,这二人平日里交集虽然多,但无一点私交。   “今日,多谢柳相。”裴相丝毫不避讳,毕竟这件事大家都是亲眼看见的。   柳安淡淡一笑,“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只要裴刺史自己问心无愧,陛下自然不会责难于他。”   裴相点头说是,但心里可不这么想,以前被斩首的各个刺史以及戍边将领,哪个是真的做了错事?几乎没有真实的证据便会被定下罪行。   见时候不早了,裴相便先同柳安告辞。   将近正午的光洒在高阶上,年迈的老者弓着身子,向对面站的笔直的年轻人行礼。   而柳安只能俯视着他。   这便是大雍朝的规矩,掌权者即为尊者。这规矩在柳安刚来长安那年便知道了。   稍后,柳安也同众人辞别,一行人更是拱手相拜。   看着柳安的背影,不少人陷入了深思。   ……   马车尚未行至府门,外面便站了数十人在等着。   柳安下马车后没让任何人搀扶,他厌恶那些贵人们娇气的样子,一个个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开始装的老态龙钟。   穿过正堂,有一处近道能直接到了后院。   连接的这一处院落并不大,因为柳安喜欢竹子,又常从这一处经过,所以这里几乎要成了一小片竹林。   “啊呀!”前面忽然出现的女子吓了一跳,大抵是没想到柳安会在这时候回来。   “丞相。”娇艳欲滴的美人跪在石阶上,嗓音像是已经被欺负过了一般。   柳安甚至没大眼瞧她,直接从她身侧饶了过去。   一直到柳安离开,跪着的美人还不敢起来,身旁的婢子走来搀扶,站起来也是颤颤巍巍的。   柳安竟然没有发怒?   这确实令美人感到奇怪。   她正向回头看,婢子忙道:“可不敢回头!”   闻言,程燕茹又赶快收回了目光。   她才来这府上不足月余,每一日却都是胆战心惊。   吏部不知道哪个混账得罪了柳安,她作为赔礼被送到了丞相府上,但究竟是谁一手将自己送来的,她都不知道。   素来听闻柳安府上皆是美人,想来他多半是…是喜欢的。所以多数官员才竞相送来。   长安的美人她大都见过,想着即便是到了丞相府上,也能凭着这一张脸换来安稳的余生。   到底是她见识太少,府上妾室几乎百余人,每一个领出来都是极美的,要说这丞相府比后宫的花都艳。   只是丞相似乎并不喜欢任何一个,还定了许多规矩。比如,不得去后院正中被封起来的庭院,不得在竹林间隙走动,不得去给他送膳食……   说来,都是被锁在丞相府的人罢了。   ……   穿过竹林,正对着的便是后院那处被锁了的庭院。   随着‘刺啦’的声响,沉重的铁链被打开。   柳安快步进去,王津紧随其后。   外面站着的侍从,依着门缝,窥见地上的景象。青葱遍地,石阶光滑,虽觉美却也透着冷冽之气。到底是天寒了,如今能有绿意也是不易。   想来里面的陈设都是极好的。   但只有和丞相一起进去过的王津知道,这里几乎不像是该有的庭院。   这处院落中只有一间寝房,周围种满了竹子,偶有一两株其他的绿植混入其中。最为奇的便是这院落中,竟有一处活水。里面还有几条小鱼。   整体看上去不像是院落,倒像是林间多出了一个房屋。   寝房中布局很是古旧,像是饱经沧桑的老者才会喜欢的陈设。   从王津跟在柳安身边起,房中的陈设就是如此,几年里从未变过。若说唯一多出的东西,便是从永州来的信件。   王津不知永州住着什么人,但他跟丞相去过两次。每次都被丢在驿站中。   然,永州来的信也不是次次都会留下,大多数都会直接被烧毁。   但能肯定的是,永州一定有对丞相来说重要的人。   他从取出今日刚到的信件交给柳安,对方在打开的一瞬间,面漏喜色。   “许久不见她的字迹了。”柳安道,“难得那里的先生能教出这样清秀的字。”   其实王津不大明白,听丞相的话,这字迹的主人似乎不常来信,为何丞相还能知道是谁写的?   柳安将信合上,放在身后的书卷后。   王津知道了,这便是那位重要之人亲手所写。   “王津,府上要来人了。”柳安半倚着,略有些随性。   “丞相,府上不是天天来人?”王津反问。   柳安抬头瞧了他一眼,这时候王津却是没周禾好使。   “夫人要来了。”柳安又道。   “哦,属下这就去安排。”王津点头就往外走,柳安静静倒上茶水,等着看他何时回头。   果然,王津脚还没迈出去就回来了。   柳安淡淡一笑,心想,就知道你小子会惊讶。   “哪位夫人要来府上?属下看依照什么礼仪安排合适。”王津又问。   柳安面色一黑,他说过很多夫人吗?   “我夫人。”柳安淡淡道。   “咳咳咳!”王津一脸不信,“您……您有夫人?”   “你咳什么!喝茶的是我!”惊讶是必然的,但他倒不至于这么惊讶!   “啊啊…这,这,这可是…”王津瞬间不会说话了。   但见此状,柳安却颇为满意。   自己在长安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卢以清的存在,证明她才是安全的。   王津又问:“丞相何时…何时成亲?”最后他的声音极小,这话可不是他该问的。   “去年。”柳安却是回答了。   去年?!   去年他已经跟在丞相身边了,怎么连成亲这样的大事他能一点不知道?   “永州?!”王津忽然想起来了,去年他和丞相一起去了趟用手,而且这信也是永州来的!   柳安点头,“这件事不要传出去,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王津有些疑惑,但还是应了下来,“那现在属下应该去做什么?”   从永州到这里大概是半夜月是时间,现在让王津去准备一些东西还有些早。   “且先等着吧,我只是先将这件事告诉你。”柳安接着说:“等夫人到了长安,你便跟在夫人身侧,若是她有任何差池…”   “属下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王津马上道。   “嗯。”王津的保证还是能信的。   “但若是有差池了,你就去把周禾换回来。”柳安又补充。   换回周禾?去军营喂马?!   “丞相放心!属下一定能将这件事做好!”   柳安勾起嘴角,招手示意他下去。   柳安爱笑,在他身旁久了,王津能分辨出他每个笑容的意思。尤其是今日,丞相这样真心的笑以前是极难见到的。   王津从院子里出去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口把手。   总有些好奇心重又不长眼的家伙想要进来看看。也不怪他们,就连丞相第一次让自己进去时,王津也不敢往里迈脚,毕竟谁会嫌自己命长呢?   门被从里面打开,王津瞬时站直了身子。   “丞相?”今天怎么这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   柳安就知道他会在这里守着,“幽州刺史的事儿查清楚了?”   “没……”   “那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柳安说话越是声音小的时候,越是吓人。   “是!”   王津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丞相,据属下得到的消息,幽州刺史应当是没有叛变的。”   “你这不是废话?”柳安又问:“可还有其他消息?”   “嗯……”王津想到了,但柳安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敢开口。   柳安等不及,“快说!”   “裴刺史有三个儿子,举发之人正是他三子在长安,曾得罪过的人。”   “三个儿子,小三子的仇人啊。”柳安淡淡一笑,“留住裴刺史的命。”   “是!”王津知道,这件事丞相是管定了。   看着王津匆忙的脚步,柳安心中有些复杂。   许是因为裴刺史,也有可能是因为永州的人要回长安了。   他手里并没有很多真正能信得过的人,最死心塌地的也就是王津和周禾。可惜一个没脑子,一个脑子太多……   他自己上手锁住了庭院,铁链落在地上的一瞬间,整个人回到了往常的模样。   他扯了扯嘴角,仍旧是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   ……   幽闭的皇宫在夜里格外森寒。   尚未冬日,各个宫中已经开始有了暖炉,但暖炉总会令人干燥。   半靠在坐榻上的女子衣衫单薄,不完全贴身的上襟,隐约显露着风姿。   一抹赤色点在朱唇,略有些重的头饰使其微微后仰,露出纤长的脖颈。   “娘娘,孙公公来了。”婢子轻声道。   但女子并未睁眼,两指落在眉心轻捻,“让他进来。”许是有些累,声音中失了些中气。   一阵碎脚步后,为首的太监欠身行礼。   “淑妃娘娘,陛下今日来未央宫。”孙恩德弓着身子道。   彼时,程裳才坐直了身子,微微一笑,“有劳孙公公了。”   懂事的婢子塞给孙恩德一些赏赐,他嘴上笑着说使不得,最后还是尽收囊中。   等孙恩德离开,程裳又成了方才没有精神的样子。   “娘娘,今日可让陛下进来?”婢子的声音有些轻。   毕竟将皇上拒之门外的,属实是少。而她们这主子,一连拒绝三日。   “进啊,事不过三嘛……”   时候也不早了,程裳从坐榻上下来,走起路来,颇有一副病态美人的样子。   只不过她可没什么病,就是单纯不想伺候人。   “娘娘,当心脚下。”婢子见她又要踩上那个摔了许多次的门槛,忙道。   她将手搭在婢子小臂上,身子瞬间像是没了骨一样。   “当心什么,又摔不死。”程裳一直都清楚,之前种种不过是宫里那些瞧不上她的人用的手段罢了。   也是,谁让她没什么家世,又年纪轻轻就挤进了四妃之中。   谁瞧着不眼红。 第3章   未央宫里的灯已经几日不这么亮了。   笑声传遍整个未央宫,宫中人瞬间都低下了头。   “陛下今日何故如此开心?”月色下的程裳,身姿婀娜,仅是站在那里便能勾走人的魂儿。   “去去去!”皇上赶走了未央宫所有的太监。   匆匆的步子凭空绊了一下。   程裳赶快上前搀扶,对方一整个肥厚的身子压在自己身上,她自己都快站不住了。   而身上的人似乎很享受,他双臂抱住程裳,什么也不顾就在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还是淑妃贴心。”   “陛下,您压着臣妾了。”程裳这话有几分不满的情绪。   奈何她声音细软,听起来颇有撒娇的意味。   “呦呦呦!朕的心肝。”   等皇上站起来,程裳一把推开了他,头也不回往里面走。   皇上踉跄了一下,又赶快跟了上来。   他前脚刚进门,直接从里面将门关上。一应宫女全在外面。   程裳从榻上远远打量着这笨拙的老头,都说君王晚年昏庸无道,在他身上可谓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说来他这一辈子也没做成什么大事儿,就是守了个江山,还搞得国库亏空。   但有次醉酒,他迷迷糊糊和程裳说着自己的功绩,也不知怎地,竟然细数了半夜。   也就是那日程裳才知道,即便是再昏聩的君王,也做过那么一两件大事,即便是他们自己做不了,手中还有能用的臣子。   他也曾给程裳调侃自己的‘昏庸’,这龙椅一坐,就是胆战心惊数十年。朝政终于安稳了,当然要安享晚年了!   显然,程裳也不知他是如何觉得朝政稳了的,大抵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发生不了什么大事就算稳了吧。   皇上刚往前几步,忽然发现程裳手中正把弄的簪子,细的像针一样。   不免寒颤。   “裳儿,可当心着身子。”程裳用簪子划过小臂,眼见着就能出血。   可皇上的话她像是没听见一样,下一秒,左手中指指腹变出了血。   “你这是做什么?!”皇上心疼的紧,赶快上前去看。   程裳叹声气,“臣妾近日来,不是不想侍奉陛下。”   说着,眼中的泪便落了下来,“实在是臣妾身子不适……”   “朕怎么怪你,什么病症?可有让太医来瞧过了?”皇上小心从她手中接过簪子,像触及什么瘟物一样,迅速丢弃。   “嗯,还是那磨人的头疾。”程裳点头,越发让人觉得娇软。   “只是都不见效。”   “这群庸医!”   “陛下稍安勿躁。”程裳又道:“臣妾倒是听说了一些可以治的偏方。”   “指腹血便可治愈头疾,奈何臣妾身子薄,也只能一赌。”程裳眼中又挂起了泪。   皇上又问,“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   “有倒是有的。”程裳说完却叹了声气。   “叹气作甚?但说无妨!”   程裳微微抬眼,双目像注视神明般看着皇上,“臣妾…臣妾听说,此番头疾是神明降灾,给东北方向的人抵患的。”   皇上显是一愣,眉头微蹙,思量许久……   “臣妾知道不应该过问前朝事宜…”   未等她说完,皇上便打断了。   “东北?幽州?”他将程裳抱在怀中,“这祸患,朕不降了。”   “陛下?”程裳细哼一声,像是又要哭了出来。   “裳儿不用给他抵了。”   程裳泪眼婆娑,扑在皇上怀中。   那一夜,未央宫的灯都未曾灭过。   ……   战事纷纷扬扬,但长安一如既往的安稳。   柳安是懂得如何舒服的,晨起在院落中寻不到花了,只好命人将所见之处的残叶都换成长青的绿植。   这一日他又来了兴致,想养几个鸟。   王津匆匆去买了几只,可无论怎么瞧,长得都不好。都不如之前阿竹放走的那只。   王津说今日街上的人太多了,想要往前却挤不进去!   尚未等他表示不满,便听裴相来了。   柳安只好先去正堂见裴相。   裴千承拱手一拜,柳安赶快双手上去搀扶。一瞬间,他第一次看清裴相鬓角的白发。   “多谢柳相。”裴千承苍老的声音微微发颤。   “裴相何故言谢?是裴刺史自己没有做错事。”柳安道。   等裴千承站定,柳安才看到他早已红了眼眶。   “若不是柳相,恐怕我裴氏一族……更不会有今日的大捷了!”   柳安淡淡一笑,“裴相这话可说不得,陛下明鉴,裴氏一族自然不会有事。”   裴千承察觉失言,低下了头。   “此次裴刺史能平稳战乱,立下赫赫战功,陛下更是大喜宴赏百官!裴相如今要做的,是将背后的宵小之徒揪出来。”柳安稍稍俯身,“那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还是别让他活着脏人的眼了。”   “多谢柳相提点!”裴千承又是一拜。   柳安却不觉是什么大事。   他不大喜欢和这冥顽的老头相处,三言两语便让人送了客。但裴千承并不奇怪,柳安府上好像鲜有能留下许久的人。   等裴千承走后,王津领着鸟笼走了过来。   “你带这玩意儿来这里干嘛?”柳安一脸嫌弃,“谁家正堂叽叽喳喳?”   柳安叹声气,王津终归是木讷的。   他双手负于身后,走出正堂。忽而想到方才的裴相,“裴相,有点意思。”   “丞相此言何意?”王津悟不透。   柳安停住脚步看了他一眼,有点想周禾了。   “丞相,属下不想去喂马……”   柳安笑了,“这不也挺聪明的?”   他又继续往前走着说:“朝中还有几个像裴相一样,没有半点多余心思的臣子。”那昏庸的陛下,还是有点赏识人的目光的。   “啾啾!啾啾啾!”笼子里的鸟忽然叫了起来。   柳安忽而一笑,“你倒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叫,丑是丑了点,不妨事,留下吧。”   因为丞相的最后一句话,让王津不禁想到了周禾。   丑是丑了点,但会说话……   也是太能说了才会被扔去喂马,不知道现在会不会和马说话?   “哦,对了!”柳安忽然回头,“你收拾收拾,去一趟永州。”   王津很快反应过来,此事应当和夫人有关。   “属下何时起身?”王津问。   柳安细细琢磨,“这个不重要,你只需在冬至那日将夫人安全带回即可。”   “此事不宜让人知晓,待到夫人安全到了府上再说。”柳安又道。   王津应下后,又问:“丞相,冬日恐有落雪,冬至…”   柳安扫去一眼,如剑般令人畏惧。   “属下定会在冬至当日将夫人安全接回!”王津拱手道。   为什么非要是冬至呢?   望着柳安的背影,王津有些奇怪。   丞相素来不喜任何节日,往年的冬至,府上更是死气沉沉。   但他没有过多猜测柳安的心思,能猜透才奇怪。   ……   好大喜功的君王,为了庆祝这次的胜利,不仅是犒赏三军,更是宴请百官!   宫廷盛宴,每个官员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皇上早就在上面昏昏欲睡,下面几个不醒人事的大臣也都被抬走。   昏了头的人们,来回走动,有几个走去和裴相道喜。   倒也有些正经人,即便是酒蒙子过来,也还是推辞。   此番情形,看的柳安越发想笑。   难得他今日端坐着,手中晃着酒杯,饶有兴致看着这些被官帽抬高的宵小鼠辈。   右相热闹的时候,左相可不见得心生欢喜。   柳安瞧了瞧一侧的崔远,脸果然是比碳还黑。对方也刚好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柳安侧扬嘴角,微微抬起酒杯示意。   他知道崔远是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和裴相交好。   崔远也没有不给柳安面子,微微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几乎没人不知道,柳安在成为丞相之前,在崔远的手下做事。所以,整个朝中唯一能让柳安敬重的,也就是左相崔远了。   柳安也一直都很给崔远面子,即便他位尊也没有让崔远次次颔首相拜。   但崔远向来与裴千承不合……   不过他柳安可不想掺和这些党政之争,谁死了都动不了他政事堂丞相的位置。   他想要扶持的皇子,那必然是下一个皇上。   “柳相不去庆贺一番?”思索间,崔远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   柳安侧扬嘴角,起身道:“有什么可庆贺的,不就是捡了个命。”   崔远冷哼一声,若不是柳安从中插手,现在恐怕早就没了裴千承这号人物!   “崔相深谋远虑,为了家国大业,忍一忍又能如何?”他是戏谑着说的,仿佛裴氏一族就是动手便能捏死的蚂蚁。   对柳安来说是蚂蚁,但对他崔远来说可不是。   崔远一甩衣袖,双手负于身后,转身离去。   大醉的皇上不知怎么又来了兴致,叫嚷着让淑妃来此。   皇后面色惶恐,赶忙让人将陛下往外搀扶。   “滚!”皇上摇摇晃晃,一把打碎了桌上的所有东西。   他踉跄站起来,打量着下面的臣子。有些人即使心中不悦也不会表现出来。   “朕!让淑妃见见大家怎么了?!”说个用力的话,身子便站不稳。   这样的场合,即便是四妃都在也无不妥。但今日只有皇后,只召来淑妃,确实恐有不妥。   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放在柳安身上。   柳安果真淡淡一笑,向前走了一步。所有大臣的心松了许多,这才是丞相该有的样子嘛,得劝诫!   “陛下。”   “爱卿又要说什么?”皇上不满,嘟囔了一嘴。   “臣以为,请淑妃娘娘,并无不妥之处。”   “啊?”   “这这这?”   身后的臣子们还是没忍住发出了声音。   “还是爱卿说的对!”   无数公卿,尽不敢言。   整个宴席间像是忽然静止了般,直到银铃之声闯入耳中。   “这……这成何体统!”   “勿要多言!”   这些声音极小的话,都被程裳听进了耳中。   也是,银铃出现在一个妃子身上,且被带上了百官宴。真是可笑。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说法。   她的目光都在柳安身上,虽然在擦肩而过的一瞬,他并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许是不死心,程裳走了一段,故意回头打量众臣。   此番举动又是引得众人不悦。   四目相对,柳安微微一笑,程裳便知,她做对了。   程裳提着裙摆继续往前,到底也不是老眼昏花的年纪,皇上一眼便觉淑妃心思不正。   等程裳站在皇上一侧,众臣叩拜。   然,皇上竟没有接着说些其他的。   “香肩美人怀,谁能不醉心!”一嘴胡话后,皇上再一起举起酒杯。   所有人臣子必然作陪。   待一饮而尽,皇上直勾勾的眼神落在柳安身上。   “丞相!”   柳安稍抬眼,不急不慢走出去,拱手道:“臣在。”   “丞相为国分忧十余载,到了如今家尚未立,实在是朕缺了考量!”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柳安身上,包括程裳。   “今日朕便做主!给丞相指一门婚事!”   这话并不让人意外,有人便悄悄开始打量崔远,应当是左相之女。   随着目光的聚集,崔远心情倒有几分不安,毕竟这个皇上,谁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只听皇上接着说:“昭和公主你看如何?”   “啊…这。”   “昭和公主才刚及笄,柳相…”   “哎,但也算是合适吧?”   官员窃窃私语,崔远的脸又黑了。   昭和公主是皇后唯一的女儿,皇后的神色也有些慌张。但即便再不悦,她也不能说一句话。   但这意思还是要看柳安的,只见他勾起嘴角,有些随意道:“臣以为,不妥。”最后二字十分有力。   当即,崔远下意识站直了身子。   “我就说,柳相定是要娶崔相之女的。”   “那可是痴心,如今都十七了还在等着。”   “想来,今日柳相便该求娶了。”   皇上有些不满,“柳相是觉得昭和公主攀不上你?”   “臣岂敢!”柳安忽然提高了声音。   “那是为何?”   柳安站直了身子,一字一句道:“陛下,臣有发妻。” 第4章   此言一出,无一人不在震惊之中。   “这……柳相这玩笑可就大了。”礼部尚书忙道。   柳安在朝为相十余载,谁也没听说过他有位夫人啊!   “王尚书,这种事又不是玩笑。”柳安道。   皇上本就有些晕乎,一见此状,索性直接昏了过去。   管他呢?我喝多了,明天醒了这话不记得!   皇上一离开,下面的人也该散了,只等柳安回头。   可等柳安真的回过头来,众人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恭贺?恐怕人也不是刚娶的夫人,如何恭贺?   询问关于丞相夫人的事?那恐怕是不仅多了个嘴,头顶那个脑袋也挺多余的。   “柳相。”柳安正欲离去,面前忽然站了个人。   哦?黑脸……崔相。话说今日他一直黑着脸。   柳安微微一笑,“左相是有事要同我讲?”   “呵,我只是好奇柳相何时有了位夫人?”崔远的语气并不好听。   大庭广众之下,都等着看柳安如何处理。毕竟他向来不会驳了崔远的面子。   “哈哈哈,左相还真是对什么事都好奇。”柳安如往常一般,皮笑肉不笑。   围观者不自觉后退了些许,都怕这股阴凉之气吹到自己身上。   “呵,那可真是好奇,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得了柳相的眼。”他似乎要为自己的女儿鸣不平。   “嗯…”柳安故作思量,“一位林间女子。”   此言一出,一片唏嘘!   为了一个林间女子不要当朝公主,也不要崔相之女。   估计崔相这脸属实疼的厉害。   “柳安你!”   “诶?!”柳安一把抓住崔远指着自己的手指,冷声道:“崔远,你逾矩了。”   “哼!”崔远一把抽回手,甩袖便要离开。   只听柳安在身后道:“左相还是瞧瞧郎中的好,这面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红的,别中了什么邪症。”   一席话听得周围官员万分惶恐。   今日这柳相才像是中了邪症!他……他竟然能不给崔远面子?   但只有柳安知道,卢以清要来了,便不能再和崔远相交。   蓄意逢迎的这些年,他也累了。   既如此,还装什么知恩图报的好人。   ……   崔远的幼女在府上足足闹了半月,听得崔远心烦。   “你除了他是无人可嫁了吗?”他终究是没压住火气。   “丞相,今日不宜动怒。”就在崔远要动手之前,夫人赶了过来。   她瞅了一眼正跪在地上满眼泪花的崔凌,“还不快滚起来,哪里还有半分规矩的样子!”   但崔凌像是没听见一般,还是跪在那里。   “母亲,柳安一定不是真的喜欢那女子的,不过是林间来的不入流的女子。”随即,她又转向崔远,“父亲!您就让柳安娶我为妻,我能容忍她这一门妾室。”   “你你你……”一时间气的崔远喘不上气来。   他哪里有这样的能耐!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崔凌有些茫然望着自己的母亲。   “今日冬至,你休要给我犯浑!”接着,夫人转向崔远道:“前堂还有事等着丞相处理。”   冬至如大年,像左相府这种地方,今日来拜见的人必是少不了的。   崔远没有闲心和幼女争执,甩袖而去。   ……   程燕茹瞧着桌子上摆放好的新衣,久久未动。   对于任何一个府邸来说,冬至都无疑是热闹的,但奇怪的是丞相府上竟然比往常还要清净。   就连送来的新衣似乎都没有平日的艳丽。   “今年的新衣怎的如此朴素?”   “谁知道,还是莫要谈论此事的好,给丞相听见了吃不了兜着走。”   外面两个与她一样同为妾室的人私语。   程燕茹让奴婢将新衣收起来,婢子却道:“丞相吩咐,今日晚宴必须要穿。”   这倒是让程燕茹有些好奇,柳安这个人平日里见了她们瞧都不瞧一眼,今日怎么还管起穿着来了?   “我知道了。”即便是心中有疑惑她也不会去说。   尚未等程燕茹将新衣裳收起来,便有婢女匆匆来报。   “程小妻,丞相吩咐,今日夫人回府,言行举止须得恪守礼仪,丝毫逾矩之处,必当…必当严惩。”   待婢子话说完后,屋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夫人?   前几日确实听外界说,丞相有位养在外面的夫人。原来是真的!   程燕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婢子细碎的步子出了门,程燕茹却久久不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若说如今的丞相府可怕,那也不过是柳安这人阴晴不定。但柳安时常不在府上,见到他的次数就更别提了。可夫人不一样,这府上的规矩都是夫人立的,也不知这位夫人……   她忽然又想到了府上的那几个刺头,毕竟是人多的地方。总有些喜欢拉帮结派的人,连个宠爱都争不得,也不知道再热闹些什么。但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程燕茹敢招惹的,就说隔壁的刘小妻,活生生打死了自己的婢子。只是这件事并没有传到丞相耳中,否则。哎,这事儿谁都说不准的。   “怕甚!不过是府上又多了一个摆设。”   “姐姐,这可是说不得的。”   “这里的话又传不到丞相耳中。”   即便是不出门,外面的动向还是能传到程燕茹耳中。看来夫人来了之后也不一定好过。   但……夫人毕竟是夫人。   “程小妻,丞相让小妻去偏房一趟。”婢子一进门就说道。   “知道了。”   程燕茹打算起身就走,一直侍奉的婢子马上道:“小妻还是换上衣服的好,今日冬至。”   冬至,易新服。她微微点头。   等到收拾妥当出了门,才看见原来府上有这样多的女子。每一个看去,都是极为出挑的。程燕茹小心翼翼跟在人群中。   “你是程小妻吧?”一旁有女子问她。   程燕茹抬眼看去,这女子各位秀丽,如出水芙蓉一般。但她却不记得对方是谁,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女子脸上挂着微笑,“我是郑小妻,我记得你,你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已经许久没人来了。”   许久?这不才是几月。看来这丞相府进来这么多女子,是有缘故的。   大眼看去,今每个小妾的穿着都是格外朴素。   刚一进门程燕茹便看见了那身放在正中央的新衣,大致扫过一眼就能看出其上的针线有多细致。   不多时,柳安就到了。   忽然一进门,柳安也有些意外,怎么这府上养了这么多能花钱的闲人。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向任何一张面孔,“今日夫人回府,日后都规矩点自己的言行。若是有任何惹得夫人不快的地方,让脑袋自己滚着来见我。”   冷声说完后,柳安看了一眼旁边的衣服。   “谁放在这里的?”   一位年岁大些的老媪急忙过来,“丞相,奴想来此处或是夫人的歇脚之地。”   “想来?”柳安接下她这句话,轻笑,“我看你不妨想想从这里出去能去哪里。”   “周禾。”柳安大喊一声,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从外面匆匆跑进来。   “放在寝房。”柳安吩咐道。   周禾一脸笑意从桌子上端起衣服。   这声吩咐让所有人不免震惊,柳安口中的寝房不是别处,正是他自己的寝房。不过细想也是,夫人总归是和她们这些小妾不同的。   方才还不将夫人放在心上的一些人,也有些忧虑自己往后的日子。   整顿后院这种事,正妻一句话,便能决定一切。况且她们没有柳安的任何宠爱。   柳安大步走出这里,周禾手上的衣衫上忽然落上了一片雪。   “丞相,下雪了。”周禾道。   柳安停住脚步,果真看见天上飘着零星的雪花。不禁勾起嘴角。   “夫人走到哪里了?”柳安问。   “想来到了也都是夜里了。”周禾回。   柳安眉头微蹙,“今夜亮起府上所以的灯。”   “是。”   周禾边跟在柳安身旁,边笑着说:“丞相如此细心,想来夫人定能早些适应长安的生活。”   柳安冷不丁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没有喂够那些马!”   “属下不敢。”周禾嘴碎,人又贱嗖嗖的,只好在脑子灵活。   “夫人来了,你不要同她走的太近。”柳安吩咐道。   “是。”周禾当然不知道,柳安完全就是怕他把卢以清带坏。   二人一同回到柳安的寝房,周禾将衣服放下后,察觉柳安不太满意,赶快凑了上去。   “周禾,你看这房中是不是太暗了点?”柳安双手背在伸手,卢以清是不喜欢黑的,所以当时的丞相府总是灯火通明。   周禾马上知道了主子的意思,“属下这就去吩咐人拿些灯盏过来。”   柳安点点头。   “丞相觉得,房中的陈设可需要动?”周禾站在柳安的身边,也好好打量着,“依属下之见,只是拿了灯盏还不够,房中这些纱帐的颜色都太暗了些。”   柳安一听,颇为有理。   “此事便交给你了。”   “丞相,外面来了一个年轻的士子。”   柳安和周禾几乎是同时回头。   “赶出去。”周禾不轻不重道:“以后这样的事就不用报到丞相这里。”   “是。”下人得了令。   “且慢。”刚退出去两步就被柳安喊着了。   周禾小心翼翼转过头去,双目不敢看柳安的脸。   只听柳安淡淡一笑,“周禾,这到底是你的府上还是我的府上?”   “那自然是丞相您的府上。”周禾的身子又往下弓了弓,“属下此生都是要唯丞相马首是瞻!”   可奈何柳安早就听够了周禾的马屁,“年轻的士子,可有入朝为官?”   “今年刚入仕途。”   柳安勾起嘴角,“有点意思,和我去看看。” 第5章   冬至这一日,各官员间互相的祝贺是免不了的,就说今日,左相和右相的府上恐怕早就被踏平了门槛,唯有政事堂丞相的府上最为安静。   原因无他,柳安最厌恶所谓的一些官僚之争,门槛踏的多了久而久之便成了一股风气。他也没有什么善心,不爱提携人。   待柳安走入正堂,站在里面的年轻男子马上回头,朝着柳安深深鞠了一躬。   等他抬起头来,柳安顿时觉得方才传话的小厮是个眼盲,这无论怎么看都要比自己还年长,居然说是年轻的士子。   “户部员外郎曹晨阳见过丞相。”   下一秒他便收拾好了心情,嘴角挂着笑,“起来吧。”   紧接着曹晨阳又想说什么,却被柳安打断了。   “人也见了,走吧。”柳安摆摆手,这人一看就是和右相一样做派的正人君子,甚是无趣。   曹晨阳登时愣住了,很快又反应过来,“下官告退。”   周禾在一旁道:“这呆子可能不知道,丞相这就算是提携他了。”   柳安没有回话,说不上是发了善心,只是他想到了许多年前的冬至,他也是这样被人带回了府上。   “夫人如今到哪里了?”柳安问。   “想来应该进了城门。”周禾答。   柳安看了看外面的积雪,想来她也看见了。   ……   天凝地闭,风厉霜飞。   长安城的雪终于在冬至这日迟迟降临,一辆马车在黄昏前驶入长安,四角紧跟着四匹马。   这在长安算不得什么新奇的事,若是往常,也没有人会将目光落在这马车上。   唯一不同的是,为首的人乃是丞相的亲卫,王津。   街上的人三三两两开始注意到这里,随着前些日子关于丞相夫人的事,大家不免往上猜测。   “夫人,落雪了。”念念一打开帘子便看到了满地的雪花。   卢以清下意识就要往外看,秀芝先一步拦住了她。   “夫人,不可。”   卢以清顿时沉下了脸,但一想到马上要到府上了,心中也是不免慌张。   这些年来,因为长久不见,她同柳安越来越生分,日后要在一个屋檐下,恐怕也是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的。   王津来了之后她才知道柳安现在的职位是政事堂丞相,与父亲之前的官职一样。听说,父亲之后的那位丞相来没来得及上任就死了,紧接着就是柳安。   这些事在卢以清看来早就不稀奇了。   “府上的人都生分,夫人还是需要谨慎些。”秀芝又提醒道。   卢以清微微点头,“秀芝已经说了许多遍了,我又不是那没有脑子的,尽管收下心就是了。”   秀芝嘴角挂着笑,“夫人自幼聪慧,想来在这里生活定不是什么难事。”   “嗯!”卢以清着急应下,头一直往外伸,“我只想看一眼。”   秀芝还是没有同意。   ……   很快,马车停在了一座府邸的门前。   “夫人,到了。”车夫轻唤了一声。   念念和秀芝先从里面下来,刚下马车念念就愣住了,瞧着这府上如此气派,想来主子一定是个大官。相较而言秀芝就没有那样慌张,她是柳安安排过去,自然清楚。   未等卢以清下来,便见周围的人一应俯身行礼,秀芝拉了一下念念,念念也赶快跟着行礼。   柳安身着藏青色长袍,双手背在身后,如劲松般挺拔。   念念见过几次柳安,但这是第一次觉得他如此威严。   王津拱手,“丞相。”   柳安微微点头,他悄悄攥紧了手。   接着走到马车前,一步跨上马车。   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撞上了卢以清略有些慌张的双眼。看得柳安下意识闪躲。   他伸出右手,卢以清慢慢放在上面。   “手这么凉?”他只察觉到卢以清的手在抖,却未曾注意自己嗓音低了许多。   卢以清顺着他,弓着身子往外走。   柳安怕她不好下来,双手直接将人抱了起来,放在地上。   刚站在地上的卢以清,双腿都是软的。她何曾同一个男子如此亲近过,即便是对方是柳安。   看见府门的那一刻,她双目瞬时生出不同的情绪。   “先回去。”柳安轻声道。   “嗯。”   一路上卢以清想了太多见面后要同柳安说的话,却在看见他这一刻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以为震惊真是短暂的,不想刚往里走便看见了许多女子在地上跪着。   “这是?”卢以清不知道是否能问,却还是问了出来。   “妾室。”柳安也没有隐瞒。   “哦。”卢以清神色稍显暗淡。   柳安似乎并没有给她介绍更多的意思,只是行至正堂后,所有的妾室和奴婢们才慢慢抬起了头。   一眼望去,程燕茹似乎明白了,为何柳安瞧不上这府上的莺莺燕燕。   此刻站在柳安身侧的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双以为有神的眼睛,和小巧的嘴巴,刚好落在如凝脂的肌肤上。   她分明是那样小巧的一个,却丝毫不缺端庄大气之感。   程燕茹不经意撞上她清明又自信的双眸,不自觉低下头。   紧接着,她随着众人一起微微屈身行礼。   “见过夫人。”   “都起来吧。”卢以清的声音和林中清脆的鸟鸣没有区别。   柳安不忍她在此处多留,便道:“都散了吧,日后没有事不要打扰夫人休息。”   “是。”   卢以清抬头对上柳安的眼眸,嘴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   “要说什么?”柳安问。   “我们现在去哪里?”卢以清想了许多称呼,小时候她都是直呼名讳,有事相求便唤哥哥,后来柳安将她安置到永州,再没有了什么称呼。   柳安将手落在她的肩上,“回后院。”   刚入竹林卢以清便有些意外,以前这里可是没有竹子的。她心中好奇,索性往里看了看,“有雪。”   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在丞相府上。   “长安已经许久没下雪了,偏偏今日落了些。”柳安道。   后面紧跟着的人离他们也算不上近,二人的声音又都小。他们只听见了卢以清的那句‘有雪’。   念念声音极小,“丞相似乎对夫人挺好的。”   “不得议论。”秀芝忙道。念念和夫人在外闲散惯了,如果不多加提醒,迟早会出事的。   “那何止是好,是相当好!”周禾小跑着凑到念念身边,“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念念有些不知所措,秀芝白了周禾一眼,“你收起来那点心思。”   周禾笑着,“怕什么,就是同小丫头交个朋友。”   因为秀芝方才的话,念念仍旧没有理会他。   “啧,以后可不要求着我办事。”周禾说完又回到了王津身边。   念念轻声道:“谁要求你。”   说着,卢以清一脚踏进来门槛。   一进柳安的卧房,整个人愣住了。   各色的绸缎简直能在这个房中见个遍,除了榻上是极为显然的红色外,其余可谓是花红柳绿,比春日的郊外都缤纷。   柳安登时心头一紧,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周禾,真是没想到这个废物能在这个时候出错。   “挺…挺好的。”卢以清回头,嘴角还挂着笑。   毕竟是柳安的寝房,总不能一上来就显露嫌弃。   柳安摆了摆手,让所有的人都撤了下去,卢以清有些紧张。   “明日我就让人把这里换了,你不用迁就着我的任何意思。”柳安的声音并不温和,甚至因为局促看起来还有些令人畏惧。   “嗯。”卢以清下意识低下头。   空气中有一种微妙的尴尬,柳安脑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到。   “你先休沐,我…我出去了。”留下一句话后,柳安从房中出去。   卢以清也松了口气。   “秀芝,去给夫人沐浴。”柳安吩咐道。   秀芝和念念应声,几个婢子也紧随其后。   寒风吹在身上,柳安才有些冷静下来。他看了周禾一眼,对方的头都快低过腰了。   “属下明日就换了!”周禾马上道。   柳安重重叹声气,又让周禾退下。   一个人在雪地里站了许久后才反应过来。   我怎么出来了?   或许真是许久不见有些生分了。   柳安正准备再回去一趟,王津走了过来。   “丞相,左相请您去府上一趟。”王津身后跟着的就是左相的家仆。   现在崔远来找他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因为夫人回来了。   “你去告诉你家左相,今日我多有不便。”柳安道。   但那家仆听到后并未离开,反倒是说:“丞相,请您看在旧情的份上,去看看我家娘子吧。”   “你家娘子与我何干?”柳安连方才嘴角的那一抹笑也没有了,冷声道:“想必左相已经知道了,今日我夫人回府乃是大事。我不喜热闹,没让他们来这里已经很给面子了。”   言毕,柳安甩袖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家仆还欲寻死,王津的剑拦在他的面前,“今日我不想见血。”   ……   热气像雾一样绕在卢以清周身,她不太习惯周围这么多的人。   “你们都出去吧。”卢以清道:“只要秀芝和念念在就好。”   “是,夫人。”   等只剩下了三人,卢以清才真的觉得松了口气。   双臂飘在水上,瞧着水珠在其上晃动,卢以清道:“秀芝,我觉得这里有些压抑。”   这里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房间里改放置凳子的地方还是凳子,卢以清抬起头,就连屋顶上她系的带子还在,只是早就脏的不成样子。   “夫人那是还没习惯。”秀芝道,“等过几日便好了。夫人也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忽然间不知道如何做了,也是正常的。”   是啊,她可没想到柳安能有百余妾室。   说来,她只能算是被柳安养大的一个妹妹,年少时还有些交集,在永州的十年,除了他去看自己的时候更没有什么联系了。   “夫人今晚……要格外当心。”秀芝的话忽然又让她提起神。   卢以清的心跳的很快,脸上早已抹上红晕,“记得了。” 第6章   “嗯…他一定会在这里留宿吗?”卢以清并不这样觉得,柳安有这么多妾室,恐怕其中就有他所喜欢的。   “这个倒是不一定。”秀芝回。   听到这里卢以清倒是有几分安心。   秀芝忽然贴在她的耳旁道:“但同榻而寝才是真正的夫妻。”   卢以清侧头看向秀芝,又在一瞬间收回了自己的双眸。   可是她还不知道究竟…   华服溜过肩头,卢以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是晚上了为何还要穿成这样?”   “夫人还要和丞相一起用膳。”秀芝道。   浓妆点缀在少女的脸颊上,她自己也仔细从镜中打量。   “夫人生的真好看。”念念忍不住道。   卢以清垂目,微微勾起嘴角,“从前我也看着姐姐这样说过。”   “夫人还有姐姐?”这还是念念第一次听说。   就在念念以为秀芝又要说教自己的时候,卢以清却抬起了头,笑得更开心了。   “我姐姐是这世上最美的人。”这话秀芝知道,她没有吹嘘。   念念也笑,“那一定是天仙般的人!”   卢以清将手放在念念小臂上,“走吧。”   刚一行至门前,便看见满院灯火通明,其中每一盏灯的样子都不一样,漫天的雪缓缓落下。   站在她面前的柳安,见她露出笑容,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雪终究是好看的。”卢以清道。   秀芝想提醒她,应当先同丞相问安。   柳安回头看了看,“确实好看。”   卢以清提起裙摆小心走到他身侧,“我们走吗?”   “走。”柳安本想小心扶着她,但卢以清下意识离自己有些远。   等几人往前了一些,周禾撞了王津一下,“你怎么还不走?”   王津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周禾,“这是咱们家丞相吗?”   周禾笑王津,“木头脑袋,这辈子都找不到夫人!”   ……   各色的佳肴摆在桌上,因舟车劳顿,此刻卢以清提不起一点兴致。   柳安瞧了一眼周禾他们,“都先下去吧,我陪着夫人用膳。”   此言一出,所有侍从皆是愣了愣。   丞相怎的忽然间性情大变?   卢以清亲眼见着人关上了房门,待房中只剩下两人后,她更觉得有些不适。左右不知道如何同柳安说话。   照常理而言,她应当是要侍奉柳安的,只是如何侍奉没人教她。   “阿竹日后慢慢适应便好了。”柳安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而卢以清却久久没有从那个称呼中回来。   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唤过她阿竹了。   想来卢以清适应这样的生活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她一出生就是在这个府上。她慢慢点头,眼神不自觉落在房中的各处。   里面的许多陈设都变了,往日里父亲格外喜欢的茶壶也早就不见了踪迹。   睹物思人这种事最伤身了,柳安起身走到卢以清身侧,俯身去拿她面前的一个红匣子。   忽然凑近的距离,让卢以清心跳加快,一丝红晕挂在了脸上。   红匣子打开后,里面是两块小兔子形状的糕点。在看见的一瞬间,卢以清便睁大了双眼。   “这是哪里买来的?”卢以清问。   “找人做的。”柳安将糕点送到她嘴边,卢以清不自觉抓紧衣角,探过头去。   柳安始终看着卢以清的双眼,这小姑娘藏不住心思,若是不合她的心意,恐怕一瞬间就能显露。   好在,她眼角挂着笑。   卢以清细细尝了一口,“是……好吃的。”   她并没有说是那个味道,因为她早就不记得那个味道是什么了。   “好吃就好。”柳安见她吃完一个后,如旧时一般将另一个放回小匣子中。   “这个要留着明早吃。”卢以清解释道。   “我知道。”   她这些多年未改的小习惯,柳安都记在心里。柳安并非是个记忆很好的人,只会对用心生活过的日子记忆很深。   大抵是因为遇见卢以清的时候,他像是重生一般。   “丞相,左相的人来了。”王津站在门口小声道,即便是已经拦了许久,那人像是听不见一样还是往里面闯。   柳安下意识看向卢以清,对方却笑着,“丞相去看看吧,我不当紧的。”   “阿竹早些休息。”柳安交代完,便匆匆起了身。   待柳安一出门,卢以清霎时松了口气。   秀芝和念念看着她手中的红匣子不免好奇,卢以清抱在怀里像是个宝贝一样。   回去卧房的一路上,她都小跑着,心中藏不住的欢喜。   “夫人为何如此高兴?”念念问。   秀芝也不知道,“终究是丞相用心了。”   这一日,是卢以清十六岁的生辰。   虽然柳安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卢以清心里清楚,他是记得的。   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在今日到了长安,且还准备了小兔子形状的糕点。年幼时,姐姐喜欢给她做这种糕点,每次也都是做两个,一个今晚吃,一个留到次日早上。   少女间的心思没几个人知道,但当时柳安一直陪在她们身侧,唯一只晓得活人,也就她和柳安了。   雪还在下,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院子里本就亮满了灯,此刻更是让整个庭院都显得亮堂起来。   “夫人,外面冷。”秀芝拿了一件外衣想要给卢以清披上,却被她随手抚开。   王津在不远处看着卢以清,实在是想不通,丞相那样一个脾气古怪的人怎么见了夫人,就只会笑了。   后来他想,夫人定非寻常之人。可等他到了永州,一眼竟不敢认下这心思极为单纯的少女。   大抵是丞相见的人多了,才会格外喜欢夫人这般纯粹的人。王津如是想。   不过,长安不比永州,想要在这里谋生还是需要些心思的。除非,夫人永远留在府上不出门。   “他叫王津是吧?”卢以清双手放在中间,仔细打量着佩剑的王津。   秀芝点头,“日后便让他在夫人身边侍奉。”   这人是一路将自己从永州接过来的,她心中自是有印象,“那个骨瘦如柴的人呢?怎么不见他了?”   秀芝一想便知道卢以清说的是谁,“夫人说的是周禾?”   “哦,是了。”名字倒是还挺好听的,卢以清眼中泛着光,“那人挺有意思的,为何不让他跟着我?”   卢以清素来不喜欢沉闷的人和事,王津看起来就很踏实,也正因为踏实才显得格外无趣。   闻言,秀芝颔首低笑,“夫人还不太了解周禾这人。”   周禾就属于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没人能清楚这人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若论起聪慧,恐怕整个长安都没有几个能和周禾比拟的。   “如今不了解,总有一日要了解的。”卢以清看人的眼光很准,周禾一定能给她在长安的生活带来许多乐趣。   想要将周禾从柳安身边要过来的想法登时便有了,就是不知柳安对周禾有多看重。   王津被卢以清看的心里发毛,下意识转过头去。   见此,卢以清笑了。   “若是换了那个叫周禾的,此时必定要走来问上两句,夫人在看什么。”卢以清道。   秀芝却不以为然,凭她对周禾算不得多的了解,周禾可能会说,院子里的雪景终究是单调的,属下陪夫人去街上看!   再加上夫人这性子,两人今晚出府也不是什么怪事!   卢以清又往外走了几步,秀芝见雪势越来越大,夫人身子薄,确实不敢让她在这里多留。   “夫人明日再出来看雪可好?”秀芝像是哄孩子一样,细声道。   卢以清淡淡回头看了她一眼,冷不丁道:“秀芝是知道我以前也是在这府上的吧?”   登时,秀芝心头一紧。随即又看向四周。   卢以清笑了,“秀芝放心,只要是我敢同你讲的时候,周围定然是没有人的。”   如卢以清所言,秀芝知道她以前在这里生活过。整个府上知道这件事的,也就只有柳安和秀芝了。   那一日,卢氏一族只留下了一个活口,和一个侥幸存活的妇人。   “从前我生日时,也总是会落雪,父亲还说我倒不如唤阿雪好了。”说起往事,她脸上瞧不见任何悲伤。   却是看得秀芝心疼。   有时候她觉得卢以清太像个孩子了,但也有时候正如柳安希望的那样,她也希望卢以清永远不会被往事所困。   卢以清俯身抓了一把雪,让其在手心慢慢融化。   “回去等吧。”水滴从她手心落下,沾湿了今日的新衣。   回去的每一个步子都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让她心安。   ……   与柳府不同,在长安的一处别院中,地上的雪早已因为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见了踪迹。   门被一次又一次打开,里面的人每一个神色都有些凝重。   一眼望去,几乎都是能在大朝会上见到的面孔。   “听闻柳安提携了一个户部员外郎?”一身着墨色常服的男子道。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对面的男子身上,对方有些慌张,赶忙吞下两口茶水。   “这我也是今日刚听说的,说来奇怪,这人叫曹晨阳,在朝中没有什么亲故,或许只是运气好被柳安看上了。”开口的人是户部侍郎。   墨色常服男子眉头微蹙,“柳安这人做什么都不奇怪,唯一奇怪的是,竟然能因为一个女子和崔远闹崩。”   “此言差矣,没有崩!”   “哈哈哈,在百官宴上都那样了,还说没有崩?”   “就在刚刚,柳安又去了一趟崔远府上。”   “?今日不是他夫人回府的日子?”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无非是在猜测柳安和崔远现在的关系究竟如何。 第7章   大雍朝三权分立之后,就没有丞相之间能和睦相处的。以前卢相在位时,整个朝中都不大安稳。左相总想要取而代之。   只是没想到,左相扳倒了卢相又来了一个柳安。   都知道柳安是在崔远手下成长起来的,官场上这些事儿,就算是你之前把我亲手送上来的,但你危及了我的利益,不留你也是再正常不过。   但这柳安是个奇人,他虽然喜好愚弄百官,也是处处尊敬左相。或许还是有点良知在身上的,不过,这一次柳安插手了右相的事也让众人好奇。   今日在座的没有一个是喜欢柳安的,原因无他,这些人都是卢相的旧部,虽说卢相已经不在了,但太子可是卢相的亲外甥!只要太子能登基,卢氏一族就能平反。   卢征是被崔远陷害的,柳安又是崔远提拔的,所以他们看柳安和看一条狗没什么区别。要非说什么区别,那就是这条狗会咬人,而他们只能被狗当猴耍。   “哎,要说柳相也真是奇怪,你说他到底是想要站在哪一派?”户部侍郎叹声气,柳安从未表明过自己喜欢哪个皇子。   墨色常服男子道:“不管是谁,总归不会是太子。”   此言一出,柳安又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   “不过,柳相前些时日帮裴相那一把,确实是令人没想到的。”户部侍郎又开口了。   这件事确实令人意外,想来不像是他一时兴起会做的。   墨色常服男子轻咳两声,“李侍郎,我看你今日对柳相颇有好感。”   户部侍郎一口大气差点没喘过来,拱手道:“下臣岂敢!”   “岂敢?我看你快和王尚书一样贴在他柳安的脸上了!”   一旁静坐许久的白须老者慢慢开口,“将军息怒,李侍郎也是无心之言。”   被称作将军的人沉默不语,朝中只要是个人就有明显的风向,但这个柳安属实奇怪。他似乎从未想过插手这些事,如果真的不想插手,裴相的事又作何解释?   “说来,陛下还是忌惮太子登基的。”白须老者轻抚胡须。   “这天下还有陛下不忌惮的事?”墨色常服男子又道:“幽州刺史也不是第一次被诬陷了,这次只能算裴家运气好。”   众臣子都能知道的诬陷,事后陛下又怎能不知道?   不过陛下下手狠,从不留活口,也就留不下隐患。   “将军,快宵禁了。”外面进来一个小厮道。   今日他们算是什么都没商量成。   “都回吧。”墨色常服男子遣送客人之后来到庭院,月色当空,照的这夜里格外亮。   也不知道柳安有没有从崔远府上回去,看来他还是不敢完全得罪崔远这个高枝。   说来可笑,也不知道柳安究竟看上了崔远什么。高枝,整个长安还有比他柳安更高的高枝?   长安城的天快要变了,但究竟会是哪个风向?男子抬手轻微感受风过手心,是冷的。   恐怕今年春天要来的迟了。   ……   长安的宵禁向来严苛,但总有些特立独行的人是不忌讳这个的。   柳安没有什么夜行的喜好,早在宵禁之前他便从崔远处出门。刚一出来他便低头笑了。   嘴角抑不住的上扬,一旁的周禾紧赶慢赶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今夜这风声就会传遍长安。”柳安淡淡道。   周禾瞬间意会了其中的意思,“丞相此举,更是无人知道您是怎么想的了。”   “也不知他们整日里那么多闲心思,猜来猜去的。”柳安道。   方才柳安并未见到崔远的小女,对方的叫嚷声倒是传入了柳安耳中。到底是崔远,知道柳安不可能因为宫中的事不来,又说自己今日身子抱恙不能去他府上。   呵,他来一趟也不是什么大事。   马车到了府上,柳安一进门便看见王津等人都在外面站着。   “丞相。”几人微微屈身行礼,柳安的目光却落在房中那盏微弱的灯上。   一时入了神,许久后才招招手让众人起来。   “丞相,夫人她或许是舟车劳顿…”秀芝怕卢以清的行为让柳安心中不悦,忙过来解释。   “无妨,我去看看。”他双手负于身后,径直走向房间。   刚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秀芝。”   秀芝低垂着头走向前,只听柳安问道:“夫人在永州也是这幅心性?”   就今日所见,卢以清确实是像个孩子一样。但卢以清自幼便古灵精怪,她只会给外人看见她想让旁人看见的样子。   秀芝心头一紧,她拿捏不准柳安的心思,不知丞相的意思是对夫人是否满意。   “夫人年纪小,又一直生活在永州…”   未等秀芝说完,柳安便笑了。   “何须如此慌张。”他抬头看向高高的月亮,“夫人这样挺好的。”   “秀芝,我知道你怕她在这府上做不到其他夫人的样子,但我不需要她像那些人一样。枷锁禁锢住一个人就够了。”恍惚间,柳安想到了卢征曾说的话。   孩子,你这一生里要为自己而活。   起初他觉得卢征不懂他,后来在卢征的庇护下,他竟也开始期待人生。只是上天是喜欢开玩笑的,如今这份期待只能放在卢以清身上了。   柳安转身,房门开了一个极小的缝隙,他刚好从中穿过。   随着门关上的那一刻,秀芝久久不能回神。   丞相对夫人的体贴她都看在眼中,但这不是爱。什么情情爱爱的,秀芝不在乎,可她知道卢以清在乎。   ……   听到开门声卢以清下意识转了个身,裙摆落在地上,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才让她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秀芝!”她惊坐起,感受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睡着了?”柳安声音不大,他走到床榻处,点上房中的灯。   红晕照着卢以清微红的脸颊,眼中含着惺忪的泪痕,长睫都让人心生怜爱。   他瞬时坐在榻上,手放在卢以清身后,对方的背微微发颤。   柳安顿了顿手,“吵醒你了?”   “我……我不是有意睡着的。”卢以清小声道。   “倦了就睡。”   听起来是挺温和的,卢以清却忽然醒了过来。衣衫垂落在肩头,柳安的目光不自觉落在白皙处。她收回目光不敢往前看一眼。   “时候不早了,阿竹早些休息。”柳安说完便站了起来。   “你……你不在这里睡吗?”卢以清几乎是一股脑问出的这句话。   话音一落,两人都木了。   柳安心跳丝毫不比面前的小姑娘慢,他努力克制嗓音,“我睡地下。”   卢以清顿了顿,想问,地下不凉吗?但又一想他可能不愿意和自己同榻而寝吧……   随即,她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她俯身穿上鞋子,将床榻里面的被褥直接放在了地上。   只要她动作够快,柳安就会觉得她是个机灵的人!   三两下地上的褥子便被铺好了,这速度之快让柳安丝毫没有反悔的余地。   “你要是夜里冷。”卢以清话说一半,目光看向床榻。   柳安勾起嘴角,心想,夜里冷还是能回榻上睡的。   “里面这床也给你。”卢以清指着里面的那床褥子道。   柳安的嘴角僵在原处,愣愣点头。   心中生出一瞬悔恨,方才不该和夫人客气的。   卢以清倒也贴心,地上厚重的褥子一眼看去就不冷。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又有些奇怪的氛围。   “我给丞相宽衣?”卢以清试探着问,未等柳安点头,她便走了过来。   手刚放在腰间,柳安忽然握住了她的一双小手。   卢以清想要抽出来,却被对方紧紧握在手心。   “冷?”   卢以清摇头,“手一直没有热过。”   是了,她总是有些体寒。   柳安稍用力忽然将人拉入怀中,一抬手将人抱了起来直接往榻边过去。卢以清心口紧贴在他的胸脯上,一时间分不清是谁的心在剧烈跳。   柳安将人放在榻上后便伸手去解她腰间的衣带。   “丞相。”卢以清忽然抬头,眸中毫不掩饰的慌张。   柳安这在冷静下来,是他心急了。   他轻轻拂过卢以清的眉心,“这衣服复杂,恐怕阿竹不会脱,为夫帮你。”   卢以清面色通红,即便是柳安真的要对她做什么那也是应该的。   她轻轻点头。   腰间的带子缓缓落下,一双手顺着细软的腰肢到了身后,不多时,外面便落在了地上。隐隐约约能窥见其中的秀色。   正当卢以清心中慌张之际,柳安却忽然停下了手。   “我在房中能唤你阿竹,但出门在外会唤你夫人。”柳安坐在她的对面,细心教他的小姑娘一些规矩。   卢以清点头。   “所以,阿竹在府上应当如何称呼我?”柳安已经听了一天的丞相了,那可谓是一点人情味没有。   登时,卢以清脑海中转过众多思绪,看来他是不喜欢自己唤他丞相的,以前唤过柳安,唤过哥哥,现在总不能唤夫君吧?   无非是个称呼而已,怎么就还叫不出口了。   这二字的分量,和她心中对情爱的向往一样重。她知道自己不爱柳安,对方也不爱自己。   空有名头上的夫妻。   “看来阿竹不知道,我教你。”柳安的指尖勾起她的下巴。 第8章   “我,我知道的。”等柳安先说出来,也未免太奇怪了。   柳安低声笑了出来,侧歪着头,手撑在下巴上,“那阿竹唤一声我听听。”   “夫君。”   柳安满意点点头,这声音不算小的。到底是自家媳妇怎么看怎么漂亮。   他浑身发烫,全然忘了卢以清现在还冷着。不经意触到她的手,才赶快从榻上下来。   给卢以清盖好了被子后,柳安才自己躺在了地上。   两人离得并不远,柳安的呼吸声卢以清听得清清楚楚,自然也没有了方才那股倦意。   柳安这一夜睡得更不踏实,三更天时,他悄悄来到榻边,见卢以清眉头微蹙,不知道又是梦见了什么。   指腹刚覆在她的眉心,躺着的人就醒了过来。   卢以清下意识将被褥向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   衣服都穿的好好的,也不知在藏些什么。   “丞…”话刚开口便想到不该这样称呼,但那声夫君却是唤不出口。   柳安知道她嗓子里卡着什么说不出来,总要给她点时间。   “我要去上朝,你再多睡会儿。”柳安道。   闻言,卢以清忽然从榻上坐起来,全然忘了自己已经松懈的里衣。   顺着柳安的目光,卢以清瞧见自己的锁骨处,瞬间羞红了脸。   一时间她倒是不知道应该接着起,还是藏起来……   想着要利索些,卢以清顺手拉回衣襟,绕过柳安,两三步从榻上起来。   又忽然慢下来,蹑手蹑脚走到衣服旁,取下搭在小臂上,一副要给柳安穿衣的样子。   柳安确实好奇她能给自己穿成什么样子,索性张开双臂。   一切都很顺利,就是到了整理衣领时,她需要踮起脚尖。她刚抬手,柳安便慢慢俯下身子,任由她给自己整理。   “学过?”柳安忽然问。   “嗯,秀芝教过。”卢以清答。   他本想说这些东西是不用非学的,“阿竹不需要尽夫人的本分。”   卢以清的手顿住了,“有些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柳安唤了秀芝他们进来守着卢以清,见王津又被留下,卢以清道:“那个。”   话说一半,她意识到了不对,“夫君。”   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称呼,却听来十分奇怪。周围人的目光不自觉落在柳安脸上,只见他嘴角浅浅弯着。   “夫人可是还有什么事?”柳安转身问。   一件外衣不知何时被秀芝披在了卢以清身上,她道:“能否让周禾留下?”   “周禾?”柳安很自然打量了周禾两眼,对方被他盯得发毛。   周禾拼命挤眉弄眼,仿佛在解释,这件事和我没什么关系!是夫人自己说的!   柳安笑着走到周禾身侧,冷风席卷周禾全身,此时他并不想知道这位小夫人瞧上了自己哪点,只想知道哪个地方的马学人话比较快。   “丞相,属下……”   “诶!”柳安抬手,“夫人果然是好眼光,周禾性情机敏,就适合侍奉在夫人身侧。”   “不过。”他又两步走到卢以清身侧,“就是极为聒噪,夫人若是有日厌烦了。”   “属下自己断舌!”周禾忙道。   “这个倒也不用。”卢以清忙摆手。   柳安又笑了笑,“周禾也行,倒是比王津心细些。”   这是心细些?若说王津的脑子像是柱子,周禾的心思那堪比细针。   柳安瞧了一眼周禾,不浅不淡道:“好好侍奉夫人。”   “属下明白。”周禾的腰身又低了低。   房中的侍从并不多,就秀芝、念念这些近身的人。   柳安走出门后,秀芝陪着卢以清回了屏风后。   刚一转弯,就被地上的景象吓到了。   这?她愣在原地,心跳不止。再想想放下丞相的样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悦。   “夫人?”秀芝轻声唤了一声。   卢以清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昨夜是他自己要睡地上的。”   秀芝没想到卢以清会直接告诉自己,她倒是想不到如何接话。   “让人来收起来吧。”卢以清道。   “不必。”秀芝马上阻拦。   一旁的念念也是奇怪,丞相第一日竟然没和夫人同榻而寝?   “念念,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秀芝忽然道。   念念不解却还是应了下来。   卢以清问的干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夫人!”秀芝的声音忽然提了上去,见卢以清面色泛白,又缓和了些,“这种事传出去,外人只会说夫人同丞相感情不合,日后夫人如何在府上立足?”   卢以清低头摆弄着腰间的带子,“我记得了。”   “那若是他自己不愿意和我一起,我也强求不得。”卢以清又道。   “夫人要会哄丞相开心。”秀芝已经收起了地上的东西,随手交给念念。   卢以清点点头,心里却想,柳安哪里会需要她哄。   她伸了个懒腰,拖着有些沉重的身子回到榻上,整个人直接往上一摔,看得秀芝都觉得疼。   “夫人可是要接着休息?”秀芝问。   “嗯。”她真的是太累了,在永州的时候总觉得整日无聊,想着到了长安一定要好好玩一番,结果这才刚到就想一直睡觉。   周禾碎着步子又从外面进来,隔着屏风道:“夫人,外面的妾室来请安了。”   几乎是一秒进入梦乡的卢以清瞬间被拉了回来。   “请安?”她重重叹声气,侧着身子,面露不耐烦,“秀芝,我想睡觉。”   秀芝没有说话,一旁的念念瞧着卢以清疲惫不堪的模样,心想,不知夫人想不想永州。   卢以清也仅是发了句牢骚,紧接着就从榻上起来,秀芝拿来了一身衣服,已经不是昨日柳安准备的了。   华丽的样子,衬上她有些稚嫩的面孔,铜镜里的人再一次让她想到了姐姐。   眼下念念站在这里,许多事情不适合问,卢以清便埋在了心里。   周禾弓着身子走到卢以清身侧,“夫人,属下扶着你。”   “周禾,你是下属,不是太监。”卢以清这话说的很直接,从见到周禾的第一眼,她只觉得这人肯定有趣,但怎么一直卑躬屈膝的。   周禾的小臂顿在半空,很快他便收了回来。忽然直起身子,秀芝也是第一次察觉,原来周禾这么高。   ……   “怎么还没出来?”   “昨日你看清夫人的样貌了吗?”   “未曾,不过,永州那种地方。”   “是了,正经人家的娘子,怎会到了现在还没起来?”   说话时她们全然忘了,平日里她们也不会这个时候起来。   有人不耐烦打着哈欠,“到底是夫人,面子就是大。”   丞相府上没有规矩,府上的妾室们也自在习惯了。最早些时,从外面来了个女子,众人还会想,这或许是丞相的心上人。后来发现都是一个样子的,不过是笼子里又多了个一个鸟雀罢了。   即便是昨日柳安和众人叮嘱过,她们心中也并不看得上卢以清。   夫人又如何,谁人不知丞相的心头好是崔相的女儿。或许正是因为夫人,丞相才不能将其娶回府上。   思及此,她们更是不敢想和卢以清走太近,万一到时候被殃及池鱼,不值当的。   正说着,门开了。   一出门,卢以清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大眼看去,少说也得有百人。好在丞相府的院子大,若换在其他地方,这些人想来都是养不了的。   “这,这是。”   “嘘!”   “天下竟有如此绝色。”   站在前面的一些人不敢开口,但后面还是传来了一些声音。   她仅是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这下莫不让人去想,永州恐怕不是什么荒凉之地,而是养人的仙境。   最让人意外的莫不过于卢以清的反应,她除了脸上因为冷风被冻红了些外,再没有其他神色。她似乎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没有任何局促感。反倒是下面这些人,个个低着头。   妾见正妻,终究抬不上面。   本来还有几个等着看卢以清笑话的,此时也不敢抬头看她。   一众人微微屈身,齐声唤‘夫人’。   卢以清余光看向秀芝,对方微微颔首。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都免礼吧。”   一瞬间,周禾像是看到了柳安,这夫妻俩简直太像了,就连嘴角丝毫没有温度的笑勾起的弧度都一样。   紧接着她扫了一眼,“没什么事,就散了吧。”   看来这夫人是极不爱同人说话的。   卢以清身上的疏离感,却并未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反倒是让人觉得她或许是个喜好避世的人。   一众人应声,稀稀疏疏往外走。   “夫人瞧着年岁不大。”有人轻声道。   也正因此,越想越奇怪。年岁尚小,长在永州,却满身贵女的风范。   待到房门再度关上卢以清长舒一口气。   她有些随性瘫着,“日后是不是早上都要看见她们?”   卢以清蹙着眉头,想到没有好觉睡了,便有些不快。   周禾走上前来,“夫人若是不愿,她们可以不来。”   “可以不来?”卢以清瞬时来了精神,直接坐了起来。   秀芝下意识向前,生怕周禾出什么馊主意。   “周禾你快说啊。”卢以清记得清清楚楚,以前父亲的妾室也要每日和祖母问安,倒是没见过和母亲问安。   周禾道:“这里是夫人的府上,夫人立什么规矩就是什么规矩。”   规矩?规矩是她来立的?卢以清看向秀芝。   秀芝道:“规矩确实是夫人立。” 第9章   卢以清嘴角勾起笑容,“那日后就别让她们来了,起怪早的。”她嘿嘿笑着看向秀芝。   夫人的话在这后院便是规矩,秀芝也不能多说什么。   周禾随手指了个婢女,“去告诉各位小妻,日后便不用来了。”   婢女离开后,卢以清的倦意也散去不少。到底是冬日里,稍微见点风便让人清醒。   “夫人既然醒了,那边让后厨那边做膳食。”秀芝说完,转身出了门。   毕竟这是卢以清第一日到了府上,也没人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作息。丞相说都依着夫人的性子来就好,秀芝便想等她不睡觉了再去吩咐,以免人醒来东西都冷掉了。   卢以清半靠着,打量着房间内的各种陈设。有些地方虽然看起来动过很多遍了,但大抵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这些卢以清已经记不清了,唯一清楚的便是沐浴时头顶上的东西。   她尝试去想记忆中的府邸,那些仅存的记忆大多是在外面,与姐姐一同追逐打闹,不小心撞上某个婢子,对方还吓得跪倒在地上。她似乎是踮起脚尖也拿不到老媪手中的糕点,姐姐还故意让老媪端高些。她便踩着石头凳子,往前倾身子。   差点因重心不稳落在地上,好在柳安动作快,直接把人抱在了怀里。   她就会让柳安给自己拿糕点吃。   “周禾。”卢以清坐直了身子轻唤一声。   “属下在。”   “外面的哪个院子里有石头凳子?”卢以清问。   “石头凳子?”周禾将府上的陈设想了个遍,也没想到卢以清口中的石头凳子。   周禾只能道:“回夫人,后院只有一处石头山,其余再无石头。”   “哦~”卢以清淡淡应下。   这么些年了,不在了也正常。   不多时,膳食已经摆好了。卢以清没有休息过来,见到这些也没有想吃的。   即便是没有在柳安身侧,但他清楚卢以清的一切喜好,她幼时好甜食,有次吃多了此后便再也不大喜欢。唯有软糯的糕点能合她的心意。平时也算是饮食清淡,不过好酸口。尚未熟透的梅子,旁人看了都要流酸水,她竟是能直接吃下去。   这样能吃酸的人,却不爱醋。   念念还私下里说过,夫人每次用膳都吃的极少,定是饭菜没有味道。念念还窜着秀芝给卢以清换些有味道的,秀芝怎么说念念都不信。   一来二去,两人说到了卢以清耳中。她只是低笑。后来念念才知道,味道重的食物她是一口都吃不得。   这若是不吃,到了柳安耳中恐怕是不好交代。   她指了指中间的汤,“就这个吧。”   “这是鲈鱼汤。”秀芝说着给卢以清盛了一碗。   卢以清瞧了瞧这汤,又看向周禾,“周禾,把这个喝了。”   “啊?”周禾愣了愣,心想,夫人怕不是觉得这汤不安全?   “多谢夫人。”他赶快双手捧起,抬起头一饮而尽。一股子热气进入体内,周禾霎时觉得身上的血脉都开始流动了。   “体寒需内养着,早些瞧瞧大夫。”一勺汤滑入卢以清口中,她细细品着,“还不错。”   “属下知道了,多谢夫人。”周禾这是第一次因为一个还相对陌生的人而感到暖呼呼的。   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将他看做一个人,告诉他要直起腰来。一眼便知他体寒,赏了冬日里的第一口汤。   周禾跟在柳安身边之前便阅人无数,不然也不会被柳安看上留在身边。此刻他很清楚,夫人绝不会像她的年纪一样不谙世事。或者,是她久居永州,拥有那份待人的纯粹。   “不吃了,撤下去。”卢以清仅是喝了一口汤。   秀芝想要劝两句,只听卢以清道:“说了不吃就是吃不下了。”奈何秀芝的话都没说出口,便咽了回去。   周禾不禁偷笑,夫人确实还是个孩子。   卢以清一转身,恰巧看到周禾尚未收起的嘴唇,“长安哪里好玩?”   周禾像是心事被窥见一般,马上收起笑容。   “回夫人,长安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夫人是说热闹一点的还是安静一些的?是高雅之所还是俗物一流?”周禾一开口,那整个长安像是被收在他的口袋一般。   “带我去最近的。”卢以清起身道。   “这?”周禾犹豫了,他目光平移到秀芝身上,寻求帮助。对方故意躲过他的求助,昂起头吩咐起了周围的下人。   周禾偷偷吞口水,忽然笑了一下,“夫人,丞相说您不能出府。”   果不其然,上一秒眼睛还在发光的人,此刻整个脸都拉了下来。   她转过身去,缓慢往前拖着,她不能问为什么也不能闹脾气。   卢以清想了想,她也不是很想出去,就是想看看长安城有什么变化。嗯……想来是极多的。不出去也好,毕竟她在长安算不得安全。   若是日后都要闷在这里……   还不如永州。   丞相府都出不去,更别说宫墙了。到底是一个形单影只的女子,她似乎没有什么能力,也不敢说出任何心思。   念念慌了神,秀芝也没什么办法。这是柳安亲口吩咐的。   “夫人?”周禾小声唤她。   “怎么了?”卢以清问。   周禾倒是直接,“夫人是生气了?”   “没有。”气鼓鼓的小脸,就嘴还在硬。   卢以清面上挂着笑,看起来没什么不妥的。   “无碍,不就是不能出去,丞相府也挺大的。”   周禾本想说可以从外面搞些新鲜玩意儿给她看,但卢以清先开口让众人出去了。   秀芝叹声气,到底是孩子心性,一时间难以收起来。   ……   柳安一路上碰见不少人,嘘寒问暖。阿谀奉承,还是如往日一般,没有一人敢多说一嘴昨日丞相夫人回府的事儿。   不过众人也都等着大朝会上皇上开口。   结果一件又一件事过去,皇上似乎并没有问的意思。   “柳卿。”就在大家觉得,这件事恐怕听不见的时候,陛下忽然开口了。   一旁刚被责问过的礼部尚书腿瞬间不抖了,凑起耳朵往这边听。   “臣在。”柳安移步到中间。   “有件事朕想问问柳卿。”   一时间,所有臣子更精神了!难道今日真的还能听见关于那位夫人的事儿!   说来也是,丞相夫人回长安,且还是从前从未露面的人,竟然没有大张旗鼓的迎接,就连丞相府也是安静如往常。今早有几个好奇心重的人,特地派人去丞相府周围转,结果等了许久连个苍蝇都没见飞出来。   越是藏得深,旁人就越是好奇。   “臣定当知无不言。”柳安说完淡淡勾起嘴角,今日倒是让这些人看热闹看到自己头上了。不过……   本该一直低着头的柳安,慢慢抬起头来直视正中的人。   柳安若有若无勾着嘴角,似乎是想说,我看你能吐出什么话来。   皇上本来向前倾斜的身子慢慢向后倚,“柳卿可熟悉史书的编纂?”   此言一出,下面的臣子互相看了几眼。   这?问这个干什么?   分明是政务,此时听起来真是让人心嫌。   “臣略知一二。”柳安道。   想到后面这些等着看热闹的人期待落了空,柳安便想笑。   皇上大喜,“那修前朝史书的事就全权交给柳相了。”   修缮前朝史书一般都是由当朝丞相来组织,柳安对当朝的事儿没那么大兴趣,不过对前朝他可是有兴趣的很。   无论哪个朝代都有几个像不是他老子亲生的儿子,偏偏这些人还会继承皇位,将其祖辈辛苦打下的江山一把葬送。想到这里,柳安抬头看了看皇上。   当朝史官留下的史书只能参考,若论起真实性,恐怕站到旁观者角度来写的更高些。但也有人不同此说法,毕竟记录言行的左史也不是徒有虚名。   就说如今正在殿上的那个,怎么打量都瞧着圆乎乎脑袋格外聪明。尤其是支撑着脑袋的脖子,光滑细腻还纤长,一看就很好下刀。   “臣必当早日修缮。”柳安拱手道。   左史莫名背后发冷,忽然听见柳安的声音,不禁寒颤。奇怪,他也没得罪柳相啊?   因这股莫名的感觉,史官悄悄抬头,正巧对上柳安的笑。   青天白日,毛骨悚然!   柳相为何要对他笑!   吓得左史连忙低下头。   周围人都在心中唏嘘没有听到关于丞相夫人的事,唯有左史在顾及自己的安危。   但又一想,修缮前朝史书这种事,肯定要从史官中抽人,所以柳相对他笑,或许是看中了他的才能?上一个被柳相看中的人,现在坟头的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陛下,修缮史书需要人手,臣有个合适的人选帮助柳相。”说话之人是孙少傅。   他刚一开口柳安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所谓少傅便是教习皇子们的老师,而他教的人正是三皇子。那个对太子威胁最大的人。   皇上忌讳皇子们同前朝结交,但是少傅为自己的学生说话却很平常。自然是三皇子拿得出手,他才会如此说。   “孙卿是想说谁?”即便是心知肚明,皇上还是问了一句。   “回陛下,臣以为三皇子素来勤勉,精习史书,定能胜任。”孙少傅的夸赞毫不吝啬,陛下的脸上露出笑容。   所有支持三皇子的人心中皆是欢喜。   “哈哈哈,那,柳相觉得呢?”皇上转向柳安,这件事毕竟是他要主持修缮。   柳安甚至没和往日一样先笑一下,反倒是声音冷着,“臣以为,不妥。” 第10章   这是柳安第一次如此直接的说出一个关于皇子的言辞。   大殿上,没有一个人敢喘一口粗气。就连九五之尊的皇上也有些意外。他也不算是最喜欢三皇子,只不过这个儿子似乎是最适合接替太子的。   许多人不理解柳安为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每个权重者却是心知肚明。整个大雍,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兵权握在柳安的亲信手中。   下面的人偷偷看着周围的人,丞相这是摆明了不会拥戴三皇子?   唯一高兴的便是站在太子阵营的人,若是柳安拥戴三皇子,那太子殿下必输无疑。   皇上的眸中似乎藏着整个暗夜,他扫视堂下,看着其中每个人的神色。真有意思,他还没死呢,看来已经有人谋划他死之后的事了。   说来可笑,他是最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因为即位之事相残的,他就是亲手提着剑一步步来到的龙椅。自古无情帝王家,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孩子们为了这个位置厮杀?   “陛下。”柳安的声音打破了可怕的宁静。   “修缮前朝史书的事自有史官去做,皇子们还是多分担些政事的好。”柳安又道,“三皇子用在此处,属实是大材小用了些。”   此言一出,方才人们心中的猜测又被打乱了。   礼部尚书见此,无奈笑笑。这么多年了,果然还是没有一个人长记性,到了现在还想去猜柳安的心思。这群蠢货怎么猜得透,还觉得柳安会喜欢美色,府上一堆人,也没见柳安有个孩子,说明他不喜欢美色!   柳安分明是喜欢好酒!   也有些人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尤其是支持太子的那批人。   虽说柳安从未为太子说过半句话,只要他一日不说太子担不起储君的之位,太子登基便是有望。   卢征的旧部倒不是和其他皇子一样,非要找一个依托,为了自己未来的前程。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被卢征一手提携起来的。丞相何其多,名相不易求。卢家能否脱冤都在太子身上了。   散朝后,柳安故意走的很慢,大臣们自是不敢走在他前面,只能放慢脚步跟在后面。   柳安慢慢回头,视线落在王将军身上。四目相对,王将军鄙夷的目光丝毫没有收敛。   柳安笑了,差点说出让王将军去看看眼睛的话。   但他还是收住了。   见礼部尚书快步走来,柳安怕这老小子再和自己说又得了什么好酒,柳安便匆匆走了。   “诶诶!柳相。”礼部尚书叹气道:“走这么快,如何喝上好酒。”   柳安前脚出了宫门,王津赶快走上前,“丞相这是怎么了?”   “王尚书恐怕是又要让我去喝酒。”柳安道。   前朝唯一一个真心想和柳安做朋友的也就是王尚书了。这老小子什么都好,唯一就是喜欢让他喝酒。关键是这老小子不喝!每次都骗着柳安自己喝。平日里也就算了,现在阿竹回来了,也不知她能否闻得酒气。   若是她受不了,别说地下了,就连房门恐怕都进不得!   王尚书以前也很能喝,只不过有次醉意熏天,被自家夫人甩了月余脸色,此后便不如之前敢喝了。   月余,柳安想了想若是自己也被阿竹厌弃……   他忽觉周遭气冷,还是不想的好。   “现在是要回府上?”王津问。   平时大朝会结束,柳安或许会去政事堂处理公务。毕竟是夫人回来的第二日,丞相或许是要回去的。   柳安点点头,却又道:“等下。”   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方才王将军的目光。心中一阵的复杂的情绪,本想说算了,手在落下的瞬间碰到了腰间的玉。   只不过碰了一下,手便红了一块,到底是多年不舞刀弄剑了。柳安将璋握在手中,其上的纹路像是在他的心坎上一样。   方才他还在想,若是王将军知道自己娶了卢相唯一的血脉,想来是要气死的。   那一年,卢氏一族灭门,皇后自尽。陛下非要将幼小的太子从储君上换下来,王将军以命相争才保住了尚在襁褓中的太子。如今王将军也年迈了。   王津杵在那里像个柱子一样,让柳安很难不注意到。   “我去政事堂,你先去街上买些新奇的玩意儿。”柳安道。   关于今日朝堂的事,肯定又有人想要知道自己站在哪里。   柳安并不想让太子登基,大雍的气数已经要尽了,倒不如讨个清闲的官爵好好过了这一辈子。卢家的事太复杂了,复杂到他不敢让卢以清知道半分,卷进丝毫。   王津心里清楚这定然是给夫人买的,但夫人又不是个小孩子了。   见柳安已经转身离开,王津也不再多想,匆匆往街上去了。   ……   一直到正午卢以清都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出来。   周禾来回走动,不知道问了秀芝多少遍,“夫人生气了要如何哄着?”   平日里秀芝都是顺着她的性子,就算是夫人说要爬树,秀芝也是嘴上拦着,最后抬头看着夫人在树上摘果子。   “也不知丞相是如何想的。”周禾不清楚这全部的事情,但是哪有将自家夫人困在府上不让出门的。   秀芝叹声气,人多眼杂,还是不出去的好。   “念念,你去问问夫人要不要用膳。”秀芝道。   念念点头,刚走到门口,门便从里面开了。   “夫人。”念念轻声唤了一声。   卢以清的小脸已经不再拉耸着,于她而言,长安是个不安全的地方,柳安不让她出去也是应该的。   “我想吃果子。”卢以清道。   “啊?”念念回头看了一眼秀芝,他们来的着急并没有从永州带来竹籽。   秀芝和周禾走了过来,未等秀芝开口,周禾便道:“夫人是想属下带您去取来,还是属下给您取来?”   “你这人怎么能让夫人自己跑一趟。”   “我和你一起!”   卢以清和念念的话几乎是同时说的。   “夫人?”念念看向正笑着的卢以清。   “念念和秀芝可要同去?”卢以清问。   秀芝道:“自然是要陪着夫人的。”   卢以清提起裙摆,“走吧。”   周禾小跑两步跟在她一侧,夫人个头不算高,没想到走起路来还挺快的。虽说是小跑着,却丝毫不失形态。到底是秀芝这样细心的人教出来的礼仪。   “你知道我说的果子是什么吗?”卢以清侧过头来问。   “属下是不知道,但是丞相知道。”周禾道。   柳安知道?卢以清摇头,“永州的果子多了去了。”   周禾笑了,“夫人一见便知。”   周禾带卢以清去的是柳安的书房,站在门前卢以清便蹙起了眉头,“周禾,你耍我。”   “哎呦夫人,属下怎么敢!”   “书房怎么会有?”卢以清转身就要往回走。   “是丞相特意放在此处的。”周禾又道。   卢以清看了看周禾,又看了看紧闭的门。心中犯起嘀咕,从前父亲说,书房对一个臣子来说格外重要,所以不能轻易进别人的书房。   “夫人和丞相那是夫妻,都是自家人。何止是自家人,那是最亲近的人。”周禾一想便知卢以清在想什么。   秀芝走上前,“夫人,丞相性子捉摸不定。”   “诶!秀芝你在乱说什么。”周禾又往卢以清身旁凑了凑,“丞相既然准备了,定是要给夫人的。现在夫人正需要的时候不给,什么时候给?等夫人吃饱了喝足了,你再拿给夫人?”   卢以清一听,周禾说的有理。   秀芝还想再说什么,周禾给她使了个眼色。   但秀芝的话还是被卢以清听进心里了,柳安兴致捉摸不定,万一他生气了?   “夫人尽管放心,这是丞相交代好属下的。”周禾小声道:“不然属下怎么敢。”   听到这里卢以清才放心了。   她打开房门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了桌子上的一个匣子。四四方方的也不大,打开里面确实是竹籽。颗颗饱满,像是在林间仔细挑选一番攒起来的。   卢以清心中自然是欢喜的,不过这些竹籽有些少了。一眼看去也就二十几个。   她将小匣子抱在怀里,笑着往外走。   “我这样拿走,他会不会不高兴?”卢以清又问。   周禾想到丞相见了夫人那副不值钱的样子,嘴角挂着笑,“自然不会。”   卢以清抱着小匣子走后,秀芝才过来问周禾,“丞相当真知道?”   “丞相不知道。”周禾随口道。   秀芝睁大了眼,“那你就这样让夫人拿走?!”   “不过一些竹籽罢了,丞相不会连这个都舍不得。”周禾示意秀芝看前面的卢以清,“你没看见夫人很高兴吗?现在让你去找来竹籽,你能找来?”   “你!”秀芝气不打一处来,她是怕丞相因为这件事生夫人的气!   “哎!”秀芝重重叹声气,没好气道:“我看,你还是去喂马的好。”   周禾是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的,若是都放在心上,他早就被气死了,是活不到这个岁数的。   ……   在那片小竹林中,周禾让人搬来桌子和凳子,竹籽摆在其上,倒是有几分在永州的感觉。   卢以清托着下巴,很快又觉得无聊了起来。   正当她想要问周禾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柳安回来了。   卢以清莫名心头一紧。   她尚未来得及起身去迎接,柳安已经快步来到了此处。   一眼就看了卢以清桌子已经被吃过的竹籽。   阴冷的目光快速从周禾身上扫过,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这小子干的!   卢以清也发现了他神色的不对,有些紧张。   “这……这是从夫君那里拿来的。”卢以清道。   柳安压着心中的火气,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道:“夫人喜欢拿了便是。”   他也不是小气,这些竹籽都送给卢以清也未尝不可,只是被吃了就…… 第11章 十一章   “我下次不会再拿了。”卢以清马上道。   “无妨。”柳安看见那一桌子的壳,竟然一个都不剩了。   他上前一步,面前的卢以清不自觉后退。   柳安心想这是吓着她了?又暗自责怪自己,不就是几个竹籽,可不要表现的太过小气了。   “这是旁人送的?”卢以清问。柳安久居长安是不会有闲情去弄这些的。   柳安摆摆手,让除了周禾、秀芝以外的人都离开。   “我自己捡的。”说着,他坐在凳子上,一手轻轻握住卢以清的胳膊,示意她也坐下。   周禾心中咯噔一下,只见过丞相把玩却不想丞相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这里也有竹林?”卢以清这就有些不理解了。府上确实是有竹子,不过竹籽至少要五十年才能结出来。这里的竹子最多也就十几年。   “每永州看夫人一次,我便捡来一粒。”看这桌子上并不算多的壳,他也有些惭愧。   此话一出周禾慌了,原来还有这层意思!   吃了竹籽的卢以清也好不到哪去,她嗓子像被噎住了,“我,我去给你捡回来。”   “不用了。”柳安抬眼看她,双手握住卢以清的手,对方下意识想要挣脱。柳安本想用力握住,不想一动胳膊直接将人拽到了自己怀里。   卢以清坐在柳安双腿上,紧张的不敢乱动。   柳安也没想到会忽然这样亲近,心中打鼓不知道阿竹能否接受。但此时推开是断然不可的,阿竹若是以为自己厌嫌她,事情更是不好!索性双臂环住她的腰身,缓缓道:“阿竹已经在我身边了,也不必用竹籽睹物思人了。”   见此状,周禾与秀芝赶快背过身去。   卢以清红着脸不敢抬头,原来那些竹籽和自己还有关系。地上的竹叶映入眼中,卢以清想,不会这片竹子也和自己有关吧。   怀中的人软乎乎的,想来晚上若是能抱着,一定能睡个安稳觉。   “丞相,政事堂那边有事。”王津忽然从外面走来,周禾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这个废物啊!   和王津一同来的还有念念,念念一看这幅景象就知道不该来。   “知道了。”柳安道。嘴上这么说着,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王津喊你。”卢以清小声道。   柳安抱着她的手又紧了些,“阿竹在府上要乖乖的。”   “我不能出门,府上有什么好玩的?”卢以清忽然想到了正事。   听到卢以清说自己不能出门的事,柳安没有任何反应。只说:“这件事交给周禾就好,他最知道府上好玩的了。”   卢以清点点头。   “我今晚恐怕不能很早回来。”柳安又道。   “嗯。”   “夜里要是害怕就让秀芝她们陪着你,早些睡不用等我。”柳安又道。   卢以清道:“我是不会害怕的。”   若是论胆子,这府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和她比的。   听到这里,柳安心里不大舒服。他抬手轻轻拂过卢以清的头,“阿竹日后不用再面对恐惧了。”   卢以清鼻头一酸,人从柳安身上起来,“夫君快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柳安点点头,离开时看了周禾一眼。似乎在说这件事就过去了。   周禾松了口气,还好丞相没有让他去捡竹籽。下一秒,他便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向王津,就会坏了事儿!   然而王津并没有接收到周禾的愤怒,反而是奇怪丞相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在夫人面前装的像个好人一样……   “王津?”柳安发现王津没有跟过去,回头喊了一下。   王津马上反应过来,快步跟上。   周禾偷笑,恐怕这次王津少不了挨骂。   望着柳安的背影,卢以清想到了那段恐惧的日子。   她不愿意提起那段时间,山林中的夜晚格外空旷,各种奇怪的声音一应而出。强烈的恐惧感加在一个六岁的孩子身上。她只会哭。那时候连秀芝都没有在她身边,两个不熟悉的婢子慌着手脚。   后来她直接抱住一个婢子,死死抱着。   她记得那个婢子也在浑身发颤,但还是抱着她说:“娘子不哭,外面的侍卫可多了。”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站在外面的是柳安手下所有的死士,更不知道柳安最需要人的时候,一个人在长安的官场上厮杀。   卢以清的思绪被忽然回来的王津打断。   “夫人,这是丞相给您的。”   他手中拿着的纸鸢是方才买的,跟随柳安回来后,忘在了外面。   念念从王津手中接过,王津又赶快跑走了。   “奴瞧着,王津一看就是憨厚老实的人。”念念将纸鸢递到卢以清面前。   “念念还是心太善,他就是个蠢货。”周禾道。   卢以清没有接过纸鸢,她坐下来倒了杯茶水,冲着周禾勾了勾手指。   周禾以为卢以清是想问府上有什么好玩的,赶快弓着腰走了过去。   “你不是说那是丞相给我的?”卢以清问。   周禾心想,不妙,丞相看样子是不会责罚了,但夫人这里不好交代。   周禾笑笑,“府上的就都是夫人的。”   “周禾,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这种谎话也敢说。”卢以清摇了摇杯中的茶水,见茶水在杯中涡旋,又道:“我看改日你还能说出什么谎话来,该不是要拿生死做文章吧?”   “属下这可不敢。”周禾的腰又弯了些。   卢以清蹙着眉,“抬头。”   周禾弓着腰抬起头,那样子像个乌龟一样,念念看着就笑了。   见卢以清面色不悦,周禾想要说话,却被卢以清打断,“你既然能在长安走到这一步,就说明你是个聪明人。做事的分寸,你比我懂得。”   周禾敢这么做,就能预料到柳安不会生气。只是谁都没想到,这竹籽还有另一层含义。   “你若想旁人看得起你,须得直起腰身。”卢以清站了起来。   周禾愣在原地,这是今天夫人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了。   在念念看来这话丝毫不像是夫人能说出口的,而这话也让秀芝想到了一个人。登时,她的脸上便露出复杂的神色。   卢以清又道:“长安是个无情的地方,即便是你弓着腰,不想你活的人只会顺着折断你的腰。既然这么聪明,那边要想办法在长安顶天立地的活着。”   又是出人意料的话,其余三人愣在原地。这丝毫不像是因为不许出去玩就会难过的夫人,且不书这话多老练的像是看透过长安,单是久居永州怎会有这种想法?   周禾的话像是卡在嗓子里,他抬眸看了卢以清一眼,不知能否说。   “我既然将你要过来,是因为我信你。你若是连说个话都要支支吾吾,那是你不信我。”   周禾道:“长安是贵人们的长安。”   这话没错,尤其是对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的周禾来说。长安的所有都是贵人们的玩物。   “贵人?”卢以清冷笑,“周禾你还是不懂长安。”   一瞬间,秀芝见夫人眸色下垂,她知道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难道是因为回了府上,夫人想到了幼时卢相常说的话?   卢以清没有在乎旁人奇怪的眼神,弯腰想要将所有的竹籽收起来,周禾上前帮忙,卢以清将他的手挡在一侧。她将所有的壳子放在自己的衣服上,本该悉心呵护的华服此刻被她当做粗布烂衫。   周禾跟在卢以清后面,心想,他在长安三十多年,定然要比刚回来一日的夫人懂长安。   “今日是贵人,明日或许就成了罪人。”卢以清忽然道。   这话周禾是信的。   “所以你大可不必忌惮谁。”卢以清又说,“直起身子往前走,就算是长安的贵人也不见得有这样的底气。”   念念凑在秀芝耳畔,“这真的是咱们夫人吗?”   秀芝没有回答,只有她知道卢以清在长安曾生活过六年,锦衣玉食,就是旁人口中的贵人。这些话或许是夫人的本意,也可能是卢相曾提过的。   等卢以清再回头时周禾已经直起了身子。   见人板板正正的,她笑了,“这样才好嘛。”   周禾笑过无数次,唯有这一次,轻扯嘴角不敢大笑,但心中的欢喜溢于言表。   卢以清袖中的壳子都洒在了竹林的地上,又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粘在上面的一些细碎是拍不去的。几人都看着她的动作。   “哪里好玩?”可不料卢以清忽然回头问了一嘴,她双手用力一甩,“说啊。”   “啊?”周禾心想,这夫人转变的也太快了,不愧是和丞相能走在一起的人。   “夫人可想放纸鸢?”周禾问。   卢以清摇头,“不要!”   “嗯……”周禾思索一番,眼前一亮,“夫人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同府上的小妻们玩乐!”   周禾原本是想带夫人去锁着的那片院子的,只是那地方他自己都没去过,若是贸然去了,恐怕是将夫人往火坑里推。   “小妻?”那不就是柳安的小妾们?卢以清蹙着眉摇头。   “不行。”她斩钉截铁道。   “为何不行?”   卢以清心想,那哪里是和她们玩,那是她们玩死我。自幼在府上长大人可是见了不少妾室们的手段。   “我……”她欲言又止,咳了两声,用仅四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她们会算计我。”   “有属下在,属下能任由她们作怪?”周禾自信挺起胸脯。夫人真是有意思,谈起长安头头是道,一些小妾却也会害怕。   周禾说的没错,她可不是一个人。   “不过,丞相为何有如此多的妾室?”话都说了出来,卢以清又道:“我问这样的话过分吗?”   “不过分,夫人想要过问妾室那是应当的。”秀芝规规矩矩站在一旁,才让几人看起来不是一群只会玩闹的孩子。   紧接着卢以清看向周禾。 第12章 十二章   “这,丞相并未讲过。”周禾道。   卢以清勾起嘴角,又坐了下来。她摇了摇手中的茶,茶杯递到嘴边时,抬眼看向周禾。   “最早的时候是有些大臣送来作为细作。”未等卢以清再说什么,周禾便开了口。   闻言,念念吸了口冷气。卢以清却是不见怪的样子。   “丞相既然知道是细作,必然要合了那些人的心意,便留了下来。外面皆传丞相喜好美色,也就是近几年来的那些妾室是被作为礼物送来的。丞相在官场上从未明确站在任何人一个阵营,这些‘礼物’也好‘细作’也罢,他便都收下,无非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倘若有一方的没收,那些人就该自作聪明替丞相站队了。如今是夫人来了,也没人敢送来了。”周禾声音很小,笑了笑又接着说:“当然,这都是属下的猜测。”   “难怪丞相能一直留你在身边。”卢以清道。   周禾道:“是丞相大度,不嫌属下话多。”   虽说秀芝一直觉得周禾有些手段太下作,但确实是聪明。如果这样的人日后能真心跟着夫人,定然是好的。   念念不懂这其中的意思,只是觉得夫人今日很奇怪。   卢以清看了周禾一眼,两人对视一笑。   “走?”卢以清问。   周禾瞬间直起腰身,“属下给夫人带路。”   要是实在没得玩,柳安的妾室确实也是很好的选择。说不行还能找到个能说话的人。   更何况卢以清向来喜欢看热闹,后院这么多人,肯定有很多新鲜事。只要她们不招惹到自己身上,她也不会让周禾做什么的。   秀芝一步拦在前面,“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府上和和气气才好。”倒不是她不相信周禾的手段,这人卑劣的,能换着法子整人。而是妾室太多,难免会让夫人受到伤害,况且她们并未招惹,这样去整人不太好。   “秀芝你多虑了。”周禾道:“夫人就是去交个朋友,她们客客气气,夫人肯定不会做什么事的。对吧夫人?”   “对!”卢以清可算是找到个能说的了。   以前爬树就她连硬磨都不会,只能强行往上爬,如今好了,有了周禾,秀芝再也不能挡着自己去玩了!   秀芝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有说有笑打开的侧院的门。   ……   “你输了!”一身着淡粉色襦裙的女子笑着道。   “不算!这不算!”对面是身着淡蓝色襦裙的女子。   “可不许耍赖!”   “我就是耍赖又如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卢以清就是没看见她们面前有任何东西,便更是好奇她们在玩什么。、   “咳咳。”周禾咳嗽两声。   侧院可是一个男子都没有的。两人先是心中一颤,而后转过头来,见到来人更是有些慌张。   站在门前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极为秀气的面孔,配上正色的襦裙,格外尊贵。不用想都知道,是那位刚回府上的夫人。   两人刚忙行礼,“见过夫人。”   虽说她们都不觉得卢以清能有什么手段,也并不从心中畏惧,但夫人毕竟是夫人。   卢以清嘴角微扬,“起来吧。”   这两个女子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岁数,想来是没什么心思,也是极好相处的!她刚想提着裙摆快步走去。一瞬间,又想到秀芝的话,忍着贪玩的心思,端着架子款步走去。   不想尚未接近,两个小妾都往后撤了两步。   卢以清有些为难,她们似乎不想和自己玩。   就在气氛尴尬的时候,一旁传来一阵叫骂声,几人循声看去,只见几个妾室撕打在一起。   卢以清瞬间张大了嘴巴,原来柳安的妾室们都这么直接啊……她们可能不喜欢玩阴的。   “咳咳。”秀芝咳嗽是为了提醒卢以清注意形态,不可张嘴。   却从争吵的方向传来一个声音,“你嗓子有问题啊,咳什么咳!”   说话的女子甚至没有看过来,而她身旁的几人都瞧了过来。顿时愣住了。   就连一旁刚刚在玩闹的两个人,都替她捏了把汗。   这女子便是刘小妻,这柳安的妾室多,他又从不来这里,这些女人无聊就开始拉帮结派的。为首的就是这个刘小妻!简直能在这里称大王!   许多女子都是被迫来的这里,后来发现不能被柳安看上,就只想着好好过完这一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个不好惹的主。   不过这些事也只有住在这里的人知道,没人想到今天卢以清会来。   刘小妻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和自己撕扯的人停了下来,抬起手来就准备打人。   “住手!”卢以清的话音还是慢了。   清脆的声音在突然安静的院子里响起,这一巴掌哪里是打在这女子脸上,同样也是打在夫人脸上!在府上竟然毫无规矩!   卢以清是真想不到柳安的妾室们能这样无法无天。   她也是见过父亲妾室的,哪里会有这样的行径!   卢以清不喜欢掺和别人的事,换了往常,她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欺凌人的景象就在眼前……   卢以清不知是否要管这件事,只听秀芝道:“夫人,府上不该如此。您作为夫人应该处置这件事。”   她点点头,至于如何处置是不用秀芝教的。   后知后觉的刘小妻见卢以清站在那里,也就是慌张了一瞬间。但又想,不过只是个夫人的名分而已,也不见得能被丞相另眼相待。若说真的能让她害怕的,倒不如崔相之女。   但她还是和所有人一起给卢以清行礼。   卢以清走过去后才让几人站直了身子。   “动手做什么?”卢以清问。   被打的人不敢说话,刘小妻则是一副不愿意搭理卢以清的样子。   周禾往前走了两步,笑着道:“这位小妻可真是好力气,瞧瞧这巴掌印子,真红。”   “哼!”刘小妻下巴都快指上天了。   卢以清心中闷着气,“周禾,看来刘小妻不知道什么是规矩。你告诉她……”   “啊!”   卢以清话还没说完,周禾便一脚将刘小妻踹在了地上。   这举动着实是让卢以清没想到的。周禾看起来挺怜香惜玉的啊。   “你干什么!”被摔在地上的刘小妻大喊。   “干什么?”周禾见刘小妻想站起来,直接蹲了下去一手摁着她的胳膊,“我教小妻懂懂规矩。”   “放肆!狗奴才!”刘小妻大喊。   周禾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根细针,刘小妻睁大双眼,“你!你要干什么!”   夫人刚告诉他要站直了身子做人,现在这个不知死活的竟然就说自己是个奴才。   “小妻来府上应该许久了,竟然还不清楚自己的地位?”周禾阴邪笑着,这笑声让念念不寒而栗。   “好了,让她起来。”卢以清实在没想到周禾下手这样狠。   吃了苦头的刘小妻从地上起来后不敢说话,柳安是不会管后院的事的,就算是管了也不可能站在她这边。   “我看你是一点也不懂规矩。”卢以清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能这样动手?”   刘小妻紧闭着嘴,卢以清也没打算从她口中问出什么。   “你说。”她语气仍是很淡,和方才同周禾说长安时一样。   一刹,周禾察觉夫人同丞相是完全一样的人,只是丞相喜欢以不明所以的笑吓人,而夫人则是一反往常的冷淡。丞相不恼火时便是冷着脸的,夫人平日里则是像个孩子。这样一来似乎又是完全相反的。   被打的那个妾室用手遮着脸,“多谢夫人。”   “是我们家小妻从这里路过,没有瞧见刘小妻未曾唤声姐姐好。”站在她身边的婢子道。   卢以清道:“我竟不知府上还有这样的规矩,想来是这位小妻立的吧?”   刘小妻有些慌乱,她虽自幼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府上立规矩是夫人才能做的事,还是知道的。   她慌忙跪下,想要求饶。   “你不必行此大礼,丞相府留不住你,走了便是。”卢以清道。   既然柳安没有中意过这些人,想来赶走几个也无妨。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她还是有些犹豫下意识看向秀芝。   秀芝心里清楚丞相不会责怪,但未必会让他开心。   “夫人让你滚,你没听见?”周禾的眼神又写阴险,似乎下一秒就能再拿出针来刺在刘小妻脸上。   “咳咳”卢以清咳嗽两声,提醒周禾注意言辞。   然,周禾并未意味到这一点,又道:“小妻要是不想走,属下倒是可以当狗一样给你丢出去。”   卢以清抿着双唇走到周禾身侧,小声道:“说话还是注意些。”   周禾若有所思‘哦’了一声, “来人,带小妻去狗洞。”   “这?”卢以清觉得和方才没有区别,甚至更甚!   “夫人这就不懂了吧,让她爬出去看见的人少,属下这是给她留面子。”周禾解释道。   卢以清似懂非懂点点头。   秀芝叹声气,周禾是怎么有这个胆子糊弄夫人的。   几人说着,便来了几个人强行拖走了刘小妻和其他几个小妻。   方才两个着襦裙的小妻更害怕了些,她们可不想被丢走,在这里好歹有一口饭吃。   卢以清笑着回头看向她们,两人却因为一个笑容往后撤了两步远!   她垂着头,有些丧气往外走。   秀芝跟上想着安慰的话语,未走出门,便听到身后周禾喊:“夫人,这几位小妻愿你和您玩!” 第13章 十三章   上一秒还垂头丧气的卢以清下一秒就笑着回过头来。虽然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小姑娘的心中却还是怕被拒绝。   却还是看见了她们不自觉后退。   “秀芝,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呢?”卢以清没有着急走过去,问了秀芝。   秀芝道:“她们不是不喜欢夫人,而是畏惧夫人的身份。”   卢以清没有主动和人接触过,初次有了交友的念头,心中打鼓不断。   “周禾定然是逼迫她们了。”卢以清又说。   “夫人不必自责,周禾的作风向来如此。”秀芝看向周禾的方向,“夫人若是想去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即便人是周禾强行留住的,但现在她们的热情度一定是最高的。   她侧过头看了秀芝一眼,对方点点头,似乎给了她某种信心。   卢以清稳稳往前走了一步,而这一步在不远处的小妻们看来是如此端庄。   “见过夫人。”她们再一次行了礼。   卢以清微微一笑,“丞相府规矩不算严苛,但大家都不能出府,日后可在一起玩乐。”   夫人亲自邀请,她们自然不敢拒绝,纷纷应下。除了方才在玩乐的两个小妻,还有被欺负的人以及程小妻。不过有伤的人实在不易久留,卢以清便让程小妻将人送了回去。   卢以清见大家的身子都快僵成木板了,便道:“坐吧。”   说着,她先行坐在了哪里。   可除她以外没有人敢坐。   “夫人,妾与妻不能平坐。”秀芝俯身道。   “哦。”卢以清又笑着说:“无妨,直接坐下就好。”   如此,两个小妻才坐了下来。   刚一落座,淡粉色襦裙的小妻身上便掉下了一个小玩意儿。她几乎是下意识收了起来,慌张抬头却对上了满眼好奇的卢以清。   “那是什么?”卢以清显然是在问她手上的东西。   粉色襦裙的小妻道:“是纸扎的小蚂蚱。”   蚂蚱?卢以清没见过这东西,也从没听说过。   她有些犹豫道:“可否…可否给我一个?”   那想要是眼神都快穿透对面的小妻了,对方要给的。   “妾再给夫人做一个新的。”   “啊?”她本想说不用麻烦,又怕这是别人喜欢的,便道:“那便有劳了。”   “不不不,不麻烦的,只要夫人喜欢就好。”粉色襦裙的小妻面色有些缓和。   见卢以清笑着心中也没那样害怕了。   夫人是个面色清冷的人,但笑起来又格外温暖。怪不得丞相喜欢。想着想着,她便看入了神。   另一个小妻忙扯了扯她的衣角,她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还没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卢以清道。   “名字?”淡粉色襦裙小妻有些意外,已经许久没人问过她们叫什么名字了。这府上的妾室如此多,若是要靠名字记住,恐怕是记不过来的。   淡粉色襦裙小妻道:“妾名唤黄颖。”   另一位道:“妾名唤金折枝。”   卢以清点点头,“既然都是在府上的,日后只要好好侍奉丞相便好。”   黄颖和金折枝对视一眼,看来夫人并不知道丞相根本不碰她们任何人。不过许多事情也能理解,夫人这样小的年岁能如此端庄已属实不易。   “方才的事可能吓到你们了。”卢以清指的是刘小妻的事。   黄颖道:“夫人处事自有夫人的道理,夫人和善,但规矩不能无。妾心里清楚。”   倒是个聪明的。秀芝心想。   见黄颖对自己的态度,卢以清知道这是能交到朋友了!   她藏在下面的双手错着手心,还是没忍住,两手抓住了黄颖的手。   “那以后你会陪我爬树吗?”卢以清问。   不止是黄颖,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这……这怎么能是言行举止都得守规矩的夫人能做的事?   念念看向秀芝,只见她叹声气,又凑到卢以清耳旁不知道说了什么。夫人那藏不住心思的面色就能知道,秀芝这是又提醒了几句。   “你们不会爬树啊?”卢以清又道。   黄颖和金折枝尴尬摇头。   卢以清低头咬着下嘴唇,心想,要是自己教她们爬树肯定会被秀芝阻止。   “夫人,属下会爬树。”周禾笑盈盈的脸凑过来。   卢以清瞬间抬头,投过去极为欣赏的目光。   “爬树这种事还是年幼时学的好,如今再去难免磕着身子骨了,既然有周禾了,那我也就不勉强你们学了。”卢以清道。   勉强他们学?   黄颖和金折枝对视一眼,还好这个叫周禾的会爬树。虽说是松了口气,但谁知道总让人意料之外的夫人还能做出什么事。   “诶!来这里坐。”卢以清朝着一旁道。   许多人的目光投去,是送人回来的程小妻,这是个极为内敛的人。   秀芝看着卢以清长大,知道她从小就不安静,因为在永州极少见人,秀芝又怕卢以清接受不了许多人忽然闯入生活。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只有面对丞相时夫人才有些内敛。   程燕茹心里清楚必须要去,可脚偏偏不听话,就是走不动。   见夫人已经站了起来,程燕茹必须往前走,让夫人自己走过来,这双脚是要害自己掉脑袋。   程燕茹急匆匆往前走,一个不留神竟然在平地上绊住了脚,直接向前扑了过去。   “夫人!”在侍从们走来之前程燕茹已经起来,想要扶起夫人。   “夫人没事吧?”   “快让奴看看磕着没有。”   秀芝和念念可是知道,纵使卢以清喜欢爬树,但她体弱,摔不得。   “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卢以清拍了拍尘土,双手牵上程燕茹的双手,“不要慌,我没事。”   比程燕茹年纪还要小,且身份还要尊贵的人轻抚她的后背,“你没事吧?”   “妾…妾没事。”程燕茹的脸红扑扑的。   “没事就好。”她本想拉着程燕茹一起过去聊天。   只见又有人走了进来,说是膳食好了。   天色渐晚,冬日本就不宜在外面久坐。秀芝接过这婢子手中的披风,给卢以清系上。   “那我们改日再一起玩。”卢以清说着生怕被拒绝。   “是。”   卢以清嘴角微微上扬转过身去,终究是和幼时的玩伴不用,年幼时谁会说‘是’。   “秀芝,衣服很重。”卢以清想要牵着秀芝的手,但秀芝并未给她。   “您是夫人。”秀芝说话时很轻,但这话并没有多少情谊。   难道夫人就不能牵人的手了吗?这话卢以清并没有问出来。   “夫人,属下还知道一处好玩的地方。”周禾见她兴致不高忙道。   “不用了。”   整个后院一如昨晚,满是灯火。卢以清快着步子走在前面。即便是穿的这样厚,还是能瞧出身影的单薄。   “丞相只想让夫人快乐。”周禾道。   秀芝却说:“丞相将夫人护在府上,可终有一日她要以丞相夫人的身份走出府门。”   “到了那时,除了丞相,我们都不能挡在夫人前面。”秀芝又说。   周禾叹声气,“秀芝,夫人的身世?”   “这件事须得主子来说。”话说完秀芝也加快了步伐。   周禾笑着摇了摇头,一旁的念念也想追上去,只听周禾道:“小丫头,你可以学秀芝也可以学我。”   念念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赶快离开。   ……   夕阳悬挂在山头,长安城外一处鲜有人迹的地方有一片无碑坟冢。   柳安已经许久没来了。   他站在最中间的坟冢前鞠了几躬,坟头的白雪上不知落上了哪里飘来的丝带。   “阿竹我带回长安了,晚辈不才没什么资格能做丞相的小婿,可在阿竹回府之后,晚辈还是想称一声‘岳丈’。岳丈的嘱托,柳安未能全然做到。等太子封王,我再带阿竹离开这里。岳丈也是不想太子登基的吧。柳安这个名字是您取得,这条命是您留住的。小婿定会竭尽全力护着阿竹和太子。”   说着说着,柳安嘴角微颤,“等过些时日我再带阿竹来此处,府上的一切都变了,唯有锁起的别院留着您在时的模样,但这些都要等阿竹适应了长安。”   “我……”   “岳丈,您说阿竹是否怨恨我呢?”柳安红了眼,周围唯有风声应答。   见天色太晚,柳安转身离开。   凉风吹过,带起坟冢上的丝带,缓缓缠在他腰间的玉佩上。   柳安微颤的左手握住丝带,回头看见天边最后光落成一道,从云霞中冲出来,延伸到他的脚下。   望着一片白雪,右手紧握住剑柄,他想知道很多问题的答案。   “岳丈,这样的君王留他究竟何用?”卢相活着时他不敢问,如今问了,无人作答。   片片白雪又从天上飘落,一行脚印在迟暮之际下山。   ……   刚进府门柳安便听说了今天的事。   “你如何处置的?”柳安问周禾。   “属下定不会留下活口。”周禾道。   柳安叹声气,无论他说什么处置方法都没用,周禾这人喜欢先下手。   周禾又道:“属下还发现一件事。”   “说。”   “今日夫人伸手想要拦秀芝,但秀芝没有递过手去。”周禾瞧瞧窥了一眼柳安,“夫人神情落寞。”   “知道了。” 第14章 十四章   “夫人和那些人相处如何?”柳安问。   周禾道:“夫人倒是想交个朋友,今日瞧着也很开心。”   柳安叹声气,他今日还在想可以顺势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人遣散,但如此一来恐怕阿竹会更觉得无聊。   柳安叹声气,“罢了,记住,夫人绝不能受伤。”   “属下明白。”周禾道。   柳安迈着步子走到竹林处,见卢以清正抬头看雪。   “如此站着会冷的。”柳安边说边走过去。   卢以清闻声回头,还是白日他离开时的笑,丝毫看不出周禾说的落寞。   “在竹林看雪倒是一番美景。”卢以清道。   柳安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卢以清瞬间耳根微红。   “倒也不凉。”   “嗯,不算冷的。”   就在卢以清以为柳安要放下手的时候,他却将一双小手握在掌心与她并肩而立。卢以清的手并不冷,但柳安的掌心暖呼呼的,让人格外有安全感。   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秀芝不能一辈子牵着自己的手,但是柳安能。   “确实好看,永州的竹子多,肯定要比这个更好看。”柳安道。   方才还有些紧张的卢以清在听到永州后心情放松了不少,“若是走到山头看另一座山,那才是美景。”   “是吗?有机会阿竹带我去看看?”柳安商量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真的吗?”听到可能会回永州,她眼前一亮。   在那里的时候想要回长安,可如今才两日,便又开始思念永州了。   “嗯。”柳安认真点头,“到底是个适合隐居的地方。”   隐居?原来柳安有这样的打算。   “哦,对了,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看。”说着卢以清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纸扎的蚂蚱,递到柳安面前。   柳安接过来,“做的人倒是手巧。”   “是…是…是一个小妻做的。”卢以清转眼就忘记了别人的名字,她有些不好意思,“忘了名字了。”   柳安笑了出来,“府上人多,能都记得才是奇怪。”   丞相的笑太真实的,让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王津越发觉得夫人不一般,别说这纸扎的蚂蚱,就算是金银锻造成这样,丞相也不会多瞧一眼。   “作为回礼,我送了她一个簪子。”卢以清又说。   “簪子?”柳安这才注意到她常戴的簪子不见了踪迹,夫人不会是直接把自己给的聘礼送给别人了吧?   可他只在心里犯嘀咕,却不敢直接问。   “什么样的簪子?”柳安问。   “嗯……我也不记得了。”卢以清回。   柳安长舒一口气,夫人不至于不知道自己送的簪子什么样子,“不记得也无碍。”   “丞相,该用膳了。”秀芝走过来道。   卢以清并没有等柳安回来用膳,而是先让厨房做了些吃的。   柳安摆摆手,“今日不吃了。”一天下来柳安并不轻松,此刻只想回到榻上休息,若是能抱着夫人睡一觉那就更好了。   言毕柳安牵起卢以清的手,“还是不要在此处久站了。”   望着二人的背影,周禾用胳膊肘撞了下王津,“你看丞相是不是被夺舍了?”   “不得胡言!”王津道。   “啧啧,你这样热认真,月老是不会给你牵绳的。”说完,周禾便趾高气昂的走了。   ……   行至门前柳安才说自己要去书房,卢以清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手心太暖了不想松开。   “我和你同去。”话都说了出来又怕对方会拒绝。   “夫人不困?”柳安问。舟车劳顿后卢以清并没有好好休息,柳安怕她是觉得先睡不太好才这样说。   卢以清想要摇头,头上的发饰动了一下,她意识到不能摇头。   “以前喜欢在林子里走来走去,如今怎么能算累。”其实是找能爬的树爬来爬去,毕竟要想在竹林里找到其他能爬的树也不大容易,要走出去一些才能有。但这可不能和柳安说。   “那去书房陪我?”柳安试着问。   “嗯!”   “噗!”柳安没忍住笑了出来,卢以清想是不是自己又失了分寸。   他将卢以清的手握在手心,边走边说:“夫人若是觉得这些饰品碍事可以选些简单的。”   “嗯。”卢以清乖巧的样子并不是装出来的,她瞧瞧看了柳安一眼,仿佛又找到了年幼时的感觉。   “聘礼可还在?”柳安当做不在意的问。   卢以清马上道:“在的。”   柳安心中松了口气,“夫人为何不戴?不好看?”   “不不不。”卢以清解释道:“我喜欢走动,怕丢了。”   “就算是阿竹弄丢了整个丞相府都无碍,更何况一个簪子?”   柳安说完卢以清并没有回答。   书房的门从外面打开,卢以清道:“外面冷,快进去吧。”   二人一进去,门又重新关上。周禾双手摸了摸自己个胳膊,以前丞相可不会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自己冷也就算了,念念和秀芝可不是那种能冻着的人。   他刚准备过去和两人说可以去添件衣服,谁料两人见他走来便转过脸去。   周禾心想,什么时候又惹到两个人了?   ……   书房内。   柳安一看见那堆公务就不自觉蹙眉,他可不像卢相真的满心黎民百姓。   但卢以清在这里又不能抱怨。   卢以清沏好茶放在一旁,自己则是坐在一侧看着他。   一堆文字让本来就困倦的柳安更加疲乏,但卢以清还很是精神。   “过来。”柳安招招手让卢以清坐在他旁边。   卢以清不明所以,但还是起身坐了过去。   “能否?”接下来话像是被卡在了嗓子眼,顿了顿才接着说:“借夫人的肩膀一用?”   卢以清略微点头,有默许的意思。   紧接着他头靠在了卢以清肩上,登时,卢以清身子一紧。察觉到卢以清的反应,柳安笑了。   “夫人这样弱的身子骨,怕是觉得一座山压了下来。”柳安道。   倒也不至于是一座山压了下来,只是卢以清还不太习惯如此亲密。   卢以清比柳安矮了不少,以至于他歪在卢以清肩上还是有些不适。他微微睁眼看见,心想,恐怕躺在夫人怀里更舒服。   只是这想法未免得寸进尺了些。   “是不舒服吗?”柳安不停调整姿势,卢以清也没有藏着,直接问了出来。   “嗯。”上次端着让自己睡了地上,这一次他可不端着了。   卢以清便问:“如何才能舒服些?”   柳安直起身子,双目直勾勾看着卢以清,看得人脸红想要低头,但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听柳安道:“想得寸进尺些……”   “啊?”卢以清几乎是一瞬间抬起了头。   怎么把心里话讲出来了!柳安心道。   “同夫人开玩笑。”柳安尴尬笑笑,“这样其实挺舒服的。”   话说完他便又依在了卢以清身上,对方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发现自己的左手像个玩物一样被他捏在手心把玩着。   或许是太累了,就连这样不太舒服的姿势柳安都睡着了。   卢以清肩膀上重重的,身子也有些酸。她想找些东西分散注意力,便看到了竖直的烛火。只是轻轻一口气烛火便晃动起来,摇曳的影子映在桌子上。她不自觉看见了上面的文书……   其上讲着前朝开国皇帝嫡长子的事迹:豫章王,承思,合明七年生人,贤皇后长子。帝喜,赦天下。承思幼善思,性敏聪颖、寡言喜静。常伴帝侧,闻国事、见训诲。合明十年,立太子。后二年,射猛虎,其勇也。合明十七年,皇后薨。后二年,夏,承思染恶疾,后三月薨。合明帝痛绝,追封豫章王。   见其上内容,卢以清先是注意到了五岁就能骑射这件事,想来又是史官的溢美。   卢以清忽然想到,当时即位的是后来皇后的儿子,虽处处不见其好,但母后得宠。尤其是这承思死的不明不白的。   卢以清心头一紧!   那当朝太子呢?   想到这里她鼻头发酸,瞬时红了眼眶。只是在去永州一年后,柳安说姐姐也没了。那是她以为唯一活着的血亲,在永州的第一年,无数次她都想忍过去就好了,活着才可能见到姐姐。一瞬间,她所有的信念都崩塌了。柳安在永州陪了她许久,最后说,小太子还在,他万一想看看姨母呢?   是啊,姐姐在入宫的第二年生了个皇子,皇后嫡长子出生便被立为太子。   “他像姐姐吗?”卢以清问。   可那时候谁见过太子呀,柳安还是说:“像,很像。”   就这样,卢以清天天盼着回长安,整日想着见他一面。却不想他现在恐怕更是险境!   时至今日卢以清没提起小太子,是因为柳安说不让她过问任何朝堂事宜。就连太子也被归为其中。卢以清相信柳安会惦记着太子,但只要想到他和姐姐的情分,又怕柳安不会善待太子。   “怎么了?”柳安睁开眼便见卢以清的泪流了下来。   她慌忙擦去,“没……没什么。”   柳安看向案上,很快蹙了一下眉,收起所有的文卷。   “我,我只是……”她不知该怎么解释,是觉得上面的人可怜,还是自己不小心看到了。 7 第15章 十五章   见卢以清有些慌张,柳安便道:“看到了就看到了。”但这话并没有让眼前的人有任何缓和,他又道:“阿竹,这一生有许多事情值得你去看、去想、去接近,不要被以前的任何东西所禁锢。”   说着说着,柳安有些哽咽,喉结滚动,似乎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这些话是他年幼时卢相告诉他的,或许卢相不知他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能知道柳安一定经历了一些事。   那也是一个在书房的晚上,卢相轻抚他的头,“你还小,应当往前看。”   而卢以清只看到柳安眼眶中打转的泪珠,最后也没落下来。   柳安缓缓抬头,颤抖的手覆在卢以清头上,而后又看向她道:“当时你还小,一切都过去了,应当往前看。”   卢以清默默点头,好似将太子也搁置在了身后。   柳安伸了个懒腰,“如今倒是又精神了。”既然如此,也就说明又要接着看那些文卷。   卢以清起身道:“夫君还是太过操劳了,我去给夫君准备一些羹汤。”   “不必了。”柳安下意识道:“这些事让婢子去做就好。”   “我坐这些也是应该的。”卢以清声音很小,生怕再被拒绝。   “好,那就有劳夫人了。”柳安应了下来。   卢以清几乎是小跑着走了出去,她刚一出门柳安便有些悔恨,方才下意识的做法还是让阿竹心乱了。   ……   “夫人怎么出来了?”秀芝赶忙拿了件衣裳给卢以清披上。   “去给丞相坐羹汤。”卢以清道。   “羹汤?”秀芝像是听错了一样,夫人从小到大哪里下过厨啊?她笑着往前凑去,“夫人您说您要什么羹汤,奴去给您做。”   卢以清的头摇头,“我要亲自给丞相做。”   这一句话不当紧,好些个人围着卢以清一路走到了厨房。   “你们这样子像是我要烧了厨房一样。”卢以清觉得这些人太大惊小怪了。   周禾笑着说:“嘿嘿,倒是不怕夫人烧了厨房,就是怕厨房吃了您。”   “你!”   “呸呸呸!属下该掌嘴!”周禾打了打自己的嘴边。   卢以清撸起袖子周围的厨娘有些震惊,哪怕是一个小妻也不会这样吧?   “咳咳。”秀芝咳嗽两声,卢以清又赶快放下袖子。   “你……你们都出去吧。”卢以清开始赶人了。   周禾觉得夫人是不想出丑被人看见,也开始往外遣散人。   “夫人让你们都出去,没听见吗?”他挥着双手动作很快。   “周禾。”卢以清喊了他一声。   “诶!”周禾以为夫人要他关门了,连下一步的动作都准备好了。   “你也出去。”   “……诶!”周禾最后的嘴角都是干着的。   门被最后出去的念念带上,周禾甚至看见那些方才被自己赶出来的人想要嘲笑自己。   房内的秀芝也不是很舒心,如今只有她自己也不知道能否护好夫人。   好在卢以清聪明,秀芝无论说什么她都能马上理解,且做得很利索。   秀芝不免笑了起来,“夫人从前学礼仪的时候可没有这般快。”   “这是自己想学的。”卢以清道。   这话倒是不假,只要自己想学的东西,接受能力一般都很快。   不久热腾腾的羹汤便做好了,秀芝看着卢以清沾了灰的脸颊,轻轻上前为夫人擦拭。说是夫人,一路上看着长大倒是比自己孩子还要疼爱。   “夫人为何一定要自己做羹汤给丞相呢?”秀芝问。   卢以清沉默了一会儿,扯了扯秀芝一衣角,“其实我不知自己是否爱丞相。”   这话并不让秀芝意外。   “秀芝你放心,我是不会往外说的。”卢以清赶忙解释,“我只知道从前母亲会这样给父亲做羹汤,我只能试着和丞相像夫妻……”   秀芝道:“夫人,丞相是爱你的。”无论哪种爱都是爱。   卢以清的目光中带了些光,她端着羹汤笑着给秀芝看,“看起来还不错吧?”   “您当心烫了手,还真是不错。”   “那我让他们都看看!”卢以清笑着跑去开门。   且不说一眼看见就觉得很好,外面的人连夫人能做这么快都没想到!   “这汤一看就好喝!”周禾的马屁从来没吃到过。   卢以清扬起小脸,“那是自然!”   说着,几人便走向书房。   ……   刚到门前卢以清就开始在心里打鼓,在周禾他们面前她一脸信心,但未免真的能让柳安满意。   秀芝轻轻拍她的肩膀,笑着点了点头。卢以清似乎有了些底气,也笑了笑往前走。   “夫人!”王津忽然抬手拦住了卢以清的路。   “怎么了?”卢以清问。   周禾恨不得一步冲上去,讲这个蠢货从丞相府丢出去!   王津一本正经道:“丞相不吃别人做的东西。”   “别人?”周禾再也忍不住了,几个重步走了过去,“王津!我看你是糊涂了!夫人哪里是别人!”   “可……”   “让开!”王津还想说什么,被周禾一个身子顶走了。   周禾笑着说:“夫人快去,一会儿凉了。属下去给您开门?”   “啊?”卢以清到底没想明白,这样小身子的周禾是怎么把王津顶走的。   “不用不用,念念给我开就好。”卢以清道。   门再一次关上前,卢以清还听见身后周禾在数落王津。   ……   柳安见人进来赶快起身接过羹汤。   “辛苦夫人了。”柳安道。   “不,不辛苦的。”卢以清一见柳安便有些紧张。   柳安很快放在案上,尝了一口,甚是满意,“夫人的手艺极好。”   一句话倒是让卢以清放心了,“夫君能喜欢就好。”   她静静坐在一旁看着柳安喝完所有汤,又接着摆弄公事。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父母的样子。   只是她可没有母亲那样的耐性,不久便在一旁睡了过去。柳安笑着摇头,将衣服披在卢以清身上,又怕这衣裳单薄,还是让她回房间睡的好。   他一手托着人的脖子,另一只手从腰间穿过,这些动作让卢以清闷哼一声,柳安轻声道:“我们回房睡。”   迷迷糊糊卢以清的头抵在他心口的位置,这么多年来柳安第一次觉得心安。   门一开侍从想要围上来,柳安怕这么多脚步声惊醒夫人,赶快示意众人不要向前。   抱了一路柳安也没觉得有任何重量,到底是夫人太轻了。   刚被放在卧榻上卢以清便往里翻了个身。   见夫人这些小动作,柳安的嘴角就没下来过。他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接着他轻轻扯开卢以清身上的衣带,顺着她的翻身很快就将人扒的只剩了一件里衣。又缓缓将被子盖在上面。   柳安站在榻前,心想,现在和夫人算是亲近了吧?就算是躺上去明日也不会吓到夫人吧?   他觉得自己现在不清醒,应该出去一趟,等脑子清醒了再回来!   打开门的一瞬间,一阵冷风袭来,柳安整个人一激灵!   “丞相可是有什么事?”几个人走了过来。   出都出来了,说什么事都没有确实不好。   于是冷着脸道:“王津不知夫人喜好,明日秀芝去街上买些东西回来。”   “是。”秀芝低头应下,再等她抬起头来,门已经又被关上了。   重新回去的柳安走到里面拿出自己的铺盖,躺在地上后,他想,方才果然是不清醒。   ……   秀芝今晚不用守夜,刚要走,周禾便走了过来。   “明日你要出去?”周禾问。   秀芝道:“说吧,有什么事?”   周禾道:“也无大事,就是……”他从怀中摸出一小袋子银子,“劳您把这个带给我小妹。”   “你小妹?”秀芝并不知道周禾还有个妹妹。   周禾点头,“就在明月阁一侧的胭脂铺子里。”   秀芝倒也没有犹豫,“明日我会给你带到的。”   “多谢。”周禾这次到没有说笑的意思。   “如此正经做什么?”秀芝笑着说,说完周禾也笑了。   “着了魔才会和你正经。”   ……   一大早秀芝便出了门,先是去了周禾说的胭脂铺子,没想到周禾的妹妹竟然是老板!   其妹周若倒是个温和不善言辞的人,她答谢后还赠了些胭脂给秀芝,并让秀芝告诉周禾她不缺钱的,让哥哥留些在身上。   秀芝却说,小娘子多留些在身上,你兄长在府上好着呢。   秀芝没和周若多说,想着去寻些东西带回府上。   想了许久,秀芝决定去买些糕点。若是买了新奇玩意儿,想来夫人更想出来看看了。   刚到糕点铺子,拥挤的人群便有人撞在了秀芝身上。   “得罪得罪。”那人连连说着。   秀芝抬头见是一位在马车旁边的小厮,也笑着说无妨。   马车忽然停顿,里面坐着的人一手扯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很快又放回帘子。   等等?!   李侍郎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再一次拉开帘子,可马车在往前走。   “停下!快停下!”李侍郎大喊。   紧接着他恨不得整个人从那个小窗口探出来,扯着脖子往后看。恰逢秀芝回头,一瞬间,李侍郎睁大了眼!   没错,他肯定不会认错!   “快,你快去跟着她!看看她最后去哪里,切切切,切记!不要被发现。”李侍郎慌张道。   不明所以的小厮连连点头,快步跟上了秀芝的脚步。   但周围繁乱的景象并未让秀芝注意到这一切。 第16章 十六章   卢以清打着哈欠往外走,喊了两声秀芝结果喊来了念念。   “秀芝呢?”卢以清问。   “去外面了。”念念道,她见卢以清穿的单薄,又道:“外面冷,夫人穿的太少了些。”   卢以清道:“念念倒是越来越像秀芝了。”   闻言,念念偷笑。在她第一次见到秀芝时,便看到了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每日都仔细瞧着秀芝的一举一动,许多细节更是刻在心间。   卢以清披着念念拿过来的衣服走到窗台,外面的梅花倒是好看。   “念念你看,梅花生在冬日里,究竟是因为是梅花所以开在冬日里,还是因为在冬日里开才叫梅花呢?”卢以清问。   “这?”念念不似秀芝,秀芝自由便是跟着以为娘子伴读,她只不过是个被捡来的乡野丫头。   念念摇头,有些丧气道:“奴不知。”她心想,若是秀芝在这里一定会知道的。   卢以清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诶?”念念抬头看夫人,在林间时夫人每逢在房中,手中便会捧着书,怎么这次连夫人都不知道了?   “所以呀念念,我们都还小,有不知道的东西很正常。”卢以清道。   被猜透心思的念念红了脸。   “但念念和我迟早会长成大人的模样。”卢以清看向念念的眼神就像是朋友一样。   念念也点头。   她们第一次相见就是在林中,念念是个孤子,上山找果子迷了方向,而卢以清缺个玩伴。是念念要留来的,卢以清没有拒绝。她给这个碰到的小姑娘取名念念,因为那时刚得知姐姐离世的消息。关于长安的一切都只能用来想念。不,是不敢想念。   “夫人。”秀芝笑着提着东西进来打断了卢以清的思绪。   “怎的这样早便起来了?”秀芝问。   卢以清有些撒娇道:“秀芝你还说,都不吩咐人喊我,马上就要睡到日上三竿了!”   谁料秀芝笑着说:“夫人这可不能怪奴,丞相吩咐让您好好休息的。”   “啊?”卢以清右手食指放在距离唇很近的位置,微微低头开始想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   实在是想不到,便问:“昨晚我是如何回来的?”   念念和秀芝对视一笑,“夫人快来看看这家的糕点。”   “哎呀,快告诉我。”卢以清小步跑过去,三人像是还在永州一般自在。   “哇,看起来就很不错。”说着卢以清便取了一块放进嘴里。   果真是好吃!卢以清双眼发亮,紧接着又吃了好几块。   “说啊,我昨天怎么来的?”她嘴里的东西刚咽下去就又问了句。   说完,手里的那块又放了进去。   秀芝道:“丞相抱您回来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水水!快给夫人拿水啊!”秀芝一边拍着卢以清的后背一边喊。   温水递到卢以清面前,她赶快喝了一口,缓了许久才好起来。   卢以清喘着粗气,“撤掉撤掉,再也不吃了。”   秀芝忽然笑了,“夫人见到丞相的胆量倒不如在永州的十分之一。”   “那!那能一样吗?”卢以清气呼呼起身道:“不同你们说了,我去找侧院的人玩。”说完,提着裙摆小跑着出了门。   “夫人,夫人您去哪呀,等等属下。”刚好过来的周禾看见也喊着跑了过去。   卢以清没有停下脚步,回头道:“你快些。”   两人站在侧院的门前,一起双手环抱在胸前,下巴能指到天上颇有成功者的样子。   “今日一定能交到好朋友!”卢以清放下胳膊握紧双拳垂在两侧。   “一定能!”周禾还躲了一下脚。   “夫人您慢些。”秀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卢以清一瞬间恢复了端着的样子。   周禾偷笑,“丞相在外天不怕地不怕,夫人在府上都左右当心。”   “你懂什么,这叫能屈能伸。”卢以清道。   说完便抬脚进了门。   双脚刚迈进去,便停下脚步疑惑看着周禾。   “夫人是有什么事情?”周禾问。   “昨天那俩人叫什么来着?”卢以清问。   周禾:“……属下也不知道。”   女主尴尬一笑,“要你何用,要是碰上了多尴尬。”   “夫人不用担心,府上如此大,不一定碰上。”   “见过夫人。”周禾的话音刚落,卢以清的耳边便传来两声似乎很熟悉的声音,她像是被下咒了一样,许久才回过头去。   身子是朝向昨日两位小妻的,但眼神却看向周禾求救。   周禾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又一侧传来声音,“见过夫人。”   是程小妻!卢以清记得她!此刻,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快步走去。   程燕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夫人很热情的贴近,躲也不是,不躲好像也不太合适……   “程小妻。”从背后看卢以清像是抱着程燕茹一样,她贴近程燕茹的耳侧问:“那两个小妻叫什么名字来着?”   程燕茹并没犹豫,小声道:“回夫人。”   卢以清心中充满了期待!   “妾也不知道。”一句话犹如一盆凉水浇过来。   卢以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心想,无妨,我是夫人不记得也没什么。刚一转身又想,那人家会不会觉得我没诚意啊?   算了,第一次见面不记得也正常吧?   犹豫间两个小妻已经走了过来。   昨日那个送了自己礼物的人道:“外面冷,夫人不如进去坐坐?”   “黄小妻说的有道理,夫人身子薄弱还是少受些寒的好。”另一位道。   黄小妻?卢以清努力回想,对!她!她姓黄……   心里活动纵然丰富但面上卢以清还是微微笑着,“既如此能否去程小妻房中?”   程燕茹自然不好拒绝只能应允。   四人进去后没有一个先开口的,卢以清想可能是因为婢子太多了大家有些忌惮,便让所有侍从都出去。   周禾瞧着卢以清实在是不想出去。   “放心好了。”卢以清道。   周禾道:“属下就在外面,夫人有事就喊属下。”   “倒是个贴心的。”黄小妻道。   卢以清正不知如何回答,又听黄小妻说:“金小妻说夫人今日可能回来,没想到真的就碰上了。”   哦,原来这个姓金。卢以清心想。   “既然都在府上多走动些还是好的。”卢以清道。   “是啊,夫人或许不知,众多姐妹都是被送来的。但即便是这样,也都一心想着丞相。”金小妻忽然道。   这话让黄颖愣住了,她可不知道金折枝要给夫人说这些。丞相本就不管她们的死活,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更何况丞相是肉眼可见的在乎夫人,如此不是让夫人远离了她们?   卢以清也没听懂其中的意思。   只听金折枝接着说:“丞相整日操劳,记不起我们这些人也是应该的。”   这下她听明白了,是在说柳安不来此处。卢以清想到自己整夜不也是和柳安分开睡?她又想,可能是这里没有一个是柳安喜欢的,毕竟他当初喜欢的人那样好,怎会看上这院子里的人,包括自己。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金小妻的话她还是听了进去。   扯动嘴角道:“作为夫人到底是应该看着丞相府开枝散叶。”这是她从小就被教的,但不知为何在说出来的一瞬间有些难受。   闻言,金折枝倒是开心了起来,道:“夫人向来有当家主母的样子。”   旁边的程小妻和黄小妻连话都不敢说。   卢以清也没想到这人敢这么大胆,这若是换了个性子烈的,还会以为她想要教自己改怎么做。   “我只能稍加提点,如何做终究是丞相的意思。”卢以清又道。   “夫人说的是。”三人一同道。   一席话让卢以清所有的兴致都消散了,接下来的聊天中她频频失神。   因为是丞相之女,自幼时起她和姐姐注定就是正妻的位置。母亲总告诉她不能善妒,不可占有,要让夫君家后院和睦,开始散夜。后来姐姐入宫做了皇后,从未听说她苛刻哪个妃嫔,如今到了自己怎么心中想着占有。   卢以清像是顿悟了什么,这是爱吗?   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念头,不,她只是怕被柳安抛弃。那是不是像个正妻的样子,他就会更喜欢自己些?即便是柳安曾说她不用像个正妻的样子,卢以清也认为那是客套的说辞。   尚未一个时辰,卢以清便起身说自己饿了,从这里离开。   周禾见她低头走了一路,便知道里面一定说了些什么。更是有些悔恨没有偷听墙角。   几人出侧院,便听人说丞相回来了。   卢以清心中一颤,很快便稳了下来。   “随我去见丞相。”卢以清道。   “夫人今日可是着急见丞相了。”周禾想要找些话让卢以清开心。   但她还是寡欢,“有些事要和丞相商量一下。”   周禾忙问:“夫人是要商量什么事?”   卢以清并未回答,这不过是一个正妻应该做的事。   说话间柳安也走了过来,尚有些距离卢以清的心扑通扑通跳,这不是害怕的感觉,而是紧张。   究竟是在紧张什么?   她下意识捂住心口。   “夫人可是不舒服?”柳安快步走来问。   卢以清一把抓住柳安的胳膊,“我有事要问夫君。”她急促的样子,似乎再忍一秒不说就能被万蚁食心。 第17章 十七章   柳安不动声色反将人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手心传来的触感让卢以清的慌张缓和了许多。   “夫人是有什么事要这样着急?”柳安问。风吹动屋檐上的积雪,一些顺着风缓缓落下,光下,卢以清竟觉得此时的柳安十分温和。   “回房说。”卢以清道。   秀芝并不知道那些小妾同夫人说过了什么,只是这样冒然会不会让丞相生气?她本想上去阻拦。   谁想,柳安直接牵着人往房中走去。一众婢子自然跟着,卢以清看了看,竟只留下了周禾,原因无他,只是卢以清知道周禾定能听懂柳安的言外之意。   门关上的时候,卢以清看着秀芝担忧的面孔微微一笑,让她安心的意思。可秀芝哪里能安心,只想着日后可不能留夫人和那些妾室在一起了。   “看来周禾很合夫人的心意。”柳安瞧着房中多余的人道。   那眼神看得周禾头皮发麻。   “周禾聪慧,倒是抵了我的愚笨。”卢以清道。   “夫人愚笨?”柳安道:“这是哪个蠢货说的?”   周禾忙道:“属下这就去查,定让他明日说不出话。”周禾此刻才不想在这里待着,现在在丞相眼中自己不知道多碍眼。   “不用查,我说笑的。”卢以清又道。   她坐在柳安一侧,周禾为两人倒好茶水,仅是看着杯子卢以清便吞咽了一下,不知是否因为紧张。   “夫人要说什么?”柳安先问道。   “夫君……夫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卢以清几乎是一口气说出来的。   柳安已经多年没有老脸一红的感觉了,今日竟然被这话整的不知道如何开口。要知道,那些个最能说辞的文官都能被他揶揄个半死,可面对夫人总是像个哑巴!   他双眸映出卢以清的模样,平静道:“夫人这样的。”   “我……”卢以清更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如此,还要怎么继续。   卢以清并不清楚这话有几分真假,不过几分真取决于自己有几分像姐姐吧……   柳安心中是开心的,由此可见,夫人是对自己上心了。原来忍住笑意比忍住怒气还要难些。   卢以清暗自深呼气,试探着问:“夫君平日沉稳,想来是喜欢稳重的人?”   稳重的人?柳安想这个词怎么和夫人都不太搭边,或许是她自己觉得自己稳重?   夫人忽然对自己如此用心,他若是打击了夫人的积极性自然不好。便点了点头。   “夫君话少,也是喜欢寡言之人?”卢以清又问。   话少?他分明是见了自家夫人紧张的不会说话。心中如是想,却还是点了点头。   卢以清一听,这两个条件程小妻倒是合适。只不过,她悄悄抬眼便撞上柳安的双眸,她似乎还没做到一个正妻应该有的肚量。   虽心中不适,但见柳安不排斥,她便接着问了几个问题。   柳安双眸就没从卢以清身上移开过,虽忍着嘴角的笑意,但在周禾眼中还是一副不太值钱的痴汉模样。柳安的想象太丰富了,以至于他根本没听见卢以清话中的人是什么样子。   但局外人的周禾却是越听越不对劲儿!   稳重、寡言、娇艳……   这些词分明和夫人没有任何关系。   “夫君先忙,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有些头大卢以清起身道。   “嗯。”柳安像是被下了迷魂药一样,点头道。   望着卢以清的背影,柳安不禁感叹,“也只有我家夫人如此迷人。”   周禾实在是想不到丞相脑子里究竟是什么,现在打搅了丞相的美梦估计是要去喂马的,但他不能不说啊。   周禾试探着往前,道:“丞相。”   “嗯?”分明是一个字,这一次的语气中却充满不耐烦。   “夫人可能是要给您找个合心意的小妻。”周禾声音很小,却是被柳安一字不落听入耳中。   “你在胡说什么?!”柳安道:“没有脑子就不要乱猜测,夫人明明是心中开始有我了。”最后他还有些得意。   周禾沉默不语。   “哼。”柳安越看周禾越不顺眼,明明一件让自己开心的事儿,夫人都开始观察自己了,竟然被他说的这样过分。   “你都没有夫人,你懂什么。”柳安说完便大步走出房间。   周禾想,丞相在哪里都吃过苦头了,唯独爱情上还没有。入局的人怎么会听旁观者的话。   ……   出门的卢以清心中堵着,且不说这样的女子哪里去找,就算真的能找到……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柳安去对旁人好吗?   卢以清快速摇头。   “夫人这是怎么了?”秀芝有些担心,“可否告诉奴?”   “秀芝……我恐怕做不好一个正妻。”卢以清的声音中有些哽咽。   “是丞相说什么了吗?夫人您很好,只是许多事情或许现在做不好,日后也会的。”秀芝道。   “日后?日后便能接受丞相去侧院了吗?”卢以清简直不知道自己怎么问的出来的,明明来的第一日她满不在乎。   秀芝明白了,随即道:“夫人,这是丞相的事。您是夫人,是有规劝的责任,但您也要知道这些人并不会被丞相所喜。”   “夫人何时才能知道丞相心中是有您的呢?”   “我?”   “嗯。”秀芝温和的模样确实和母亲很像。   秀芝走进问:“所以夫人是和丞相说要给他找妾室?”   “没!没有明说。”   秀芝笑了,“那便好,丞相要比夫人年长,他想要什么自己知道。”   “嗯!”卢以清重重点头。   “如今丞相只想要夫人开心。”   卢以清睁大眼,倒是没有点头。   “明日秀芝再去买来糕点。”卢以清扯着她的衣角,像个撒娇的孩子。   “只要夫人喜欢,奴每日都去买。”秀芝道。   方才还在烦躁的卢以清心情已经大好,她终究是不如侧院那些小妾的,一言一语就让自己陷了进去。   ……   李侍郎在晚上才回到府上,拖着步子艰难走到府中,瞧见卧房更是一身疲惫感袭来,恨不得直接睡死在卧榻上。   等了一日的小厮看见他回来急匆匆过去。   “去了哪里?”忙了一天的李侍郎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小厮道:“回了丞相府。”   “丞相府?”李侍郎的眉头几乎是在一瞬间蹙起来的,若说这大雍的丞相倒是有很多,但一般说丞相都不会是说左相和右相,只会是政事堂丞相,   “你确定?”李侍郎又问了一句。   小厮连连点头,任谁都不想和丞相扯上关系,小厮也巴不得自己是看错了,但事实就是如此。   “备马车,我要去将军府。”李侍郎有些惊慌,转身时踉跄脚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夫君非要今晚去吗?”侍郎夫人从后面走来,一旁的婢子手中端着羹汤。   “先喝点热乎的?”夫人又问。即便是宵禁将至,从侍郎的神色中她也料到今晚是非去不可了。   李侍郎道:“不喝了。”他哪里还有心思喝这些!   一路上,李侍郎满脑子都是好奇,这个婢子活着已经是意外的事了,怎么能在柳安府上?她难道不知道是柳安亲手杀了卢相!或者、或者是她和崔远里应外合?不对,照着崔远和柳安任何一人的脾性都不可能留着这个婢子。   ……   近日来王凌的状态并不好,年轻时在沙场拼命,兵刃带来的伤痛总在近年来的冬日复发。温火炉旁,布满疤痕的一双腿正被艾灸熏着。   “陛下都说了将军可以不用去。”一旁伺候的妾室道。   王将军用鄙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妇人短浅的目光,什么话都没有说。   “下去吧,我来就好。”进来的妇人面色祥和,即便是已经有些衰老,还是能看出年轻时是个貌美的女子。   妾室见了夫人连头不敢抬起,弓着身子走了出去。   “将军若是放心不下,妾身去宫中一趟?”将军夫人道。   到了如今能让王将军操心的无非就是太子。   王将军想了想,“有劳夫人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夫人很快将艾灸拿开,又道:“李侍郎在前面等你。”   “怎么这时候来了?”王将军问。   “看来是有急事。”夫人回。   王将军匆匆穿好衣服,彼时李侍郎已经站在了门外。奈于王将军的身子,还是在这暖和一点的房间合适。   夫人从里面出去,李侍郎微微行礼,夫人淡淡一笑,“李侍郎久等了,将军就在里面。”   李侍郎道谢后踏入房中,艾灸味扑面而来。   “现在来是什么事?”王将军一抬头,看见李侍郎有些着急的模样,“快说。”   ……   和将军府两墙之隔的一处院落。   一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公子哥挑着灯看向侍从们手中的袋子里。   里面的蛇正吐着信子,一副要冲出来的样子。   “哎呦!”公子哥吓了一跳,“快合上啊废物!”   他摸着自己的小心脏,缓下来后又严肃道:“冬天搞这些东西不容易,记得让丞相夫人看见这份厚礼。”   “公子放心。”侍从们早就和这位公子哥学了些不值钱的手段,把这些蛇送到丞相夫人榻上可能有点难,但丞相府还是轻而易举。 第18章 十八章   听完李侍郎的话王凌也蹙起了眉头,一个婢子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婢子曾是卢相府上的婢子。   “你确定没看错人?”王凌问。   李侍郎点头,“将军,我还记得第一次去丞相府就是她为我带路的,当时她跟在夫人身侧。”   “那就错不了。”王将军道。   “莫非是她背叛的卢相?”李侍郎问。这个说法他自己都不是很认同。   王凌轻笑,“你可知这个婢子是谁?”   “一个婢子还有什么奇怪的身世?”李侍郎府上的婢子大多是买来的,自然不会去想这些。   “她是丞相夫人的陪嫁。”王凌道。   卢征的夫人是当时安和县的县令,一个县令确实不是大的官职,但她夫人姓谢,是整个谢氏家族中的一份子。且安和县就在天子脚下,说来划在长安夜不过分。   谢夫人出身书香门第,自幼聪慧,能跟在她身边的婢子定然有过人之处。   “即便是她命好逃了出来,又怎么会在柳安府上?”王凌有些奇怪。   “说来也是胆子大,还敢走在街上。”李侍郎又道。   但王凌却不认同,“谁会像你一样总是记些人的样貌。”   换做旁人是记不得的,奈何李侍郎喜欢作画,尤其喜欢画人。可谓是稍微有些特征的人他都能记住。   王凌眉头的沟壑又深了些,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不一定是坏事,万一柳安……”王凌本想说,万一柳安最后能帮一把太子呢,可这实在可笑,柳安怎么还会帮太子。   李侍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柳安的夫人不是回府上了吗?”   王凌心头一颤顿时觉得身上发麻,“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他夫人身上没什么秘密,柳安为何不敢让她出来?”李侍郎今日的脑子倒是好使。   “先跟着她吧,看能否有些头绪。”王凌道。   “将军,宵禁时间要到了。”将军夫人进来提醒道。   李侍郎匆匆作别,留下还在思考的王凌。   将军夫人走上前想要说些什么,只见王凌满是愁绪背过身去。   良久,听王凌道:“柳相和卢相最大的不同是,柳相将权贵看做笑话,不愿沾惹任何事,卢相不屑同权贵周旋,却尽力帮助无门的士子。”   这是柳安为相十年王凌第一次称呼其为柳相,或许是因为那日他也顺手提拔了一个人。   王凌没有管身后的夫人,他独自走到卧榻旁的灯前,看着摇晃着烛火。那一年他跪在宫中的雪地里,卢相从他身旁路过,未曾给一个眼神,却在陛下那里救了他的命。   “若是留下的丞相血脉就好了。”王凌的双目布满红丝,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将掩面痛哭。   身后的将军夫人看的心里难受。   当初将军不是没有想办法,只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陛下多疑,这种事情肯定要斩草除根,背后操手之人又是崔远,他们就连想护住谢家都无能为力。陛下亲手将这些拥护自己登基的大家族,一个个灭去。   倒是有些幸存的谢氏远亲,这些年也都病死的病死,辞官的辞官。   从前的一大家族就这样慢慢在长安城销声匿迹。   ……   丞相府今日的灯到是没有那么多,卢以清思量着马上就要新年,到时候的灯肯定是彻夜的燃着,作为一个要管着府上的人应当节俭!   这一节俭不要紧,柳安黑灯瞎火路过小道直接被一个木墩子绊住了脚,整个人趴进了雪地里。   方才还沉浸在夫人关心自己的甜蜜梦境中,忽然就被冻醒了。   “这是谁干的!”柳安恢复了往常的暴躁,狠狠踢了一脚木墩子,谁料这东西竟然是被埋在这里的。   “啊!”柳安的惨叫声传遍后院。   而早一步回到卧房的卢以清已经抱着被褥睡了过去。   被几个侍从抬着的柳安一路上骂骂咧咧,颇有今日在政事堂指责那几个废物的模样。   王津早就习惯了丞相的反常,周禾听的耳朵能长茧子。   在柳安说到,我一定要抓出来他丢去山里砍木头!   周禾忽然道:“丞相,这是夫人亲手埋的。”   柳安:“……”   众人:“……”   “咳咳,都怪你们不知道点上灯!”柳安这次的声音小了太多。   “丞相,夫人不让点。”周禾又道。   柳安:“……”   ……   房门被轻轻打开,架着柳安进去的周禾一眼就看见了铺在地上的被褥,今日的被褥铺的倒是靠外,连站在门外的侍从也看见了。   “你去告诉他们,这……这是夫人怕我晚上梦游。”柳安又道:“要不经意提起。”   “属下明白。”周禾这一点还是很清楚的。   柳安摆摆手让所有人都出去,他自己一瘸一拐坐在榻边。   卢以清睡得正香,也没有被柳安吵醒。   他看的入迷,很想钻进被窝和夫人一起睡,瞧着白嫩的小脸,柳安轻声道:“没良心的,都这份上了也不让我上去睡。”   “我的脚都被你的木头磕到的,还让我睡地下。”他甚至想把卢以清摇醒,让对方听着他抱怨。   后来还是一瘸一拐回去了。   一整夜两个人都没什么动静,白日柳安正常醒来,但卢以清还在睡着。   柳安摇摇头,“怎么这么能睡呢?”   他曾听过有些女子若是有了身孕会更嗜睡,若是阿竹也有了孩子,恐怕更能睡吧?那她会不会给自己生个小猪?   不不不,阿竹还是个孩子,你在想什么!柳安赶快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一瘸一拐走出去。   啧,一想到那些权贵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会笑,他就恼火。   算了,谁敢笑自己就想办法克扣他的月例!   想到这里柳安才算开心。   ……   昨日被拐着走了的卢以清决定带着点心思去侧院看看,倒也不是她不长记性,而是确实不知道除了她们自己还有谁能玩。   今日醒得早,秀芝还没回来。   卢以清只带着念念和周禾去了。   周禾道:“夫人只需要让属下一直在身侧,有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是问题。”   “说的你像个门神一样。”卢以清道。   “嘿嘿,长得倒是像。”   “哈哈哈。”卢以清大笑,“周禾,哪家门神会要你这种瘦弱的,再不济也得像王津的身板那样。”   “夫人那是开玩笑的,王津能守住什么?属下在,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周禾道。   卢以清看了念念一眼,念念也在笑。   “小丫头,等你以后找夫婿让我给你看着,像王津那样没脑子的咱都不要。”周禾道。   念念笑了,“是是是,都听你的。”   三人进了侧院的门,没有发现一个人。想来都是听说了夫人喜欢在这里逛荡,人人都不敢出来了。   卢以清刚觉得无聊,就看到了一个长相极为妖艳的女子。当下便想,这是哪个大臣的手笔?   她提着裙摆走过去,那人本想离开,但眼看被夫人看见了,走确实也不合适。   “见过夫人。”那小妻道。   她行礼后刚抬头便面色惨白。   卢以清想,我有那么吓人吗?   “啊啊啊!”下一秒便看见了对面的小妻捂着嘴的惨叫,她一直手指着卢以清身后。   周禾迅速回头,看见一条蛇盘在他们身后的树上。   卢以清想回头被周禾拦了下来,他本想让念念找人弄下来,谁料念念这小丫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她淡淡道:“周禾,夫人不怕这个。”   卢以清轻轻推开周禾的身子,也看见那条……将死的蛇。   她往前走了两步,树下还有些积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卢以清抬头打量着。   “夫人!”周禾的语气中有些担忧。   “没毒。”卢以清道,说完直接伸手抓了起来,“哎呦,死了。”   周禾直接愣在了原地,就算让他用手去抓蛇,他也没这个胆量!   卢以清丢在念念身边,“埋了吧,冬日里竟然还会有蛇。”   后面这句话提醒了周禾,别说冬天有蛇了,就算是夏日也不应该啊!   卢以清见他还愣着,笑着说:“不是一只蚊子都进不来吗?”   “属下说大话了,夫人给属下留个面子?”周禾笑着说。   他没问,但卢以清道:“山里蛇多,蚊虫也多。这东西狡猾的很,哪里都会钻,不能防住就只能试着接受了。”   夫人轻松的口吻像是在说,野果子酸一些但吃习惯了也一样,一般简单。   卢以清仰头看着树,“秀芝还没回来。”   登时,念念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两步走去,“夫人,不可。”   “我只是觉得站在上面或许能看见秀芝走到了哪里。”她回头问:“周禾你觉得呢?”   周禾喉结滚动,脑子飞快运转。他是相信夫人会爬树的,只是这树在侧院没人打扫,结了一层冰。   “周禾你会不会爬竹子?”卢以清又问。   “这……属下不会。”   卢以清笑了笑,“我也不会。”   见夫人实在想爬,周禾便道:“夫人,外面有一颗更大的树。”   卢以清眼前一亮,“走!”   眼看着夫人带着侍从们出去,方才的小妾无比震惊,抓蛇、爬树,夫人倒是真的像林间来的。   ……   从侧院出去周禾带她走了条从未走过的路,卢以清看着上锁的院子不自觉的走去。   这里以前是父亲的书房。 第19章 十九章   卢以清并不清楚柳安为何锁了这里。   “夫人,这里不能进的。”周禾以为夫人的好奇心又来了。   “嗯。”谁料她只是点点头,便接着往前了。   一路上她数次想要回头,最后都忍了下来。想来里面也和以前不同了,就算是进去也感受不到父亲。   也不知柳安是有心还是无意,这府上的格局都变了许多。以至于让她陌生到从来没在这里住过一般。   “夫人,到了。”周禾道。   不用抬头卢以清都能知道这棵树有多大,听父亲说这树早就有了百岁。   小时候有次纸鸢挂在上面,她让侍从将自己放上去够,刚拿到纸鸢一高兴忘记是在树上直接从上面跌落。好在柳安身手极好,将她接在怀里。从那以后好久她都不敢爬树。   “就这个了!”卢以清道。   “我先爬,左侧从下面数第三个分枝为界限,看谁用的时间短。”卢以清道。   “好。”周禾一口应下。   看念念并不着急的样子,想来夫人爬树还是很稳妥的。   对于爬过很多树的卢以清来说这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下面的男侍从各个背过去身子,婢子们双眼紧盯着。唯有周禾一个男子在一旁惊讶于她的速度。这几乎不用比都知道夫人一定会赢。   卢以清站在粗树枝上笑着往下看他们。   而就在府外不远处的路上,王津隐约看见树上有个人。   “丞相,属下瞧着那个是夫人。”王津走到马车旁边道。   闻言,柳安慢慢打开帘子,顺着王津指的方向看去。   这!   “快!快回家!”柳安马上道。   记忆里还是卢以清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胆子还敢爬树!   马车声吸引了卢以清的注意,她刚转过头去,就看到马车已经要到门前了,前面的王津就能知道里面坐的是谁。还没等她的震惊结束,柳安直接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卢以清慌张的直接就松开手,刚准备往下跳。   这!这也太高了!   她现在顺着爬下去可是不行的,眼看柳安就要进门,下面的侍从们看见柳安进来也有些慌乱。   卢以清几乎是看着柳安跳了下去。   然,她跳的并不准,好在柳安反应快赶快上前接住。   多年不练武,这冲击力对柳安来说还是有点强的。   惊魂未定的卢以清死死抱着柳安。   方才她是怎么有勇气跳下来的?不,准确来说是脚不小心离开树枝但来不及后悔了。   柳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趴在自己肩上的人传来小声的呜咽,“哥哥,我怕。”   柳安的嗓子像被什么噎住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轻抚着卢以清的背,“不怕了啊。”   良久,卢以清才缓过神来。   周围所有的侍从都低着头,生怕丞相一句话就拿走他们的命。   任谁也没想到夫人竟然敢往下跳。   “怎么要爬树了?嗯?”柳安小声问。   自知做错事的卢以清不敢说话。   “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面跳了。”柳安手上擦去卢以清的泪,但嘴上还没没饶过她。   她不想再听柳安接着说,道:“其实不怕爬树的,就是看见……看见你忽然回来了。”   闻言,柳安心中一颤,她就这么害怕自己?   “哦,怕被我抓住。”他像装作没有察觉,又问:“那为什么往下跳?”   卢以清悄悄抬眼,对上他有些深沉的眸子,道:“因为知道哥……夫君能接住我。”   柳安耳根一红,将人抱在怀里,“油嘴滑舌。”   卢以清想,这事儿该过去了吧。   谁料柳安竟道:“我也会爬树,而且我还会爬竹子。”   ???卢以清记得自己没有问过柳安会不会爬竹子呀。   “只可惜这里的竹子都太小了点。”柳安说完牢牢牵着人的手往里走去。   路过锁着的院子,卢以清还是问了一嘴,“为什么这里锁着?”   “因为这里养着老虎。”柳安的谎话脱口而出。   而卢以清真的信……   她见过老虎,在山里何止是老虎,那些猛兽和蛇虫不同,无论见多少次卢以清都觉得自己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她另一只手也抓住柳安的衣角,“养老虎做什么?”   “喂猪。”   “啊?这里有猪?”   “咳咳咳”柳安咳嗽几声,“开玩笑的。”   柳安垂眸看着这个小白兔,什么时候被人活吞了都不知道。   两人回到平日的住所处,卢以清正以为要无聊的坐一天时,周禾过来道:“丞相,在侧院发现了一条蛇。”   “蛇?”柳安心中了然,但面上装作不在意道:“阿竹怕吗?”   “不怕。”卢以清回答时很是自豪。   “看起来如此乖巧的姑娘,爬树、抓蛇。”柳安道:“这可不是当初阿竹答应我要如何乖巧的时候了。”   卢以清低下头玩弄着手指,目光不经意落在柳安腰间的玉佩上,“要把我送回去吗?”   “那倒不会。”柳安马上道。这可不能让夫人误会了。   接着他让周禾找来些玩意儿,“今日我无事就在家里陪夫人玩。”   “真的?”其实卢以清心里不太想和他玩,恐怕她是放不开的。   但卢以清多虑了……   仅是一下午的时间,两人几乎是把整个丞相府跑了便,冬日里为了放弃纸鸢柳安的手冻得通红。期间王津说要帮忙的,柳安想,这唯一一个能让夫人开心的机会怎么也不能留给王津。   放起了纸鸢还不算完,上元节将至,到时候夫人必然不可能出去的,柳安便让人早早从外面买来了花灯和孔明灯。   卢以清清秀的字迹写在上面,无疑是最简单的期许,安康。   她歪着头靠在柳安肩上,心想,若是这纸鸢能飞到宫中给太子看见就好了。   但她知道不可能,宫墙才是最森严的。   依着她丞相夫人的身份,想要见太子一面不是难事。但进宫对她来说那是自寻死路。她甚至不清楚太子是否知道自己这个姨娘的存在。   想着想着,卢以清便有些困,双手抱在柳安身上。   对方见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索性将人抱在怀里送回卧房。   ……   冬日的夜是漫长而寒冷的,东西六宫中,无数的宫殿寻不到一丝光亮。   皇上的步子再一次被程贵妃拒在门外。   皇上记得一头汗,将身边拿着小暖炉的太监一脚踹的老远,“爱妃,身子不适是要看太医的,你不想见朕总要见见太医。”   程贵妃托人出来,说是她已经睡下了,等身子好了再去给皇上赔罪。   “哎呦,朕何需爱妃的赔罪!那等爱妃好了,朕再过来。”皇上一步三回头,像个痴情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根本不会等贵妃好了再过来,这样的景象明日还要重演。   宫中虽然大,但发生一点事就会很快传到各个宫中。   将要歇下的皇后听闻这荒唐的景象也只是淡淡一笑,她知道这人也是柳安送进来的,在第一次见到程贵妃的时候她便知道此人日后必当受宠。   原因无他,程贵妃倒是有三分先皇后的模样。撑死也就三分了,先皇后是整个长安城最美丽的女子,这么多年来她阅人无数,再没见过能如她一般的人。先皇后温婉,而程贵妃身上几乎一点也没有。   但也好在程贵妃是个妖艳又主动的人,陛下在先皇后那里受到的冷水都在程贵妃身上找补了回来。   为何笃定此人也是柳安送进来的,因为见过先皇后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柳安是聪明的,总能准确知道如何掌控一个帝王。兵权会让帝王害怕,从而削弱臣子的势力,但陛下听尽后宫的耳边风,这宫中有太多柳安送进来的女人。   包括她。   只不过她不是柳安送进来的,而是在危难之际和柳安做了个交易。   “要奴说,贵妃娘娘也真是矫情,现在还不留个子嗣,日后的路可怎么办?”给皇后梳妆的老嬷嬷道。   皇后轻笑,“明日让贵妃来一趟。”   老嬷嬷有些为难,“娘娘,陛下说了,贵妃… ”   “你就告诉贵妃,长安城的花开不到冬日里。”皇后又道。   ……   躺了几天的人从榻上坐起来还有些恍惚,到底是她自己想要的太多了。   就算是这老东西死了又如何,就算是她真的能从宫墙中出去又如何?   柳安真的爱他的夫人吗?   很快,她这些混乱又可笑的想法都被抛之脑后,皇后找她,她本不愿理会。   “长安城的花开不到冬日里。”这话是柳安在她进宫前一夜说的,她并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看来皇后也和柳安有点关系。   刚一出门,她便被外面的寒气席卷。装病久了怎么觉得自己身子骨都弱了。   “娘娘还是穿厚些的好。”婢子瞧见她袒露在外的肌肤,心想,她真的不知道冷吗?   但对方像是没听见一样,摇曳着往下走了两步,随着她的动作,衣裳也更往后了些。   婢子们想要提醒,却谁都不敢说话。   刚一出门,便瞧见一个模样俊朗的小少年往这边走,少年身后紧紧跟着几个太监。   “太子殿下您慢点。”后面的小太监生怕他摔了。 第20章 二十章   “见过淑妃娘娘。”小太子看见程裳后停住了脚步。   一旁的太监赶快道:“太子,现在是淑贵妃。”   太子的神色中略过一抹慌张,他马上又道:“见过贵妃娘娘。”   “冬日里冷,太子当心身子。”程裳倒是很喜欢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太子,单是从他的样貌就不难看出先皇后有多好看。   太子微微抬头,又慌忙低下,“多谢贵妃娘娘关心。”   程裳笑了笑,稍稍往上扯了扯衣服。   望着太子匆匆的背影,程裳好似明白了皇后的话,长安或许要起风了。   “谁把消息往外传了?”程裳微微昂头,声音又轻又冷。   一种婢子纷纷后退。   “告诉皇后我不去了。”程裳一甩衣袖回了宫中。   一众婢子跪在雪地里,她抱着小暖炉往外看,慢慢将小暖炉放在小腹处,“有些人就不该来世上。”   ……   “没来?”皇后似乎是意料之外。   “路上遇见了太子。”   太子啊,那个俊美又可怜的孩子。   皇后轻笑,让所有人都走出去。   她走到水培的兰花旁,对着那兰花自言自语道:“她这个人,说她聪明吧总有些不实际的肖想,说她愚昧却又知道后顾之忧留不得。”   即便是王朝变迁,她依然是皇后,昭和还是能嫁给一个权贵,但若是程裳不合时宜生下一个孩子,女子便罢,男孩儿的话,想来连程裳的命都要陪上。   皇后轻笑,倒也是个大胆的人,在皇上眼下弄死腹中的孩子。   ……   自从那日柳安说后院不安全后卢以清也没了去的兴致,倒不是把柳安的话听进了耳中,而是长安若是真的出了想要害她的人恐怕会让柳安担心。   奇怪的是她来到这里不久,真的见过她的人还没几个怎么就得罪人了?   冬日的暖炉让卢以清滋生倦意,在房中走了几步又想回到卧榻上去睡。虽说白日里府上也不会有人来,但不能让夫人养成嗜睡的习惯。   “奴出去给夫人堆雪人?”秀芝过来道。   外面的积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卢以清不喜欢化雪的天气,倒不如躲在房中休息。   “夫人,两位小妻来了。”念念走进房中道。   卢以清有些奇怪,她们不是都有些怕自己吗?怎么还敢自己找上来。   “让她们进来。”不用说卢以清都知道这俩人是谁,不过,她们竟然还敢来。   一进门卢以清便看见了一脸愧疚的黄颖,而一旁的金折枝却完全是另一副样子,像是发生的事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一样。   卢以清勾起嘴角,这人还真把自己当成傻子了。   黄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儿,这比当时的蚂蚱还要精致,而上其上星星点点像是会亮一样。卢以清心里喜欢,但又怕她们又是来骗自己的。   “妾学了几个小玩意儿,想着夫人可能会喜欢,便带来给夫人。”黄颖道。她声音柔和,看起来是不喜欢掺和事儿的主。   卢以清微微点头,念念代她接下。   “坐吧。”卢以清这人一旦有了疏离感那是明显能感觉到的。   金折枝一屁股坐了下来,黄颖小心坐下时还晃了晃身子,卢以清瞧着她的双腿都发软。   接下这小玩意儿倒不是她自己多喜欢,只是觉得柳安若是见了可能也觉得很好。明明昨日还在身边,今天却想把见到的新奇小玩意儿都分享给他看。   金折枝见周围一个侍从都没退去,再看今日夫人的态度,想来夫人是意识到什么了。   她笑着说:“妾昨夜想到从前春日里喜欢和姐妹们追逐打闹,想着想着便想到了夫人。只可惜外面现在天寒地冻,要再等几个月了。”   原来是来和她称姐妹的,倒是胆子又大了。   “上次金小妻说的事我已经同丞相说过了,至于是否要去侧院那便是丞相的事了。”卢以清直接说。   黄颖下意识抓住衣角。   金折枝也红了脸,马上道:“夫人怕是误会妾的意思了。”   “误会?”卢以清笑了笑,“金小妻说说,我是如何误会了?”   “不不不,是妾没有说清楚,是妾的错。”金折枝马上道。   “我不爱听这些虚的,金小妻有话不妨直说。”卢以清道。   金折枝头是没动,眼珠似狐狸一般转了转,“夫人。”   “都下去吧。”卢以清坚信自己不会再着道一次。   周禾无奈摇头,和秀芝等人一起出去。   金折枝眼神恳切,“妾知道不能同夫人姐妹相称,但妾还是要告诉夫人,丞相不去侧院姐妹们都知道原因。”   你们还知道原因?卢以清登时来了兴趣。   “丞相的心上人在长安,只知道是一个贵女。”   心上人?卢以清从未听说过柳安现在还有心上人,所以这就只他不和自己一起睡的原因?   卢以清的目光落在黄颖的手上,她还在抓着衣角。一瞬间,卢以清想金折枝可能又在忽悠自己。   “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其他人,侧院的人都知道。”金折枝又道。   卢以清觉得脑子有点乱,不,是心口有点闷,如何个难受法她也说不上来。满心想着这件事是假的。   “夫人?夫人?”金折枝唤了两声,卢以清都没什么回应。当下她便知道这件事又成了。   一旁的黄颖彼时才知道又被金折枝给耍了。   二人本是说好了要来同夫人交好,毕竟在这府上得罪了夫人没有任何好处。上一次因为金折枝的话,难免会让夫人对两人心生嫌隙,谁想今日她竟说出那件事。   卢以清回过神来,道:“我有些饿了,想要用膳,二位要留下一起吗?”   她不好直接将人赶走,只能如是说。   二人倒也识趣,很快便起身告辞。   ……   晌午的太阳照在正中,看起来挺热的,但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把程小妻叫来。”卢以清道。   秀芝有些为难,自从那两个小妻走了夫人连饭都没好好吃下,如今又要找来程小妻。   “属下给夫人去叫。”周禾道。   他刚一出去念念就追了上来。   “秀芝让你来的?”未等念念开口,周禾接着说:“也不知道那两个蠢货又给夫人说了什么。”   周禾转过身叹声气,“念念,夫人迟早要习惯长安的明争暗斗,没人能护着她一辈子,就连丞相都不能时刻在她身边。”   “如今夫人心里有事,她或许只想求个事实,程小妻不来的话夫人心里这件事过不去。”周禾又说。   念念看着眼前这个并不比自己高太多的男子,很难想象今日的教诲之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   “念念,我们能做的事是有限的,若是夫人看不清自己对丞相…”周禾顿了顿,身为下属,这些话对他们来说是绝不能说的。   念念忽然道:“教我。”   周禾有些松懈,笑了一下,“若是夫人自己看不清对丞相是什么心思,我们再怎么做都没用。要让夫人自己去想清楚,去相信丞相。”   念念微微屈身行礼,“多谢今日教诲。”   “傻丫头。”周禾说完便转身去了侧院。   ……   “啊啊啊啊!”   刚进门周禾便听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他停在原地,却再没了动静。   想来可能是哪个小妻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周禾没有多想,直接去找了程小妻。   程小妻确实和夫人打过几次照面,但二人是说熟不熟,说生不生的样子。夫人怎么会忽然找自己。   还是周禾说,夫人只是想找小妻聊聊天。   聊天?   程燕茹更恐慌了!她…她就害怕同人面对面交流,若是写在书信上还好。   心里再不愿意,她还是跟着周禾走了过去。   ……   “啊?”程燕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夫人问的话。   卢以清知道程小妻不喜说话,便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只想要个实话。你也知道我做事素来教随心意,万一这件事是真的我哪里撞了上去…”   说着,卢以清几乎要开始抹泪。   “大家同在府上,都只想求个安稳而已。”   程燕茹抿着双唇,微微点头。   “程小妻的意思是,丞相真的有个心上人?”卢以清追问。   “也只是听说过。”程燕茹道。   卢以清轻扯嘴角,“我知道了。”   程燕茹抬眼偷偷看了卢以清一眼,她很好奇像夫人这样的人,在听说自己的丈夫有心上人之后会是怎么样的。   与她想的差不多。丝毫不失一个夫人该有的克制。   再或者,夫人没有那么爱丞相。   在沉默的时候,卢以清也想了很多。即便是柳安没有心上人他也不一定会爱自己,况且,爱没有那么重要吧。   心里难受恐怕就是母亲曾说的私有欲,母亲说这是爱一个人的表现。当下她有些慌张,爱一个人?   她……   “程小妻在府上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卢以清忽然问。她意识到,这府上不被爱的不只是自己。   程燕茹愣了片刻,道:“妾自幼出身贫苦,整日风餐露宿。年少时差点被冻死在雪地里。”   程小妻说这些的时候面无表情,像是在讲别人的事。虽然并不是在回答卢以清方才的问题,但她很愿意听。   “后来妾遇到一个人,在雪地里给了妾一件裘衣。”   裘衣?那可不是平常人能有的。卢以清的好奇心顿时上来了。 第21章 二一章   程燕茹接着说:“倒是没有其他事情发生,紧接着妾就被送进了这里。夫人问妾觉得在府上如何,或许……或许是少了些自由,但在这府上总比在外整日受冻的好。”   卢以清以为像程燕茹这样好看的人一定过得很好,但今日听她这么说,心中生出千万思绪。天下多的是苦难的人。   “若是有朝一日离开丞相府呢?”卢以清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随口一问。   而对面的人显然是‘咯噔’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下来说:“大概又要留宿街头了,或者。”她并没有说另外的可能,但卢以清想到了。   像这样风华正茂的女子,恐怕很难不被人盯上。   “无事,丞相府挺大的。”卢以清笑着说。   程燕茹鼻头微酸,“多谢夫人。”   “夫人,还有件事。”程燕茹又道。   “什么事?”卢以清的心中已经装不下事了,但碍于对方已经说出来,也不好让人将话咽下去。   程燕茹身子前倾更靠近卢以清些,“最近夫人还是不要去侧院的好,妾已经不止一次听见哀嚎声了。不过,火或许也是风过窗子。总之夫人还是当心的好。”上次蛇的事件她也听说了。   虽说以前有刘小妻那些人在侧院耀武扬威,但并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可见这种种都是冲着夫人来的。   卢以清微微点头,“我记心里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程小妻才离开。   秀芝几人匆忙进来,看见卢以清有些疲惫的笑,秀芝一瞬间觉得来长安并不是件好事。   可是,夫人总是要长大的。   “夫人和程小妻说了什么呀?”秀芝问。   “说了好多好多。”卢以清不太想回答,她拉过秀芝的胳膊,像个孩子一样依偎在旁边,“秀芝,我脑子又有点乱了。”   “夫人不妨和奴说说?”   卢以清摇头,“我要自己慢慢想想。”   想什么呢?来长安之前她有期许,如今怎么能整日想着自己在柳安眼中是什么地位?她才不要做那些诗文里的痴男怨女。   她微微勾起嘴角,“还是少想点好,说不定慢慢就清楚了。”   “是啊,总会清楚的。”秀芝悄悄回头和周禾对视了一眼,对方也送了口气。   在想清楚之前,卢以清觉得应该拉开些和柳安的距离。也罢,两人本来也算不得多亲近。   她的目光落在黄颖拿来的小玩意儿上,只是可惜了不能拿去给柳安看。   一直站在一旁的周禾其实不明白为何夫人有心里话只是自己琢磨,她若是主动去问丞相,或许能更加心安。   到底还是不够信任。   女子推敲的心思总是耐人寻味的。   ……   上官兆刚从酒楼里出来便看见一群人站在面前,他晃了晃脑袋,更晕了……   “公……公子。”   上官兆迷迷糊糊看见自家的侍从跪在地上,那个脸上怎么回事儿?怎么像花儿一样?   他凑过去看,一个不稳当摔了下去,头直接磕在了地上。   “哎呦。”跪着的侍从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都疼。   站着的一个配刀侍从上前踢了一脚,“昏倒了。”   王津仍旧没有任何神色,“带走。”   酒楼的顶层的靠窗小隔间里的柳安嗤笑,没想到上官荣那样的豪杰也能生出这么烂的儿子。   很快王津便带着人走到了屏风之外。   一盆凉水浇在上官兆的脸上,他骤然清醒。彼时才看见自家的侍从上满是大包!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上官兆想要站起来,头上的痛觉传来,他摸了一下。   “嘶!”紧接着,看见了手上的血。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啊!”上官兆话刚说完就被王津一脚又踹在了地上。   上官兆不想挨揍,哭叫道:“你们要什么我都能给,放了我吧!”   隔着屏风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上官兆想要抬头看里面人的身影,王津又是一脚将人踹到了远处。   上官兆捂着肚子,嘴里一股浓浓的血味。   匆匆的脚步声让他有了点意识,上官兆看清来人的身影,是管家!   他想伸手去够住官家的腿,心想,这群混账马上就知道怎么死了。   可他眼睁睁看着管家略过自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   紧接着上官兆更吃惊了,管家竟然跪下了!给那个踹了自己两脚的混账东西跪下了!   他强撑着从地上起来,“你跪什么!”嘴里的血顺着嘴角流出,他的声音也含糊不清。   王津知道丞相不喜欢看见这样血淋淋的场面,刚准备再来一脚,前面的老者赶忙拦在前面,“贵人!贵人!放我们家少爷一命吧。”   屏风里面又是一声轻笑,瞬间整个屋子都没了声音。   又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上官兆再回头竟然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他想走上前却被母亲一甩袖丢在地上,正当他惊讶之际。   只见自己平日那样高傲的母亲跪在了地上,隔着屏风对里面的人磕头。   “丞相,放过小儿一命吧!”   “啧,夫人都来了呀。”仅是听声音就知道里面的人是笑着的。   此时,上官兆已经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了。他从无数人口中听说过柳安是个笑面虎,但隔着屏风,那戏谑之意,阴冷骇人。   方才还怒火中烧的上官兆狼狈爬到母亲身边,跟着一起磕头。   一条蛇而已,柳安究竟是怎么查出来的?!   “我倒是不想为难令公子,这样吧,若是令公子能活着从虎牢中出来,我便放了他。再或者你们等肖洛回来,看他愿不愿意给你们一家留个活口。”柳安说话的语气很是轻快,像是在商量明日究竟是吃糕点合适还是喝羹汤更好。   肖洛……   长安不良帅!   “不不不!求丞相放过!”夫人的头重重磕在地上,额间已经有些血肉模糊。   “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柳安又道:“走吧,等肖洛回来了再说。”   他话说完没有一个人敢起来。   “哦?王津,上官兆想要去虎牢你还冷着干什么?”柳安道。   王津还没动手,上官兆连滚带爬躲在母亲身后,“走!我走!”   不多时,房间除了地上的血腥,再无几人来过的痕迹。   柳安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因为一个当初自己没有得到的小妾就想着报复,还真是在长安活的太踏实了。   “丞相与上官将军素来无交集,他的公子怎么会对夫人下手?”王津不解。   柳安双手负在身后走在前面,“他当初想要把周禾处置那个刘小妻收了,没想到不知道被谁不长眼送去府上碍了夫人的眼。如今刘小妻死了,倒是想要装个深情,算到夫人头上。”   “那我因为这件事算到他一家头上,不过分吧?”柳安还故意问了问。   “不……不过分。”王津磕磕巴巴道。   ……   上官府上一片死寂,上官兆跪在正堂泣不成声,这不争气的儿子让整个上官家都陷入一种为难。如今将军在外征战,府上发生这样的事更是无处可说!   “母亲、母亲不如给丞相送个女人吧!”上官兆道。   “糊涂啊你!你怎么不想想丞相是为什么要了你的命!”上官夫人知道自己儿子不该去碰逆鳞!   她来回走动,府上确实有个适合送去的女子,但丞相府定然不会收下。   “母亲!”上官兆忽然起身走到上官夫人旁边,“把青青送到肖洛府上。”   “这怎么行!”很快又被上官夫人否决了,但转念一想,也不是不行。   上官青青是上官荣上一个夫人生下的孩子,上官荣看得紧从未让她从府上出去过,上官青青的样貌也是能在整个长安数得上的。   起先上官夫人一直准备把人送进宫去,这样的性子想来只会惠利上官家。   既然今日危及,那送去个肖洛也不是不行。唯一担忧的便是上官青青常年在府上,整个人显得与年纪不符的笨拙……   无碍,只要能哄好肖洛,上官家就能免遭一难。   “你去告诉娘子,就说定下了门亲事。”上官夫人走到婢子面前淡淡道。   ……   柳安怕卢以清察觉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刚一到府上便先换了衣裳。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衣裳出来,刚好碰上要去小厨房的念念,“夫人今日穿了什么衣裳?”   “回丞相,淡粉色襦裙。”念念道。   柳安一听,红花绿叶极好的!看来他和夫人还是心有灵犀的。   “你要去做什么?”柳安又问念念。   念念道:“夫人说让小厨房炖汤。”   “那就炖上两份。”柳安说完,很是高兴的去找夫人。   很快他便走到了卢以清所在的房间,这是一间专门用来放器乐的地方。只见卢以清坐在琴的一旁。   “夫人是要弹上一曲?”柳安问。   坐了一下午后卢以清的心已经慢慢静了下来,但在看见柳安的一瞬间,她又有些难受。   “拿下去吧。”卢以清对一旁的婢子道。   她起身走到柳安身侧,“夫君今日回来的早,晚膳还没好,须得等些时候了。”   柳安想要靠近她一些,卢以清却下意识往后撤了身子。   柳安的手愣在原地,心中猜不出,夫人这是怎么了?   他笑着说:“既然还有时间,不如夫人与我对弈一局?”   卢以清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要拒绝,又不知如何开口。   “夫人不太想?”柳安问。   卢以清点点头。   为何连不想都不敢说。柳安垂在身侧的手来回搓磨,伸手便能碰到夫人的手,却还在犹豫。 第22章 二二章   柳安的手刚伸出一些,卢以清人也刚好走到了门前。   “我先去看看有没有好。”想躲着柳安的心思是藏不住的。   “嗯,好。”柳安只好应下。   “周禾。”柳安忽然喊住了准备和卢以清一起走的周禾。   周禾瞬间明白丞相的意思,但他心里也有些为难,毕竟今日的事他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除非……抓来程小妻问问。   但这绝对是行不通的,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恐怕会弄巧成拙。   卢以清的脚步顿了顿,但并没有回头。   ……   未等柳安开口,周禾便道:“属下也不知道夫人为何忽然情绪大变。”   本来以为要听见丞相的责骂,毕竟几个人守着一个夫人,竟然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却不想柳安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柳安叹声气,“夫人怯我。”   这一点周禾再清楚不过,卢以清平日里的样子与在丞相面前的谨小慎微完全不同。   “但我不想夫人怯我。”柳安又说。他眼神无光看向远处,心中说不出的压抑之感。柳安平生未曾想同任何人走近过,可阿竹不同,多年前是阿竹自己向他走过来的。   柳安以为只是距离远了些,但还是一样的亲近,刚开始生分只是长时间没见了的原因。况且他们现在是夫妻,只会越来越亲近……   或许是他错了,他只想着娶阿竹,但并未问她是否想嫁给自己。   “周禾,是我对夫人太严苛了吗?”柳安平生第一次生出来不自信。   “丞相已经很好了。”周禾道。所谓旁观者清或许就是这样的。   柳安再次叹声气,双手负在身后,无奈笑笑。   明明也没有奢求夫人能很爱自己,可前几日不还是好好的。   多想是无用的,还是要早点明白夫人究竟在想什么才行!   “走!去找夫人!”素来是行动派的柳安,又成了刚回府上时那副兴致满满的模样。   ……   见到柳安过来卢以清并没有多想,她只是道:“夫君来得倒是刚好。”   这是他们极少一起用晚膳,桌子上的一切都是按着卢以清平时的喜好来的。柳安大致看了两眼,不是很合自己胃口,但还是坐了下来。   “夫人喜欢吃鱼,明日可以让人去外面买些新鲜的小鱼来煲汤,味道丝毫不比这些差。”柳安道。   卢以清道:“林间的溪流有些小鱼,但那时候都是当做了朋友,便也没有了吃小鱼的习惯。”   柳安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像是静止了一般。   “没有说不能吃小鱼的意思。”卢以清忙道。   分明是自己说错了话,怎么又是夫人紧张了起来?柳安想今晚一定要和夫人说清楚些才好。   柳安笑了笑,“夫人紧张什么,不过是说一条鱼而已。”   这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可算是让秀芝看明白了,两个人就是太着急了些。   十年没有在一起生活,哪有一开始就能亲近的毫无顾忌。卢相和夫人相濡以沫数十载才有了那样的默契,就算是丞相想要主动培养感情,那也是需要时间的。   这一日的晚膳丞相和夫人吃的都不多。   柳安只要卢以清藏着心事,便道:“撤下去吧。”   前几日外面下着雪,院子里点着灯,倒是一番美景,可惜当时没时间陪夫人看看。进来几日终于有些时间,可外面的除了冷风便什么都没有了。   关着的院子确实是个去处,只是柳安不知道夫人看见是会难过还是开心,他可是赌不得的。   “夫人是想去歇息还是再消遣一会儿?”柳安问。   商量的语气让卢以清觉得柳安太把自己当成个孩子了。   “早些休息吧。”卢以清道。   说完她便起身先行离开去沐浴,柳安去了趟书房,在里面来回踱步也没有心思看东西。   索性早点去卧房陪夫人。   ……   听见门声响的时候卢以清仅穿了一件里衣,她慌张看了秀芝一眼。   “是丞相。”秀芝道。   即便是丞相,她还是有些紧张。   “嗯。”不过面上还是装作平静。   走出来时,她微微垂着头,试图藏住有些泛红的脸。   秀芝和念念欠身行礼后便离开了。   房中仅剩两人。   卢以清好几日没有这般清醒和柳安独处在这里了,上一次还是来的第一日。   “夫君可需要我给你拿被褥?”卢以清轻声问。   柳安眉头微蹙,“不用了。”   卢以清心头一顿,抬头看向柳安。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眼瞧着柳安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心口处紧张的像是要跳出来。   有些事情注定要发生,但为什么是在自己听说柳安有心上人的第一日。   她抿着双唇,柳安一步步贴近,然后,略过……   卢以清呼出一口长气,紧张的劲头还没过去,她转过头去,见柳安很熟练的从榻上拿了被褥。   而后再一次经过卢以清,很熟练的铺在了地上。   地上还是有些冷的,不过柳安并没有打算给自己准备一张床,只要不准备床,总有一天能爬上夫人的床!   他感觉到夫人还在看着自己,便转过身去问:“夫人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没有。”卢以清很快回。   “那,我有想说的。”柳安往前走了两步,这一次卢以清没有后退,却抖了抖身子。   柳安解开自己的披风,走上前披在她身上。   双手顺着向下牵上卢以清的手,“夫人怕我?”   “嗯。”既然都被问出来了,再否认也没什么意义。   “阿竹。”柳安换了个称呼,道:“我知道十年间难免会让人有生疏,忽然回到长安让你全然亲近我不太可能,但你不用怯我,阿竹永远可以把我当做能给你撑腰的人,而非是你要畏怯的对立面。”   卢以清点点头。   “所以,阿竹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柳安顺势而问。   “啊?”卢以清埋着头,“没有。”总不能说,我听说你有个心上人。   柳安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阿竹还是不信任我。”   他放开人的手,将人整个抱在怀中,手轻轻抚着她的头。   卢以清的头贴在柳安的心口处,听着他也算不得平稳的心跳声。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柳安道。   这样的柳安和卢以清记忆里的是不一样的,那时候的柳安并不爱笑,只有自己非要缠着他笑的时候他才会笑。整个人也冷冰冰的,不会说哄人的话,和温柔二字可以说毫无关系。   “好了,快回去睡吧。”柳安道。   卢以清点点头,走到榻上,刚进被窝还是有些冷,她想,或许夫君更冷。   房中的灯只剩了一盏,卢以清用手肘撑着身子悄悄往柳安的方向探头。   “快睡。”柳安的声音传来,被察觉的卢以清赶快又钻进了被窝。   闭着眼睛的柳安勾了勾嘴角。   这一晚,柳安难得做了一个好梦。   ……   年关之际,崔远府上来拜见的人数不胜数。柳安不见人的规矩不是今年才有的,众人早已习惯。加上今年裴右相家里又出了些事,自然是有大批的人往左相的府上来。   来者不乏年轻的士子,崔远也在其中留意着合适的人选。   他本以为柳安能是凌儿的去处,没想到这小子闷声干了件大事,直接一巴掌打在他的老脸上。他一肚子怒气自然不准备搭理柳安,到底是做了十年的政事堂丞相,柳安竟然还摆起了面子。   也不知道他府上究竟是藏了个什么妖孽,竟让他一步步远离自己。   说来,柳安的相位他可是功不可没!当年费尽心思扳倒卢征他可是想要自己上位的,但不知为何陛下竟然选了一个毛头小儿!当时柳安不过十六岁,且在这之前一直跟在自己手下并未在陛下面前露过脸。   柳安确实是顺利做了丞相,但没有自己的扶持,一个孤头丞相又能在朝中掀起怎样的风浪?   但不想,他竟然一连做了几年大事,在边境为难之际善举武将平稳战乱,旱灾之际,亲自去开仓放粮,为了防患未然,主张挖河!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无益于当下却耗费人力的事从他手中而出,说来奇怪,当时陛下如此年轻脑子也不糊涂,竟然还都一一应允!   但征战的赋税和挖河的人力都让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柳安这个丞相虽然在陛下眼中是个人才,但在百姓严重可不是个好丞相。即便是当初放粮,也没人说他一句好。   后来,柳安一次次登上府门,崔远知道自己和那个位置无缘了,既然柳安愿意巴结自己,那继续收着他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对自己毕恭毕敬。   崔远还一度以为他中意于凌儿,未来贤胥的身份几乎要坐定了!   这时候他杀出来一个夫人!   柳安的夫人似乎让崔凌成了笑话,但崔凌才不缺柳安一个!   “父亲,这是小妹今日写的,请您过目。”崔凌因为上次不争气的话,被罚抄写祖训,日日都要交到崔远手上。   “小妹还让儿子给您带句话。”   “讲。”   “小妹说她想清楚了,世上又不止柳安一个男子,她必定要嫁一个比柳安更有野心的人。”   闻言,崔远笑了,这才像是他的女儿。   “告诉凌儿,明日就可以出府了。”崔远道。   ……   身在后院的崔凌此时正望着墙发呆。   “凌儿怎么又在这里看墙?”崔婉走来问,听母亲说妹妹已经看了多日了,她生怕妹妹心里生出什么毛病。   闻声,崔凌回头看见,笑着说:“姐姐来了。” 第23章 二三章   崔婉走到她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又长高了。”   “姐姐乱说,谁到了这个年岁还会长。”崔凌道。   崔婉手拂过崔凌的发丝,“听母亲说凌儿近日总盯着墙,在想什么?”   “在想柳安的妻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崔凌直言不讳。   这话却让崔婉心中一颤,“我们凌儿这样好,又不是非他柳安不嫁!”   “噗!”崔凌笑了出来,“姐姐不是怕我还想不开吧?”   她牵上崔婉的手往前走,“我能想开,这天下定然不会有比我更好的人,选了那女子定是柳安瞎了眼!”   崔婉深呼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姐姐还不知道我的脾性,我不会给别人瞧不上我的机会,只有我看不上的人!”也就是见过自己苦恼的父亲母亲没有在这里,否则她现在脸就疼的火热。   “我倒不是怕你想不开。”崔婉凑近崔凌道:“而是怕你对丞相夫人下手。”   “姐姐这就是多虑了!妹妹何曾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除非……除非她主动撞在我头上!”崔凌又道:“下作的事我可做不来,但是柳安得罪这么多人,如今有了一个宝贝到都不愿给人见的夫人,想要对他夫人下手的人多了去了!”   本来丞相夫人就不会太过安全,如今又是个没有身份的女子,除非柳安能一直将人锁在府上,否则必定要成为她人的鱼肉。   崔婉笑了,“若是你们真的在宴席上相见,你还能当众驳了她的面子?”   “那又如何?”   “你呀!”崔婉指了指她的头,“凌儿你要清楚,政事堂丞相若是要对左相绊阻并不是难事。”   崔凌正欲反驳,看见三兄长小跑着过来。   “凌儿,父亲说明日你就可以出府了。”   “姐姐!我能出去了。”崔凌随即不管崔婉了,急匆匆往房中跑,她可是要好好选选出门的衣裳!   崔婉看着这个长不大妹妹,笑着摇了摇头。   ……   上官青青被送到肖府时,门口的侍从拦着不让进。   但管家看那架势……怎么像是送亲的?不良帅走的时候也没说自己有婚约啊,况且现在不良帅还没回来,怎么忽然多了个夫人?   这这这!   一时间他肯定是问不了不良帅的,对方可是上官将军家,此次不良帅被调遣出去就是和上官将军在一起的。莫非是二人在军营说好了?   管家没敢犹豫太久,便让人进来了。   肖洛的府上并不算大,管家着急忙慌收拾出一个住所。   “不良帅尚未回长安,这些日子夫人您有事便吩咐下人。”管家道。   上官青青点点头。   成亲对她来说本就不是奇怪的事,从小她便知道自己是要嫁出去的人。因为没听说过旁人成亲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上官青青也没觉得自己成亲显得奇怪。   坐在榻上的她唯一苦恼的是,没人来给自己掀盖头。   她又一想,听说这个夫君和父亲在一起,父亲走时说要去很远的地方。   那她不会要一直盖着吧?!   想到这里上官青青有些难过。   好在现在房中不止她一个人。   可她并不知道在身边陪着自己的婢子现在有多慌张,肖洛是个脾气极怪的人,如今姑娘也只是作为赔礼送过来的,而这件事肖洛又是全然无知。如今只能盼着上官将军和不良帅这次回来后十分相和,若是这桩婚事……   婢子轻声叹气,这桩婚事本就是个笑话,好在动静小,不至于是强行按给不良帅的,他若是不满意倒是可以收为妾室。   只是,要苦了姑娘。   ……   过年这几人,整个长安都洋溢着喜气。   每日卢以清醒来都能看见柳安在房中坐着看书,记忆里柳安是最不喜欢看书的,他素来是个喜欢舞刀弄剑的人。当初父亲为了让他好好看书,还收走了他的剑。   “醒了?”柳安眼睛并没有从书上移开,倒不是他看书不专心,而是听力极好。幼时练剑,兄长会遮住他的双眼,仅用听力来确定剑来的方向。   “夫君为何每日都醒这么早?”卢以清知道是自己醒来的太晚了。   柳安讲手中的书放下,走过去给卢以清拿衣服,“若是没有养成早起的习惯,上早朝时打哈欠可如何是好。”   “噗。”卢以清被逗笑了。   柳安将夫人的衣服搭在小臂上,接着在榻边坐了下来,“夫人别笑,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是谁这么不怕死?”卢以清问。   “当时的礼部侍郎,这人啊,前些年喜欢饮酒,有一日喝多了,烂醉如泥!直接睡到了第二日的晚上,醒来后丝毫的倦意都没有了。天还未亮,正要上朝,他的倦意上来了。”柳安绘声绘色说着,“这要是换了旁人,上朝时哪有敢如此松懈的,可他不似其他官员,非但没有紧绷着,还觉得大殿上暖和,适合睡觉!”   “当时正在发水灾,陛下问谁愿前往。凡是灾难发生,民生动荡,文官大多不愿前往。正当安静之际,他忽然打了哈欠。”   “哈哈哈,然后呢!”卢以清追着问。   “然后陛下问他是没睡醒吗?他说,只是一恍惚仿佛做了个梦,梦到身在水灾现场。”   “陛下不会真的心了吧?”卢以清问。   柳安道:“自然不会,但这有人主动请缨,陛下那是相当高兴。”   卢以清点点头,“那现在呢?现在他还在宫中吗?”   “在呀,他成功熬死了礼部尚书,自己成功上位了。”柳安心想,真是给这老小子面子,让自己在夫人面前一顿好夸!   “倒是个激灵的人,那他现在还喝酒吗?”卢以清又问。   柳安摇头,“不喝是不喝了,但原因却是因为有次大醉后惹怒了他夫人。”   “还是个怕夫人的。”卢以清小声道。   “是疼夫人的。”柳安的这句话极轻柔,刚好说在了卢以清心坎上。   卢以清低下头,伸手去拿柳安手中的衣服。   对方却没有松手,“我来给夫人穿吧?”   “啊?”   “夫人不愿?”柳安的话像是能勾走人的魂儿,大抵是因为这里只有两个人的原因吧。   她点了点头。   布料隔着里衣从卢以清的肩头滑过,一层层布料叠在她身上。柳安系带子时手很轻,但依旧系的很牢固,这就让卢以清感觉奇怪。   “我下手没个轻重,没疼着夫人吧?”柳安问。   “没,没有。”   柳安偷偷笑了笑,“近日我都在府上,夫人就不用去侧院和她们玩了。”   “许久没去了,听说侧院总有很奇怪的声音。”卢以清说。   “哦?那我让王津去查查。”柳安说。   “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要不让王津歇歇脚?”卢以清想,王津每日跟着柳安出去应该也不会很轻松。   丞相府整日都如此严苛把守,正如周禾的话,就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倒也不用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战战兢兢。   “夫人说的是。”柳安如此放心,是因为自己还在府上,外面的人就算是再想放肆,恐怕也得掂量着时间。   卢以清想帮柳安穿好衣裳,便可以出门了。   她走过去拿衣服才发现上面还挂着一身自己的衣服,昨夜秀芝同自己说过,准备的似乎就是如今挂着的这身。想来是柳安拿错了。   等她看见柳安的衣服时,又打消了前面的念头。   今日柳安要穿的同自己身上的颜色完全一样,卢以清上手一模,何止是颜色一样,就连布料都是一样的。或许还是同一匹布做出来的。   她悄悄回头,隔着屏风看向柳安,对方又拿起了手中的书卷,那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拿着衣裳走出去道:“夫君可要穿衣?”   柳安将拿着书卷的手背在身后,走上前牵上她的胳膊,两人再一次回到榻边。   “外面冷,丞相府不会来人,夫人不用急着出去。”柳安道。   且不说是要过年,就算是平日里她只要醒了就会出去。   “夫君若是不动,整个府上连点气氛都没有。”卢以清道。   柳安清净惯了,一时间忘记卢以清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夫人想要什么样的气氛?”柳安问。   “忙忙碌碌又喜庆。”卢以清也不含糊。   忙碌?那不就是给下人们找点事情做?这个他熟啊!   “行,今日我便让夫人感受到年味儿!”柳安答应的倒是爽快。   ……   直到两人用完膳坐在外面围着小炉闲谈,卢以清看着侍从们忙碌的身影才明白了柳安意思。   仅是坐在这里都能听到各个院子里传来的吵闹声。   就连婢子们也奇怪,平时就算是再忙碌,丞相也不许发出任何吵闹的声音,今日却直接让所有人喊出来。   随着一声清脆,一个婢子慌张跪了下来,地上是刚碎了的瓷器。   “无碍,下去吧。”卢以清见她瑟瑟发抖,便先说了句。   但那婢子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柳安冷声道:“夫人说话你是没听见吗?”   婢子连忙抬头,直接用手捡起碎屑,匆匆离开。   卢以清从未听柳安这样冷声说话过,记忆里他虽然清冷,但不至于……如此吓人。   “怎么了夫人?”   柳安忽然柔声下来,让卢以清浑身一激灵! 第24章 二四章   卢以清扯着嘴角,“没事。”   但心里却想,原来丞相也是转头就能变脸的人。   如今确实是很忙碌,倒是有了她记忆里的感觉。但是一年到头,整个府上的人还要如此忙碌,似乎并不是很好。   “这样他们会很累吧。”卢以清想着,下意识说了出来。   “只要是热闹的事,就没有不累的。”柳安道。   卢以清忽然有些自责,若不是自己说希望有些年味儿,或许他们也不用这么累。但是一转眼她看见两个婢子笑着过来,见到他们的一瞬间又收回笑容,呆呆行礼后便走开了。   “府上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欢快的氛围了。”周禾道。   这话他是说给卢以清听的。   柳安道:“我平日里严苛,虽不常在府上,也没有许多规矩,但所有人都是谨言慎行。夫人一来,才让这偌大的府上有了些人的气息。”   “既然是想热闹总不好只让大家去忙。”卢以清说着便站了起来,“夫君不去贴窗花?”   柳安笑了出来,“夫人若是邀请我去贴门联,兴许我还有这个兴致。”   “诶?门神是什么样子?”卢以清记得小时候见过,但每次过年看见都会被吓哭。   “我不信那个,府上没有。”柳安道。   卢以清心想,也对,再恐怖的门神恐怕都没有画一张丞相贴在门上合适。   “念念,去拿来那串风铃。”卢以清忽然想到不久前秀芝带回来的风铃。   那是一串绿色的风铃,倒像是用来刻画竹子的。连那些穗,都像是竹叶一般。秀芝想夫人见了一定喜欢,便买了回来。   柳安环顾四周,“夫人要系在哪里?”   卢以清指了指头顶,“夫君觉得此处如何?”   “甚好,风过时,也能与夫人说上两句。”柳安道。   卢以清忽然笑了,“那也不如周禾厉害,还能喝马儿说上两句。”   “夫人,您又拿属下说笑。”周禾还不知何时连夫人都知道这件事。   柳安笑了,“周禾到底是没学会,也就是夫人来了,否则定要他学会才能回来。”   “哎呦,丞相放过属下吧,属下哪里有这个本事。”周禾道。   说话间,念念已经把风铃取了过来。   周禾站在凳子上,还不忘让念念扶着凳子,挂起来倒还是利索的。   念念见周禾要下来了,便早一步松开了手,谁想周禾摇晃着身子并没有下来。   “哎呦,念念姑娘,你快扶着。”周禾慌张道。   “噗。”卢以清笑了出来,“就算是摔下来也没有多疼。”   “啧啧,周禾你就这点子胆量?”柳安也故意说。   周禾从上面跳下来,还顺着力往前走了几步,差点一头撞在柱子上。   “属下身子骨脆。”周禾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卢以清淡淡一笑,正想接着调侃,看见侍从拖着一个匣子走了过来。   周禾心想,这兄弟是来救自己命的吧!   “丞相,夫人。”侍从将手中的匣子呈上,柳安接过来放在桌子上。   卢以清的目光紧盯着,“这是?”   “一份年礼。”柳安一打开,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是一些玉器罢了。   唯一让卢以清好奇的,便是这份礼是送往哪里的。   “夫君这是要送到哪里?”卢以清问。   “大理寺。”   “大理寺?”   “送去吧。”柳安对那侍从道。   侍从走后,柳安慢慢道:“这个人夫人也认识,不过现在不是带夫人去的合适时机。”   她也认识?卢以清稍稍垂眼努力去想。   “夫人是想不到的,当初他还没去大理寺。”柳安又道。   “也是,这么久了,总会有些变迁的。”卢以清笑着说,“不过,夫君能放心我去见的人,想必是很信任的人。”   “自然,等夫人见到就知晓了。”   若是两人相见了,何止是对卢以清来说是个惊喜,对那人来说更是。   卢以清上扬的嘴角一直放不下来,“不知为何,明明是日后才能见到的人,但今日想到就会很开心。”   “这大抵就是期待。”柳安道。   他有过绝望,有过亡崖生花之感,后来一山攀过一山,正是想着要给卢以清一个安稳的生活才熬过了许多事。   “夫君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卢以清充满好奇。   “有。”他看着眼前的人像是做梦一样,“在等夫人回长安的日子。”   卢以清想,她对柳安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可最后她只是笑了,“那夫君等到了。”   “嗯。”他应了一声,指腹摩挲着璋玉,又道:“阳和启蛰。”   风吹动头顶的铃铛,几人不约而同抬起头。   见竹叶摇晃,与风缠绵,似有沉浸之意。   “品物皆春。”卢以清缓声道。   柳安点点头,“夫人学的不错。”   “到底是夫君亲自带来的书,自然要好好读的。”卢以清道。   当时她并不知道永州到长安的距离,回来这一程更是明白了多远。想来带过去这么多书也不容易。   柳安却道:“夫人多虑了,那些书是在永州买的。”   “……”,卢以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道:“那也是夫君的心意。”   周禾心想,夫人正感动呢,丞相您倒不如不说。   柳安起身道:“现在去贴窗花?”能和夫人亲近一点,他便想多近一点。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伸出了手。   卢以清正要答应,瞧见了程燕茹,对方或许只是路过,但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卢以清想到了柳安的心上人。   刚准备伸过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柳安顺着卢以清的目光看去,心想,这是谁?   被看见了不来总是不好的,程燕茹走来行礼。   卢以清道:“程小妻过来一起坐吧。”   程燕茹愣了愣,和柳安一起坐着?能活到明天吗?但夫人如此盛情,似乎又不是很好拒绝。   她余光看见柳安冷着的脸,脚步往回收了收。   “反正无事,过来说说话。”卢以清起身将人拉到身边。   路过柳安时,程燕茹明显感受到了丞相身上的戾气。   周禾似乎都听到了丞相即将咬碎自己的牙。   柳安笑着回头,勾起一侧嘴角,“这位小妻倒也是闲得慌,到处转悠。”   程燕茹的呼吸都被堵在了嗓子里,卢以清也听出了柳安的阴阳怪气。   “府上就这么大,走动走动就能遇见的。”卢以清道。   程燕茹只敢僵硬扯着嘴角,话是一句都不敢说。   柳安扶着额头,心中想着,干脆明日就遣散侧院这些人!   “夫人不去贴窗花了?”柳安问。   “算了。”卢以清心中堵得慌,“不如和程小妻一起坐坐。”   她看向程燕茹,“这几日也不见你出来走动,在房中干什么呢?”   “回夫人,闲来无事也就是做些女工。”程燕茹道。   卢以清双手拉着人的手,“你还会女工呀,改日拿来让我瞧瞧。”   “也是自己学的,怕是会污了夫人的眼。”程燕茹谦虚道,不过是因为在府上无趣才开始自己琢磨着来的。   程燕茹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女工更是无师自通,不像是她自己说的那般差劲。   “既然会污了眼,索性就不要提起。”柳安道。   “咳咳。”卢以清咳嗽两声,“丞相的意思是,总拿针会伤眼,还是要照顾好自己。”   程燕茹就静静听着这夫妻俩说着一黑一白的话,方才夫人一咳嗽,丞相的面色瞬间缓和了不少。有夫人在这里,想来是安全的。   “多谢丞相、夫人关心。”即便知道柳安不是这个意思,程燕茹的意思还是要到位的。   “倒也……”   “咳咳咳。”柳安话还没说完,卢以清又咳嗽了几声。   柳安只好闭嘴。   周禾见丞相忍着都替他难受,他可是有幸见过在丞相尚未能掌控时,一场宴席上,丞相一人唇枪舌战的景象。   其实也怨不得丞相受不住嘴,平日里他不难受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反击,更何况今日……   程燕茹见此情景,心想还是先溜走为妙。   “妾…”话刚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丞相,冬至那日来的士子又来了。”王津走过来道。   想来也不奇怪,上次仅是那一面虽不曾让他步步高升,但听说在户部顺畅了不少。   柳安本是不想见他的,但若是让他进来,这碍眼的小妻岂不是会很识趣的离开。   “让他进来吧。”柳安道。   他正思量着,这人何时会起身说要离开,却听见夫人的声音传来。   “又不是见不得人,走什么走。”   如此柳安只好闭上嘴。   ……   曹晨阳后来才知道,冬至那日丞相能见自己全然就是运气好,可如今整个户部都觉得自己是丞相罩着的人,就连尚书都亲自过来问自己在户部可还觉得习惯。   只有曹晨阳自己明白,自己和丞相那是半点子关系都没有。   若是这次丞相不见自己,他甚至不敢去想日后在户部要怎么混。   他随着王津的脚步,一路来到了丞相府的后院。偌大的府上到处洋溢着喜庆,谁说丞相不喜热闹的。   行至柳安面前,他拱手行礼。   抬头见,看见了丞相夫人,及她身边那位……绝色佳人。   一瞬间,曹晨阳又赶快低下了头,心中慌乱无比。 第25章 二五章   他连忙又低下了头。   “户部?什么来着?”柳安单手放在桌子上, 身子微微向后仰着。   曹晨阳的身子又低了一下,“回?丞相,是户部?员外?郎。”   “哦。”柳安轻声应了一下, 指尖慢慢叩着桌面?,“倒也是个?不错的?官职。”   像曹晨阳这样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能爬到这个?位置已经很不错了?,难的?不只是爬上来,还有就是能否坐住这个?位置。   空有个?官职没有实权, 就连最基本的?调动都很困难,这一点柳安可?是清楚的?很。   曹晨阳只会?弓着身子,嘴里那些想要感谢的?话一句都不会?说。   见他局促的?样子, 柳安觉得很有意思,嘴角勾着, 有些戏谑道:“怎么不多和你们户部?的?人学学口舌?”   这些日子曹晨阳大致也明白了?,六部?之中,只有礼部?尚书同丞相交好, 兵部?尚书和柳安的?交集虽不多,但?柳安的?亲信握着太多兵权。其他各部?无论是否满意这个?丞相,只要是柳安的?意思, 各部?也都必须做到位。   而丞相对朝中所有言官似乎都不大友好……越是能说的?, 他就越喜欢上去反驳两句。   户部?尚书是个?极为伶牙俐齿的?人……自然和丞相不太对付。   “倒是个?勤勉的?人。”卢以?清见曹晨阳不知如何开口, 便道。   曹晨阳这时候才注意到丞相夫人,方才他是连扫一眼都不敢。   长安城都知道丞相有位深藏府邸的?娇妻,但?鲜少有人知道夫人相貌如何。更是有人说夫人貌丑, 多看一眼那都是骇人的?。   他余光中微微能看清些轮廓,丑?夫人和这个?词恐怕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丞相不是洪水猛兽。”卢以?清又笑着说。   听?到夫人的?话, 柳安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嘴角勾了?勾, 就连开口都温和了?几分,“行了?,我这里没有年间登门的?规矩,来一趟我也算知道,回?去吧。”   这样不会?说话的?,只会?浪费他和夫人的?时间。   “是。”曹晨阳心中松了?口气,但?不敢松完,生怕走到一半再被丞相拎回?去。他可?是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看来丞相在朝中还是很威严的?。”望着曹晨阳的?小碎步,卢以?清道。   当初也有不少人会?来卢相府上,但?吓成这样的?却是没见到过。   卢以?清想,自己若是看见一个?人能吓成这样,估计也是不敢靠近的?。   她倒不是觉得这士子有胆识,而是人在朝中,若是一个?依靠都没有,恐怕活的?更惨。不过是被逼到绝路上罢了?。   曹晨阳前?脚刚走,程燕茹就坐不住了?。她起身道:“妾有些身子不适,恐怕不能陪同丞相、夫人了?。”   “既如此?那便回?去吧。”柳安一听?程燕茹要走,自然不会?有半点要挽留的?意思。还生怕她走得慢,被夫人再留下来。   但?这次卢以?清可?没有留人的?意思。   从程燕茹站起来到完全消失在视野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手指轻轻扣着桌子,心想,也不只是在朝中威严,在府上也挺威严的?。有些悠闲的?样子,像极了?方才的?柳安。   “夫人在想什么?”柳安见她一副思索的?样子。   卢以?清撒了?谎,“在想夫君轻叩桌子的?时候在想什么。”   柳安不太清楚自己下意识的?这些动作,真准备问夫人自己方才的?样子,只听?夫人道。   “那士子看起来是极怕夫君的?。”   说完她又想,已经在朝为官了?,称为士子,确实有些不大合适。   同样听?到这话的?周禾心想,朝中哪里有不怕丞相的?。   柳安道:“到底是年轻人,我如此?随和也能害怕。不过这样也好,总比那些年少有冒失的?人适合在官场生存。”   随和?这话丞相说着也不脸疼。周禾努了?努嘴。   “夫君越来越像父亲了?。”这话一说,周围的?都有些好奇,夫人的?父亲究竟是谁?   柳安直言,“若是真的?能学到半分也是好的?。”   看来是个?很让人尊敬的?人,周禾想。整个?朝中能让丞相真正尊敬的?也就大理寺那位,其余的?倒是没听?说过。说起大理寺那位,他曾有位旧友。   周禾忽然浑身发?麻,难道夫人是……前?丞相卢征的?孩子?他嘴角发?干,酥麻感阵阵袭来,这件事经不起深思。秀芝说得对,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卢以?清不想在这里无聊坐着,不如拉着柳安一起做帮些忙。刚要起身,又见王津跑了?过来。   她手肘撑在桌子上拖着下巴,含含糊糊道:“不一会?儿的?功夫,王津来来回?回?走了?多少遍了?。”   “他不累吗?”或许是正午的?光洒了?过来,照的?卢以?清有些倦意。这分明不是春日,真是奇怪。   “王津这人,你让他歇着他才不习惯。”柳安道。   “又是什么事?”他晃了?晃手里的?茶杯,可?惜里面?的?茶水已经凉透了?。   “丞相,上官家的?人给不良帅送去了?一个?女子。”王津道。   “咳咳咳!”柳安嘴里的?茶卡住了?嗓子。   卢以?清赶快起身上前?,轻抚他的?后背,“何至于如此?。”   周禾也在一旁震惊的?张着嘴。   但?是看柳安侧院的?那些女子,就能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很新奇的?事。别说臣子了?,就连宫里的?妃嫔又何尝不是献媚之人送到宫中的?。   “哈哈哈哈哈。”柳安忽然大笑,“送去的?谁?”   “听?闻是上官荣已逝夫人所生唯一的?孩子,上官青青。”   柳安一反方才,这件事似乎更有意思了?。   “究竟是怎么了??”卢以?清看着一圈人在自己面?前?打哑谜,而里面?的?意思她是一句都没猜透。   柳安道:“夫人是不清楚,不良帅肖洛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上官家得罪了?……肖洛,这才趁人不在府上送去了?个?女子。”   卢以?清正准备说些什么,柳安接着道:“可?送去的?上官青青那可?是被上官荣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人,且现在上官荣和肖洛一同在外?抵御边境入侵。看来,上官夫人是真想和肖洛结亲啊。”   “上官青青若是像了?她母亲,想来长得也不会?差到哪里。”柳安笑了?笑,“肖洛回?来还得谢谢我。”   “谢你什么?”卢以?清问。   “啊……没、没什么。”柳安尴尬一笑,这事儿可?不能让夫人知道和自己还有关?系。   紧接着他便看见卢以?清面?色不对,只听?对方冷冷道:“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像是玩笑一样。”   “啊?”柳安回?想,自己究竟那句话说错了?,他也没有草菅人命啊!   卢以?清叹声气,想到侧院的?那些人,又道:“我知道这种?事情是常有的?,夫君也早已看习惯了?。但?女子不是玩物。”   最后一句卢以?清声音并不大,却很是坚定。   闻言,柳安心头一颤,这是他从未想过的?。   而周禾更是直接抬起了?头,他见过太多人了?。从当年妹妹的?那件事上,就让他明白,什么狗屁圣贤书!不过是给女子扣上一层层的?枷锁罢了?。于是他亲手扬了?‘圣贤书’,亲手断了?仕途路。   夫人明明实在富贵中长大的?,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本就是应该见怪不怪的?,这种?话能从夫人口中说出,周禾自然是无比意外?。   出身高贵的?卢以?清自然不会?有人将?其看做玩物,但?花街柳巷的?女子也好,寻常人家的?女子也罢,若是贵人见了?心生欢喜,那便是那女子的?福分。   玩物?柳安冷静想了?想,不,他不是将?女子看做玩物,只要他想,这天下人都是他的?玩物。男女都一样。   “夫人过虑了?,说不定还能成一门亲事。”柳安解释道。心中还在想,幸好刚才没告诉夫人是自己的?缘故,上官家才往肖洛府上送人,否则他自己造的?孽要自己受着了?。   卢以?清并没有柳安想的?那般生气,良久她才意识到,这是社会?的?劣根。而不应该归责于柳安一人。   “即便是两人都点头的?亲事也未免是合心意的?。”卢以?清回?应着柳安上句话。如果不是她的?存在,柳安也会?娶了?自己的?心上人吧。   这次的?言外?之音柳安听?懂了?一些,马上道:“我有件事想和夫人商量。”   “什么事夫君自己做主就好。”   “你是我夫人。”柳安声音明显提了?上去,他起身走到卢以?清身侧,“元宵之后,府上的?妾室都一并遣散出去。”   卢以?清微微一怔,“夫君做主就好。”   她脑海中闪过千万个?思绪,最终又落在了?柳安的?心上人身上。或许是要将?人接到府上了?,但?柳安真的?舍得让她做妾吗?   想来他是做不出宠妾灭妻那样的?事的?,若真做了?,言官定会?往死了?弹劾。   柳安以?为她听?见是会?开心的?,不开心难道是因?为怕那些女子没有去所?   “我也有些乏了?,想回?去休息。”卢以?清道。   柳安点点头。   望着夫人的?背影,他想,门神还没有一起贴……钟馗?倒不如贴一张自己的?画像能镇住鬼神。   想着想着,他又叹声气,“周禾,夫人是不是又不开心了?。”   “属下觉得,是的?。”周禾道。   柳安有些头大,“夫人平日里也经常不开心吗?”记忆里阿竹可?是个?喜欢笑也喜欢闹的?人,这他已经想着要陪夫人玩了?,就怪来的?闲人太多了?,本来都还好好的?。   周禾扯了?扯嘴角,“平时夫人挺开心的?。” 第26章 二六章   下?一秒, 他便收到了丞相极为友好的目光。   “那我究竟是说了什么让夫人不开心了?”柳安问。   “丞相,这次属下?就真的是不太清楚了。”周禾回。全程他都在这里坐着,也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对了!程小妻来了之后夫人开始变脸色的!   “丞相, 似乎是程小妻来了之后夫人有些不对劲的。”周禾道?。   “程小妻?哪个??”柳安不记得下?午见过这个?人。   周禾心想,你就算是记不住妾室,也不至于忘了今天只来了一个?女子吧……   “哦。”未等周禾提醒,柳安若有所思道?:“下?午来那个?呀, 看起来和夫人关系还不错,也没有多少心思……”   不对!柳安又想,女子的心思都是极多的, 说不定这人就在背后说过什么话,她一来又让夫人想起来了!   一定是这样!   “周禾。”柳安唤了一声。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周禾?”柳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但还是没有听到周禾回?声。   柳安蹙眉,回?头看见周禾又在想什么东西,直接走到他面前, “周禾!”   “诶诶诶!属下?在。”周禾的思绪忽然被打断,面前的丞相已经在即将发飙的边缘了。   “想想想,整天就知道?想, 再想下?去不如去猜马的心思算了。”卢以清一走, 柳安所有急躁的情绪瞬间出来。   周禾是真慌了, 上次丞相说完这样的话,直接就把自己?发配到了军营喂马……   “属下?、属下?是在想如何才?能?让夫人开心点!”   柳安重重叹声气,“不如今晚就把侧院这些人遣散吧?”   “啊?属下?以为得对症下?药!”周禾一本正经道?。   “说来听听。”柳安还是有些相信周禾的。   “丞相!”王津又从外面跑了过来, 因为脚步太快没有刹住,直接撞在了同时闻声回?头的周禾身上。   周禾就在柳安面前来了个?被动瞬移。   等他后知后觉从地上爬起来的时, 满是怒气的看着王津,这个?废物!   “噗!”柳安见周禾狼狈的样子, “夫人若是能?看见这一幕,想要也挺开心的。”   “诶!我去喊夫人,你们等下?再来一遍。”柳安想。   “丞相、丞相!”周禾忍着腿脚的疼,快步跑到柳安面前,“丞相,属下?知道?怎么让夫人开心。”   不管好?不好?使他现在都要死马当成活马医,王津那个?货没事儿吃那么多,撞起人来疼死了,再来一次他岂不是要升天。   “明日便是守岁夜了,彼时,便是您和夫人更近一步的好?时机。”周禾想了想,又道?:“属下?拙见,夫人需要的是陪伴,若是您能?陪在夫人身边守岁,再好?不过了。等檀香漫过庭院,您再慢慢去问夫人的心思……”   周禾又缓缓道?:“侧院的小妻是要遣散,但现在就遣散了总归不合适。夫人同那程小妻交好?,若是一应都走了,如今夫人是能?和您一同说笑,但您忙起来夫人又成了一人。”   “要你何用?”柳安反问。   “属下?……”   柳安摆摆手,周禾说的是有道?理的。   王津静静看着一个?没有夫人的教一个?有夫人的人如何哄夫人。他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对两人心生?敬佩。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柳安一边琢磨着周禾的话一边往前走,没注意前面的台阶。   脚下?一空直接整个?身子往前倾。   千钧一发之际,王津一个?箭步,一手将周禾推到地上,做了肉垫。   “啊!”闷哼声从地面传来。   柳安是没有怎么摔着,他伸手拉起周禾,“受伤了?”   “只要丞相没事,属下?这点伤不算什么。”周禾咬着牙,强忍着不拿出针扎死王津的冲动。   “辛苦了。”柳安伸手拍了拍周禾的肩膀。   就在手掌落下?的一瞬间,周禾愣在了原地。   骨头……要碎完了!   等柳安走远,周禾恶狠狠回?头,“王津!”   他们并不知道?远处的柳安也听到了这声嘶吼,他勾起嘴角,双手负在身后步子更自在了。   ……   细碎的脚步从柳安一墙之隔的门旁经过,柳安顿住脚步,往后退了两步站住脚步,微仰着身子探头往外看,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等柳安继续向前,门后的人捂着心口,喘着粗气。   她又赶快继续往回?走,穿过侧院中长长的路,转身进了一间屋子。   里面漆黑一片。   “小妻。”婢子只见到自家小妻慌张回?来,又把自己?关进了里面。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婢子有些着急,这些日子小妻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会在昏暗的房间里大声嘶吼。尤其是在金小妻来过之后,小妻的状态似乎更不稳定了!   这样的事若是被丞相知道?了,恐怕只会把自己?和小妻一起丢出去。   “小妻?”   “啊!!!”紧接着婢子听见了里面的嘶吼声。   “小妻!小妻您开门啊!”婢子只能?在外面干着急,她不停向后回?头,生?怕被丞相知道?。   整个?侧院的人以前还会探头往这个?方向看,后来大家都喜欢了,不过是时间久了被逼疯了,迟早会疯的更多。   里面传来木头互相撞击的声音,最初时所有的瓷器已经被打碎了,婢子不知道?小妻究竟是怎么了。但她绝不相信小妻是被困久了所以才?疯了。   ……   “怎么又开始了。”黄颖叹声气,“还好?夫人近来不喜欢来了,被夫人听见了,恐怕是不能?在府上住了。”   金折枝拎着黄颖刚折好?的小玩意儿,慢慢靠近炭火,似乎下?一秒就能?被烧着。她嘴角勾着笑,一下?下?往火的方向试探。   “你要做什么?”黄颖想要抢过来,下?一秒,小玩意儿就被金折枝丢进了火里。   “你……”黄颖有些奇怪。   金折枝摆摆手,让房中仅有的两个?婢子出去。   “这就是不自量力,玩火的人迟早会自焚。”金折枝道?。   “你什么意思?”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黄颖实在是听不懂。   金折枝轻笑,“耐不住寂寞,找了个?侍卫。”   短短两句话让黄颖张大了嘴巴,这?   “这不是找死吗?”黄颖把身子探过去,轻声道?。   “丞相又不过来,怕什么。”金折枝眼神极冷,让黄颖觉得对面坐了个?陌生?人。   不过想来也是,既然丞相都不过来,她怕什么?   金折枝拿起桌子上的另一个?小玩意儿,一把丢进了火里。   黄颖明白了。   “你!你怎么能?如此!”黄颖又问:“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啊,只不过说了句实话,是她自己?心虚罢了。”飞起的灰尘荡到金折枝手上,她拍了拍双手,起身道?:“之前夫人整日来侧院,难免会被夫人发现。”   金折枝准备起身来开,火屑飘到她的衣服上。   “哎呀!”她赶快将其弹去,但还是留下?了一个?洞。   “晦气。”金折枝不满嘟囔了一句,离开了这里。   送走金折枝后黄颖在门口站了许久。   “小妻怎么了?”婢子问。   “嘘!”黄颖将食指放在唇边,“你听,声音没了。”   “什么声音啊?”婢子问。她仔细听了许久,方才?也没有声音啊。   黄颖目光呆滞看着前方,“招魂的撞钟声。”   “小妻。”婢子愣在原地,小妻怎么说起了这样可?怕的话。   而?黄颖转身进了房中。   ……   而?没了声音的那处庭院也并未安宁。   婢子强行?进去后看见小妻躺在地上,凌乱的头发与疯子并无?两样。   “小妻。”婢子轻声唤道?。   地上的人慢慢抬起头,“啊!!!”   她往后闪躲,直到头撞在后面的墙上。她双手捂着嘴,才?看清面前的人是婢子,不是夫人。   夫人……   金小妻的话萦绕在耳畔,“夫人若是知道?了,你怕是死都死的难受。都是姐妹,我也不是不帮你,除非,夫人再也不想来侧院。”   ……   长安的另一处院落里,外面人来人往,脚步声络绎不绝,才?是彻彻底底的年味儿。   而?与之不同的是在院落的书?房中,有人正忙里偷闲,欣赏着一副字迹。   “别冒冒失失的,慢点。”一个?看起来极为利索的妇人道?。   “是,夫人。”婢子即便心里着急也不敢再快了脚步。   一路上她看见侍从各有各的忙碌,井然有序,十分?舒心。   “尚书?还在房中?”她问了一嘴。   “从昨日回?来就一直在书?房,婢子们去问过几次是否用膳,也不见人出来。”   闻言,她加快了脚步,“说不定又是在书?房藏了酒。”   “王泽!”夫人一脚踹开门,看见了手忙脚乱的王尚书?。   “夫……夫人回?来了。”王尚书?的手又往回?收了收。   “别动。”夫人厉声道?,紧接着她绕到王尚书?背后,一俯身。   ?什么玩意儿?   她伸手去拿,王尚书?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放开!”王尚书?怕两人互相扯烂,马上放开了手。   夫人拎起来,一抖手,是一幅字。   夫人蹙眉道?:“一幅字而?已,藏什么藏?”   “嘿嘿。”王尚书?挠了挠头,“习惯了。”   王尚书?赶快凑到夫人身侧,道?:“夫人当心点,这幅字不算什么,但上面的诗可?是极好?的。”   “诗?你不是好?文章吗?怎么又开始喜欢诗了?”王夫人才?不管这么多,一把丢在了案上。   王尚书?宝贝的又赶快拿了起来,整理好?放在一旁,“文章那都过时了,现在可?是流行?诗!” 第27章 二七章   “夫人你是不知道, 这诗的规矩可多了。”   “闭嘴吧王泽。”王夫人没心情听他说?这?些,朝中能舞文弄墨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翰林院那群人, 提起笔来什么文章都不在话下,而王泽这个礼部尚书虽说是个文官,但作文章的功夫可是大不如人。   也正因此,他从没有提携青年才俊的心思, 府上却养了不少能作文章的。   对?此,王夫人虽然不大高兴,毕竟只是能吃饭的闲人罢了。但出于是王泽的爱好, 她也没有很?反驳。   “夫人,你说?如丞相那样高雅之人, 不喜欢文章是不是会喜欢诗?”王尚书问。   丞相喜欢诗?王夫人仔细回想了一下印象里的柳安,“你要?说?丞相喜欢士,我还可能相信。”   王泽摆手道:“丞相才不喜欢那些士子。”   “依我看, 丞相也不会喜欢诗。”在王夫人看来柳安虽然年轻俊美,但和雅这?个字没有丝毫关系。   王尚书走过来道:“诗人大都喜欢意?境的一些东西,比如竹林, 丞相府上就?有竹子。听闻高雅之人有玩竹的喜好, 就?是把一个尚好的竹子每日去擦, 擦得极亮,这?个我也在丞相府上见过。”   虽说?他只见过一眼,但绝对?不会忘记。因为当时在王泽看来, 丞相一个这?样年轻的人竟然还有如此老的喜好。   王夫人叹声气,“夫君!你整日都在笑那些揣测丞相想法的人, 如今你又是在做什么?”   “我和那些人哪里能一样!”一听见夫人把自己?和朝中人放在一起,王泽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那些人,整天在猜丞相会站在哪一个皇子那边,丞相会想要?提携哪个后辈。我就?不一样了,我不过是想和丞相做个朋友。”   王夫人本想说?狐朋狗友,一想那是柳安,还是算了。   “丞相根本不会站队皇子,也不会提携后辈。”王尚书又慢慢道。   “那你说?。”王夫人顿了顿,又靠近了些尚书,“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去府上拜见夫人。”   “长安的官妇,几乎都对?丞相夫人很?感兴趣。”王夫人又道。   官员夫人之间的走动很?频繁,丈夫作为男子,为了谋求一官半职去低声下气求人终究是不好的。作为夫人,她们便理?所应当的互相交际,为自己?的夫君谋求更好的路。   当然,作为礼部尚书的夫人,她不用去低声下气找另外的夫人交好。会有无数人想要?踏破门?槛,见她一面?。只是见自家夫君实在相同丞相交好,她作为夫人做些事情也是理?所应当。   “不可。”王尚书说?的很?平静,“丞相夫人回来已?经近月余了吧?整个长安,除了丞相府上的人谁见过?就?连宫里的贵人都不曾过问。丞相想要?将丞相夫人好好护着,又岂能让你我这?样的人窥见其真容?”   “哼,感兴趣。人们感兴趣的东西多了,也不是都能一一得到的啊。”王尚书又道。   “说?来一起奇怪,既然夫人已?经回到了长安,早晚都是要?被人看见的呀。”王夫人确实疑惑。   正想着,她忽然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又仔细嗅了嗅。   “诶诶,夫人。”王尚书尴尬笑笑。   “王泽,你最?好自己?拿出来。”王夫人瞬间黑了脸。   王尚书有些委屈,从桌子底下拿出来两坛酒,“这?!这?本来是给丞相准备的,谁知道丞相没过来。”说?着说?着,他简直要?哭了。   “大过年的,别逼我动手。”王夫人剜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那两坛酒自然也不会留在尚书身边。   王尚书望着远离自己?的‘宝贝’,只能将那两句诗抱在怀里。无奈叹气,又想起怀里抱着的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   柳安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一声有些困乏的声音,“夫君进来就?好。”   一开门?便看见刚从榻上起来的卢以清。   难道夫人不是生气了,是真的乏了?柳安想。   柳安正想问卢以清明日守岁可有什么想法时,外面?一阵脚步声。   虽还未回头,但柳安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他忍着怒气没有回头。   “夫君是真的忙。”卢以清瞧着外面?的来人道。   柳安转过身去,低着头走到门?前。   “丞”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柳安回头的一瞬间又笑了起来,“现在不忙了。”   卢以清刚要?放进手里的糕点落在地?上,嘴巴还张着。   这?样也行?   她走上前道:“要?不还是让王津把话说?了吧?”   柳安只好再次打开门?,阴沉着脸问:“怎么了?”只是他态度不敢不好,夫人正在往这?边走来。   “王尚书府上的人送来的。”王津将两坛酒拿在手里。   柳安余光看见夫人已?经要?过来了,一脚将王津踹了出去。   ‘砰!’卢以清还没走到,门?又关上了。   柳安深呼一口气,还好王津身手好,并没有听见外面?酒坛子碎了的声音。他可不能让夫人觉得是个嗜酒之人!   “这??”仅在这?一瞬间,卢以清脑子飞快过了一遍意?识里的柳安,他温柔、耐心、谨慎,可相处的这?几天里,他对?别人的严苛、威慑、甚至于有些暴躁?   到底哪一个才是自己?丈夫真正的模样。   “他他他……他,敲错门?了。”柳安更是心中恼火,本来是想和夫人好好聊聊的,结果这?一出不知道夫人心里又会怎么想。   “我我我……我,其实不是夫人看见的那样。”嘴角磕磕巴巴说?道。   卢以清点点头,“嗯,我能懂的。”   她也是一样的,时而像个寻鲜的孩子,时而又像饱经沧桑之人。   “夫人别怕我。”柳安声音很?小,有些恳切的意?味。   似乎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柳安的畏惧越来越小了,几乎是看不见了。而眼前人的小心翼翼,像极了最?初的自己?。   她往前走了走,双手握住柳安的手,“夫君也不必小心翼翼。”   被窥透心思的柳安藏不住的开心,“夫人还要?继续睡吗?”   “嗯。”卢以清是被柳安吵醒的,但身上那股倦意?并没有过去。   紧接着,门?外狂风的声音传到房中。   “起风了?”卢以清道,说?来明晚可是要?守岁的,若是老天不作美的话。恐怕是有些困难的。   柳安道:“是啊,今夜外面?的灯恐怕是不好亮了。”   “天冷的话就?别燃灯了,又不是今夜守岁,让他们都早早回去歇了。”卢以清道。即便不是大风的日子,燃着灯也需要?人守着,万一夜里烧起来那可就?是大事了。   这?长安的府邸一座连一座,烧着了自己?自认倒霉,烧了隔壁,说?不定头都要?拿掉了。   卢以清说?话很?轻,柳安望着眼前的人,想到许久以前,有个犯了错的官员来到卢相府上求救命。卢以清走过去将人扶起来说?,‘地?上冷,进房中同父亲讲吧。’卢相后来问她为何要?让人进来,年仅三岁的小孩子说?,若是他真的犯了大错,父亲是不会让他进府上的。来都来了,无非是父亲还在生气。   那是柳安第?一次发觉卢以清有超乎常人的思想,或许是自幼便在卢相身边,耳濡目染。更难得的是,她虽生在富贵之家,却从不另眼相看他人。   同样是在她三岁那年,她告诉柳安,“婢子也好随从也罢,整日跟在身侧的都是最?亲近的人,若是他们都不愿和我亲近了,那我多差劲呀。”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柳安从未觉得卢以清和‘差劲’两个字有关。   若不是卢家的事变,恐怕她会长成一个极有思想智慧的人,而不是现在如此听话的样子。夫人的骨子里有一股劲儿,如竹子一般。   他笑了笑,牵着卢以清的手打开了门?。   如此温馨的景象,刚好对?上外面?抱着酒坛子的王津。   顿时,柳安脸色一黑。   这?家伙怎么还在这?里???   “王津抱着一坛酒做什么?”卢以清问。   “回夫人。”   “他……他最?爱喝酒了。”柳安马上道:“好了王津,今日这?酒就?赏你了,不用守夜,快走快走。”   王津愣在原地?,柳安咬着牙,“走。”   “哦!”王津这?才抱着酒离开。   卢以清在一旁偷笑,柳安回头的一瞬间她又收回了笑意?,“夫君若是要?喝些酒的话,也无碍的。”   “不不不,我不爱喝酒。”柳安连忙解释,他确实不大爱饮酒,只是王泽自己?一度觉得他是个好酒之人!   “嗯……”卢以清想,柳安可能是觉得有自己?在身边,露出醉态不太好意?思?   “夫君若是觉得在房中不够畅快,不如我搬到别处去?”卢以清问。   搬到别处?柳安心中五雷轰顶,床还没爬上,夫人这?就?要?把自己?踢出房间了?!   柳安忙道:“不用不用,有夫人在身边才能睡踏实。”   “可,我才回来几日。”卢以清琢磨着,“过去夫君总不会一直睡不踏实吧?”   “哎!”柳安重重叹声气,“实不相瞒啊夫人,我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十年没睡过好觉!   卢以清想到自己?在永州呼呼大睡的日子,不免有些愧疚。   “是我考虑不周,都这?样了还让夫君睡在地?下。”卢以清想自己?这?也太过分?了。   难道我要?去床上睡了?柳安心中窃喜却不敢表露。   “不如…”卢以清看着柳安,有些难为情,这?个想法不一定会被夫君接受。   柳安道:“夫人有话尽管说?,你我二人不必藏着掖着。” 第28章 二八章   “不如我和夫君换换, 你去?榻上,我睡地上!”卢以清想,既然?柳安不想和自己一起睡, 那自己将就一下也不是不行。   “……”柳安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道?:“夫人身子弱还是你睡榻上的好。”   他叹声?气,难道?是榻太小了夫人觉得不够两个人挤的?过了这个年就让周禾换个大的!   “既如此?,还是要委屈了夫君。”不明?所以的卢以清道?。   柳安眼生充满诚恳, “只要能和夫人在一处,算不得?委屈。”   他见卢以清一直在门口吹着,这薄弱的身子若是再病了就不好了。   “外面冷, 夫人进房等?等?,我去?告诉他们今晚不燃灯了。”柳安赶快说完, 手边有些?往里推卢以清的意思。   卢以清身子冷也没有一定要出去?。   柳安独自往外走了些?,又想夫人这样不安分的人恐怕不会这样听话。一回头,只见卢以清从门口往外探着身子。但在一瞬间又赶快缩了回去?。   柳安笑着摇摇头, 想来被抓包一次,夫人也不敢再出来了。   卢以清心跳极快,她三?两步走到榻边, 将柳安需要的东西?丢在地上。看这地上被褥, 卢以清想, 也是够麻烦的,每次收起来都会沾染些?灰尘,又要换成新的。   她瞧了瞧一旁的空地, 再搬来一个床榻不是更方便??   正想着,门被从外面推开。   “这么快就回来了。”卢以清道?。   “三?两句话的事儿, 哪需要那么久。”柳安看见地上的被褥,心中叹气。   “夫君觉得?在这里安置一个床榻如何?”卢以清指着空地问。   “不不不!”柳安甚至没去?看她指的是哪里, 连忙拒绝。   这要是同意下来,上榻不成了遥遥无?期?   “为…”   “夫人,我有些?乏了,有事明?日再说吧。”柳安可是不敢再给她接着说的机会了。   “哦。”卢以清慢慢回到榻上。   她侧过身子看见地上的柳安,“夫君冷吗?”   “不冷。”柳安道?。   “不冷就好。”卢以清道?,“本想,夫君若是冷得?不行,挤一挤也是可以的。”   “但是夫君不冷就算了。”卢以清怕被柳安拒绝,又赶快说。   柳安一晚上都觉得?嗓子里堵着,被一个字堵着。他怎么就没说出那个冷!   ……   在长安算不得?宁静的夜里,大理?寺也是灯火通明?。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但步伐上丝毫看不出年迈之感。   “这是什么东西??”老者问。   “丞相府上送来的。”一名佩刀男子款步上前,拱手一拜。   老者眼神从上面飘过,“丢了。”   捧着盒子的侍从不知如何回答,佩刀男子从其手上接过,摆摆手让侍从先行下去?。   “丞相是又怎么得?罪您了?”男子问。   老者冷哼一声?,“什么时候娶了个夫人也不告诉老夫!这也就算了,到了现在也不见带人过来!”   “哈哈哈,原来您在这儿生气呢。”男子拍拍老者的手,“不值得?。”   男子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灯下,乱风刮过吹得?他头发有些?凌乱,“听闻丞相可是宝贝这位夫人的很,从前丞相府虽很少?去?人,如今里面的人连出来的都少?了。”   “永州。”胡须从手中顺过,老者想了想,“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女子?”   “诶!”男子拿着盒子快步走来,“还好没有丢,这可是丞相的亲信。”   老者并未追究男子擅自打?开盒子,而是直接打?开了其中的信。   老者笑了笑,“我就知道?这小子得?带着夫人来见我。”   “要数面子,还得?是您。”佩刀男子道?。   ……   一直在府上的人并不知道?有关丞相夫人的各种声?音已经传遍了长安城。   一来是因为这是柳安的夫人,二来则是越是被人藏起来的旁人就越好奇。   曾经坊间皆知关于丞相的各种传言,如今都换成了夫人。不过大多数风声?都说夫人貌丑,不可见人。还给这个说法编了个故事。说是丞相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夫人的家人救过丞相的母亲。夫人虽然?丑,但那是上天派来护着丞相的,不然?丞相怎么就非她不可。   这话曾传到过柳安耳中,他只是笑笑。虽不知为何他们会猜测夫人丑,但这种说法无?疑能给夫人带来安全。再有便?是他认可最后的话,阿竹就是上天特意赐给他的存在。   十六年前,柳安来到长安的第一天,那一日卢相的幼女出生。小名阿竹。   不过人们好奇马上就要结束了,守岁之夜,陛下会宴请百官,届时定会见到丞相夫人。   ……   刚从皇后那里回来的程裳一进门就像是散了架一般,整个人又是半躺着的状态。   说来,她的体力大不如前了。   “娘娘,孙公公送来了一些?花。”婢子进来道?。   她微微伸了个懒腰,声?音仍有些?懒散,“如何?”   “开的盛吗?”说完便?用手肘撑着头,人又躺了回去?。   “开得?极好,娘娘现在可要看看?”婢子又问。   “算了,就放在外边儿吧。”程裳没有兴致,不过是花而已,又不是开在冬日里就显得?贵重。   要说,天暖和了才是花应该开的季节。   这些?花儿都是在温室中被悉心栽培的,就等?着送到宫中,为了讨贵人们开心。哪怕是贵人看都不看一眼,下人们该做的也还是一样。   婢子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应声?出去?了。   程裳知道?,她想说若是在外面会被冻死?的。有些?花,不适应节气的开着倒不如死?了。   她一转身继续半躺着,若是没有意外,今夜应该就能见到柳安的夫人了。   ……   御书房内,门外的太监匆匆进来。   “陛下,这是政事堂丞相呈上来的。”   皇上接过来大致看了一眼,无?非是柳安说自己今晚有事不能前来同陛下庆贺。他勾着嘴角,随手丢在案上。   “就算是他不主?动说,朕也会问问他。”嘴上这么说,可皇上心里还是好奇柳安的夫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即便?是想要护着一个人,倒也不必如此?。皇家盛宴又不会出什么乱子。   除非……   他这夫人见不得?人。   有点意思。皇上双手负在身后,在房中踱步。   柳安是他最满意的丞相,不重权亦不同朝中势力来往,从他任相到如今,将近十年之久,却从未做过大的出格之事。即便?他这个夫人真有什么,自己也是不会怪罪的。   不过是个女人,再见不得?人,又能藏多少?事。   女人。   呵。皇上冷笑一声?。   这天下早就没有能掀起波澜的女人了。   “陛下,皇后来了。”孙恩德进来通传。   皇上觉得?心中堵得?慌,摆了摆手,“有什么事都让皇后自己决断就好,朕乏了。”   听到这话孙恩德只能出去?。   皇上独自坐着呆滞了许久,而后唤来孙恩德,“太子近来如何?”   “回陛下,太子聪慧勤勉,现在已经能论政了。”孙恩德道?。平日里皇上是想不起太子的,但今日不同,今日是先皇后的忌日。   “陛下可要召见太子?”孙恩德顺着问。   “不见了。”   “你出去?吧。”   他遣走御书房的所有人,关上门窗,熄灭灯火。四周安静的只剩他的脚步声?。   在正中位置,忽然?有意识瘫倒在地上,他就这样抬头看着上面。   那天太平静了,如现在一般平静。外面准备宴请百官的喧闹传不到后宫,本该忙碌的皇后将自己锁在房中,悬死?房梁。   两行泪从皇上脸上划过,他记得?卢琳留给自己最后的话:陛下,多疑之人最后只会逼走所有人。   他笑了。泪水顺着脸上的褶皱,断断续续。   皇权,得?到它的人必将永远承受孤独。   “陛下,贵妃娘娘来了。”外面又传来了声?音,大抵是皇后觉得?自己不出去?才找来了贵妃。   他如尸体一般享受着此?刻的安静,外面很识相的闭上了嘴。   若是卢琳在外面,想必已经强行进来了。程裳如此?爱耍性子,也不敢破门而入御书房,皇后秉性,从不逾矩。   也罢,是他亲手逼走了卢琳,逼得?她连魂魄都不愿来锁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地上爬起来,晃悠着身子走了出去?。   门一开,外面的人都有些?震惊。   陛下看起来心事沉重。   皇上忽然?笑了,他晃悠着走到程裳身边,一把将人揽在怀里,“爱妃久等?了。   “陛下…”程裳也惊诧于皇上的神色,他似乎又苍老了。   “哈哈哈哈。”皇上又大笑,“如此?紧张做甚!朕不过是小憩了一会儿。”   “孙恩德!”   “奴才在。”孙恩德应声?。   “朕今日想要吃辣的,把所有的甜食都换成辣的。”皇上道?。   程裳不解其意,但孙恩德心里门清楚。   “是。”   待到孙恩德走远,程裳问:“陛下为何要撤掉甜食?”   “不想看见。”皇上道?。   程裳没再说话,皇上接着说:“柳相今日不来,丞相夫人也不来。”   程裳有些?意外,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嘴上还是说:“他们来不来同我们作乐又无?关。”   皇上戏谑,牵着程裳的手往皇后宫中走去?。 第29章 二九章   柳安坐在岳西楼, 看下面人来人往。今日街上的贵人不会太多,再等?些时候,他们都会往宫中?去。   他能懂陛下想要同?百官一起庆贺的心思, 只是有时候想到也好笑。就算是官员不想去,也不敢同?陛下讲,难免会扫了陛下的兴致。像这种能让人开心的日子,又何必要百官同?庆。   每次进宫伴在陛下身侧, 脑子都要晃上一晃,生怕脖子不够结实,刽子手的刀还没提起来, 就已经人头落了地。   他本?是出来给夫人买糕点?的,也是第一次发现大年之前的街上人并不多。   平日里总是很靠后的王津今日也有些靠近窗边。   即便他觉得自己够小心了, 但还是被?柳安发?现一直想要往外看。   “看见熟人了?”柳安问完自己也往外面看去,一眼便看见了酒楼下的一个小娘子。   “没。”王津红着脸低下了头。   柳安笑了笑,“去打个招呼吧, 我去听书。”言毕他便站了起来。   王津有些犹豫。   “你要是再犹豫下去,别说周禾了,我都觉得你配不上那小娘子。”柳安说完便先行走了出去。   方才那一眼柳安便认了出来, 那小娘子不是旁人, 而是周禾的妹妹。   柳安越想越发?想笑, 看来王津这个木头是看上周禾的妹妹了。这要是被?周禾知道了,不得气个半死。   他摇摇头,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坊间关于他的传闻颇多, 但他不常露面,以至于他坐在人的身边也很少被?人注意到。   无非就是长安的一个贵人, 而长安的贵人多了去了,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这个贵人长得挺好?看的。   他不是个喜欢听书的人, 书里的故事哪有他这些年看过的尔虞我诈精彩。不过是想听听有没有新鲜事儿,回去讲给夫人。   指尖一下下叩在桌子上,面前的茶水冒着热气。   说书先生还没开始,周围已经开始出现络绎不绝的声音了。   “话说这丞相夫人这次总要出府了。”说话的人就坐在柳安身侧,声音也不算小。   一旁的人忙道:“要我说,丞相夫人绝对貌美。你想想丞相他见过多少天仙,能被?他看入眼的人定然不凡。”   听到此?处,柳安点?了点?头,这才算个明?白人。   “诶,要我说也不一定,万一丞相有怪癖呢?”另一个人道。   怪癖?有点?意思。柳安端起茶杯,轻轻吹散热气。小口品着。   最初说话的男子忽然压低了声音,“听说丞相不举,所以府上这么多妾室才无所出。”   “咳咳咳!”一口热茶呛了喉咙,柳安整个脸都被?呛红了。   不举?!这这这,这究竟是哪个混账传出来的话!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方才说话的男子起身到他面前。   柳安压着心口的怒气,“没事。”   心却道,倒是真的没事,就是在你口中?成了不举。   方才说话的人这才重新坐了回去,“等?今晚一过,丞相夫人究竟如何,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了。”   柳安淡淡勾起嘴角,以前知道长安城的人对夫人好?奇,今时才知道他们这么好?奇。   不过,他们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百官宴这样?的场合阿竹自然是不能参加的。别说旁的老者了,就那皇帝见了阿竹,一眼就能认出是卢相的女儿。   阿竹和先皇后并不能说十分?相像,但眉眼之间却是一眼就能敲出阿竹是谁的妹妹。   正想着,说书先生走到了正中?。柳安却没有再继续坐着,坊间关于夫人的传言太多了,到底不是个好?事。   他三两步从岳西楼出来,刚好?看见王津从胭脂铺中?走出。他站在原地,王津马上跑了过来。   “被?周禾知道了扒了你的皮。”柳安故意道。   王津低着头,似乎并不觉得丞相这句话有问题。   ……   今日府上自然是要比昨日更热闹些,府上的人一直在忙忙碌碌准备东西,卢以清在一旁瞧着他们凌乱的手脚,有些不解。   到底是柳安能留在府上的人,怎么连守岁这样?的大事准备起来也不是很熟练的样?子。   “周禾,丞相不会是一年要换一批人吧?”卢以清问。   周禾道:“这倒是不会,丞相虽然有时脾气躁,但从不一气之下将人赶走。”一股脑说出来后,他想到丞相或许是不想让夫人知道自己脾气躁的。   “那为何看起来他们对守岁夜需要的东西都如此?陌生?”卢以清问。   周禾松了口气,看来夫人并没有把重点?放在丞相躁身上。   “这是府上第一次准备守岁夜。”周禾老老实实回答。   “啊?”卢以清慢慢呼出一口长气,“丞相竟然能喜欢安静到连这样?的日子都不过。”   “夫人,守岁夜是需要在宫里过的。”周禾提醒道。   闻言,卢以清开始回想,记忆里的守岁夜确实只有她?和兄长、姐姐,后来姐姐入宫,兄长为官,她?似乎就不守岁了。   太久远了,还是不太能完全想起来。   “哦。”卢以清点?点?头,“那今晚丞相也不会在府上?”   “我在府上。”从外面回来的柳安刚好?听到。   卢以清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今日不是要去宫中??”   “去宫里哪有陪夫人重要?”柳安道。   “陛下不会责怪?”卢以清不相信那个小心思的人不会责怪。   柳安将人揽在怀里,“以前我父亲告诉我,这天下分?为两种臣子。”   柳安的父亲?这是她?从未听说过的。她?只知道柳安是父亲从城门?处捡来的,却从不知道他的父亲也是在朝为官之人。   “哪两种。”但卢以清清楚,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被?陛下信任的和不被?陛下信任的。”说完,柳安轻轻拂过卢以清的头。   她?顿住了,目光慢慢移过去和柳安对视。   两人心中?都明?白,卢相就是那个不被?信任的。卢以清不知道的是,柳安的父亲也是那个不被?信任的。   四目相对,柳安接着说:“起初我以为是对的,但后来又发?现也不全对。”   “怎么说?”卢以清倒是想知道柳安的看法。   “这天下确实氛围两种臣子,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权利被?陛下赋予的。”而柳安无疑是前者。   不,准确来说,他即是被?相信的又是掌权的。   “所以阿竹可以永远相信,我有护着你的能力。”柳安道。   卢以清鼻头发?酸,无论柳安对自己的这份情谊是出于姐姐还是父亲,她?都感谢自己是那个幸运的人。   “夫人可知道在宫里如何守岁?”柳安问。   卢以清摇摇头,从前她?都是看一夜灯,也不被?允许吃一晚上的糕点?。   “檀香满院,歌舞升平。”柳安上下打量了卢以清一眼,“檀香我是准备了,但我不喜欢吵闹的歌舞,所以夫人愿不愿意助兴?”   “弹琴吗?”卢以清问。   柳安点?了点?头。   “念念,带人把琴取出来吧。”卢以清道。   柳安双手将卢以清圈在怀里,头微微向下,似乎在更靠近她?一些。   “夫人,十年间我都不盼着做梦,每每闭眼都是噩耗。不想,如今竟然能过上在梦里都不敢想的日子。”柳安声音很轻,就连在身在不远处的周禾都没听到。   卢以清将手覆在他的手上,虽然不清楚柳安更早以前经历过什么,但一定是不幸的。   “日后只要有我在,夫君便永远都有贴心人。”卢以清道。   带人将琴取过来的念念看见夫人和丞相相拥赶快转过身去,她?悄悄靠近秀芝,“夫人似乎变了许多。”   “夫人应该长大了。”秀芝回。   “可在才多久,夫人变得也太快了。”念念道。   秀芝微微勾起嘴角,“念念也变了,只是念念自己不知道罢了。而且夫人只是在丞相面前变化?大,丞相不在时,恐怕还是会吵着要爬树。”   从前夫人只是一个孩子,但来了丞相府,无论丞相再如何护着她?,都改变不了她?是一家主母的身份。该担当的责任,夫人一样?也少不了。   ……   宫廷盛宴,连带着夫人一起来的机会并不多。   以往每次来的人都藏着不少心思,不是想要攀上一位夫人为自家夫君谋更好?的路,就是想要在这宴会上一展风光。但如此?想的还是少数人,大多数都是能好?好?活着回去。   所谓伴君如伴虎那是一点?都不假的。   皇上当初要娶卢相的女儿并不是因为只有卢相之女适合做皇后,而是在一次守岁之夜,陛下见丞相夫人相貌,顿时便觉卢相的女儿不会差。   而卢相虽然年岁不小了,但一共有两个女儿,最大的当时也不过16岁。就这样?,未涉尘世的卢琳,一辈子被?困在了宫中?。   也正因此?,许多想要将女儿送到宫中?的夫人在这一夜都会格外招展。   柳安还曾说笑过,若不是当朝皇后不喜事端,这些夫人恐怕活着走出宴席的机会都不一定有。   而今日他们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为了看一眼丞相夫人。   陆陆续续的人进入席间,只见最靠近陛下的位置一直空着。   不过无伤大雅,柳相向来是来的晚的。 第30章 三十章   天色渐渐暗去, 皇宫的灯火照的如白日一般。   正中摆放着巨大的檀木。就等陛下一声?令下,火把燃起?。   众人是不是探头往丞相的方?向?看去,席上仍旧空无一人。   王尚书的夫人也颇为好奇, 随着众人的目光探过头去。   “看什么看,又没有来。”王尚书道。   夫人道:“万一不经意丞相就过去了呢。”   王泽轻笑,“丞相来时,那动静不会?被陛下驾临小多?少?, 怎么会?注意不到。”   话音刚落,便听?太监喊,“皇上驾到。”   百官携家眷纷纷起?身。   “哈哈哈。”先是?传来皇上的笑声?, 紧接着便是?,“众卿都起?来吧, 今日就当做是?家宴,不必拘束。”   紧接着便是?举杯共饮、歌舞升平。   待到众人都坐下后,才开始时不时窃语。   “丞相竟然没来。”王夫人凑到王泽耳旁道。   而王泽对这一切似乎并不意外, 柳安这人不怎么宝贝东西,但?若是?被他?宝贝的,任何人都不要动。   譬如他?腰间的玉, 虽是?块好?玉, 但?在满是?财宝的长安也算不得什么奇珍异宝。可就是?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儿不小心碰到了一下, 他?就让周禾过去。周禾可是?柳安身边最为?狡诈之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一肚子邪术,竟然要拿融金的火去烧小儿的手。   虽然最后并没有下手, 但?柳安的恶名也就此留下了。   那块玉他?还不藏着呢,如今这夫人可还被他?藏着。要是?有人敢动……   王泽想着, 也未免不是?一出好?戏。   “丞相也不怕言官。”王夫人道。百官宴无辜缺席,言官弹劾的奏章能砸死柳安。   王泽又笑了, 他?端起?酒杯刚想抿上一嘴,余光看见夫人犀利的眼神,又放下了酒杯。轻咳两声?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拿起?一旁的茶杯。   刚喝一口,真烫嘴!   “你看看那些个脸黑的人。”王泽努了努下巴,夫人循着看去,看见几个又高又瘦的人坐在一处。即便年迈却丝毫没有佝偻着身子。   “那群人的骨头最硬了,比他?们的嘴还硬。”王泽这话并不是?贬低他?们,有时候他?还挺佩服这些言官的,什么话都敢说?。   见他?们并不喜悦的神色,王夫人有些奇怪,“丞相如此做,不正是?给了他?们能弹劾的机会??”   “是?啊。”王泽并不否认,“只是?所?有的折子都要经过政事堂的。”   别说?柳安了,就算是?个傻子,弹劾自己的折子在经手之后也断不可能呈到陛下手上。   王夫人又道:“他?们不会?越过丞相?”   “他?们可没少?做。只是?这件事儿算不得什么大事,况且陛下现在欠柳安一个人情。”说?话间,王泽的目光扫过皇上身边的程裳。   “你又说?胡话,陛下怎么会?欠丞相人情。丞相再大的能耐都是?陛下给的。”   “但?陛下要做的事是?被百官约束的。”王泽几乎是?在夫人说?完的下一秒说?出的这句话。   他?看了看四周,歌舞吵闹,众人各怀心事。没有人往自己的方?向?看来。   等等……   有人在看。   王泽尴尬笑了笑,对方?冷哼一声?撇过去脸。   王夫人循着目光,正准备问,王泽道:“回府上说?。”   ……   崔远本来就想看看柳安究竟是?找个什么样?的夫人,没想到这小子为?了一个女人直接不来了。   此刻他?心中压着气,酒杯被重重置在案上。   一旁的夫人想要说?上两句宽心的话,可自己心里也不大舒服。   本来长安对丞相夫人就颇为?好?奇,如今更是?想一探究竟。   ……   烟雾缭绕中,檀香从宫中飘出,香传百里。   柳安坐在篝火前?迟迟等不来夫人。   不就是?回去换个衣裳吗?怎么还不回来了。   正想着,他?看见了停在门前?的卢以清,刚打算走过去,又顺着夫人的目光看见了程小妻。   柳安心头一顿,这个程小妻最好?不要来打扰他?和夫人的二人世界!   下一秒,柳安眼睁睁看着夫人朝着程小妻走了过去。一瞬间,他?心如死灰。   周禾走过来,“丞相,属下去给您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你最好?把夫人一人带回来,多?来一个闲人…”   周禾不止听?到了丞相手指关节的响声?,还看见他?能吃人的眼神。分明是?自己来帮他?,他?还这样?!   哎,周禾摇摇头,谁让丞相在哄夫人这块儿一窍不通呢。   卢以清本来没有发现不远处的程燕茹,是?念念看见了,看起?来程小妻是?来找夫人的,便告诉了卢以清。   “程小妻心善,就是?为?人太过腼腆。”卢以清说?完,便笑着走了过去。   程燕茹微微欠身行礼,“妾听?闻守岁之夜手上缠红绳能避开一年的灾邪。”她伸出手,卢以清看见一条系着铃铛的红绳。   她伸出双手去接,“那便谢过程小妻了,不如一起?去坐坐?”   听?到夫人的邀请,吓得程小妻连忙摆手,“不不不,妾能有个安身之所?已经多?亏了丞相和夫人了。今日该是?团员,丞相和夫人才应该一起?。”   这一次丞相没有去宫中,原因不用想都知道。想到上次丞相的眼神她现在都吓得发抖,更别说?要和夫人过去了。   坏了丞相的好?事儿,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一瞬间卢以清想到了柳安说?日后要遣散妾室,无妨,她肯定会?提前?知道的,到时候先给程燕茹找个安身之所?就好?。   “如此,我也不留你了。”卢以清道。   “夫人,丞相还在等您。”周禾赶到时刚好?听?见卢以清说?不留对方?,心中暗喜。   同夫人一起?走过去时,周禾腰板别说?挺的多?直了,对面投来丞相赞许的目光,周禾也很识相赶快从夫人身侧闪开。   古琴音响,如山间清流婉转。   柳安也取出了他?极少?拿出的笛子,笛声?传出的一瞬间,琴音停了下来。   卢以清抬头望着柳安,心中生出酸涩之感?。同样?的曲子,同样?的人,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再也不是?犯了错会?怕长辈责罚的年岁了。   他?们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人。   那时候哪里是?犯了错会?被长辈责罚,而是?犯了错会?有长辈兜着。   她笑了笑,烧灼的檀木往外散着火星,琴声?再次和着笛声?,传出巷子。   一曲结束,柳安绕过篝火来到卢以清面前?。   卢以清双手被柳安紧紧握着,听?他?道:“阿竹的手冰冷。”   她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反握住柳安的手,“冷的时候就要靠近火。”   柳安怕火星子溅到她身上,一直在将人往后拉。   “不过是?一件衣裳而已,溅上就溅上了呗。”说?完,卢以清还故意往前?拉了拉柳安的衣服。   “阿竹这不是?想要火星一起?溅在我身上,是?想把我推进火坑里。”柳安道。   卢以清歪着头,“那丞相愿不愿意?”   “赴汤蹈火啊?”柳安故意停下了话音,“那我可得想想。”   她笑得更开心了,“我才不会?把你推进火坑,就算我自己跳进去,也不会?推你进去。”   “是?吗?”他?伸手把人揽入怀中,“可阿竹去哪我就会?去哪。”   卢以清忽然想到,不久前?周禾说?丞相对朝堂的明争暗斗其实不大上心。她自然不会?追着问太子的事,不过里里外外的话音,柳安似乎并不想让太子即位。   如今太子没有被废,究竟是?那老皇帝的愧疚还是?什么呢?   “阿竹怎么了?”柳安见他?失神,便问。   “啊,站在火前?有些热,我想去换件衣服。”卢以清实在是?想不到其他?借口,只是?一时间闷得喘不上气。满脑子都是?那个年幼丧母的孩子。   “去吧。”柳安几乎是?一瞬间看透了她有心事。   他?站在原地瞧着夫人的背影,正郁闷之际看到了周禾的背影。   “周禾!”   周禾回头,“丞相有何吩咐?”   “你去干什么?”柳安问。   周禾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柳安三两步走上前?,一脸不可置信看着他?。   周禾尴尬笑笑,也是?,夫人去换衣服我跟着,丞相不生气才奇怪。   “属下脑子糊涂了。”周禾道。   “罢了。”柳安心里也堵得慌,有些落魄低下头,“夫人总是?藏着心事。”   然周禾方?才并未察觉,“夫人已经适应这里许多?了。”   柳安长舒一口气,“总要给夫人一些时间的。”   “我也去洗个手换件衣服。”柳安又说?。   “这可不行!”周禾马上大声?道。   柳安:???   “为?什么不行?”柳安不解。   “怎么能让您亲手洗衣服呢!”周禾道。   “你长个耳朵是?干什么的?”柳安不可置信看着周禾,“我说?我去洗个手,换件衣服。”   “哎呦!属下的错,属下的错!”周禾忙道。   好?在柳安今日心情还不错,就没和他?计较。   ……   侧院的门今日也开着,不过妾室们都是?在房中守岁。   “吱呀”一声?,一间房子的门开了。   “小妻是?要出门吗?”婢子怕她今日再忽然疯癫,便问道。   站在门前?的女子用空洞的眼神看了面前?的婢子一眼。   “砰!”   婢子倒在了地上,头部撞击流出的血顺着台阶往下,女子从她头上跨过,裙摆沾染的血迹顺着她往前?的步子蹭在地上。 第31章 三一章   彼时卢以清尚未走回房间, 路过?通往侧院的巷子,隐约间她看见一个人站在不远处。   本?应是灯火通明的府上,可那周围的灯都灭了。   “哪里是不是有个人?”卢以清停下脚步认真看着。   “奴去看看?”念念问。   卢以清轻轻摇头, “先不要去,贸然过?去她可能会害怕。”   丞相府太安全?了,安全?的让卢以清看见这个人心中没有任何恐惧之感。   她走过?去时身旁的婢子都紧紧跟着,可她刚往前一步, 那边的人就?往后?一步。   “等下。”卢以清往后?摆了摆手。   “夫人。”秀芝道:“让奴过?去看看?”   不知为何,卢以清感觉对面的人像是在等自己一样。   “无?妨,在丞相府中但凡是个清醒的人都不敢做什么逾矩的事。”她怕对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秀芝拉住她的胳膊, “夫人,就?怕她不清醒。”   在暗夜里这样站着, 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周禾呢?”   “在……在丞相那里。”秀芝道。   来的人多了或许什么都解决不了了,赌一把。   卢以清轻轻拍了拍秀芝的手, “不必担心,我去问问。”   夫人往前一步,后?面的婢子就?不自觉往前小走两步。卢以清不用回头, 只看对面的人一直后?退的脚步就?能知道, 身后?的人在步步紧跟。   “哎”她叹声气, 回头道:“她要不了我的命,我也不能永远藏在秀芝你们的身后?。有些?事,人多了解决不了。”   话说完她便转过?身去。   念念想要跟上, 却被秀芝制止了。   同样是丞相夫人,同样是名门?贵女。夫人全?然不输她母亲的样子。   ……   卢以清慢慢走去, 对面的人丝毫没有后?退。   “你要见我?”卢以清问,对方没有回应。   她坐长廊的一侧长椅上, 随后?拍了拍旁边,“要不要过?来说?”   隐隐约约只能看见对面是一个女子,但其他的却不知道了。   那女子后?面藏着棍子的手在抖,冷风吹的她脑子清醒。但有时一股恶心上头,又能听见萦绕在耳畔的话。   ‘夫人若是知道了,你就?死?定了。’   ‘只需要让夫人再也不敢来侧院就?好了。’   ‘你要活着,而夫人最多是受点?伤。’   “……”   “唔!”阵阵恶心冲击着她的喉咙。   卢以清有些?紧张起身,“你怎么了?”   她连忙后?退。   卢以清也不敢上前去追。   “我不会伤害你的,既然你能让我过?来,应该也是相信我的吧?”卢以清试探着问:“身子重要,你可以先坐会儿。”   夫人的话太轻柔了,混杂着冷风进入耳中,阵阵的恶心似乎又好了许多。   她抬起头,这一次终于?看清了夫人的脸。原来夫人这样年轻啊。   只可惜她吹灭了所?有的灯,不能看得再清晰些?。   卢以清伸出?一只手,她低头看了看,却将自己的手往回缩了缩。   “没事的,你要相信我,我能帮你。”卢以清道。   夫人……真的能忙她吗?   “夫人小心!快、都快去!抓住她!”   一阵尖锐的叫声从身后?传来。   对面的女子慌张想要逃走,卢以清下意识抓住人的胳膊。   头部被猛烈一击!   ……   “丞相,夫人、夫人昏倒了。”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刚解开衣裳的柳安马上重新系上,转身开了门?。   “夫人呢?”柳安问。   慌乱的人群向这边跑来,柳安直接冲着人群跑了过?去。   “都滚开!”柳安一把抱起夫人,疾步往房中走。所?有的侍从都低着头紧随。   “跟着我做什么?请大?夫!”柳安实在不知道这些?废物脑子里在想什么。   “王津已经去了。”秀芝怕柳安再接着发怒,便道。   他将人放在榻上,周禾慢慢凑上来,“丞相,已经抓住了。”   柳安看着卢以清肩上痕迹,这要是打在头上,夫人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丢出?去,喂狗。”柳安道。   换做平日周禾一定不会说什么,但今日却有些?犹豫。   “怎么?你也想一起去被狗吃了?”柳安连头都没有回,却让人觉得周围都是寒光剑影。   周禾磕磕巴巴道:“丞相,属下……属下觉得这件事有隐情。”   柳安从榻上起来,抽出?剑,目光从剑刃上滑过?,最后?轻巧落在周禾肩上。   “我要她现在就?死?。”柳安的话说完,四下无?一人敢喘出?气。   “是!属下这就?去办。”周禾见过?丞相暴怒,却从未见过?他如此。   周禾后?退了两步,出?门?时又被门?槛绊了一下,赶快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跑。   “都滚!”柳安压着嗓子吼了一声。   婢子们像是得了保命令,一个比一个出?去的快。   最后?关门?的是秀芝。   所?有人都出?去后?柳安才回到卢以清身边,他双腿一软直接跌在了榻边。   不会有事的,还好是砸到了肩膀,不会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双手紧紧握着卢以清的手,“夫人,我一定会很?快处理完长安的事,我们早点?离开这里。”   他手脚冰冷,贴在卢以清的额头,更能感觉她身上在发烫。   “阿竹,你一定没事的。”   无?数次的实践都告诉柳安,夫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大?事。但他就?是害怕,很?害怕。   夫人年少还不知道人心多险恶,也不知道性命这东西究竟多脆弱。   昏迷中的卢以清面露苦色,她眉头紧蹙,似乎在挣扎什么。   “没事了,没事了阿竹,我在这里的。”   榻上人的神情让他觉得头疼,脑子嗡嗡的。   一个个人影出?现在脑海,不,是一些?很?熟悉的话。   他被一团迷雾困着,知道四周有人,却冲不过?去找他们。   ‘等你长大?,哥哥带你去长安。’   ‘我儿日后?定能成为一名武将,报效朝廷。’   ‘从今往后?,你就?叫柳安,要做个德佩天地、居处……’   ‘安哥哥,我要上面那个纸鸢。’   “啊!!!”   一阵阵嘶吼声回荡在他的脑海,他忍不住捶打额头。   等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倒在了榻旁。   目光扫到榻上的人,又想拼命克制这股思绪。   却再一次被阴暗席卷。   ‘走!往远处走!远离长安!’   ‘我不能护着你们了,此后?,你护着阿竹。’   “不哭,不哭,我不哭。”榻上人的呓语将柳安从痛苦的交织中拖出?来。   卢以清嘴里嘟囔着,“阿竹没有哭。”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轻轻拍着卢以清,“没事了,没事了阿竹。”   柳安怕她是梦到了血洗丞相府的那日。   慢慢的,榻上的人没有了声音,像是睡去了一般。   柳安顾不得自己凌乱的头发,如同虚弱的病人,扶着榻站了起来。失神走到门?前。   门?一打开,外面的人瞧见丞相这幅样子都有些?意外。   这?   “将所?有的妾室都遣散,今晚!”   “砰!”   冷话之后?,便是一声关门?声。   任何能接触到阿竹的人都能给她带来危险,就?连侧院那些?人也是!   ……   “今夜就?要遣散吗?”念念走进秀芝问。若是今晚出?去,这么多人,她们又能去哪里?   秀芝点?点?头,“现在就?带人去吧。”   念念还站在原地。   秀芝厉声道:“念念,心慈只能对你的主子。”   “念念记住了。”她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带着侍从进了侧院。   ……   一阵脚步声扰了侧院的宁静,方才在听到外面混乱的时候,她们只是有些?慌张,但没想到这件事和?侧院的人有关。   无?数个窗子的妾室窥探外面,不知道是谁这样大?胆,竟然在今夜找事儿。   不过?,她们都是看戏的人。   “挨个敲门?,在丞相问责之前,都清出?去。”   “是!”   念念看着一个个亮着灯的房子,她们其中或许有可怜人。但只要有一个会危害到夫人的,都不能留。   隔着窗子的妾室越看越不对劲儿,这些?侍从怎么分别去了不同的方向?   诶?怎么也来了自己的方向!   或许是要挨个盘查?   “走!出?去!”   “快!”   看见这一切的程燕茹心中有些?慌乱,这架势怎么像是要清出?去所?有人一样!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程燕茹有些?惊慌回头。   “收拾东西,离开丞相府。”无?情的侍卫口中只说了这一句话。   程燕茹颤抖的手慢慢向前,婢子再一侧垂着头什么话都不敢说。   “磨蹭什么!”侍卫几乎是直接将她拖了出?来。   她张着嘴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很?快,程燕茹和?所?有人一样被丢在了府门?外。   她浑身发抖,旁边的人也好不到哪去。除了害怕,众人的目光中更多的是意外。   金折枝跑到门?前疯狂捶着府门?,“是那个疯子做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府门?开了。   疯子?什么疯子?哪里来的疯子?   黑夜里,周禾站在门?中间慢慢抬起头,一双充满血腥的双眼忽然笑了。   金折枝也露出?来笑容,正当?她要开口之际。   利刃划过?,她倒在了周禾脚下。   “啊!”   “杀……杀人了!”   所?有的妾室都往外撤了几步。   周禾慢慢道:“诸位……娘子,我劝你们趁着丞相还未发怒,趁早离开。”   丞相府的大?门?在周禾转身的一瞬间关上。 第32章 三二章   黄颖拖着身子, 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金折枝的尸体,忽然冷笑?。   火星终究是溅到了她自己身上。   ……   今夜的长安没有?宵禁,但路上的行人却也不多。天寒守岁, 虽没有?如宫中能香传百里,但一家人围着火炉也是另一番温馨之景。   官员陆陆续续从宫中出?来,如往常一样,人们几乎没有?多逗留, 长安街上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   有?些在内城就停了下来,但有?些却要在外城周遭才能止步。   作为礼部尚书的王泽自然就是?那个离家近的人,长安的房子并不便宜, 他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这宅子也是?靠着自己打?拼才安置下来的。   不过自从官职越来越高, 银子对他来说?更?是?算不得事儿了。   刚到府上,夫人就一脸紧张凑过来,“王将军为何要一直盯着你看?”   方才席间, 王凌将军的目光似乎能吃了王泽。   “害,哪有?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因为我和丞相走得近, 王凌看得惯谁呀?”王尚书道。   以前王凌倒也不是?这么冷淡, 十年前, 卢相一家满门抄斩,王凌远在边疆丝毫不知。回来后听说?朝中几乎无人站出?来给卢相说?话,此后, 整个朝中的人他就看不惯了。   一想?到卢相,王尚书心中也不好受, 他坐在椅子上,叹了声气, “陛下年少即位,当初的辅政大臣手握重权,尤其是?所有?的疆域之地,戍边将领个个手握兵权,他是?一个都信不过。只要是?疑心叛变者,没有?一个能逃脱的。远的就是?之前的幽州何刺史,近的不就是?新的幽州裴刺史?”   “朝中人都不喜欢丞相,或因其年少,亦或是?因其手段狠辣。但你看,救下裴刺史的竟然是?不怕死的柳相。”王泽无奈笑?笑?,官场里的事儿谁说?的清。   “可?王将军不是?许久没有?消息了?”王夫人问?。   “嘿,要说?这老东西还真有?意思。都快死在边疆了,又挺着一口气回来了。本来要在府上养个几年的,一听说?三?皇子和七皇子可?能会动了太?子的位置,爬着都要来上朝。”王尚书笑?着说?,但说?着说?着却红了眼眶。   王夫人叹声气,“即便是?太?子即位又能如何?”   王尚书将夫人的手握在掌心,“夫人啊,太?子即位是?卢氏唯一平反的可?能。卢氏已经?过去了,但若是?卢氏不平凡,日后恐怕会有?无数个卢氏出?现,陛下若是?一直因为疑心让忠臣心寒,不是?好事。”   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一样,任天下人都反了,卢征也会站在天下人之外。   可?偏偏陛下信了邪。   夫人见王泽陷入深思,也不想?他在今日不快,便道:“夫君说?丞相帮过陛下?何出?此言?”   “哈哈哈哈。”王泽忽然大笑?,“陛下当初非要将淑妃立为贵妃,言官自然是?不同意的。且不说?淑妃无所出?,就她平日的作风连个妃位都不配!”   “你猜猜丞相怎么说??”王泽朝着夫人探去身子。   “怎么说??”夫人问?。   “丞相说?,这是?陛下的家世,为何要同百官商量?难不成?陛下要临幸哪个妃嫔还要听这些言官的话?”   “这这这!”王夫人大为震惊,陛下的家世本就是?国?事,怎么……怎么到了丞相嘴里就只成?了家世。   王泽一挑眉,“有?些时候就是?要顺着陛下的心意。”   听到这里夫人叹声气,王夫人的父亲郑干瑜乃是?当朝御史大夫,主打?的就是?一个敢说?能做。身为言官,郑干瑜骨子里便有?一种意识,只要是?和陛下有?关的事儿都和自己有?关……   时至今日父亲能不被拿下来,也要亏着荥阳郑氏庞大的家族关系。   “不过也确实?没想?到丞相能如此宝贝那位夫人。”王夫人道。   王泽淡淡一笑?,“夫人,但凡是?能护住家人的没有?一个不想?护着。”   朝廷的官场不止是?男人的官场,官妇间的走动也有?极大地关系。当初王泽能娶到夫人那算是?高攀的,毕竟他当初可?不是?礼部尚书,而夫人是?御史大夫的长女。   “跟着我,倒是?让夫人受苦了。”王泽又说?,   “说?什么傻话。”夫人道:“当初父亲看上的便是?你的激灵,父亲说?朝中需要夫君这样的人。”   郑干瑜虽然是?个老顽固,但他也明白朝中需要灵活的人。才将长女郑芮下嫁给王泽。   “等着,迟早我得让你见上丞相夫人!”王泽笑?着说?。   未等夫人回话,外面的人便急急燥燥冲了进来。   郑芮蹙着眉头,“怎么又冒冒失失的。”   “夫人!”紧接着来者才转头看向王泽,“尚书,柳相…柳相府上出?事了!”   “什么!”王泽拍案而起。   ……   所有?回到府上的人听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柳相遣散了所有?妾室。   守岁之夜遣散这么多妾室,这种事也就柳安能做出?来。大抵是?要哄夫人开心?   啧,看来丞相夫人是?个极为狭隘的人,怎么连妾室都容不下。这样的人如何能做一家主母。   但也有?人持有?不同点,尤其是?那些被妾室勾走魂儿了的夫人。柳相对夫人的独宠可?谓是?羡煞旁人。   大雍律法严明,任何人都不可?宠妾灭妻,之前倒是?有?讲妾室抬为正妻的,贬官?那是?直接一门都被贬了。   与夫人琴瑟和鸣是?大雍官员应该有?的样子,但内里究竟如何,就没人管得着了。   早就听闻柳相府上不乏美人,生出?想?要带一两个回来的心思,似乎也不过分。   这样的纨绔子弟几乎还没出?门就被锁在了房中   “柳相府上出?来的人你也敢想?,命怕是?不想?要了!”斥责声无一不是?如此。   黑夜里,知晓这件事的人布满长安,却无一人敢插手此事。   没人知道这群女子究竟会去向何方。   在举目无亲的长安,身无分文怕是?落不得什么好的下场。   ……   无数人的心已经?死了,曾几何时,她们颠沛流离来到长安,也曾想?过能的丞相偏爱生下一儿半女。但到最后,只有?亡命之途。   正当第一个准备离开的时候,丞相府的门又开了。   居高临下,柳安站在黑夜里,身后无一人提着灯。   所有?的妾室几乎是?在一瞬间跪下的,但她们不知道为何跪下,究竟是?求丞相让她们回去,还是?求丞相放她们一命。   柳安伸出?手,周禾将钱袋子放上去。   “今夜离开长安,不用再回来了。城门开启后,你们走的便是?各自的路,与丞相府毫无干系。”话音刚落,他便将钱丢在了地上,然并无一人起身想?去争抢。   柳安心情?急躁,不想?久留。但又忽然转身道:“离开这里后,做个好人。这钱是?夫人给你们的,我没那份善心。”   柳安离开后,所有?人仍旧是?低垂着头。   秀芝站到柳安的位置,欠身行礼,“我知道诸位在这里过得或许安然,但丞相府大门紧闭,不该锁了诸位娘子大好年华。丞相与夫人心善,愿诸位娘子日后皆遇良人。”   她上前捡起柳安方才丢在地上的钱,挨个分发给她们。又吩咐侍从护送她们明早出?了长安再回来。   打?点完这一切,秀芝转身回府。与在门口站着的周禾擦肩而过。   “还不回去?”夫人昏迷着,晚些回去恐怕会被丞相骂死。   周禾勾起嘴角,“您先回。”   “还真是?不怕死。”秀芝没有?管他,直接往里走。   却在转角处停了下来,看着门口的周禾。   所有?妾室都转身离开,其中无一人有?回头的意思,也是?因为身边的侍从在,不敢回头。   周禾望着她们的背影,拱手深深一弓。   看得秀芝红了眼。   方才周禾不顾丞相生气,非要说?夫人醒了若是?知道这些女子就这样被赶出?去,一定会难过的。丞相心善,给她们一些安身的银子吧。   他恳切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秀芝何尝不觉得这些女子可?怜,但此时说?这样的话,无疑是?往死路上走。   丞相情?绪并不好,接连将好几个花瓶丢了出?来。   眼见丞相气的要拿剑砍了周禾,秀芝冲上去一把拽住了丞相腰间的玉佩。她含着泪,“奴知道丞相难过,该死的已经?死了,丞相要牵连无辜吗?”   柳安拿着剑的手一直在抖,那是?卢相在他来长安的第一日赠他的剑。   他并不怜悯众生,但愿能给阿竹积些福德。不过想?来积福德这话是?最无用的。   剑落在地上,他回头看了眼榻上的人,“周禾,拿钱袋子。”   “诶!”周禾慌忙过去,又在柳安耳旁道:“大夫说?了,夫人一定会没事的。”   “夫人要是?有?事,我”   “属下下辈子就和马住在一起!”周禾马上道。   秀芝不知道周禾为何要这样,但她曾听说?过,周禾亲手扬了自己似锦的前程,好像和他妹妹有?关。   ……   柳安回去后又守了两个时辰,卢以清才慢慢醒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那个女子呢?”   “杀了。”柳安道。   “你!咳咳咳!”卢以清剧烈咳嗽几声,心中像是?被什么淤堵,“夫君怎能如此意气用事?”   “她步步想?要害你,杀了她有?什么错!”柳安本就心绪不稳,被夫人这么一说?更?是?难受。   意气用事?她竟然觉得自己是?能意气用事的人!   卢以清撑着身子坐起来,柳安想?要伸手帮忙,却直接被她甩开。   “她本无恶意!”   “卢以清,你非要一醒来就先问?那个女人吗?”面前的人若不是?自家夫人,柳安都想?一棍子敲醒对方,“我告诉你,长安没有?好人。” 第33章 三三章   “我?有眼睛有耳朵, 我?更?有心!我会自己去认识人。”忽然间?,泪从眼角涌出,她似乎并不能像母亲一样做好一个主母。   柳安也意识到自己过激了, 他心中?焦灼,伸手去给夫人擦泪,却是被人一把?打开了手。   “阿竹你还小,不知道人心的险恶。”   “是!我?还小!”卢以清颤抖着问:“所以丞相是要我?一直做个藏在你们身后的孩子吗?”   “阿竹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是她们都太危险了。”柳安想,夫人终究是心善。   “她们?”卢以清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丞相做了什?么?”   “我?……我?……”   卢以清冷笑, “丞相不会将所有人都赶出去了吧?”   柳安没有否认。   “我?卢以清真是好大的面子。”她深吸一口气,“丞相可知道外面对她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阿竹。”柳安这一声并不大, 却很冷。   “我?没那么多?心思,也管不了别人。”   “哦?”卢以清戏谑,“丞相着急腾空府上是要接谁进来?”   柳安连呼吸都在颤抖, 再说下去恐怕会牵出更?多?的怒气,“卢以清,她们究竟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废话!早该在你来之前让她们都出去。”   说完后, 柳安甩袖出门了。   只留下‘砰’的一声关门声。   卢以清没有力气, 忽然往后一躺, 肩上的伤口被碰到,“嘶~”她倒吸一口冷气。   可外面更?冷,程燕茹又能去哪里?那些女子在一夜间?又能去哪里?还有那一条枉死的命, 她找自己究竟所谓何事?   太慈悲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这句话卢以清太清楚,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门再一次被打开, 秀芝快步走来,瞧见泪流满面的卢以清心里一阵难受。   “夫人, 没事了夫人。”秀芝只知道丞相怒气冲冲走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卢以清抿着嘴唇,紧紧抱着秀芝的胳膊。   ……   气不打一处来的柳安急躁的在府上暴走。   他体力好,但周禾却被累得够呛。   周禾强撑着小跑几步到柳安的一些,气喘嘘嘘道:“丞相,夫人不是有意惹你生气的,夫人她自由?接触的东西太干净了。”   “惯得!一定是惯得!”柳安带着怒气道。   “那丞相日后就不这么惯着夫人了。”周禾喘得嗓子干疼,“日后属下便?教夫人一些不干净的!”   “你说什?么!”柳安忽然停住脚步,周禾一个没刹住还往前了几步。   “你在说什?么胡话!”柳安留下一句,转身快步往书房的方向去。   生气归生气,夫人该宠着还是要宠着。   “丞相、丞相!”周禾从后面跟上来,气都快要喘不上了。   “丞相,依…依…依…”   “你别依了,喘上气再说。”柳安蹙眉,周禾的体质怎么这么差?   “呼!呼!呼!”   柳安实在不忍心,走过去轻轻给他顺了顺背。   “依属下看,丞相应该让夫人自己看清长?安。”周禾道。   周禾说的不无道理,卢以清何尝不知道长?安的险恶,但那些险恶都过去太多?年了。   “知道了。”柳安说完又要离开。   周禾咽了一口气正准备跟上,柳安却忽然停下,“不用跟了,休息休息。”   周禾笑了笑,“属下去劝劝夫人?”   “不用。”   “恐怕让夫人自己想清楚还需要些时?间?。”   “我?自己会去。”柳安道。   ……   卢以清没有留秀芝很久,冷静下来她能清楚柳安为何这样做。   若不是在长?安,或许他也是能让自己交几个朋友的。   只是不知道那些人会去哪里。   她往里翻了个身子,听见外面的说话声。   “丞相,夫人睡下了。”   可她并没有听见对方回答的声音,许久,才听见,“服药了吗?”   “服药了,也擦过药了。”   “嗯。她怕疼吗?”   “怕。”   房中?分明没有一个人,卢以清却羞耻的蒙住了头,秀芝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呀。   一蒙上被子,她就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很久后,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想到昏倒前发生的事,后来的声音太熟悉了,应该是金折枝。   到底是个有心思的女人。   可卢以清并不清楚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如今好了,和丞相僵持着肯定不行,到底要找什?么时?机和他好好说说。   她朝里翻了个身,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   天边有破晓的样子,熬了一夜的柳安毫无睡意。   站在紧锁的庭院前,王津从外面走来,“丞相是要进去?”   “不进。查清楚了?”   “嗯。”他贴近柳安的耳侧,话刚说到一半,就听到柳安的咳嗽声。   毕竟府上妾室和人私通不是什?么好事……   柳安深呼一口气,让王津退下。   他沿着一条路一直往前走,从前父亲说长?安城里锁着提心吊胆的官员,皇宫里锁着没有自由?女子,时?至今日他才是真的明白。整个大雍都被皇权画地?为牢,所有的百姓都不过是皇权可随意玩弄的存在。那些女子是,他也是。   可皇权呢?   想到三皇子和七皇子虎视眈眈的样子他就想笑。   拥有皇权的人,会失去皇权之外的一切。   这一切就像一个死循环,只要有皇权在,就不会停息。   人们想要的都太多?了。   崔远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费尽心思拉下了卢征。却忘了陛下最厌烦掌权之人,陛下将其视为皇权的威胁者?,始终不予提携。朝中?人都觉得他柳安不喜结交官员。   陛下想看三权分立,那柳安就给他看。逆鳞扎手,终会被剔除。   想着想着,柳安忽然冷笑,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些,可能是因为他不是忠于皇权的臣子吧。   无数臣子沉浸在梦里,为大雍规划着盛世。如今的右相裴千承、御史大夫郑干瑜、户部尚书陈青野……   他晃了晃脑袋,夫人还没哄好,管这些做什?么。   ……   大年第一日,长?安城落了冷雨。   女子们各自走散,程燕茹没有出长?安,她觉得自己应该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她本是害怕的,却不想周围的人看见她都一应躲开。   这倒是让程燕茹放心了,看来大家?都知道这是柳相府上的人,想来也没几个敢动的。   长?安贵人不要的狗,也是常人踢不得的。   这不是玩笑话,从前确实有一位官家?的公子,丢弃了一只狗。那狗走在街上被人不小心踢了一脚,刚巧那公子就在一旁,顿时?不开心了。不过一条人命,怎么比得上他丢弃的狗。   程燕茹无奈笑笑,雨势越来越大,她得快些脚步。   正想着,一个身影压在面前。头上,已?经没雨在落了。   她心跳迅速快了许多?,难道真的有人不怕死?   “娘子身子薄弱,莫要染了风寒。”极为温柔的男声从头顶传来,她慢慢抬头,对上一双干净的眸子。   “娘子……娘子若是不嫌,先回寒舍一避?”男子试探着问。   程燕茹对他有印象,是在不久前去府上拜谒丞相的人。   ……   礼部尚书的府上仍旧保持着年的热闹。   王泽饮了一口淡茶,“这下想要见丞相夫人更?是难事了。”   虽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件事无疑同丞相夫人脱不了干系。   郑芮白了一眼王泽,“要不说人家?能做丞相,只留夫人一人府上,这觉悟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王泽马上放下杯子,为自己辩解道:“且不说权贵,就连寻常的商贾之家?也是有许多?妾室在府上的。夫人莫要做善妒之人。”   “王泽。”郑芮在说出这两?个字后,又叹了声气,“算了。”   “诶?夫人你要去哪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王泽不免慌张,却不想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望着夫人的背影,王泽不懂她究竟在什?么气,要说丞相府上没有妾室才不正常。怎么感觉像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   一个合格的正妻,就要忍受且善待所有的妾室。女子更?要去理解女子的不易。   听过这句话的不止是郑芮,卢琳、卢以清乃至所有权贵之家?长?大的女子,她们从小就知道,以自己的家?世不可能为妾。   郑芮走到后院,人们忙忙碌碌的声音,将这个雷厉风行的主母围在中?间?。   心中?一丝绞痛,郑芮很好奇,真的有人愿意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吗?   ……   大年这日卢以清不可能不起床,她在房中?扭扭捏捏,毕竟是第一次同柳安拌嘴。   况且到了现在,她仍旧觉得柳安是误杀。   “丞相在外面吗?”秀芝给她穿衣时?,卢以清问。   “丞相在书房。”   “书房?今日还有政事?”卢以清又问。   秀芝摇头,“这婢子就不知道了。”   卢以清想,柳安或许是觉得自己不想见他。她心口压着闷气,“她们离开这里能去哪里呢?”   “夫人,她们离开时?丞相给了盘缠。”秀芝道。   这确实让卢以清意外,柳安竟然还能忍着怒气给她们盘缠?!   “既如此,丞相府也算是尽力了。”卢以清道。   “都是大人了,以后活得好不好只能看自己了。”她顿了顿,又说:“准备一些吃食吧,我?去给丞相送去。”   秀芝偷偷笑了笑,“奴这就去。”   “等下。”卢以清又忽然拉住秀芝的胳膊,“他不会还在生气吧?”   “丞相怎么会生夫人的气呢?” 第34章 三四章   卢以清叹声气没再说话?, 走出门她接过念念手中的糕点,“走吧。”   本来是有几个婢子一直跟着的,但?她不想看见很多人, 便只留了秀芝和?念念。   刚走到卢相原来的书房处,卢以清停住了脚。   “夫人,这里丞相是不许进的。”秀芝道。   “我知道。”卢以清声音很轻。   年少时?的记忆已经被冲淡许多了,但?两次从这里经过?都还能记得年幼时?在书?房陪着父亲母亲的样子。   她转身将?糕点递给秀芝, “不去了,回去。”   瞧着卢以清的背影,念念凑近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卢以清极少耍小?性子, 但?今日不知为何?,就是心里烦躁。   秀芝摇摇头, “等着丞相自己来吧。”   “可……丞相会来吗?”念念问。   秀芝又摇摇头,她也?摸不定这夫妻二人的性子。   等二人追上卢以清的脚步,已经回到了房中。两人进门却没有发现夫人的身影。   卢以清蜷缩在榻上, 头上冒着冷汗。   “夫人是来月事了?”秀芝想,平日里夫人也?不这样难受呀。   “奴这就去给夫人熬些汤水喝。”秀芝将?念念喊来,“去给夫人准备月事带。”   卢以清抓住秀芝的胳膊, “丞相在府上吗?”   秀芝想了想时?辰, 若是他们刚才过?去了丞相或许还在府上, 但?是现在……   “夫人,丞相应该去朝会了。”   卢以清闭上眼睛,眉头蹙着, 今日元旦朝会,柳安怕是不能推脱了。   “知道了。”她低声应下。   秀芝再一次蹲在榻边, 轻声问:“夫人相见丞相?”   “嗯。”她声音还是很轻,却在说完后鼻尖发酸, 眼眶也?红红的。   秀芝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丞相很快就回来了。”   她还是轻声‘嗯’,作为回应。   “秀芝出去吧。”卢以清又道,说完便朝里翻了个身,紧紧抱着被子。   念念和?秀芝走到门口,凑到秀芝耳旁问:“夫人怎么忽然又想找丞相了?”   “夫人和?丞相不是还在生气吗?”她越想越不明白。   秀芝一如往常的笑着,“傻孩子,什么叫夫妻呀。”   “等你日后有了夫婿便知道了。”说完秀芝便离开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念念处在原地,夫婿?她才不会有夫婿。感觉夫人来了长安后一点也?不快乐,倒不如在永州那段没有丞相在的日子。   ……   曹晨阳的府上不算大,令人意外?的是曹晨阳府上除了几个婢子竟然连一个女子都没有。   程燕茹大概猜到了夫人出事,但?究竟严不严重却不清楚。   “我……我想写封信,能否帮我送出去?”依着夫人的性子,或许会担心众人的安危。   从后来黄颖的举动,她大概也?能知道这件事和?金折枝有关。夫人见过?的恶人少,才会给这些人可乘之机。周禾这人的手段她是见过?的,不过?周禾从来不杀无辜之人。   他下手能这样爽快,金折枝死?得并不无辜。   婢子问:“娘子是想送去哪里?”   “丞相府上。”程燕茹回。   怕她们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丞相,程燕茹又解释了一句,“政事堂丞相,柳相。”   闻言,两个婢子皆是面?色慌张,今日员外?郎去朝会了,她们拿不定主意。   从这二人的反应中程燕茹大概也?猜到丞相在外?的名声并不算好。   “无妨,那就不送了。”程燕茹道。   “娘子您先写,员外?郎回来了,才能知道信件能否送去丞相府上。”一个婢子道。   另一个婢子接着说:“是呀,娘子您不知道,丞相府虽然难进,但?员外?郎可是进去了两次了!”   她当?然知道丞相府难进,空怕只有宫里来的人才能无阻进入丞相府。   程燕茹点点头,她还是先写的好,万一到时?候能送去但?还没写,岂不是耽误了时?间?。   ……   长安城内最?快乐的地方,或许就是不良帅府上。   上官青青的盖头是自己揭掉的,总不能一直等着不良帅回来,他要是一年不回来,自己难不成一年都要顶着个盖头?   虽然已经到了大年,但?府上依旧冷冷清清。   不久前她站在门外?,一整个院子的人看着她眼睛都闪着光,上官青青不明所以。   一个婢子笑着道:“夫人,今年的年怎么过?呀?”   不良帅虽然没有任何?音讯,但?这可是上官家的嫡长女,又如此貌美,给不良帅做夫人定然是不委屈他的!   先称一声‘夫人’也?不为过?。   况且不良帅一直不回来,若是再冷待夫人,恐怕夫人心里是极不好受的。   “平时?你们怎么过?呀?”上官青青就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别说过?年了,她连闺房的门都没出过?,除了将?‘琴棋书?画’学的很精外?什么都不会。   婢子道:“不良帅不太打点府上的事,年一般是冷冷清清的。”   肖洛和?柳安不同,柳安是不喜欢热闹,而肖洛是讨厌麻烦。若是这些事都不用他插手,过?个热闹的年也?不是不行,只是管家什么事都要去问他一嘴,第一年就让肖洛过?得够劲!此后再也?不说过?年的事。   可第二年管家就会了呀,正当?他兴致满满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不良帅说这年不过?了。   犹如一盆冷水浇到管家头上。   “我也?不…不太会打点府上的事。”上官青青道。   “无妨!”管家忽然一声,差点吓到上官青青。   他极为热情凑了上来,“夫人不需要打点任何?事情,只要您说这年要过?,剩下的一切都交给奴。”说完他还自信满满拍了拍胸脯。   上官青青愣愣点了点头,“那就去办吧。”   登时?,整个府上的侍从嘴角都难掩笑意。   反正不良帅没在府上,等他回来,别说年了,可能就是又一个冬日了。打仗这种事儿从来没有一定的期限。   说来也?是奇怪,陛下怎么会选一个不良帅去带兵打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府上今年终于可以正常过?年了!   大年日,不良帅府上从昨晚就开始歌舞升平,丝毫不输岳西楼的牌面?。不良帅不爱花钱,来给他送钱的人又说,那府上可谓是极为富有。   在管家跟她说府上富有的时?候,从小?就对钱没概念的上官青青点点头,“有钱就好,饿不死?人。”   管家:?   他只能再说,府上那可不是饿不死?的富有,就算是买下长安一条街也?是不成问题的。   她又点点头,“长安一条街很长吗?”   管家更是疑惑,夫人不会连府都没出过?吧?   不想,上官青青还是点头,她连闺房几乎都没出过?。   管家简直不能相信,现在还有娘子在闺房中出都没出去过?的。再想想自家不良帅,长安哪个胡同有几条狗估计都清清楚楚。   这两口子还真?是互补。   不管是管家还是府上的侍从都对这个夫人格外?满意,有时?候他们看着闭月羞花的夫人都觉得自家不良帅是高攀的。   ……   元旦朝会向来是最?严苛的时?候,这一日不仅有大雍的官员,更是有外?来的使节。   这一日是彰显大雍作为宏伟帝国气派的一日,往年在今日出错的官员可不在少数。   先帝时?期的太子少师,就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被罚了一年的俸禄。   当?然,当?时?的太子并不是如今的陛下。   也?就是奈于是太子少师的身份,若是换了平常的官员,恐怕脑子能长在头上就不错了。   不过?今年的朝会却有些奇怪,外?来使节并没有往常那样有礼数,就连带来的贺礼都不如平时?。   见此状,几乎没有官员不是心中一颤。   大雍的气数要尽了。他们又想到了这句在外?界广为流传的话?。   一直生活在长安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但?一旦接触边境地区,这种感觉不是一点明显。   因为陛下的多疑,大雍内部几乎不存在能造反的人,但?也?由于这些年疆域地区势力的不断壮大,几番寻衅滋事,大雍竟然还能连连败退。   更是让那些人长了信心,觉得撼动大雍,取缔皇位也?不是不可能。   对此,柳安只觉得是皇帝自作自受。   别的不说,那些戍边将?领和?刺史,从皇上登基到现在不过?二十年的时?间?,已经被换了一遍,有的甚至被换了两遍。   罪名不同,有些是通敌有些是无能。   呵,再换下去,整个王朝都要被换个姓氏。   言官平日里厉害的不行,但?只要犯上这种事,没一个敢开口。只因为以前每次出事,都有几个言官要给被诛杀的人陪葬。   久而久之,言官们发现这是陛下的病根,除不掉的。   柳安安分独自站着,来来往往的官员看见都要打量他两眼,柳安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在想自己的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在想丞相府为何?一夜间?遣散所有妾室。   使节从他身旁经过?也?不能得到任何?眼神?,他自幼便和?这些外?域人打交道,谁肚子里几分心思他都太清楚了。   被他们像看猴一样看着,不如想想回去如何?哄夫人。   柳安伸了一个懒腰,手还举在空中没放下,崔远人就站在了跟前。   “听说柳相昨晚遣散了所有妾室?” 第35章 三五章   柳安笑了笑, 崔远都走到身边来?了,不站起来确实也不合适。   他起身道?:“是啊,这风想来整个长安都吹满了, 左相?知道?了也不奇怪。”   “呵,看来?丞相?夫人很得柳相?心意。”崔远气的牙痒痒,到底是什么一样?女人能把他的女儿比下去!   柳安道?:“那是自然,自己求娶来的夫人怎么会不得心意。”   呵, 果然是柳安。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崔远心口堵得慌,“柳相?,人不可能永远往上走的。”   “哎呦!您说这话可就不对?了。”柳安马上道?:“您不就在?往上走?虽然走的有些难。”   “你!”朝中谁人不知陛下丝毫没有再让崔远往上走的意思, 就连他崔氏一族都不能再扩大任何势力。   柳安又接着说:“况且您都在?这个位置坐了十几年了,我不过十年之久, 您都还没下去我怎么会下去呢?”   “呵,呵呵。”崔远气的吹胡子瞪眼,没想到这柳安是越来?越猖狂了。   “你别忘了上一个丞相?是怎么下来?的。”崔远的目光并不和善。   他记得, 他当然记得。   他强忍着怒气,“那天下着雨,我亲自带人去的, 卢相?府上无一人生?还。”   说完, 他又贴近崔远道?:“但是您恐怕不知道?, 整个丞相?府没有一点哭声,即便是小儿也是慷慨赴死,这到底是最有骨气的人。你我都清楚, 卢相?清白的不能再清白。”   “柳安,你这是忤逆!”崔远像是拿住了什么把柄, “你不要忘了,卢征是通敌之罪, 莫非你怀疑陛下的裁断!”   “哦?我柳安可没有这个胆子,但我知道?崔相?的手不干净。”柳安双目紧盯着崔远。   当初他提早三年被?卢征送到崔远手下,但也只能亲眼看着崔远步棋围住卢相?。到底是卢相?的手太干净,实在?拿贼子没办法。   崔远咬着牙,“怪我眼不好。”   “啧,您的眼可好得很,任何缝隙都能看见。”柳安抬手轻轻戳在?崔远的心口处,“这里才应该去看看。”   “哼,柳安,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崔远才不会让一个小辈拿捏。   柳安笑了笑,“我也好不了多少,就是崔相?见了我要恭恭敬敬欠身行礼罢了。”   “你!”   未等崔远话说出来?,宫门便开了。   这个时?辰也是让人意外的,换做往常,恐怕早就开始了。   对?内无妨,但对?外面对?这些使节,大雍皇帝可是失了礼节。   柳安摇摇头,想来?御史台又要参上几本,陛下又要找几个替罪羔羊。   崔远一甩衣袖先柳安一步往前走,即便是他走得再快又如何,最后还是柳安要站在?他的前面。   ……   今日朝会重点都在?使节身上,终于熬到了结束,官员们?终于可以回家陪家人过年。   其中要数那些官位算不得高的最快。当然,并非是官职不够高,而是在?一群位高权重者面前他们?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蝼蚁。   比如,曹晨阳。   虽说他府上离宫里最远,但他到府上的时?候,柳安还被?王泽绊着呢。   刚一进门他便听说了程燕茹写了封信要送到丞相?府上。说实话,曹晨阳是有些不踏实的。   他进门时?只有程燕茹一人在?房中,“娘子写信是要给丞相??”   “给丞相?夫人。”程燕茹道?。   曹晨阳对?这个夫人有印象,他想,自己?既然想要收了丞相?遣散的妾室,迟早有被?丞相?知道?的一天。   “信我替娘子送去。”曹晨阳一咬牙,既然能遣散说明丞相?心中没有这些妾室。   想到丞相?平日里对?一切都厌弃的样?子,曹晨阳觉得或许丞相?夫人知道?这位娘子在?自己?府上还能帮帮忙。   “多谢员外郎。”程燕茹欠身道?。   曹晨阳微微颔首,转身出了门。他要赶在?丞相?回府之前将信送进去。   也算曹晨阳命好,刚到柳安府门前便遇到了周禾。   周禾问他来?做什么,曹晨阳只说手里是程燕茹写给丞相?夫人的信。   可没想到,周禾接着问:“这位娘子现在?人在?何处?”   “在?…在?…”曹晨阳眼神闪躲。   周禾笑了一下,“无妨,只要有个好去处就行。”   “信我会交到夫人手上,员外郎可以回去了。”周禾道?。   曹晨阳一怔,他没想到周禾竟然能记得自己?是谁。   “多谢。”   ……   卢以清身子已经好许多了,只是仍旧不想下榻。元旦这般躲在?房间里到底不像是一个夫人该做的。   她扶着念念,面色有些苍白,“出去走走吧。”   “夫人真的要出去吗?”念念看她这幅样?子,还是应该歇歇。   她笑了笑,“已经好了许多了。”   两人刚走出去,便看见了门口的周禾。   “夫人,这里有您的一封信。”周禾道?。   “我的信?”别说长安了,就算是整个大雍都没几个人知道?卢以清还活着。   周禾双手将信递了过去,“是程娘子给您的。”   “程燕茹?”卢以清一手接过信,一边问。   “嗯。”   她有些迟疑打开信件,上面的娟秀的字迹倒像是她能写出来?的。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不让夫人担心,丞相?给了每个人盘缠,虽说丞相?府是个安身之所,但出了丞相?府接下来?过的才是自己?的日子。   她嘴角微微勾起,“看来?这件事未免也不是好事。”   程燕茹还说了关于金折枝的事,其实卢以清也猜到是她了。   最后,程燕茹说,“夫人心善,还是要当心那权贵家的女子,听闻她素来?是个嚣张跋扈的主?。”   这一句无疑是在?说柳安那个心上人。   她勾起的嘴角又慢慢放了下来?,柳安真的会让那个女子来?府上吗?   “周禾,你可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卢以清问。   周禾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引来?了卢以清的不满。   “我知道?你同丞相?亲近,只是你现在?毕竟是跟在?我身边的人。”卢以清声音很冷,又接着说:“动?手的人找我一定是有事,但她究竟为什么找我,一定和金折枝脱不开干系。我记得最后诱发那人的声音是金折枝的。”   “回夫人,动?手的人是一个小妻,似乎是…”周禾走进了些,卢以清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摆摆手,退下左右。   “她似乎是同人私通被?金折枝发现了,想来?金折枝是用这件事威胁,逼疯了她。”   卢以清顿住了,私通?   “私通是很什么?”卢以清问。   “啊?”周禾忘了,夫人想来?是不曾听过这种的。   “就、就是和旁的男子有情。”周禾说的还很含蓄。   卢以清‘哦’了一声,“胆子倒是挺大的。”   “和谁私通,那人找出来?了吗?”卢以清想,凭着柳安的性子估计那人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丞相?昨日心急,哪里问到这么细。属下很快就将那人揪了出来?,亲手刃了他!”周禾一副邀功的样?子。   卢以清深吸一口气,“其实以后可以下手不用这么快的。”   “夫人,有些人若是不快点解决掉,换来?的只能是被?解决掉。”周禾道?。   卢以清并没有反驳。   门外传来?声音,所说丞相?回来?了。   卢以清握紧手中的信件,想起身道?:“我还是有些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诶?”念念望着夫人快步离开的背影,又问秀芝,“夫人不是想要见丞相?的?”   “程娘子的信中应该是写了夫人不想看见的东西?。”秀芝道?。   ……   柳安在?门口处时?,便听说夫人在?外面坐着,赶快快步赶来?。   人一到门前只看到夫人匆匆的背影,心中有些落魄。   阿竹大抵是不想见他吧。也怪自己?当时?没忍住,或许是吓到她了。   “丞相?。”周禾刚走过去,柳安便侧过了身子。   “不用说了,这是我和夫人两个人的事。”他不能永远等着周禾和秀芝他们?从?中帮忙。   正当周禾觉得丞相?要过去找夫人的时?候,却见丞相?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无奈之下,周禾只能快步跟上。   “周禾。”柳安停住脚步,“若是日后夫人觉得府上无趣,你便窜着她出去。”   “啊?”周禾想问,不是丞相?您说不能让夫人出去的吗?   “但是要记住一点,偷偷出去,身边的人越少越好。”柳安道?,“更?要让夫人小心着,别让旁的人看见。”   长安能认出卢以清的人不多,即便是真的碰上的估计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若是明目张胆从?丞相?府出去,即便是众人瞧不出阿竹是谁的孩子,也会因为丞相?夫人这个身份被?人盯上。   “属下明白。”周禾道?。   “丞相?,长安对?夫人来?说就这么危险吗?”周禾又问。   柳安笑了笑,“夫人不是个会伪装的人,这么些时?日了你心中就没有猜测?”   谁都会对?夫人有好奇之心,包括周禾。   “属下,不敢说。”周禾的心一直在?乱跳,若是夫人和他想的一样?,那长安对?夫人来?说何止是危险。   “那你所想就不会有错。”柳安道?。   周禾瞬间睁大眼看向柳安,四目相?对?,似乎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相?见时?。   一眼,柳安便想将周禾这个不寻常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一眼,柳安便知道?周禾能好好护住夫人。   周禾缓缓开口,“丞相?从?一阵杂声中救了属下,让属下觉得曾经的决定没有错,夫人告诉属下要直起腰身做人。”   他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红了眼眶。   “只要有属下在?,长安的任何人想要伤害夫人都必须先过属下卑劣的手段。” 第36章 三六章   柳安笑了笑, 留给周禾一个背影。   刚来丞相府的时候,周禾不明白丞相为何会将自己带来。直到在丞相身边的日子久了,周禾才渐渐明白。原来自己曾经的做法在丞相看来是和他一样。   丞相也恰恰让周禾见识到了另一种不同, 周禾只?能拿自己的前程为注进行反抗,而丞相顺着往上走,玩弄整个朝堂。   他站在可笑世人所能望见的巅峰,俯视着他们可笑而又悲悯的一生。   之所以悲悯, 是因为他们永远参不透为何会如此悲悯。   ……   一直到了晚上柳安也没有?去卧房,而是打开?了许久没有?打开?的卢相书房。   多日未进里面有?些荒凉之景。好在不是春日萌发的季节,倒不至于杂草丛生。   这?里是冷的, 没有?火炉的围绕倒是能让他确切体验到长安百姓现在的体感。   架子上的书落满了灰尘,也改寻个时间清扫一下。   但?柳安今日没有?打扫的兴致, 只?是点上了一根蜡烛,坐在卢相的位置上看书。   家?国大义强行涌入他的脑海,一时间让他觉得胃里翻涌想吐。   他不懂, 不懂卢相识如何说服自己如此忠于大雍的,更不懂卢相是如何觉得能救大雍的百姓。   可他没有?固执的追究。只?是将书卷放在后面的架子上。   ……   外面的天压的极低,似乎是要让所有?的人?都透不过气来。   柳安刚准备去宫中, 便听见外面传来阵阵马蹄声。他迅速往外走, 见领头人?穿着盔甲, 手拿利刃。   “丞相,把门打开?人?教出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兵围了丞相府。”柳安心中着急, 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   然马上人?嗤笑,“属下哪里有?丞相胆子大, 卢氏余孽丞相都敢留。”   柳安呵斥,“胡言乱语。”   马上的人?用指腹擦过利刃, “属下有?没有?胡说,进去一看便知。”   “丞相府是你们想要搜就搜的?”柳安做了十年?的丞相,不至于连这?点威严都没有?。   可没想到,他们是带着皇命来的。   柳安给周禾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回了府上。   紧接着,佩刀的人?也都进了丞相府。   柳安的心扑通扑通的跳,这?一次和?上次不同了……   “找到了!”柳安心中一颤,回过头去看见侍卫正拖着一个女孩儿。   “丞相还有?什么话要说?”将领的那副样子,极为丑陋。   小姑娘不停哭喊,柳安看过去一眼,她便闭上了嘴。   “她还小。”柳安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给卢相留个血脉吧。”   “留不留,那是陛下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柳安扬天大笑,“你倒是会做陛下听话的狗,你可曾想过你要被陛下抄家?时,能否留一个血脉?”   “丞相这?就多虑了,我忠于陛下忠于大雍。”   “这?天下再?没有?比卢相更忠于陛下忠于大雍的了。”   话音刚落,柳安看见面前的将领,直接一剑砍向了阿竹。   “不!”柳安猛的起身,满头大汗。   他快步走到身后的书架前,找到兵符。攥在手里还不够,握着兵符的手紧紧贴着心口。   头上的虚汗还没散去,他重重一拳垂在地上,整个人?匍匐着身子。   梦中无力?感涌上心头,梦里还是年?仅六岁的阿竹。当初他无力?救丞相,如今在梦里连阿竹都护不住。   许久后他终于平静过来。   想来是白日里同意阿竹出府上的缘故。   ……   卢以清等?了许久也不见柳安过来,秀芝说,丞相今夜或许不会来了。   “知道了。”卢以清说完便躺在榻上,心中还是有?些期盼。   她睡不着,便往里转了个身子,受伤的肩膀被扯到。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到底是心里有?气,她抱着被子也不翻动身子。   正当她要睡着的时候,门忽然被踢开?了。   卢以清心中一颤,但?不过是一刹。敢踢门的也就是柳安了。   “丞相……”外面传来了秀芝的声音。   ‘砰!’   秀芝的声音被关在门外。   卢以清正想着要不要给柳安拿下来被褥,一道黑影便出现在身后。   “我知道夫人?没睡。”柳安又道:“就算是睡着了也被我吵醒了。”   卢以清不知道大半夜的他要做什么,心中有?些慌乱。   紧接着,她感到背后一冷,身上的被子被人?掀开?了。她有?些惊恐转过身去,柳安人?已经爬到了榻上。   在卢以清震惊的目光中,柳安躺在她身侧,有?些冰冷的手一把拦住她的腰身。   如此还不够,他又将人?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嘶”卢以清的肩膀又被扯到了。   闻声,柳安微微蹙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自己身子往里了一些,还是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你…”   “我是你夫君,与夫人?同榻而寝本就是应该的。”在卢以清说完前,柳安快速脱口而出。   说完他又有?些后悔,本来夫人?还不理?自己,这?样的话岂不是让夫人?更加厌烦自己?   柳安用头轻轻蹭了蹭卢以清,声音很小,“阿竹,我错了。”   卢以清心神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只?听他又道:“阿竹,我做噩梦了。”   “阿竹,我想和?你一起睡,行吗?”   卢以清的嘴张了张,许久才吐出一个‘好’字。   “还疼吗?”柳安没有?忍住笑意,在问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   “嗯。”   “我看看?”柳安问。   看看?要自己在柳安面前脱了衣服?   “不不不。”卢以清马上道:“我也有?些急躁了,不怪夫君自己。天色晚了,快睡吧。”   这?是卢以清第一次和?人?一起睡,竟然没有?想象中的不适。被人?紧紧圈在怀中,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好,有?事我们明日再?说。”然而抱着人?的柳安整个身子都僵着,他偷偷深呼几口气,才放松了下来。   怀里小小的人?整个身上都软乎乎的。   他不觉又抱紧了些。   “嗯哼。”卢以清不适的闷哼,柳安听到身上忽然又热了起来。   “怎…怎么了?”他并不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   卢以清红着脸埋在他怀里,“夫君…夫君脱了衣服。”   哦!柳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说怎么感觉浑身不舒服,原来是没脱衣服!   紧张了,还是太紧张了。   他将人?放开?,在榻上坐起来。瞧着一旁的人?,头都在埋在了被子里。   他快速脱去外衣,随手丢在地上。而后,悄悄去拉卢以清头上的被子。   却不想,被子被人?拉的死死的。   “不闷的慌?”柳安问。   “不。”   柳安笑着,还是强硬将她头上的被子拿开?。卢以清想要往下藏,却被柳安用腿将人?圈住。   “夫人?害羞?”   “没有?害羞。”   柳安笑着,“我们要同床共枕一辈子,阿竹总不能日后都蒙着头睡。”   听到这?里卢以清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她慢慢露出头,红扑扑的小脸气鼓鼓的。   柳安痴痴看着,眸中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儿。   “快、快睡了。”卢以清道。   “哦。”   他赶快转进被窝,手搭在夫人?腰上,紧紧圈着怀里的人?。   “夫人?身上香香的、软软的。”柳安道。   “你!”   柳安回过神来,怎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过看夫人?害羞的样子,说出来似乎更好些。   “夫人?又害羞了。”柳安道。   “没有?!”卢以清嘴硬。   柳安轻轻笑了,气息洒在卢以清耳后,整个人?似乎都有?些痒痒的。   “夫人?嘴硬。”柳安又道。   “没有?,夫君才是会最嘴硬的人?。”   身后的人?没了声音,许久后她听见柳安闷声道:“嗯,不止是嘴硬。”   “什么?”卢以清回头问。   柳安拍了怕怀中的人?,“没什么。”   这?一夜卢以清睡得格外香,柳安却是没有?睡好的。   天快亮时卢以清被他报的太紧了醒了过来。   她刚想把柳安的手拿开?,发现他的手不是落在自己的腰上。   而是!胸上。   卢以清面色发红,快速将人?的手从上面移开?。   转了个身子。   柳安迷迷糊糊睁开?眼,“怎么了?”   虽是没睡好,但?抱着夫人?格外舒服。   “没……没什么。”卢以清小声说:“天要亮了,改起床了。”   “起那么早做什么?”柳安问。   “平日里夫君都是这?个时候起床的。”卢以清可是记得。   柳安心想,睡在地下和?抱着夫人?那能一样吗?   “夫君快起来呀。”卢以清催促道,“不能如此堕落。”   堕落???柳安听到这?个词立马就清醒了,他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终于抱着夫人?睡了一晚,不过是想要多抱一会儿。夫人?竟然说他堕落。   心中的咆哮自然没有?说出口,柳安还是乖乖从榻上起来。   两人?刚穿好衣服,便听秀芝在外面道:“丞相、夫人?,夫人?要喝的水熬好了。”   “进来吧。”柳安还以为是夫人?的药煎好了。   一开?门,秀芝见地上没有?被褥,整个人?都慌了。   丞相昨夜不会……不会是在榻上睡的吧?可…可夫人?还来着月事。   秀芝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嘴巴都没合上。   柳安自然能看出她在惊讶什么,不就是地上没有?被褥吗?   怎么?他能爬到榻上睡就这?么奇怪? 第37章 三七章   秀芝扯了扯嘴角, “夫人、夫人肚子可还疼?”   这下愣住的人换成柳安了,秀芝不会是觉得他们两个…嗯…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卢以清恨不得再次钻回被?子里,这样的事情怎么要被柳安听见呀!   “不疼了。”她咬着牙说。   “夫人把水喝了吧。”秀芝道。   三人一时间都忘了, 她还没梳洗。   卢以清接过?来,刚尝了一口?就被?烫到了。   “夫人,热的才有效。”秀芝又说。   为了免得秀芝等下再说什么不合适话,卢以清一仰头直接喝了下去。   看到这里柳安才大概明白?了, 看来夫人是来了月事。幸好、幸好他没有冲动。   秀芝本想说让二人移步去用膳,忽然想到他们还没梳洗。夫人还没梳洗,自己就把喝的端了过?来, 夫人还喝了。   “那个,先?梳洗吧。”卢以清猜到秀芝在想什么了。   秀芝道:“是。”   卢以清深深呼出一口?气, 到底是太紧张了。   ……   过?了元旦的朝会,官员们终于有了几?日空闲。   这两日就连天?气都开始暖和起来。   用完膳后的两个人都有些无聊,照理说现在的长?安街上也不热闹, 但卢以清的心思却都在外面。   只是碍于柳安在这里,要是被?他知道了,定然会生出事端。   总不能坐在这里面面相觑, 卢以清先?开口?道:“夫君给了她们每个人盘缠?”   “是周禾要给的。”柳安不会把这些功劳邀在自己身上。   周禾:丞相您还真是实诚。   周禾?卢以清看了他一眼, 还真有点?意思。   “不管怎么样, 也算是给人留了一条活路。”卢以清道。   柳安想,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否则日后还会生出同样的事端。   “阿竹。”他很认真的看向卢以清, “我是学不会疼人的。”   这话说出来,又让周围的婢子给丞相捏了把汗, 丞相给夫人说这些干嘛?   紧接着又听柳安道:“我不觉世人可怜,若是连这种境况都值得可怜, 那天?下可怜人太多了。”   卢以清明白?柳安的意思,便道:“能在人有难处帮上一把总归是好的,况且夫君又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她从小看多了父亲助人,也听多了父亲的教导。   柳安点?点?头,这话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好人不一定会有好报。”卢以清又道。   周围人都沉默了,而这一次周禾终于能明白?夫人为何年纪轻轻,有时却像个年长?者?一样。   谁人不知道前政事堂丞相卢征是个极好的人。   “夫人说得对,日后还是要帮人的。”柳安回。在他觉得此生要到头的时候,卢相给了他新的一生。   卢以清淡淡一笑,想到这次的事,多少有些可笑。不过?,日后到底是会让丞相府清净不少。   “夫人在想什么?”柳安注意到她低着头,便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金折枝或许自己也没算到惹火上身。”卢以清道:“她太急了。”   柳安蹙眉,“她为何想要害你??”   卢以清摇头,“她未免是想害我,或者?她没想取我性命。”   说来她也不知道金折枝在想什么,那人的眼神中并没有杀气,或许只是不想让她往后院走了?   “无妨,都过?去了。”卢以清道。   她再次看向侧院的墙,不久后春日将至,倒不如?栽上些桃树,长?得高?高?的,也不必修剪枝丫,若干年后,深院高?墙也挡不住的满园春色。   “栽些桃树在院子里吧。”卢以清道。   “桃树?”柳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侧院。   遣散那些女?子未免不是件好事。丞相府确实不缺这近百口?的饭食,但若是论上这些女?子的年华,倒也是可惜了。想来,最早的人已经在里过?了□□年了。   一瞬间,柳安想,那她现在出去还能做什么?   外面对女?子的包容会和长?安一样多吗?   “若是夫君不喜欢桃树的话,换成其他的也行。”卢以清又说。   柳安故意笑了,“种满院的竹子。”   “哪有人将府上都种成竹子的。”卢以清想到那一小片竹子说。   “若是夫人喜欢,将长?安城的树都换成竹子也不是不行。”柳安说着像是玩笑一想。   可卢以清知道他真的能做到。   说来可笑,父亲兢兢业业一辈子,最后含冤而死,反观柳安却是顺风顺水。   “还好,只不过?和竹子生活久了。”   “等过?些年,我们再回去。”柳安又道。   她点?了点?头。   ……   自从柳安能爬到榻上,晚上卢以清的觉睡的是越来越不好。   这人的手不老实,而且晚上一直把自己往他怀里抱。有时候太紧了,卢以清便会醒来。这件事半夜迷迷糊糊她和柳安说过?,对方一直答应但手上丝毫没有松的意思。   柳安开始去宫里后,她也总算是能在天?未亮时补个好觉了。   起床后卢以清看着榻,也不小啊,他就这么害怕晚上掉下去?   “夫人、夫人?”秀芝见她失神,又唤了两声。   “啊?”卢以清转过?头去,“怎么了?”   秀芝道:“今日想来不是很热,夫人要不再添件衣裳?”   卢以清肩向下耸着,“不用了,又不能出去,冷了再穿。”   “咳咳。”   秀芝一咳嗽,她又赶快直起了身子。   卢以清迈着步子往外走去,真是奇怪,年一过?就总觉得春天?要来了。   热闹之后留下清净和处在清净里的人,整个院子里除了侍从外就没有旁的人了。   还是年幼时的院子热闹,许多孩子在一起玩,母亲还总觉得他们吵闹。   孩子?这丞相府上确实是少了孩子,怪不得如?此清净。   转念一想,孩子似乎是要自己生的。哦,算了算了。柳安不着急,她才不会着急这件事。   “夫人可是觉得无趣?”周禾像个幽魂一样突然出现吓了卢以清一跳。   “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卢以清手还放在心口?处。   周禾有些无辜,“属下的脚步声已经够大了,只是夫人想东西入神没听见。”   “胆子越发大了。”念念道,“都敢和夫人顶嘴了。”   本来卢以清是没注意的,听到念念的话,没忍住笑了,故意说:“是啊,都敢教我做事了。”   “哎呦,夫人,属下哪敢呀。”周禾讪讪笑着。   像他这样讨喜的人,想来能活的很好。卢以清想。   “夫人,属下带您去个有意思的地方?”周禾凑近小声说。   卢以清冷笑,“这府上哪里有还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他又往前了些,低声说了些什么。   卢以清睁大了眼,“你?好大的胆子。”   一旁的念念也是好奇,周禾是同夫人说了什么。   “有属下在,夫人不必担心。”周禾一脸自信。   她也想要出去,只是怕出去了会给丞相府带来危险。   周禾道:“夫人这么些年没有在长?安待过?,定然不会有人发现,只要我们小心点?不被?丞相知道就好。”   “属下带您往外走。”周禾又说。   “不不不,万一丞相忽然回来,我不在府上岂不是完了。”说着,卢以清似乎已经想到出去被?柳安抓住的时候。   周禾又道:“夫人放心,丞相出门一般是很有规律的。而且,春闱在即加上朝中各种事务,往年的这段时间丞相最忙了。”   说来也是,柳安又不在府上,她要是成日里闷着,早晚都要闷傻的。   出去走走,或许还能听说些关于…宫里的事。   周禾见她还不放心,又接着说:“我们又不是整日都出去。”   是呀,他们又不是整日都出去,偶尔出去看看也不见得就会出什么事。况且她也不可能一直窝在府上。   “可是…”卢以清凑近周禾,小声说:“秀芝不会同意的。”   于卢以清而言,秀芝从来不止是婢子。   “属下去和秀芝商量。”周禾道。   秀芝眼看着周禾同夫人说些什么,紧接着他便朝自己走了过?来,心想,定然没什么好事。   当?周禾说出要带夫人出去的时候,秀芝是真好奇他长?了几?个脑袋,究竟够不够丞相出气的时候砍掉。   而隔着几?米的距离,卢以清看见秀芝的神色便知这是不可能的。   果然,秀芝朝她走来。   卢以清叹声气,只听秀芝道:“夫人可要当?心。”   “啊?秀芝你?同意我出去?”卢以清有些诧异。   秀芝点?点?头,“奴在府上给你?守着,但您不可贪玩,不可乱了分寸,不可…”   “好了好了,有念念在,我一定会很老实的。”对于念念是自己婢子的这件事,卢以清其实更相信她是秀芝的人。   毫不知情的念念根本不知道几?人为何同时看向自己。   ……   春寒料峭,长?安城还没到暖阳盛照的节气。   却丝毫不影响路上来往的行人。   元旦朝会刚过?不久,许多外域来的人尚未离去。其中有些胡人商旅,走在人群中格外明显。   加之春闱将至,街上又多了许多前来科考的人。   各类人群混杂一体,就连平日里那些所谓的贵人在其中都瞧不见了。   多年未见,卢以清瞬时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一股脑想要往前走,更别提发现悄悄跟着自己的人了。   宽街旁的窄巷中,那侍从悄悄往外探头,只是卢以清有面纱遮面,见不到其真容。 第38章   比城墙更高的墙里困着一大批人。   也算不上困着, 起码对赵臻来说不是。他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皇宫很大,根本就走不完的路。他也很忙, 有各种东西要学。   其他的皇子在做错事?后,有母妃帮忙说辞,而他连母妃都没?有。不,他有母后, 只是那不是他一个人的母后。   皇后娘娘是所有皇子的母后。   皇后娘娘不会帮他说话?,所有帮他说话?的人都会被责罚,所以, 他只能自己努力。   父皇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似乎不喜欢自己, 又似乎很喜欢自己。或许正如娘娘所说,自己长得?和?母后很像,可是母后长什么样呢?   皇家不乏漂亮的孩子, 但长成?他这般好看?的皇子还是头一个。   母后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太子,莫要失神。”太傅一句话?便让赵臻回过神来。   “方才臣讲到哪里了?”太傅又问。   赵臻支支吾吾,“讲到……讲到……”   太傅叹声气, “太子近日?来是怎么了?”   赵臻带着歉意低下头, “太傅接着讲吧, 我会仔细听的。”   任太傅俯下身子,轻声道:“太子有心事??”   赵臻慢慢抬起头,双目紧紧盯着太傅, 许久后才问:“父皇为何会选您做我的老师?”   任太傅心中一颤,其实太子问出这些话?并不让人意外,   从太子开始学东西,便是任太傅跟在他身边。任何教导皇子的老师都是没?有实权的, 但家世未必不显赫。而就在这些皇子的老师中,唯有任太傅的家世最没?有考究。   他与八大士族无缘,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的关系网,形单影只处于?这汹涌的波涛中。   见任太傅没?有反应,赵臻有些自嘲般笑笑,“父皇终究是不喜欢我。”   太子太傅不是一般的位置,既然如此为何又会选没?有任何权利的任太傅来?任太傅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不过那不是赵臻需要的。   任太傅却并没?有因为这些话?气恼,反而笑道:“太子错了,能让臣教太子,正是因为陛下在乎您。”   令赵臻意外的是任太傅的笑,这么些年他似乎是个不会笑的人。至于?这些漂亮话?,他早就听腻了。   “在太子出生的第一日?,百官同贺,万民共喜。陛下大赦天下,就连长安街上的乞者都得?到了赏赐。可见陛下多喜欢您呀。”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赵臻有些不大相信,若是父皇真的这样喜欢他,为什么对他一点也不好。   任太傅接着说:“您是陛下的嫡长子,先皇后备受恩宠,当日?陛下便让先皇后亲选太子太傅,臣有幸能被先皇后选中。”   是母后,不,是生母。   赵臻淡淡一笑,“太傅可知道,整个宫里的人都不敢多提一嘴关于?母后的事?。”   说完他鼻头发酸。   “臣知道,所以这件事?只有臣和?太子知道。”俯着身子太累,任太傅干脆直接蹲下来,“殿下很是俊美,和?先皇后一样。臣第一次见先皇后是在丞相府上,彼时先皇后尚未进宫,那年春闱臣没?有资格参加,不因家贫,而是因为臣祖上从商,虽后来家道中落但仍旧不能参加科考。臣听闻政事?堂丞相是个能举贤的人,便拿着文章来找丞相。”   赵臻心中即激动又紧张,关于?前丞相卢征,也就是他的亲外祖。更没?有敢提一句关于?他的事?,尤其是在赵臻的身边。   但赵臻很好奇他是怎样的存在。   任太傅顿了顿,似乎在想些什么,许久后才说:“但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臣是在元旦那日?到的长安,丞相尚不在府上,门前却已占满了人。后来臣才觉得?自己痴傻,为何要同春闱之人一同来,丞相来了却一个都没?见。他说既然各位都是要凭本事?参加科考的,那便让我在文章里见到各位的本事?。”   如今说起来,任太傅仍旧记得?那日?的景象。卢相并非是高傲的人,只是有些途径他确实看?不上罢了。   听到这里赵臻倒是有了对外祖的一些了解,看?来是十分?值得?敬仰的人。但这样的人又为何会通敌?   “不过臣运气好,所有人都走了的时候臣还在外面。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一辆马车,她?本可以直接走过去,但却停了下来。时至今日?我都记得?先皇后那日?的样子,稚嫩的和?孩童没?有什么区别,但却拿走了臣手?中的文章。”说着任太傅摇摇头,“当时臣还觉得?一个小孩子能看?懂什么。可她?却说,写的不错,同我回府吧。”   任太傅忽然红了眼,赵臻看?着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一时间?竟也觉得?动人。   那是他的母亲,他的生母,本应陪着他长大的人。她?将最温顺的一面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但却不想陪着自己的孩子长大。   赵臻一行泪缓缓落下,她?究竟是不是爱自己的?   “太子殿下,臣读了三十年的圣贤书,写了十余年的文章,年近半百、贫苦不堪,是先皇后救了臣。”任太傅擦去眼角的泪,“殿下,您的母后是最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不仅是貌美的,更有许多地方值得?夸赞。殿下在空中举步艰难,但臣会永远在殿下身侧。”   任太傅怎么能不知道三皇子和?七皇子的动作让小太子心慌了。   “太傅,我母后真的如此好吗?真的这样好看?吗?”泪滴挂在赵臻的下巴上,那几乎是和?先皇后一样的下巴。   “这天下恐怕没?有比先皇后更好看?的人了,至于?现在那位贵妃娘娘,也不过是有三两分?相似。”任太傅道。   说着说着,太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先皇后有位亲妹妹,二?者倒是有八九分?相似。两人连一些小动作也是像的,先皇后体弱站起来总是会习惯在人身上扶着。其妹虽没?有如此体弱,但也学着姐姐养成?了习惯,累了便喜欢靠在身边人身上。”   赵臻听着任太傅的话?,努力去想,可仍旧是想不到任何东西。   言毕,他又重重叹气,“可惜啊~”   赵臻想,若是能见母后一眼就好了,即便是八分?像的人能见一眼也好啊。   可他等?真的问出口却是,“废太子能活多久呢?”   这属实是把太傅惊到了,“太子怎么能这样想呢?”   赵臻轻扯嘴角,“我不会即位的,父皇没?那么喜欢我,况且朝中没?有人想让我即位。”   “殿下,您是卢家唯一的血脉,怎么会觉得?朝中没?有人想让您即位?”任太傅心里清楚,没?人告诉太子前朝如何,更不会有人给他讲卢氏。   “殿下以为,陛下一直不废太子是为什么?”   赵臻猛然抬头。   “记住,若只是因为陛下对先皇后的情谊,那卢氏一族也不会被灭。是因为前朝给您稳着位置。”任太傅又说。   “可他们是为了什么?”赵臻不解,自己即位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任太傅淡淡一笑,“殿下若是即位意味着什么?”   若是赵臻即位,卢氏一族平反有望,但要是换了其他人,千秋万代都只会记住卢相是个乱臣贼子。   忽然想明白的赵臻双眼看?着任太傅,他似乎不是必死?无疑了。   “这向来是最凶险的事?,太子殿下更要用功,莫让前朝寒心。”任太傅道:“三皇子有崔左相、七皇子的母妃同裴右相是堂兄妹,但骠骑将军王凌定然会站在太子这里。不过,政事?堂的柳相至今为都没?有表明喜欢哪个皇子。”   “柳相他,他喜欢什么样的人?”赵臻随即问。   任太傅眉头紧蹙,他想了想那些同柳相关系还算好的人,花天酒地王尚书、杀人如麻不良帅、手?段卑劣的周禾还有那个木头一样的王津……   最后只能尴尬笑笑,“他似乎不喜欢正常人。”   赵臻似懂非懂点点头,“无妨,三皇兄和?七皇兄也都是正常人。”   “不过,卢相倒是喜欢挺喜欢他那位夫人的,若是能搭上线……”任太傅马上又道:“不成?的,卢相几步不让丞相夫人出门。”   丞相夫人?赵臻心中呢喃,若是有机会见上一面……   任太傅还在叹气,一说起柳相还是能想到卢相,这么好的一家人,怎么一个都没?留下呢!   ……   卢以清拉着念念很快便混入了人群中,周禾不敢离他们太近,毕竟有些人知道他是丞相府上的人。   街上不仅好吃的多,好玩的也很多。看?的卢以清眼花缭乱,虽说幼时也来过街上,但日?新月异,还是有太多她?没?有见过的东西。   “夫人你看?这个!”念念手?中拿着两个糖人,上面分?别是小兔子和?小鸟的形状。   “夫人要不要来一个?”摊主马上道。   卢以清心中欢喜,也不敢开口说话?,她?点点头,念念便赶快付了钱。   “这些是要在外面吃完的。”卢以清凑在念念耳旁道:“带回去会被丞相发现。”   念念连着点头。   “夫人,那个看?起来也好吃!”念念指着远处热腾腾的包子说。   卢以清倒没?有她?这么爱吃,“小吃货,下次秀芝还要说你。”   “我!我才不是小吃货。”念念瞬间?站直了身子,学着平日?里秀芝的样子端着架子。   “奴要好好护着夫人的。”念念道。   卢以清却说:“念念迟早会成?大人,不用学着秀芝的样子。”   念念轻声应下,“知道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周禾,“他难道不想买些吃的吗?”   “想的吧。”卢以清说完,便又拿了一个糖人。   念念赶快过去付钱。   卢以清转过身,隔着人群,周禾正在稍远的地方朝这边看?着。   她?走过人群,走向周禾。   周禾四下望着,生怕被人认出来。   “夫人,属下不用的。”周禾道。   “给你了,你便拿着。”卢以清说。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卢以清是贪玩,但还是意识到不能久留。今日?并无什么收获,只是看?见了热闹的景象和?如今的长安。   不过,日?后有的是机会。   “回去吧。”卢以清刚说完,身后的念念便跟了上来。   周禾有些意外,“夫人现在就要回去?”   “嗯,走在路上顺便把糖人吃了。”卢以清如今隔着面纱吃都不方便。   三人穿过人群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直到进了小巷子卢以清才掀开了面纱,回头看?了看?,身后没?有人。   随即,开开心心吃起了糖人。   屋顶上的人惊讶的捂着嘴,实在不敢想还有这样漂亮的人,恐怕这就是丞相藏着的原因。   他没?敢久留,甚至没?有跟着几人到府上,便匆匆回去了。   太阳都要垂下山了,焦急的侍从才等?到了李尚书回来。   他将今日?见到的女子告诉了尚书,李尚书心中疑惑,“漂亮?有多漂亮?”   “惊为天人。”侍从供着手?,又将大概的样貌描述了一下。   李尚书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直觉得?这个夫人不简单。   “你同我一起去将军府。” 第39章 三九章   连着忙了几日的王凌刚要歇下, 便有?人通传说李侍郎来?了。   他?一阵头疼,“他怎么老是晚上来。”   将军夫人只能劝着,“既然人来?了, 将军还是要去见见的。”   王凌叹声气,见自然是要去见的,毕竟李侍郎有时候还是能来些有用的东西。   “夫人同去吧。”王凌道。这?些事情他?从不?避讳夫人。   “好。”将军夫人对他?们说这?些东西可没什么兴趣,就是怕大晚上的李侍郎会说出一些刺激到将军的话。   两人走到前厅时李侍郎已经在等候了。   令人意?外的是一旁还站着一个小?厮。   “什么事?”王凌问。   李侍郎拱着手, “将军,今日从丞相府出来?个年轻的女子。”   “有?什么奇怪的?”王凌道。   话刚说完,他?便意?识到了不?对, 既然是丞相府上能被注意?到的女子,那一定是不?简单的。   李侍郎将小?厮往前推了推, “你来?说。”   “回将军,那女子身旁跟着一男一女侍从,女的未曾见过, 不?是奴曾经跟着的那个,男的却是丞相的贴身手下,周禾。”小?厮话刚说完, 王将军大概就知道了。   他?道:“你的意?思是出来?的人是丞相夫人?”   “下臣不?敢妄言, 只是……”李侍郎并没有?继续说。   王凌没有?追问, 反而是在思索着什么。   “有?没有?看清模样?”王凌笑着说:“若是丞相夫人,老夫倒是好奇能让柳安这?样护着的人张什么样子?”   小?厮接着说:“可谓是惊为天人,模样像是刻出来?的, 一双有?神的眼睛,鼻子小?而挺, 就连唇都似乎刚好落在齐下。长安不?乏美人,奴不?知如何形容其神色。”   小?厮垂下头, 想了许久才憋出一个词,‘玲珑’。   ‘啪’   夫人往后退了两步,不?小?心将桌子上的茶杯打在地上。   “夫人怎么了?”王凌问。   “无……无碍。”将军夫人有?些着急看着小?厮,问:“那女子高?不?高??”   小?厮摇摇头,“算不?得?高?,但也不?矮。要说是在林间长大的人,言行举止瞧着却像是个大家?闺秀。”   “对了!”小?厮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她?应该喜欢甜食,手中拿着糖人。吃完后似乎很累的样子,靠在婢子身上休息了一会儿。”   王凌忽然眼神放大,“你说什么?”   “不?,你……你确定你看到的是这?样的?”王凌心中有?些焦急,一手拍在小?厮肩膀上问。   “是……是啊。”小?厮有?些害怕,这?…这?样的事他?也说不?出来?假话。   将军夫人将手放在王凌胳膊上。   王凌难掩心中的激动,一旁李侍郎自然瞧出了其中的不?对,问道:“将军可是发现了什么?”   王凌余光看了一眼夫人,“没什么,不?用再跟着了。”   李侍郎拱手,“马上要宵禁了,下臣告退。”既然将军不?想说,他?便不?好再追问。   王将军摆摆手,似乎没有?更多的心情再关照到他?身上。   ……   马车晃荡着出了巷子,里面坐着的李侍郎连连叹气。   “侍郎,今日的人是丞相夫人吗?”同来?的小?厮在外面问。   “管那么多干嘛?”李侍郎的口气并不?好。   越是想到方才事越是窝心,将军还是不?信任自己。   他?对街上的人是不?是丞相夫人不?是很在乎,只不?过想知道那个女子同之前的婢子有?没有?关系。看将军的反应,是有?的。   想到这?里李侍郎又叹了声气,朝中人的芥蒂心都太重了。   ……   房中的人已经离开?许久了,王凌还是没从震惊中走出来?。   “夫人,真的…真的是她?吗?”王凌的声音有?些发颤,鼻尖有?些酸涩。   这?么多年过去,他?真的还应该有?期许吗?   “将军若是真想知道,不?妨派人去看看。”夫人道。   王凌深呼一口气,“夫人说的对,应该去看看。”   说着他?便开?始往外走,夫人跟在一侧,听?他?絮絮叨叨,“我应该去看看。”   “啊?”夫人瞬间加快脚步走到他?前面,嘴角扯着笑,“将军,我没听?错吧?”   “什么?”   “你说你要去看看?”夫人的眉头蹙着。   “哦,夫人没听?错。”这?话王凌说的十分平稳。   夫人头上简直无数个疑问闪过,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将军,丞相是不?会让你见到的。只能去街上蹲守。”   王凌不?解夫人为何如此疑惑,“我也没说要去府上看啊。”   夫人:“……”   她?深呼一口气,许久才整理好了心情。   “堂堂骠骑将军,要去街上蹲一个女子?这?…这?要传出去,你…哎呀,这?个府上的面子还要不?要了?”说到最?后夫人知道他?已经没有?理智了。   又接着说:“况且你身子不?好,街上人又多,万一有?点什么事,让我如何是好?”   听?到这?里王凌才有?些反应,“夫人说得?对,我若是去了恐怕夫人会担心。”   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这?样才好。”   “夫人与我同去就好了。”王凌的眼睛似乎许久没有?这?样亮过了,这?样的眼神好像只属于年纪正好的少年。   一时间夫人看愣了神,接下来?王凌的话她?也没有?听?清楚。   “刚好我眼神不?好,夫人还能替我看清。”   “将军当真要去吗?”王凌极少开?玩笑,这?话能从他?嘴里出来?,就值得?思考。   “夫人愿与我同去吗?”王凌反问。   “哎,只能由着你了。”夫人最?后也只能笑笑。   王凌也笑了,“这?件事不?了,我不?能瞑目。”   “我知道。”夫人瞬间红了眼眶,两人携手接着往卧房走去,一直到进了门,夫人又问:“若真的是她?呢?”   本来?要宽衣上榻的王凌愣住了,是啊,若真的是她?呢?   他?摇摇头,“不?知道,但能安心。”   这?一刻夫人才知道他?真的没有?多想,“将军,丞相如此宝贝的夫人若真的是卢相之女,你不?觉得?蹊跷吗?”   王凌瞬间睁大了眼,卢相的女儿怎能嫁给柳安那个贼子!   夫人走近他?,缓声道:“无论是不?是将军都莫要动了心气,将军想,若真的是,拉拢柳相助太子登基还是难事?谁人不?知道柳相有?多宠着夫人?”   “哼!阿竹自幼就是相貌出挑,倒也不?算他?柳安眼瞎!”越说王凌越生气。   夫人叹声气,将军这?些年想事,越来?越简单了,“将军恼恨柳相,因为是柳相带人去的,可为何会留下一个幼女?”   王凌忽然回头看向夫人,这?话不?无道理……   “此事还要等见了人再说。”夫人又道。   王凌点点头。   此时也不?知道究竟是期待是卢相的孩子,还是不?期待了。   ……   出去了一趟的卢以清回来?后心情大不?一样。   柳安怕一不?小?心撞上夫人不?在府上,还故意?在外面溜了两圈。一进门就看见嘴角都收不?住的夫人。   “夫人是遇上了什么事如此开?心呀?”柳安边走边问,他?倒是想知道夫人能编纂出怎么样一个谎话。   “啊?”卢以清嘿嘿笑着,“因为只要夫君要回来?了。”   说完她?便起?身朝着柳安走过去。   虽知道这?是假话,但听?着就是让人高?兴。   柳安手搭在夫人肩上,轻轻用力将人揽入怀中,“怎么平日里回来?也不?见夫人这?样高?兴?嗯?是不?是白日里发现什么好玩的了?”   “没!没有?!”卢以清马上道。   周禾在一旁摇头,夫人这?撒谎的本事不?知道和谁学的,真是……不?如不?学。   “夫人在府上若是无聊,可以去书房。”柳安故作一本正经道。   卢以清是喜欢看书的,她?想要待在书房的时候,就算喊都喊不?走,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发现长安街上有?数不?清的好东西。   “我觉得?在府上随处走走也挺好的。”卢以清嘿嘿笑着,又拉着柳安的胳膊往竹子旁走去,“夫君你看,下面已经长出了新?的了。”   “春日来?了,丞相府的每棵树都在发生变化,这?些东西够我看的了。”卢以清说。   柳安就听?着她?胡扯,还问:“那夫人可以数数院子的树能开?多少朵花。”   卢以清扯了一下嘴角,以前柳安把自己当孩子养,现在怎么把自己当傻子养?   “看这?些树有?什么意?思,我倒是在这?府上看见了一棵不?寻常的树。”卢以清双目紧紧盯着柳安。   “哦?什么树?”   卢以清踮起?脚尖凑在他?耳旁道:“铁树。”   温热的气息触到柳安耳畔,两个耳朵瞬间通红,他?忙咳了两声。   “夫人莫不?是想要看这?棵树的花?”柳安的声音倒不?小?。   “夫君说笑了,它怎么会开?花。”卢以清并没有?内涵柳安的意?思,只是故意?和他?扯着玩。   “怎么不?会?”柳安一脸认真道。   “哈哈哈哈。”卢以清大笑,“夫君少忽悠我。”   她?又转向周禾他?们,“你们说说铁树会不?会开?花?”   方才几个人还好奇两人在说什么,但在听?到的一瞬间。   他?们宁愿没听?到过……   丞相现在不?只是耳朵红了,就连面色都红了。几人先后低下了头。   “低头做什么,周禾,你来?说!铁树会不?会开?花?”卢以清逼问道。   周禾心想,你们夫妻打情骂俏能不?能别带上我。   最?后还是叹声气,“夫人,铁树会开?花。”   “哈?”卢以清轻笑,“你倒是给我找个回开?花的铁树。”   周禾瞬间低下头,咬着牙,一口气说了出来?,“夫人您看身后!”   她?回头看见了面色通红的柳安。 第40章 四十章   卢以清瞬间大笑?, “他说……他说你是树!”   柳安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面色又红了些。   “还别?说,夫君现在还真是像桃花一样。”说着, 卢以清又凑近了些。   空中的飞絮吹到?柳安鼻尖,卢以清慢慢靠近,踮起脚尖伸手想要给他擦去?。   腾在空中的手腕忽然被柳安抓住,她一怔。   四目相对, 她从柳安的眼眸中只看?到?了自己。   “看?见铁树开花了吗?”柳安的嘴巴一张一合,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卢以清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 脚下一酸想要回到?地上。   腰身?忽然被一只手拖住,让她不能放下脚。   柳安慢慢贴近, 她心跳越来?越快。终于在两人鼻尖将要碰上前停了下来?,“所以,阿竹看?见铁树开花了吗?”   她懂了, ‘铁树’指的是柳安。   “不。”   “夫人还是没有看?见?”柳安眉头不自觉向上挑了一下。   “看?……看?见了。”紧接着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改口道:“不不,不是的。”   柳安见她急的脸都红了, 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他勾起嘴角问?:“什么不是?”   “不是在说夫君。”卢以清小声道。   柳安终于把人放下, 微微俯下身?子, 双手将人抱在怀里,“可夫君就是铁树开花啊。”   脸通红的人变成了卢以清,她本没有想那么多的。   柳安慢慢放开怀中的人, 同她十指紧扣,“春日还是有寒气的, 夫人体寒,这个?时候就不要在外面了。”   “嗯。”卢以清点点头。跟着他的脚步回到?房中。   晚膳已经摆在桌子上了, 好在她今日在外面没有贪吃,看?见晚膳还是有个?饥饿感的。   两人坐在一起,她不停动筷子,吃到?一半才发现柳安连筷子都没动。   “夫君不饿吗?”她正要夹菜的筷子停在空中。   “秀色可餐。”柳安道。   “咳咳咳!”明明是糕点,怎么会呛人!   柳安赶快给人拍了拍背,“哈哈哈,夫人慢点,没人跟你抢。”   卢以清心想,我呛着还不是怪你。   而柳安的心思全然不一样了,他反而是觉得夫人这般可爱的人要多逗逗才能慢慢接受,只不过不能在饭桌上了。   还是榻上比较合适。   一顿饭卢以清吃的都不踏实,分?明是在吃饭,怎么自己反倒像是盘中餐?   “我…我吃饱了。”卢以清小心放下筷子。   “不再吃点?”柳安问?。   卢以清笑?了笑?,“不吃了 ,反倒是夫君一点都没吃。”   柳安没有回答,心却?想,夫人吃饱了我才能吃好。   “撤下去?吧。”柳安吩咐说。   秀芝正准备帮忙,柳安又道:“秀芝去?伺候夫人休沐吧。”说话间,他的眼神就没从卢以清身?上移开过。   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柳安的心思。   卢以清小心吞了口口水,哪里是休沐,是给他洗菜吧。   她知道这些事情是难免的,只是……还是有些紧张。   卢以清慢慢起身?,刚扶上秀芝,身?子就顿了一下。   柳安忙上手去?扶,卢以清下意?识站直了身?子,“无妨,摔不着的。”她只能笑?着说。   一直到?周围的热气环绕着身?子,卢以清还觉得浑身?发软。   “我…我怕。”她紧紧握着秀芝的手。   秀芝却?道:“夫人,这是早晚的事。”   “嗯。”她此时是说出不来?的感觉,有些事若是被强行推着走的,似乎不太好,但这件事又不好和柳安商量。   “奴和您说过的那些都还记得吗?”秀芝接着问?。   “嗯。”   记得到?时记得,就是不太清晰罢了。   无妨,这种事想来?柳安应该懂得。   卢以清回到?房中时柳安已经坐在榻上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如此迅速的。   她自然不会多问?,小心朝着床榻走去?。   柳安虽没有回头,却?小心给她让出位置,卢以清很快便钻了进去?。被子还是小心蒙着头,她才不会像柳安一样若无其事坐在那里。   “夫人在永州都读什么书??”柳安下榻,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的案上。   卢以清侧过头看?他,“都是些粉饰太平的文章罢了。”其实还有些政论,是念念悄悄去?买的。   柳安不许她接触这些,不像是父亲教?导的那样。父亲希望她做一个?能帮助丈夫的贤妻,而柳安似乎不需要这样的妻子。   “粉饰太平?阿竹不觉得这世道本就是太平的?”柳安反问?。   “或许吧。”这种话不能和柳安多说,万一被他听出一些东西不值当的。   柳安回到?榻上一把将人捞在怀里,如平日一般。   许久,都再没有任何?动作。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看?来?自己想多了。   僵着身?子慢慢缓和下来?,她在人的怀中动了动,寻找一个?合适的姿势。最后却?发现怎么都不是很舒服。   “夫人睡不着?”柳安问?。他也好奇,怎么今日有些不老实。   卢以清倒是敢说:“能不能松一点。”   “哦。”柳安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也没抱多紧吧?   终于得了空隙的卢以清转了个?身?,面朝着柳安,也伸过手去?,搭在他的身?上。   柳安的嘴角微微勾着,不自觉又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正当他意?识到?夫人可能又要说的时候,怀里的人并没有什么动静。   他稍稍低眼瞧着怀里的人,眉清目秀大抵就是夫人这样子的。   秀色可餐,大抵也是夫人这样的。   一想到?是自己的夫人柳安心里又是乐开了花,既然是自己的夫人,那……亲一下应该也不过分?。   可是,是直接亲呢还是和夫人商量一下?   柳安又开始纠结了。   不成,不能商量,上次一商量就在地上睡了几个?月。   卢以清额头忽然感觉不对,不用?抬眼都知道,是被人亲了一下。   本来?都要睡着的人,忽然清醒了过来?。   她慢慢抬头,对上柳安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卢以清惊讶的微微张着嘴,柳安眼神没有闪躲,反而以入侵者的姿态看?着她。   两人对视不过三?秒,空气中的气息都开始升温。   一瞬间卢以清意?识到?了不对,刚要低下头,就被一只手捏住了下巴。   下一秒柳安整个?人便压了下来?,被撑起的被子进来?一股冷气。   卢以清整个?人都紧绷着。   双唇贴在一起,并没有要侵袭的意?思。   她慢慢睁开眼,瞧见对方有些长的睫毛。下一秒,柳安也睁开了眼,吓得她又赶快闭上。   有些惊慌的小兔子让更加开心,他勾着嘴角,使坏用?手捏住了卢以清的鼻子。   卢以清被迫张开嘴,柳安松开手的瞬间侵入她的口中。   他一只手撑在榻上,另一只手紧紧扣着她的下巴。   卢以清不会换气,不久便觉得闷得慌,双手撑在胸口处想要将身?上的人推开。   离开时,柳安舔了下她的嘴唇,留下的液体分?不清是谁的。   卢以清喘着粗气,目光想要躲开眼前的人。   “夫人确实,秀色可餐。”柳安终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你…你…”她要转过身?去?,身?下却?还被人扣着。   “我可没说吃饱了。”柳安道。   就被他这么盯着,卢以清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睡了。”许久才小声说了一嘴。   “睡了?”柳安低笑?,略微的笑?声让人心痒。   她知道这件事结束不了,抬眼看?去?,“要怎么才能睡?”   “你亲亲我。”   “我……”卢以清低下头,这人想要亲,直接亲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自己亲他。   柳安身?子又往下了些,“看?来?夫人还是不想睡。”   卢以清双手拉住他的衣襟,轻轻往下拽,柳安的唇慢慢贴在她身?上,尴尬的是……柳安任由自己下来?,直接亲在了她的眼上。   身?下的人喘着粗气,柳安能感受到?她上下起伏的呼吸。   “下来?。”卢以清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个?人怎么能这样。   柳安倒也没有再逗她,而是侧身?躺在她一侧,瞧着那通红的小脸。   “夫人这是要耍赖?”柳安道。   “我……我没有。”卢以清都要急哭了。   她转过身?去?面对着柳安,下巴被柳安勾着。   “夫人要是再等下去?,恐怕就不止这些了。”瞧着这诱人的面孔,柳安身?下并不好受。不过,夫人的反应倒也是让他更欢心。   卢以清暗自给自己打气,不就是亲一口,亲了就结束了。   她抬眼看?着柳安,目光落在他的唇上时竟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一鼓作气!   “夫人。”柳安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若是真的为难夫人倒也不用?了。”   “啊?”卢以清不懂,他究竟怎么想的?   紧接着她发现柳安的目光集中在鼓起的地方。   心跳又像打鼓一样。   四目再次相对,柳安倒是有些恳切,“摸一摸行不行?”   卢以清低着头,下一秒就看?见他的手放在自己里衣的带子上。   她一把抓住柳安的动作,“可以不亲了?”   “可以。”柳安忽然觉得不该玩火的,这哪里是逗她,分?明是迫害自己。   卢以清又接着说:“一定要解开里衣?”   隔着布料似乎也行。   柳安几乎是一秒将人捞进自己怀里,一双手覆在其上。 第41章 四一章   卢以清喉间发干, 不过是多了一双手?,无碍的,无碍的。   “唔”她下意识捂上自己的嘴, 怎么……怎么就发出声音了。   那双手?并不老实。   不过很快便停了下来。   “夫人。”柳安的声音有些哑。   “嗯?”   ‘噗’柳安忽然笑?了,“我?有些口?渴,夫人嗓子怎么也有些哑?”   “没……”说完卢以清就有些后悔,若是柳安现在说要去给自己倒水喝, 也不是不行。   他将怀里的人向上捞了捞,仅一秒,春光乍现。   卢以清想?要去挡, 双手?被柳安一手?扣着。   樱桃被轻轻捏在手?里,他问:“夫人喜欢吃樱桃吗?”   卢以清实在不明?白, 他是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种话的。   “樱桃酸,我?平日里是不喜欢的。但今日想?要止渴,夫人不介意吧?”   就算是介意也……也不能?说啊。   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卢以清感受到一丝凉意。   红舌和红樱桃来回相?触。   褥子被一双手?死死抓着。   许久后他抬起头,“他们骗人,樱桃分明?是甜的。”   卢以清人都要哭出来了。   柳安笑?了笑?, “不逗你了, 快睡吧。”   怀里的人可不再相?信他的话了。   “下次夫人可要主动些。”指尖划过她的后背。   “睡觉。”卢以清尚未平复心情。   时候不早了, 柳安也不逗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柳安还有些难受。转了个身又死死抱着人, 恨不得将人揉进?骨子里。   一夜过去,柳安都没有睡好。   ……   天都大亮了, 卢以清还是没有起来。   秀芝在外面?转了许久,想?到早上丞相?那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今日夫人又睡到现在,秀芝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毕竟春日了,最近就连鸟叫声都多了。   房檐上的猫也是整日的叫,放在其他时候定要被秀芝赶出去的,今时不同?往日,她心情好得很。   话说,夫人第一胎生个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算是多想?了,男孩女孩都好,丞相?和夫人长得都这般好看,小孩子定然也好看。不过性格还是像丞相?好,夫人老实会被欺负,丞相?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   “秀芝。”   “诶,来了夫人。”秀芝终于听见了卢以清的声音,笑?着走去。   卢以清人已经走到了榻下,秀芝时不时往榻上看去,被子怎么盖这么严实?   卢以清伸着懒腰,“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不久,夫人是要多休息的。”秀芝笑?着说,毕竟也不好直接过问昨晚累不累。   卢以清点点头,又换来念念穿衣洗漱。   秀芝着急忙慌整理床榻。   诶?落红呢?   秀芝几乎是看遍了整个榻也没有发现,真是奇怪。   不过极少数女子是没有落红的,况且夫人又这般爱动,秀芝一时间犯了难,究竟是睡了还是没睡?   “秀芝!”   “来啦。”秀芝绕过屏风朝卢以清走去。   卢以清道?:“今日怎么这样慢,我?不用膳了。”她稍稍侧到秀芝身上,“我?要去街上吃。”   “不干净的夫人。”吃一两次就算了,她是怕夫人吃上瘾。况且夫人可不像婢子出去买,婢子只会选干净的东西,夫人肯定是选喜欢的。   卢以清摸摸鼻子,“我?少吃些。”   “那让周禾跟着您。”秀芝道?。   卢以清笑?着说:“你们几个对我?最好了!”   念念自然高?兴,夫人有好吃的能?少的了自己的?   三人又是从昨日的小门出去的,本来卢以清想?的是爬墙,周禾说,丞相?府守的最严的便?是墙。这自然是假话,不过是怕夫人爬墙摔了,到时候周禾可能?不止是喂马了。   长安东西十二街,东六街、西三街,就算是连续逛个三四?天那也是看不完的。   今日他们去的便?是长安城最热闹的街道?……西三街。   西三街坐落着长安最名胜的酒楼……岳西楼。   这条街上也不是说多稀奇,但来往的无一不是贵人。没其他特点,就是东西贵,就连最寻常的糕点,外面?几文钱的东西这里都要碎银了,说是抢也不奇怪。   但毕竟西三街的地皮贵,商铺也不是谁都开?得起的,物价再低些还怎么挣钱?   卢以清站在岳西楼前往上看去。   念念几乎要被这酒楼震撼住了,“夫人,您说宫里是不是也这样好看?”   卢以清摇头,“宫里比这里好看。”   “那该是多华丽。”念念想?都不敢想?,“怪不得那么些人都想?进?宫里。”   闻言,卢以清只觉得念念还是年岁太小,“宫里不是所?有人都想?去的。”   念念不懂,但她可是知道?。   若说这天下最好的宫殿那便?是宫中皇后的宫殿,女人最尊贵的位置也就是一国之母。   可她记得,记得姐姐要入宫的圣旨到了府上的时候,姐姐面?色苍白,哭了许久。   “夫人,岳西楼是整个长安最名胜的酒楼。”周禾走过来道?。   一句话将卢以清的思绪又拉了回来,“我?知道?。”   卢以清接着说:“以前长安没有酒楼,某一日几个有钱人喝了一天酒,有人说长安就差一座好的酒楼,第二日,岳西楼几乎是拔地而起。”   “岳西楼是长安第一座像样的酒楼,此后才有了其他酒楼的争相?效仿。”卢以清讲着那些她出生前的旧事,念念倾佩的目光落在夫人身上。   周禾点点头,“夫人要不要进?去看看?”   念念忽然拉过卢以清的胳膊,“夫人,旁边那家胭脂铺是周禾的妹妹开?的。”   “啊?”卢以清也是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秀芝告诉奴的。”念念回。   卢以清没有直接看向那些胭脂铺,反而是看向了周禾。   周禾不明?所?以,两个人又在嘀咕什么。   卢以清道?:“我?想?和念念单独走走,周禾你就不要跟着了。”   “夫人,这怎么行!”若是跟来的秀芝,周禾还能?理解,念念毕竟太年轻了。   “我?们就去岳西楼看看,你去那个胭脂铺给我?买点好看的胭脂。”卢以清随手?指向岳西楼一旁的胭脂铺。   周禾愣住了,他笑?着摇摇头,念念这个小姑娘心思也不少。   “那属下就在外面?守着。”周禾不能?辜负了卢以清的好意。   卢以清没再和他多说,拉着念念的手?往岳西楼的方向走去。   周禾也慢慢跟在后面?,等到了胭脂铺门前停了下来。   来来往往的女子走进?胭脂铺,不亏是在岳西楼旁边,生意就是好。   他进?门时刚好最后两个客人离开?,从柜台处传来一个声音,“您好,是要看胭脂吗?”   周禾没有说话。   柜台伏着身子的人没有听见脚步声,便?赶快抬起头。   四?目相?对,女子笑?了,“兄长怎么得空来了?”   周禾直着身子,面?色无比和善,“夫人来让我?看看你。”   “兄长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妹妹呢?”   “自从街上的人知道?和丞相?有些关系后,再没有生事的了。”   “那便?好。”   “兄长多谢过丞相?和夫人。”   “会的。”   话到此处,周禾才又往前了一步。   ……   岳西楼三楼,柳安放下茶杯看着外面?的夫人,“到底是个爱动弹的。”   今日没有朝会,他照例去了趟政事堂,多是些繁杂的事,也没有久留。   柳安一想?便?知道?夫人会来街上,但也不确定她会选择去哪里。   不想?,还真是岳西楼。   “夫人似乎并没有被长安的繁华意外到。”王津道?。   柳安轻轻一笑?,没有作答。一个在长安长大的人,即便?是多年不回,事事变迁,但也不至于让她意外到像是第一次来长安。   从这里看夫人多少有些不满足,若是能?和她一起在街上走走就好了。柳安想?。   只是那样会将夫人往危险里送。   “丞相?、丞相?!”王津喊了两声。   “怎么了?”   王津指着楼下的人,“夫人似乎要来岳西楼了。”   柳安道?:“来就来,又不一定会上三楼。”   话音刚落,夫人便?消失在了门口?。   柳安的茶还是热的,他轻轻吹了两口?气,“夫人想?来是去一楼的。”   一楼有说书先生,本来就容易聚集人。   不过最近一楼热闹的地方还是因为那些来科考的人。   ……   卢以清和念念一进?来就被面?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多,人是真的多!   明?明?是应该一个位置一个位置坐着的人,怎么都挤成了一团?   “夫人要坐看看吗?”念念问。   卢以清蹙眉,“不要。”她是爱凑热闹,只是这热闹她凑不进?去,再有就是人太多了,危险也就多了。   “去二楼。”卢以清道?。   念念走在前面?,好不容易才挤出一条路来。   虽然人多,但没有一个人将注意力放在两个过路的女子身上,他们都在冲着台上叫嚷,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不容易到了二楼也不过是能?喘个气,人还是一样的多。   巧是不巧,二楼刚好能?看见一楼的台子。   卢以清叹声气,怎么出个门就这么难。   “你们为何不去三楼?”卢以清问,既然不是想?要接触到的,三楼岂不是更好的观看点?   “那地方都是雅间。”   雅间?   合适!   卢以清一把拉住念念的手?,“我?们去三楼!” 第42章 四二章   柳安忽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丞相?”王津下意识握紧剑, 他跟了柳安这么久,丞相什么反应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清楚的。   “有人上来了。”柳安道。   王津心想, 这是酒楼,上来个人还奇怪了?   又听柳安道:“是夫人。”   王津忽然明白丞相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面色,他们是不能?碰上?夫人的!   三楼都是雅间,不过?柳安所坐的这一排可不是, 不过?是一个个屏风隔开的位置,他们这里又刚好是处在楼梯口的位置,几乎一上?来就能?看见。   “现在走?”王津问。   “来不及了。”柳安话音刚落, 楼梯处的人就已经上?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柳安拉着王津闪进了后?面的位置。   “丞相,夫人会?过?来吗?”王津低声问, 他的余光看见了念念。   柳安的心几乎能?跳出来,夫人这样爱凑热闹的怎么就上?来了?   “不知道。”柳安要是能?完全摸透夫人的心思也不至于现在躲在这里。   王津道:“我们从这里跳下去吧。”   三楼。柳安看着王津,他就这么想自己死吗?   “且不说?闹出的动静会?引来夫人, 这里是三楼,你下去可能?会?活着,我下去如何活着?”柳安问。   王津也不敢再说?话。   “夫人要坐哪里?”念念问。   卢以清指着方才?柳安的位置, “就那里吧!”   念念道:“似乎是能?看见台子的。”   两人说?着便走了过?去。   念念看见桌子上?的东西, “怎么没人收走?”   卢以清也在犹豫, 她俯身摸了一下茶壶,“还?热着,不会?人还?没走吧?”   万一别人只是有事离开一下, 她们问都不问就把东西撤了,未免有些失礼。   “那我们往后?一点?”念念道。   隔着一个屏风, 柳安不敢喘一个大气?,这个念念, 你就不会?说?往前一点!!!   他几乎是要咆哮死。   从楼梯口上?来的女子一眼就看见了柳安贴在屏风上?。   有点意思,能?让丞相这样躲着的人,倒是要去看看。   柳安也瞧见了这个女子,四目相对,女子从柳安的眼神中看出了求救。   她低头一笑,径直朝着卢以清走了过?去。   “这位娘子是想要看台上?吗?”   卢以清抬眼,面前的女子分外妖娆,但又不似平日见到的那般纤软,倒是透着一股韧劲儿。   “这里似乎有人。”卢以清道。   女子道:“这里不合适,我带二位去个最好的雅间。”   “那便多谢了。”卢以清道。   两人跟在女子身后?,朝着远处走去。   柳安和王津松了口气?。   不想,王津的气?松的太狠了,身子直接砸到了屏风。   三人回头看去。   卢以清道:“似乎是有屏风倒了。”   “应该是只猫。”女子道。   “那这猫的力?气?还?挺大的。”念念又道:“要不要去看看有没有砸到人?”   “不用?,自有人来收拾。”女子又说?。   卢以清没再追问。   而彼时的柳安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王津。   瞧着两人不见了踪影,柳安赶快拉着王津下了楼。   这一下楼才?知道夫人为何会?上?去,不过?是半个时辰,怎么忽然挤满了人!   柳安蹙眉从人群中过?去,心中异常厌烦。   而人群中一个目光落在柳安身上?,王泽起初还?不确定是不是柳安,后?来越看越像,他穿过?重重人群,终于要够上?柳安的后?背。   柳安走了过?去。   他的手落在王津的后?背上?,王津都没回头,一巴掌打了过?去。   ‘啊!’   尖叫声混在人群里,几乎没人往这个方向看,人挤人的地方就算是挤死两个人都不意外,更何况只是一个惨叫声。   “什么声音?”柳安问。   王津道:“一个不长眼的不小心蹭到了属下。”   “哦,下次直接把他手砍了就行。”柳安道。   两人走了许久才?从这里出去,柳安终于好好呼吸了一口气?。   “丞相。”   柳安回头,总觉得有人在叫他。   “是不是有人在喊。”柳安问。   王津摇摇头,“属下没听见。”   “承让!”一旁两个人互相谦让的声音传来。   柳安想自己或许是听错了。   “丞相!”刚要走,声音又传了过?来。   今日怎么一直听错?柳安心情烦闷,还?是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一只手再次落在王津后?背,他几乎是下意识拔出了剑。   “王津!”王泽在剑马上?要落在自己手上?时,大喊。   “王尚书?”王津赶快收回了剑,“属下不知是王尚书。”   低头间,王津看见了王尚书手上?的一块红,嗯……应该是自己打的。   “王尚书。”柳安这才?回头,看来自己没有听错。   王泽马上?跑到柳安身边,想要上?前抱住人的胳膊哭喊,柳安下意识后?退。   只见王泽一脸委屈道:“王津他、他竟然想要砍掉下臣的手!”   “王津,你怎么回事儿!”柳安呵斥道,又赶快对着王尚书说?:“让王尚书受惊了,回去我就收拾他。”   王津:……   王尚书赶快收拾好了心情道:“下臣就知道丞相喜欢诗!”   “诗?”柳安不解。   “难道丞相不是因为那个才?子来的这里?”王尚书问。   “什么才?子?”柳安自觉没有慕才?的心思。   王尚书有些意外,“这里里里外外可都是来看他的,听闻这才?子出口成章。那诗文一气?呵成,无需任何润色,就能?甩掉所有诗!”   柳安笑了,“竟还?有这样的才?子?”   “是啊,丞相不和下臣一同看看?”王尚书问。   这么听王尚书说?着,倒是有些意思的。不过?,万一撞上?了夫人就不值得了。   “我就先不去了,若是这人真这么有意思,带我府上?看看。”柳安道。   话说?完,柳安便喊上?王津离开了。   王尚书愣在原地,带……带回府上??!这得是多大的荣幸!!!   不过?,这样的才?子也是值得!   ……   柳安快速走出这里,路过?一个小巷子,决定去给夫人买些吃的。   不能?因为夫人自己悄悄出来自己就不给她带了。要表现的自己不知道夫人出来了。   一定要把夫人喂好,只有喂好了夫人,自己才?能?吃饱。   “哎呦!”一个身影忽然躲进暗巷,一旁的妇人赶忙给他顺气?,“没事了将军。”   这么多年了,他无数次派人去地方阵营打探情况,而自己不过?是个来街上?跟个人,竟然就如此害怕。   看来军营里的探子也并?不好过?。   许久后?王将军才?缓过?来,“柳安怎么也在这里。”他有些不满道。   将军夫人扯着嘴角,“那是人家夫人,他在这里不是很正常?”   真是不知道将军是怎么想的,自己来跟踪别人夫人,还?觉得人家夫君多事儿。   王将军尴尬笑笑,似乎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王尚书怎么也在这里,王将军一脸头大,又想,他们这么要好在一起也很正常。   将军夫人道:“没人知道您是来干什么的,您就光明正大走就行了,越是小心就越会?引人注意。”   “可是、可我还?是有些担心。”时至今日王将军才?知道,见不得人的事儿也是不好做的。   真不知道那些背后?耍阴招的小人都是怎么睡着的。   将军夫人站直了身子,从巷子走了出去,望着夫人的背影,王将军也不能?退缩了。只好挺着身子走出去。   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街上?来往的行人几乎没人朝他们看过?来,多年不上?街的王将军这才?慢慢放心。   一转身,两人进了岳西楼。   王将军愣在了外面,“岳西楼今天是要干什么? ”   夫人摇头。   要说?这景象,就算是上?元节都没有这么热闹,而且来者男女老少都有。   这长安的娘子们凑什么热闹?王将军越想越不明白。   “还?要进去吗?”夫人问。   她有些担心,年轻人挤挤就算了,她和将军这老胳膊老腿的,别人一挤可能?就嘎嘣脆了。   “进去!”王将军说?出时颇有大敌当前,要不要上?的口吻。   将军夫人摇摇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还?没回过?神,将军已经进去了。   “哎呦!”一声惨叫从里面传出来。   “将军!”夫人赶快走进,两人中间明明就隔着一个人,硬是走不过?去。   她心中有些焦急,这样的景象,就算是挤死两三个人也不奇怪。   方才?不应该和将军这样冲动的,应该去找人将这里疏散开来。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王将军倒是没受什么伤,只不过?被人踩了一脚。   紧接着又是一脚。   被踩习惯了他也不叫了,回头问:“夫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夫人怕他担心,忙道。   ……   与这里的拥挤不同,卢以清和念念是不想在人群里感受肉垫。   虽然是在三楼,但人群热闹的声音已经传到了耳畔。   雅间之内,女子为两人倒好茶水。   卢以清这时候才?想起来问:“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女子笑笑,“因为大家都是来一个有才?诗人的。”   “诗人?”卢以清有些好奇,又问:“你为何不去?”   女子笑笑,“因为人就是我请过?来的。”   “我是岳西楼的老板娘,哦,对了,也是岳西楼唯一的老板。”她又跟着解释了一下,毕竟来的人都觉得她有夫君。 第43章 四三章   “好厉害啊。”念念脱口而出。   何止是厉害, 那是相当厉害!   卢以清笑着说:“看来长安街上的老板娘还是很多的。”   老板娘道:“那是自?然,娘子有所不知?,商人是不允许科考的, 奈何大家都有做官的想法,不过有没有这个命就不知?道了。女子呢本身就不能科考,没什么忌惮的。”   这话说的轻巧,卢以清心里清楚, 女人在这世上?举步艰难。   “你叫什么名字?”卢以清问。   “秦瑶。”   卢以清点点头,“想来开酒楼还是不容易的。”   秦瑶笑了笑,“在外面可能难些?, 但?长安好多了,尤其是西三?街。来往的男子也好女子也罢, 都是些?知?礼数的。娘子想想,哪里的人会问一个女子的名讳?”   念念不懂其中的意思,不过她在遇到夫人之前是没有名讳的。   “大雍还是很开明的。”卢以清道。   秦瑶很认同?这一点, “许多事?都是相辅相成的,大雍商人不得为官,才让吾辈看见了路。但?同?时也斩断了一批人的路。”   “道理是这样。”卢以清回。她明白大雍的国策, 模糊记得当初这条律法曾被拿出来商议过。   当时父亲在政事?堂待到很晚, 回来后还在因为这件事?操心。   年幼的卢以清不解, 为何商人之子不能考取功名。   父亲说,官商相勾,平民?如何自?处?官员手?中的权势再结合从商, 恐怕他们?的家产比国库都要充足。   后来这件事?似乎是不了了之的,卢以清不记得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了。   不过, 即便是这样,仍然有官商勾结的存在。商贾纵使有钱, 但?在整个大雍的地位都是最低下的,不过权贵不看这些?,因为所有人在他们?眼中都很低下。   只要有钱就好说话,除非是你给的不够多。   卢以清嗤笑一声,“要想寻出其中的规矩恐怕是有些?难的,寻出了又能如何,不好解决。”   “是啊,听闻政事?堂的那位丞相就官商之间的事?作了许多文章,从中揪出了无数权贵,可是得罪了不少人。”秦瑶知?道,在面前这个女子面前夸柳安绝对没有错。   “柳安?”卢以清问。   “娘子倒是大胆,极少有人敢直呼柳相的名讳。”就此,秦瑶想,这女子同?丞相肯定不一般,或许就是丞相夫人了。   卢以清问:“我初来长安不懂这里的一些?规矩,还请老板指点。小女不曾有机会接触过柳相,倒是听说过不少他的骂名。”   “骂名?”秦瑶有些?意外,难道还有人在她面前骂柳安,估计是不想活了。   秦瑶又倒了一杯热茶,卢以清让她坐下说话。   就连念念也没有再站着,彼时她也清楚了夫人这是在和人打哑谜。   三?人围坐着,秦瑶道:“骂柳相的不过是些?被柳相玩弄于股掌的憨货罢了,你看看朝堂之上?那些?,或许心中不满但?谁敢动柳相分毫?说是百姓怨声载道,但?柳相的哪一笔不是真?的为了他们??不过是些?目光短浅之人。陛下能重用的人,哪有不厉害的?”   说来,卢以清并不知?道柳安真?的做过什么事?。   他似乎是不喜欢这个世道的,也不喜欢那些?一心为国的臣子,他觉得他们?都是傻子。   听秦瑶的话,柳安似乎也是自?己?口中的傻子。   卢以清笑了笑,“老板倒是个明事?理的。”   “世道都看不清的话,如何才能在这长安做生意。”秦瑶又道。   房中只有三?人,卢以清觉得闷得慌,想要将面纱取下,念念还没反应过来,她便直接摘了下来。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秦瑶愣住了,这……这必定是丞相夫人。   柳安已经算是长安城的美男子了,但?即便这样,秦瑶还是觉得眼前的女子是柳安配不上?的。   “娘子长得真?好看。”秦瑶就连目光都柔和了许多,方才商人那精明的样子也不见了。   念念也愣住了,夫人她怎么敢的。   “我觉得老板也是极好看的。”卢以清不是在客套,而是她喜欢秦瑶这样的女子。   秦瑶随即又往卢以清的方向靠了靠,念念的目光有些?警惕,但?从夫人的反应中觉得是无碍的。   秦瑶好似还觉得不够,又往卢以清的方向侧了侧身子,“小娘子,你从楼下上?来可曾被挤到了?”   她忽然不想和面前的美人聊柳安了。   “未…未曾。”卢以清想,这倒是个好相处的人。   “夫人,我们?都要被挤死了。”念念道,她脱口而出后才觉得不该说这句话,在外直接否了主?子的话,定然不是个合格的奴仆。   “夫人?”而秦瑶的重点则是落在了前者。   卢以清点点头,“已经不是小娘子了。”   秦瑶心里是清楚的,只是觉得这天下的男子恐怕都配不得这样的样貌。   秦瑶没有追问,她可不想给面前的人挖坑。   “听闻今日的人都是来看诗人的?”卢以清道。   秦瑶点点头,“是啊,来看诗人的。”语气中却?有些?伤感。   “看来今年春闱的目光也都要落在其上?了。”卢以清说。   而秦瑶却?摇了摇头,“倒是个才子,出口成章,简直不是人能写出来的。”   “老板为何叹气?”卢以清问。   “可惜,家里是个从商的。虽说已经落魄,但?仍旧没有春闱的资格。”秦瑶说。   这自?然是要惋惜的。   楼下的人越来越多,而台上?仍旧是空无一人。   “老板不下去看看?人似乎越来越多了。”卢以清说。   秦瑶轻笑,“不必去,他不会出来。”   “啊?那下面的人能就此离去?”能来这么多人,一定是有人可以造势。可来者不是傻子,什么都见不到自?然不会回去。   秦瑶勾起嘴角,“无妨,自?有东西能打发他们?。”   “时候差不多了,二位且随我来。”秦瑶带着两人走到这雅间的一处屏风旁。   走过去后卢以清才明白为什么能听清人来人往,一个屏风之后,下面便是人群。   一个圆形的巨大空隙,刚好将看台周围所有的人揽在其中。从上?面前去,人群吵闹拥挤,但?目光都落在看台之上?。   秦瑶拍了拍手?,声音不大,三?楼对面传来敲锣声。   霎时,整个酒楼都没了声音。   这是好戏开场的前奏。   人们?屏气凝神,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台上?。   忽然间,长卷从天上?铺开,顷流而下,黑色的字迹在其上?格外显眼。 第一卷 落在台正中。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人们?共同?低语,在口中不停吟诵。   分明处在拥挤的人群中,但?此刻像是身在海边,遥望月色,看月色与?天齐、与?海平。   仅是开篇一句,就已经令在场的人震惊。   人们?尚未从中反应过来,四面八方,其余所有的卷帘同?时放下,未满了整个圆。   其中的人们?昂着头,同?时顺着一个方向看去,谁踩了谁的脚,谁的脚被一次次踏上?,再没人说一句话。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   卢以清也被眼前的诗震惊到了,她对其中的体会丝毫不亚于下面的人。   一双双眼睛看着白布上?的诗,他们?羡慕、钦佩、甚至是嫉妒。   怎能!怎能有如此奇才。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卢以清低声念出最后一句。   酒楼中,琵琶声起。   本就难以走出的人,更沉浸在了诗中。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开始有人慢慢吟诵。   随着琵琶声的紧凑,人们?的心似乎也越来越激动。   不,不止是激动。   悲悯、惋惜、文字强大的共情能力让人根据自?己?感悟,使自?己?进入情绪。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忽然有人大声诵读,紧接着,便开始嚎啕大哭。   三?楼雅间内的王将军也觉震撼人心,不想此程还有这样的好事?被他碰上?。   念念有些?慌张看向卢以清,对方轻拍念念的手?,“不怕。”   许久后,人们?还未从中反应过来。   秦瑶轻声道:“先失陪。”   紧接着秦瑶走到三?楼正中,“诸位。”仅二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上?面。   卢以清和念念也往外探着头看。   “今日诸位能来岳西楼,是秦瑶的殊荣。才子身子不好,不能出来,献上?此诗略表心意。”   “略表心意?”   “这这这!这就算是献给陛下恐怕也不足为过!”   台下的人熙熙攘攘,王凌也觉得他们?说的话没错。   他独自?走出雅间,希望能从人群中找出丞相夫人。   将军夫人紧随其后,不过她的目光可不在楼下那些?人身上?。到底是个贵人,想来都是在三?楼的。   只是三?楼都是雅间隔开,也不见得能瞧见。   “岳西楼还是太小写些?,招待不周望诸位见谅,为诗而来的,可以散去了。”秦瑶又道。   台下的人不管是否舍得都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   秦瑶望卢以清的方向看了一眼,对面的将军夫人自?然也是顺着秦瑶的目光看去。   一眼,她便愣住了。   “将军,快看!”将军夫人浑身发麻,不想此生还能见到这副面孔!!! 第44章 四四章   王凌正用心看着往外走出的人群, 生怕一个不注意就?错过了。   “看什么?”他觉得夫人会分了自己的心。   “看……看……”将军夫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面前的女子。   “究竟是谁?”王凌语气虽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乖乖回头看了过去。   一眼,他便愣在了原地。   “阿…阿…”他‘阿’了两声, 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看向夫人,双目含泪。   夫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泪水同样在眼眶中打转。   王凌一笑,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一定?是阿竹。”   他怎么会忘记这个小丫头呢, 当初他跪在丞相府,就?是这个小鬼头让自己起来进去的。   王凌刚要起身?往外走, 却被夫人拉住了胳膊,夫人摇了摇头,“将军, 不可急躁。”   “对,不急躁,不急躁。”话刚说完, 王凌又是止不住的哭。   夫人怕招来人看, 便拍着人的肩膀往雅间里带。   王凌一边抹泪, 一边跟着夫人往里走。   而另一边的卢以清丝毫没有发现王凌的存在。   秦瑶忙完后很?快便走了回来,笑着问:“夫人觉得方才的诗如何?”   “天下一笔。”卢以清道。   “是啊,天下一笔他也是当得起的。”秦瑶道。   卢以清想?, 秦瑶如此?做一定?不只于此?,便问:“老板是想?让他攀上哪家的高枝?”   秦瑶笑了, “这要看哪个贵人能瞧上他了。”   “老板说笑了,这样的才气谁能瞧不上?”卢以清反问。   秦瑶却又是摇了摇头, “不喜欢诗的人自然瞧不上。”   卢以清慢慢抬眼,秦瑶的目光刚好落在她身?上。   卢以清勾着嘴角,“今日来的权贵不少,才子的命运想?来不会差。进入官场未免是好事,史书上多的是一生不得志的文人,倒不如挥洒笔墨,寄情?江河。”   听完卢以清的话秦瑶愣在的原地,她本以为柳安能瞧上这位夫人定?然是因为相貌,但?这番说辞绝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说的话。   看来丞相藏着夫人是另有原因了。   “夫人说的是,秦瑶能帮他的也就?只有这些了。”秦瑶道。   “老板也是爱才之士。”卢以清道。   秦瑶笑了,“夫人错了,秦瑶不爱这种才子。能流传于世的,除了史官笔下的东西,便是这些文人的笔墨。史书不会记载女子,唯有文人有可能写下。”   文墨在整个大雍都是值钱的东西。   方才的试探中,卢以清笃定?秦瑶知道自己和某位权贵有关,想?要借着自己攀上高枝。或许她猜的更近一些,想?到自己背后的人不大喜欢诗词。   卢以清和父亲不同,她没有那份闲情?把人往官场里送。   好在秦瑶听懂了她的话。   “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告辞了。”卢以清道。   “夫人慢走。”秦瑶微微欠身?。   望着主?仆二人下楼的背影,秦瑶越发好奇这位夫人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能让丞相如此?护着。   但?也奇怪,丞相似乎是愿意让她出来的。   秦瑶摇摇头,猜柳安的心思才是糊涂,谁能猜透他。   ……   卢以清从岳西楼出来后没有停息,直接去了胭脂铺,尚未走到门前周禾已经?出来了。   他手中还拿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夫人可吃好了?”周禾问。   这时候卢以清才想?起来自己是去吃东西的,或许是因为方才太热闹了,让她把这事儿忘得干干净净。   “回府上同丞相一起用晚膳吧。”卢以清道。   这个时候回去也就?是吃晚膳了,在酒楼中不觉得,竟然已经?要日照西山了。   卢以清又问:“你拿的这是什?么?”   周禾不好意思笑笑,“舍妹献给夫人的,还望夫人不嫌。”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哎,来一趟还拿人的东西。”卢以清道:“能在西三街开胭脂铺,又是岳西楼旁边,想?来也是长?安数一数二的。”   “夫人过奖了。”周禾道。   夫人的用意周禾很?清楚,虽说在丞相府上他受不了什?么委屈,但?一年?到头都会在那个地方。只有得了空,丞相或者她让周禾出来置办东西才能出来,也不见?得能见?上妹妹一眼。   而今日却是叙旧许久。   “也是该成家了。”卢以清边走边说。   周禾刚跟了两步,顿时愣在了原地。说来奇怪,他从未动过成家的心思。   “你若是成家了,我便同丞相将,还你自由。”卢以清又道。   周禾又赶忙跟上,笑着说:“什?么样的娘子瞧上属下呀,到底是祸害了人家。”   卢以清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   走到一个巷口,她又道:“周禾你家里是不是也从商?”   “不是。”周禾回答的很?快。   “这就?奇怪了,既如此?,你为何没有考取功名?”卢以清追问。   周禾低着头,“这就?说来话长?了。”   “我不嫌长?。”卢以清马上道。   “那……回府上说?”周禾见?人来人往,实在不敢多留。   “好。”   念念一路跟着,从二人口中听了许多,她目光落在周禾身?上,夕垂时分的光洒在他身?上,真奇怪,这个瘦削的人怎么瞧起来如此?挺拔?   ……   王凌并没有追上三人的脚步,他双腿发软,就?算是夫人扶着也站不起来。   最后无奈,只能是唤人来用马车接了过去。   一路上他脑海中不断回想?方才的人影,像!真是太像了!   夫人瞧着将军这般模样说不出的感觉,忽然得知丞相还有个后,高兴是难免的,只是将军又厌烦柳安,可不要气到了自己。   总有万全策,还是要劝将军想?开一些。   不过看他这幅样子,夫人又暗自叹声气,到府上情?绪应该就?消化完了。   终于熬到了府上,夫人和侍从把将军从马车上架下来。   王凌像失神一般往前走,整个人都跌跌撞撞的。夫人赶快上前扶上却被一手甩开。   他慌乱着脚步进了书房,紧接着腿下一软摔倒在地上。   这一次夫人没有着急上前,且拦住了要进去的侍从。   夫人摆摆手,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她慢慢走进去,关上了书房的门。   整个书房都成了一片黑。   如身?至夜色之中,任由思绪淤泥盘旋……   夫人怕脚步声吵到将军,小心脱下鞋子,等她慢慢走到王凌身?边时,感受到他在发颤。   抽泣声格外明显。   “将军,这是好事。”夫人柔声道。   王凌没有任何反应,夫人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背。   许久后,王凌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适应了黑暗后,夫人瞧见?他满脸的泪。   “啊!”王凌忽然放声大哭,嘴角不停抽搐。   夫人眼含热泪,将人抱在怀里,“是丞相的在天之灵。”   “丞相……丞相给我机会了。”王凌止不住的痛哭。   他知道夫人能懂。   “是啊,丞相一直在给将军机会。”夫人的手拂过他的头发,“丞相一直都觉得将军能做到。”   “快!我们!我们该怎么护着阿竹呢?”王凌有些焦急。   夫人怕他不理智,忙道:“将军不慌,阿竹在柳相府上不会有危险。”   “柳安那个贼子!他!他同崔远走那么近!”王凌忽然喘着粗气,信任柳安他自然是做不到的!   “将军又忘了,阿竹或许是柳安救下来的。”夫人忙道。   “不!这!”王凌想?要反驳,可想?了半天也吐不出半个能反驳的字。   见?将军情?绪稳定?了些,夫人又道:“况且现在柳安如此?宠爱阿竹,太子登基岂不是有望?”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太子,对,还有太子!   “将军,我知道您是开心的,但?这种事需要从长?计议。”   王凌愣住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又再一次躺在了夫人怀中。   ……   外面站着的家仆无一不感到意外,将军一个铮铮铁汉,别说哭了,除了冷着脸和愤怒,几乎没有旁的情?绪。   哦,哭过一次的。那些在将军府上久远的家仆知道。   好像是许多年?前,前政事堂丞相被满门斩首的时候。将军在战场哭痛了整个军营。不过也是听说罢了。   应该也不是真的。   ……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柳安从另一家茶馆出来。   这时候夫人应该也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和夫人一同用膳了。   街边的小贩闯入眼帘,不,让柳安心动的是他买的东西。   他径直走过去,低头打量着。   “丞……樱桃都酸。”王津想?到柳安不让自己在这些商贩面前喊丞相。   “酸吗?”柳安问。   小贩忙道:“我们家的樱桃甜着呢!不信你们尝尝。”   说着柳安便捡了一个丢进嘴里。   “酸吗?”王津探过头去问。   “不酸。”说完他又丢给王津一个。   “嘶~”酸不死?他……   小贩才不管那么多,硬着头皮说:“我们家的樱桃最甜了。”   柳安轻笑,“我家樱桃才甜。”   王津有些疑惑,府上有樱桃?   “都买了。”柳安拍拍手道。   小贩心中欢喜,“那定?然是大人您府上的樱桃最甜,小的这就?给您装起来。”   “真的要买?”王津想?,这烂玩意儿带回去做什?么?做种子种樱桃吗?   柳安忽然想?到了卢以清通红的面孔,“自然是带回去,给夫人尝尝。”   “夫人喜欢甜食。”王津又道。   “你今日话怎如此?多?你懂什?么,这就?是甜的。我说夫人喜欢夫人就?一定?喜欢!” 第45章 四五章   王津一句话也不敢说, 赶快从小贩手中拿过樱桃。   还是?赶快回去的好,只有夫人能镇住丞相这脾气!   ……   丞相府内,卢以清本想在?外面坐着, 可一想周禾未必想要许多人听见这事儿,索性回了房中。   她特意?拿了些糕点过来,周禾身上的故事定然是津津有味。   “夫人,丞相回来了。”念念忽然进来说。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卢以清看了看面前的糕点, 又看了看周禾,“我们?出去吧。”   周禾和秀芝跟在?她身后。   卢以清心情并不算好,马上就要听到?周禾身上的故事了, 柳安竟这时候来了。   “对了,带上糕点。”卢以清又回头道。   “是?。”念念应声, 快步折返。   尚未走进,她便看见了面若春风的柳安和他身边的一筐东西。   卢以清走近去看,“这是?什?么?”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樱桃。”王津道。   “买这个做什?么?”卢以清小声道, 话刚说完她忽然面色通红。   王津一看,丞相果?然是?了解夫人的,夫人高兴的脸都红了。   若不是?有人在?这里?, 卢以清恨不得直接骂上柳安几句!   但……又没什?么好骂的。   柳安让王津去洗些樱桃, 而后揽着卢以清坐了下来。   “夫人不喜欢吃樱桃?”柳安故意?歪着头看她。   卢以清恨不得将这人直接丢进水里?, 羞不羞大白天的!   好在?周围的人是?听不懂的。   “夫人平日都喜欢在?外面,今日怎么坐在?了房中?”柳安确实?好奇,平日里?卢以清就算是?等着自己, 也是?在?这里?等着。   “要。”卢以清说了一个字,又马上闭上了嘴, 这样的事还是?应该尊重周禾的意?见。   转言道:“外面天凉了,要准备用膳。”   柳安起身, 双手负在?身后,“既如此,那便回去吧。”   秀芝道:“奴这就去命人摆上。”   “简单一些就好。”卢以清道。她似乎不是?很饿了。   她确实?要的简单一些,但柳安偏偏不听,满桌子都是?她爱吃的,而嚷着让摆满的柳安确实?一个都不吃。   王津将洗好的樱桃端过来。   他接过王津手中的樱桃,捏着一个递到?卢以清嘴边。   卢以清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这樱桃可真是?扎眼。好端端的春日怎么这么早就有了樱桃?!   越想越生气。   柳安勾着嘴角,“夫人不吃我可吃了。”   卢以清瞧着他动作,莫名生出一种羞耻感。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他一直盯着卢以清的侧脸,似乎在?盘算什?么。   对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撤下去吧,吃饱了。”卢以清道。   柳安也不问她是?不是?真的吃饱了,好在?吃的也不算少?。晚上能有力气了。   ……   先梳洗完的卢以清回到?榻上,也不知道柳安被?喊去干什?么了。   应该在?人来之前先睡着,卢以清如是?想。   刚往里?转了个身,便听见了开门声。   卢以清回过头去,见柳安站在?屏风处,手里?拎着几个樱桃……   她下意?识转过身去,心口猛烈跳动。   柳安这个人白天看着挺正经的,怎么晚上就!   脚步声渐进,卢以清屏着呼吸,似乎这样柳安就不会靠近自己一样。   背后忽然进入冷气,紧接着又成了有些凉的身子贴着自己。对方的动作很轻快,倒是?不拖泥带水。   一只手顺着腰间滑过来,柳安低声问:“夫人不喜欢吃樱桃啊?”   卢以清没有回话,假装睡着。   那只手慢慢上移,停在?昨日的位置。   卢以清动了下身子,表达不满。   “别动,再?动就不保证你能睡着了。”柳安今夜并不想逗她,哪里?是?逗她,分明迫害自己!   软小的人被?搂在?怀里?,等她再?长大些就好了。   但他忽然色相熏心,不过自己若是?小心点应该也没事。   正想着,怀里?的人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柳安叹声气,还好没有玩火自焚。   ……   过年间左相府可是?热闹的很,崔凌虽然被?解了禁足,但年间可是?不能出去的。   终于熬过了这个年,她可是?要出门好好呼吸一下长安的……饭香。   一大早起来她便不想用膳,现在?吃饱了如何去街上吃。   但耐于母亲在?她还是?乖乖吃了一些的。   终于陪母亲用完了膳,崔凌一溜烟便离开了左相府。   其实?崔远是?不大愿意?她去街上走动的,虽说关于柳安的事已经过去了许久,但丞相夫人的风声却是?在?整个长安挥之不散。   如今出去了,旁人瞧见崔凌自然会想到?那件事。   崔凌可不是?个老实?的,不就是?没和柳安走在?一起吗?她还瞧不上柳安呢!   ……   “娘子要吃什?么?”随身的婢子快步上前,从熙攘的街道中为崔凌开了一点路,生怕周围的人碰上他们?家娘子。   崔凌道:“自然是?和祥的包子!”   她一说完,两人便踮脚看去,“怎么前面这么多人,都挡了视线。”   崔凌想,还是?从旁边绕过去的好。但他还没走,就被?婢子喊住了脚步,“娘子,这里?似乎就是?队伍的最末。”   “什?么!”崔凌简直不敢信,不过是?过了个年,和祥的包子怎么都从西三街排到?北三街了。   婢子道:“娘子不妨去岳西楼坐着,奴给娘子排。”   崔凌叹声气,也只能这样了。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她独自往岳西楼走去,刚到?门口便听说里?面有个才子。   崔凌随即便凑上了耳朵,大概也听明白了,就是?用了一首诗直接俘获了无数权贵的心。   倒也是?个人才,崔凌心想。   但她的目的可不是?才子,而是?吃食。所以她一进门就直接去了三楼,还是?先来点糕点垫垫肚子。   好在?她因为陪母亲还用了些膳食,否则现在?要饿死?了。   ……   连续出门了两日的卢以清本来不打算出门的,但是?周禾说西二?街的一家茶馆深得人心。   一咬牙,还是?应该去看看!   一出门,卢以清果?然看到?了与西三街不同的景象。   这条街上充满了文人的气息,似乎整条街都是?用笔墨纸砚盖出来的。   从前这些街道并没有很明显的差异,除了西三街要比其他街道繁盛外,几乎瞧不出来其他的。听周禾的意?思,现在?几乎每条街道都有独特的风格,比如要上街买菜,那肯定是?去北二?街,若是?去黑市,便在?凌晨宵禁刚解的时候去北一街,那地方,有太阳就没人。   不过卢以清对黑市没什?么兴趣,这充满文人气息的西二?街倒是?更得人心。   三人走到?茶馆时里?面已经坐满的人,卢以清摇头,“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刚一转身她便被?一个招牌吸引了,“谢客酒肆。”   一家店叫什?么名字都不奇怪,但是?谢客?这不是?往外赶人吗?有点意?思。   “过去看看。”卢以清道。   念念问:“这家店有什?么好的?”   周禾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就叫引人眼球,既然你要谢客我就偏要去看看。如此,客人不就来了。”   “原来如此,长安街上的店家可真有脑子。”念念感慨道。她从前也见过市集,但大家都是?在?叫卖,而长安叫卖的只有一些小贩。   “长安的门道多着呢,知道了吗小姑娘?”周禾故意?挑了下眉。   本以为念念会再?斥声,却没想到?这小丫头乖乖点了点头。   “咳咳。”周禾咳嗽两声缓解尴尬,“快走吧,要追不上夫人了。”   酒馆中的人丝毫不比茶馆少?,而且这里?很吵闹。   有人举着酒杯恨不得整个人站在?桌子上,豪放作诗,也有人互相拉扯,争论哪位文人的文章更好。   更是?有人哭诉着,旁边的人似乎见怪不怪,赶快将纸笔递上,希望哭诉的这位兄台能留下盛情之作!   卢以清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她赶快寻着楼梯上了二?楼,二?楼便清净了不少?,虽不是?隔间但起码不像是?楼下的人那样醉醺醺的。   周禾与念念紧随其后,他们?到?了之后卢以清才点了一壶酒。   听说这桃花酒是?老板亲自做的,周禾不是?不信,而是?觉得可能不是?老板亲手做的更好些……   卢以清笑?了,“我们?三人是?不能饮酒的,既然店家推荐,买了便是?。”   念念觉得夫人做的对。   周禾理解,有钱人是?不在?乎有没有被?忽悠进去这些钱的,毕竟什?么都没有买来的开心重要。   桃花酒还没上来,卢以清先是?听见了隔壁的闲话。   说话的两人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要我说,那个才子就该去找柳相,这天下还能有比柳相更能直接举荐人的?”   另一个醉醺醺的人回应道:“此言差矣,柳相不喜欢诗词,听说最后是?和礼部尚书走了。”   “礼部尚书?那也是?个厉害的!”   “哎,人家毕竟有才华,可惜了柳相不喜欢诗,否则,他不是?一步登天!”   “啧,柳相什?么都不喜欢,还不喜欢诗。”   “非要说的话,柳相似乎很宝贝丞相夫人。”   一通话一句不差传入三人耳中,虽然醉醺醺的口吻已经说不大清楚了,但三人都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念念悄悄抬眼想看夫人和周禾会怎么做。   “到?底是?不怕死?的。”卢以清轻轻笑?了笑?,毕竟是?在?长安,这么说柳安和找死?的区别确实?不大。   周禾道:“这便是?祸从口出!” 第46章 四六章   “不过丞相不管这些风声, 既然大家想要议论,那便给这些?闲人找些?乐子好?了。反正不会?真的伤及到丞相身上。”周禾又说。   这一点的行事倒是不符合柳安面对权贵所表现出来的肚量。   念念听来不觉得意外?,丞相虽不常说一些?事, 但开口必定是精髓。譬如,丞相昨晚谈论圣贤书的时候。   几人的话仍旧没有停下。   “宝贝?那绝对是要藏起?的娇娇!”   “也是,不然能现在没人见到?夫人的样子?”   “不会?是长得丑吧?”   说话的人头上挨了一巴掌,“你傻啊!丞相能是那种不长眼的。”   打人者叹声气, “夫人定然是貌若天仙才得柳相偏爱。”   这话倒是很让周禾满意,想来夫人听了也觉得很对。   但卢以清心中却觉得可笑,世人恐怕都觉得柳安将自己藏在府上是因为爱。殊不知, 柳安是有?心上人的。   “你说柳相就算是再喜欢夫人也不能一个妾室都不留吧?”   “话说我觉得柳相……”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   三人不禁侧耳跟过去听,“柳相可能, 不举。”   “啊?!”   “你!你在胡说什么!不要命了!”   说话人即便是有?些?醉了还不忘环顾四周,“你喊什么!”   “这又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   周禾恨不得将这个人头打在肚子里, 然后?缝起?来。   他看?向夫人,夫人的面色果然有?些?不对。   卢以清想,夜里柳安从未做到?最后?一步过, 莫非真的和这个有?关, 不过, 不举究竟是怎样的?   想着想着她的脸都要红了。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周禾更是着急,应该寻个理由带夫人离开。   “我们?走吧!”卢以清先一声道。   周禾几乎是下一秒就站起?了一来,又赶快把还坐着的念念捞了起?来。   三人刚起?来就碰上了来送酒的小厮, “诶,三位客官这是要走了?”   卢以清已经先行一步下了楼, 周禾道:“留着让你们?老板自己喝吧。”   “不是客官,这!这带回?去喝也行啊!”小厮刚和老板说忽悠出去了一单。   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 小厮叹了声气,以后?拿到?钱之前还是不要和老板说的好?。   ……   外?面的冷风忽然打在脸上,卢以清还是觉得浑身都热。   她恨不得现在就掀开面纱透透气。   卢以清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怎么能在白日想到?那种事情呢!   “夫人,夫人现在是要去哪里?”周禾赶快从后?面跟上,发觉自己声音大了又赶快收住了声音。   好?在四下无人朝这里看?过来。   能被丞相贴身人喊夫人的还能是什么人,要是因为自己疏忽暴漏了夫人,三个脑子都不够马踢的。   卢以清随手一指,“去那!”   念念顺着望去,不就是一群人围着……围着糖葫芦。   而?周禾看?见的却是从背影看?去就极为漂亮的女子。   上官青青有?些?难过,把糖葫芦还给了小贩。   “夫人,奴有?办法。”管家马上道。   上官青青眼睛闪着光,“你还有?钱?”   是的,他们?没钱买糖葫芦。   上官青青第一次和管家出来,她第一次来到?长安街上定然是说不出的高兴,一眼便看?到?了糖葫芦,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身上的钱袋子不见了。   她只能把糖葫芦还回?去。   管家从怀中拿出一块价值不菲的玉,递给小贩。   小贩有?些?意外?,这……这肯定很贵。   同样意外?的还有?上官青青,她忙从中截住,“不用的,不吃就是了。”   管家道:“无妨,夫人想要的,奴一定给夫人。”他身上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也不可能让夫人将自己身上的东西拿下来。   上官青青让他把玉收回?去,“又不是今日非要不可。”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婢子有?些?愣,出嫁前的上官青青就是个死性子了,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听,只要是她要的东西就必须当天拿到?。   没有?出过府的人丝毫不知道外?面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夫人放心,等不良帅回?来,一定将那贼人捉出来,剁了他的手!”管家愤怒道。   可对面的人睁大眼睛,小声问:“不良帅很喜欢剁了人的手吗?”   说话间?她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发疼。   管家意识到?说错了话,忙道:“不良帅人很好?的,几乎不怎么发脾气。夫人不必担心。”   是不喜欢发脾气,只不过发脾气的时候整个府上没一个能逃掉,就连看?门的狗都要比平时多?掉一些?毛……   “先走吧。”上官青青知道,在外?不好?多?说家事。   “小娘子是要买糖葫芦吗?”一个如鸟叫般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上官青青一回?头,看?见一个头戴面纱的女子。眼前的女子相较自己挨了一些?,不过仅是看?身姿便让人觉得格外?端庄。   “不买了。”上官青青道。   卢以清想,自己最近是糟了什么好?运,遇见的女子一个比一个漂亮!不!是不同的漂亮!   “念念,拿两?个。”卢以清道。   念念应下,很快便付了钱。   卢以清举着糖葫芦递给她,“就当和小娘子交个朋友了。”   “这位娘子,这是我们?夫人。”管家插嘴道,一口一个小娘子,将他们?不良帅放什么地?方了!   “啊,夫人,那就当交个朋友了!”卢以清举着糖葫芦的手还停在空中。   上官青青看?了一眼管家,对方微微摇头,她笑着接过了糖葫芦。   隔着人群站着的周禾越发想笑,没想到?自家夫人如此外?向。   “多?谢姑娘。”上官青青道。   “这也是我们?夫人。”念念道。   上官青青愣了一下,而?后?听见了面纱中人的笑声,也跟着笑了。   “那改日我再还夫人一个糖葫芦。”上官青青道。   卢以清却说:“夫人不要同我如此客气,不过是交个朋友!”   管家啧声道:“这位夫人,这可是我们?不良帅的夫人。”他心想,也不知道这女子的夫君什么地?位,就敢和我们?家夫人做朋友。   “不良帅?”在卢以清的印象里,能胜任这个官职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管家本以为对方会?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没想到?竟然在细细品味‘不良帅’。   长安谁不知道现在的不良帅和以前可不同了,不良帅可是柳相在朝中最亲近的人。   “无妨,我只是想同你们?夫人交个朋友。”言外?之意便是,我才不在乎什么不良帅。   这一下可让管家心中不满,“夫人应该不知道,我们?不良帅有?多?厉害。”   念念听出了其中的味道,正准备回?嘴,被卢以清拦住了。   “想来你也是个管事儿的奴仆,但有?些?事儿还是不管的话,如此才能做好?一个奴仆。”卢以清一席话点了管家,同时上官青青也明白管家逾矩了。   “不要多?嘴。”上官青青道。   卢以清不想被这人影响了心思,一把抓住上官青青的手,“夫人喜欢甜食?”   “啊?喜欢的。”上官青青又说:“不过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第一次?”卢以清有?些?意外?,竟然真的有?人能耐住寂寞在府上一待十几年。   上官青青笑了笑,“所?以,你知道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这倒是问到?了卢以清,她毕竟也没有?出门几次过。   “不妨我们?一起?找找?”卢以清道。   上官青青点头。   两?人很自然牵上了手,身后?的管家一脸气愤,念念仰着用下巴指着他,哼了一声便往前去了。   管家更是怒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子,竟然也敢如此。   等他们?不良帅回?来,一定要收拾了他们?!   见前面的三人走远,他才赶快气鼓鼓的跟上。   周禾虽没听见这边的声音,但见念念的样子,想来是没有?吃亏的。   他笑了笑,也跟着走了过去。   而?隔着人群,还有?一双眼睛落在周禾身上。   崔凌好?不容易等到?了包子,才刚吃了两?口,便碰上有?人在外?面打架,她凑热闹看?了一眼……   包子被打掉了。   气不打一出来。   便想来西二街散心,没想到?看?见了周禾。   柳安府上的人不会?这样在街上悠闲的走,除非他是在找什么东西,但他目光始终停留在一个方向,难道是在盯着什么人?   想到?这里她顺着周禾的目光看?去,那是两?个女子,高的那个虽没见过但总熟悉,稍稍矮一点的那个戴着面纱。   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等等!   周禾跟着的人,还带着面纱!   崔凌忽然眼前一亮,“走,过去看?看?。”   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入了柳安的眼。   “娘子。”婢子有?些?害怕她去惹事。   崔凌道:“她现在已经是丞相夫人了,我还能怎么样?”   “我不过是去看?看?最后?柳安娶了怎样一个人,你这么害怕干什么?我说要找她麻烦了吗?”崔凌道。   婢子被她训斥的不敢抬头。   她总觉得自家娘子不会?有?什么善意……   眼瞧着娘子走过去 ,她也只好?跟上。   为了防止被周禾拦住,崔凌特意从一侧快走了几步。绕到?了几人的前面   她挺直身子,款步向前。   一个身影停在面前,卢以清和上官青青自然也被迫停住脚步。 第47章 四七章   卢以清牵着上官青青的手挪开步子, 谁料对方也跟了过来。   无奈她只好站着等着对方过去,可对方没有任何动静。   上官青青瞧着来者不?善,晃了晃卢以清的?胳膊。   隔着面纱, 面前的?人映入眼帘,仿佛直觉一般,她瞬间便想到了‘柳安的心上人’。   其实卢以清不?懂为何女子要为难女子,但又一想, 若是没有自己她或许就能和柳安在一起了。貌似她才?是错了的?那个。   她本就是偷偷出来的?,况且面前的?人与她无冤无仇,还是不?生事端的?好。便往前一步, 轻声道:“还请娘子给让个路。”   闻言,崔凌轻笑了一下, 略有些懒散也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   倒是个端着的?人,崔凌想, 恐怕面前这位夫人还不?认识自己是谁,真是可笑得很,若不?是她, 嫁到丞相府的?人必然?是自己。   “我见夫人身姿窈窕, 想来相貌更是惊为天人, 不?知是否有幸瞧上一眼?”崔凌笑着说?。   一旁的?管家面色惨白,崔凌不?禁想笑,竟带这等鼠辈出门, 自己不?过是挡了路,就如此害怕。瞧他又往一旁女子面前走?了走?, 应该不?是丞相夫人带来的?人。   崔凌并不?知道,这管家面色惨白是因为看?见周禾走?了过来, 心中猜想头戴面纱之人怕不?是丞相夫人!   不?过周禾着急忙慌的?样?子倒是让她更心烦,他们?这幅紧张的?样?子像是自己能吃了对面的?人一样?。   等她回过头去,对面的?人却微微抬起了手。   只见她手停在面纱下,似乎要掀开,可就在触到面纱的?一瞬间,却是又往下拉了些!   崔凌瞬时睁大了眼。   紧接着,面纱中传来一声冷笑。   里面的?人仍旧是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不?摘面纱是为小娘子好,想来比起这面纱下的?相貌,小娘子更想瞧见万物。”   卢以清本是不?想同她生事端,只是这小娘子想来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既然?对方有意难为,躲是躲不?了的?,只能让其知难而?退。   “你!”崔凌瞬间被气的?喘着粗气,指向卢以清的?手都在抖!不?就是个丞相夫人,瞧她一眼还能挖了自己的?双眼?!她瞧不?起谁呢!   乡野之地?来的?女子罢了,想来是不?知道自己的?地?位!想到此处,崔凌渐渐恢复平稳,挺直了身子,破有信心道:“夫人还不?知道我是哪家的?娘子吧。”   话刚说?完,她便看?了周禾一眼,对方显然?有些紧张。只见他的?目光落在丞相夫人身上,再顺着看?去,面前的?女子似乎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知道长安到处是贵人。   其实卢以清并不?像他们?看?起来这样?随意,她总归是有些紧张的?,紧张什么?是怕听对面的?人亲口说?出自己抢了她的?位置,还是怕对方说?柳安和她是真心相爱的??   上官青青的?胳膊被卢以清死死抓着,周禾的?紧张也写在了脸上。   细微的?动作映入崔凌眼眸,她嘴角微扬,何曾见过周禾这样?紧张,看?来丞相夫人是个拿不?出手的?。   周禾的?头上布满汗渍,若是夫人知道了这是左相的?女儿,恐怕事情会更糟。   但若是现?在劝夫人走?定然?不?行,哎!这左相家的?小娘子怎如此冲动!   就在周禾心中焦急万分之际,一道女声响起。   “我父亲可是当?朝左相。”崔凌的?下巴能昂到天上,长安不?怕自己父亲的?人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虽隔着面纱,崔凌还是察觉面前的?人僵住了。   哼,想让她害怕,恐怕还是嫩了些,她接着说?:“夫人在荒凉之地?长大,恐怕不?知道我当?朝崔左相在长安乃至整个大雍的?分量。”   面前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崔凌的?下巴能指到天上去!   卢以清确实心中一颤,而?且是如惊雷般一颤。   竟然?是崔远的?女儿?柳安的?心上人能是崔远的?女儿?   呵,怪不?得,怪不?得不?往府上带。   耳旁嗡嗡作响,崔远的?女儿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卢以清觉得脑子很乱,乱的?想要一巴掌拍死这个苍蝇。   她似乎笑了,笑什么?笑自己怕了?   卢以清清晰感觉到上官青青在慢慢扯着自己,周禾似乎也在说?着什么,她慢慢清醒过来,慢慢听见周围繁乱的?声音。   刚有些清醒,又听人嘲讽道:“夫人不?会是吓得不?会说?话了吧!”   笑声再次传入她耳中,格外刺耳。   怒火在一瞬间升了起来,不?管是崔氏还活着,还是柳安的?心上人竟然?是崔氏的?人,都让她心头反恶。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垂目,冷声道:“既然?是崔远的?女儿,想来尊卑学的?不?错,怎么不?见行礼?”   一瞬间,冷风袭来,面纱腾空而?起。   她看?见半空中停着崔凌的?手,目光慢慢对上崔凌呆滞的?视线。   崔凌微张着嘴,惊叹于这世?间绝美?的?容颜。   周禾在一瞬间遣散周围的?人,却也顾不?上近的?一些,已经沉在夫人的?相貌中。   卢以清虽没有反应,却也在仔细打量对面的?人,还真是和崔远长得像。   崔凌很快恢复了神色,淡淡道:“夫人确实是美?,只不?过……丞相需要的?是贤内助,而?不?是一张皮囊。”   卢以清冷笑,想来她这话也没有几分真心。   贤内助?卢以清想,她不?会自认为是个贤内助吧?   卢以清慢慢松开上官青青的?手,示意周禾他们?不?要上前。诡笑着,一步步贴近崔凌。   崔远府上养出的?狗都能吃人,更何况养出的?人。但她不?怕崔府的?人,反倒是他们?应该怕自己才?对。若是她一个忍不?住,当?场要给家人报仇,呵,倒也是说?的?过去。   “极近时,卢以清冷笑一声,“左相恐怕时时刻刻都想弄下来我夫君,小娘子何谈贤内助?”   “你!你休要胡说?八道!”崔凌的?手都快指着自己的?鼻子了,看?来这小娘子也要跳脚了。   卢以清伸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忍着心中的?怒气,“左相就这般教你礼仪的??”   四周的?家仆都往前走?了些,眼神发怯朝这里看?着。卢以清冷目一扫而?过,他们?又纷纷后退。   “你们?家娘子想要动手,我能不?做陪?”卢以清的?力气并不?大,但此刻崔凌却是丝毫动不?得。   崔凌一手动不?了,只能再下另一只手,卢以清几乎是一瞬间控住她另一只手。   “你以为柳安就干净?”崔凌到底是不?怕死的?。   卢以清一把将她的?胳膊甩开,面前张扬舞爪的?人真是令人恶心,怎么就还活在世?上呢?   “是个人都比你左相府干净。”阴狠这个词第一次和卢以清有关。   “这是怎么了?”一道女声从卢以清等人身后传来。   所有人都循声看?去,除了卢以清。   而?对声音最熟悉的?崔凌,未见来人便开始哭诉,“姐姐,姐姐她欺负我,她!她还骂父亲!”   崔婉并未直接去安慰妹妹,嘴角仍旧带着笑意,看?向卢以清,又看?见一旁的?周禾,崔婉瞬间便明?白了这是谁?微微欠身道:“家妹年岁小冲撞了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姐姐!你同她道歉什么,她!她就是个村妇!毫不?知礼!”崔凌简直要跳起来了。   “凌儿!”崔婉回头看?了她一眼。   崔婉又笑着说?:“夫人莫要同孩子置气,不?值当?的?。”抬头间,崔婉觉得面前的?人很是熟悉,却想不?到在哪里见过这幅面孔。   卢以清始终没有做声,如木头一样?站在原地?。   刚听到崔婉的?声音时,卢以清心中的?愤恨并未消减半分。   不?过是来了个出头的?罢了。   而?在崔凌唤出一声‘姐姐’后,她心头如针扎一般,竟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   一瞬间,她似乎想到多年前,姐姐站在自己面前的?景象。如果姐姐在,谁敢欺负阿竹呀。   她带着并未收拾好的?情绪,慢慢抬起头。   看?见崔凌像个孩子一样?慢慢移步到崔婉身后。   而?目光最后直勾勾落在崔婉身上,对方大概二十几岁的?样?子,行处有礼,面色宽和,和姐姐真像。   可瞧着她们?,是真刺眼啊。   瞧着瞧着,眼中便酸涩了起来。   谁家中还没有个姐姐了。可她的?姐姐,她的?家人,都是被崔远害死的?!   只要是崔家的?人,每一个,在她面前都有罪。   “我不?宽厚。”卢以清无情吐出几个字。   崔婉眼神闪躲,似乎在为这个惹事的?妹妹想些说?辞。   周禾见状,知道不?能再留下去了,忙走?上前,“夫人。”   卢以清像是没听见一样?,毫不?做声。   周禾瞧着崔氏姐妹似乎也有些担忧。还是快些收场的?好。他倒不?是怕崔氏姐妹如何,而?是夫人想到的?越多,自己便会越难过。   “夫人。”周禾又往前了些,“丞相会替您出气的?。”   卢以清苦笑一下,但总算是有了反应。   柳安啊,周禾恐怕是觉得自己无非是吞不?下这口气罢了。   周禾又接着说?:“夫人,无论是什么事,丞相都会替您出气的?。”他声音微颤,眼眶发红。   “会吗?”卢以清慢慢转过头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周禾。   “会的?。”周禾不?是顺着她的?意思,而?是真的?觉得会的?。   殊不?知,这对话在旁人看?来很是吓人,已经道歉了,怎么还要柳安来出气?!   崔婉正准备说?些什么,见卢以清转过了身去,对着她身侧女子道:“今日我便先?离开了。”   而?那女子似乎呆呆的?,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想来也是被吓到了。   紧接着,卢以清甚至没看?她们?一眼,便转身离开。   如此,崔婉才?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便瞧见周禾恶狠狠的?眼神,又是让人心头一紧。   ……   卢以清没再戴面纱,她光明?正大走?在长安街上,每一步似乎都不?是自己走?的?。   是父亲的?铮铮铁骨,是母亲的?贤良淑德,是姐姐的?母仪天下,是诸位兄长对大雍最忠诚的?心。每一步、每一个人都应该光明?正大走?在街上。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就剩下了一无是处的?自己,还要在这长安苟且偷生。   许久后,她终于觉得身子软了,端着的?架子没收住,忽然?松垮了下来。   念念见她踉跄的?步子想要往前,却没周禾拦了下来。   他摇摇头,念念也不?敢往上跟了。   夫人似乎很难受,每一步走?的?都很难受。真是奇怪,夫人腿脚分明?没有受伤,怎么感觉走?的?这样?累。   周禾也很奇怪,为什么不?让自己去扶着夫人。   街上的?人依然?很多,两侧的?店中时不?时传来某个文人的?酒后豪言。一句句传入卢以清耳中,他们?真是郁郁不?得志啊。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究竟有什么不?得志的??怎么就想不?开要为这昏君卖命?   “夫人。”瘆人的?笑声让念念不?敢不?往前。   周禾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去不?得。”   念念有些急,“若是秀芝在,一定不?会让夫人这样?难受。”   “就算是丞相在,夫人也一样?难受。”周禾也有些急。   念念不?懂,可是他知道,念念不?懂。   卢以清终于停下了步子,望着面前的?小贩发呆。空旷的?双眼,让小贩有些生怯。   可她不?觉得自己吓人,站久些,那样?姐姐就会发现?她想要这里的?纸鸢了。   “夫人为何这样?难受?”念念问。   周禾把钱袋子给了念念,“去付钱,什么都别说?。”   念念知道,付了钱,夫人就能高兴了。   一只手从一旁过来,卢以清愣住了,她慢慢回头,只瞧见了念念。   不?是姐姐呀。   远远的?,她看?见了周禾。   忽然?笑了。   一瞬间,泪再也忍不?住了。   周禾走?上前,“夫人要放纸鸢吗?”   卢以清摇摇头,“周禾,我想去酒馆。”   “府上的?酒更好些,夫人回府上尝尝?”周禾试探着问。   卢以清没再说?话,人朝着丞相府上走?去。   周禾瞧了一眼念念,“快去找丞相来。” 第48章 四八章   春日里的风暖呼呼的, 丞相府上的花草也都开始萌发新的枝丫。   秀芝知道夫人喜欢这?些,便好生打理着。想着她见了花开总会高兴。   “夫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秀芝看见来人笑着说?。   可来人并无任何反应。   秀芝心中一颤,这?是?在?外面碰到了什么。   一路上, 卢以清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只?记得马上就到家了,马上了。   不,还有, 还记得一些。   记得烈日残阳照在?那路上,似乎再多的血也能被晒干。   记得崔凌在?说?起父亲时张扬,和崔婉护在?她面前的景象。   而她就在?一个大雨的日子, 因为崔远和那昏君,失去了所有人……   “夫人这?是?怎么了?”秀芝小跑过去。   卢以清脸上的泪已经干了, 就连泪痕也是?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的。   她摇摇头,很想去睡觉,不想喝酒了。   见夫人径直走向卧房便紧跟在?后?面, 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夫人心思敏感,这?不知道又是?碰上了什么事儿。她回头看了眼周禾,对方的面色也不大好。   卢以清一进房中便关上门, 秀芝无奈摇头, 正准备问?周禾究竟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传来极大的动静。   正见柳安火急火燎往这?边走来。   他?像风一样?快速略过秀芝, 直接进入房中。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   卢以清是?睡不着的,即便是?在?榻上来回翻滚也睡不着。   开门声并?没有让她受惊,反而是?让她觉得十分安心。   一定是?柳安回来了。   她从榻上起来, 光着脚绕过屏风,看向门口。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 柳安逆光站着。   一席黑影映的无比高大。   她笑了。   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柳安甚至没来得及问?究竟发生了什么,直接将人抱在?怀里。   怀里人的抽泣声越来越大, 他?感觉到对方死死抱着自?己?。   这?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才能委屈成?这?幅样?子。   “夫人受气了?”柳安轻抚着她的后?背,却没指望对方能慢慢平稳情绪。   怀里的人果真像没听见一样?,还是?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柳安想,大抵是?夫人怕自?己?知道她出去了吧?   “夫人今日出门了?”柳安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怀里的人哭声瞬间小了许多,浑身?还有些颤抖。   “我又没说?要?责怪夫人,不就是?出个门,只?要?阿竹没事,也是?无妨的。”柳安又赶快道。   卢以清慢慢从他?怀里出来,泪影婆娑瞧着面前的人。   “夫君。”一句话从口中出来,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她似乎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的,她还有柳安啊。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柳安接着问?。   见她张了张口,嘴角不停打颤,越是?这?样?柳安就越心急。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阿竹要?信我啊。”   “丞相的心上人……是?左相的女儿吗?”卢以清相信他?,即便是?他?现在?点头,她也相信。   “不是?。”   这?两字像是?安定剂一样?,卢以清身?上重重的山似乎被放了下来。她望着柳安,好像嘴里的话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她灿然一笑,泪水又在?一瞬间流了下来。   柳安伸手?擦去她的泪,“想哭就别忍着。”   面前的人嘴角不停颤抖,可?就是?不知道在?忍着什么。还是?对自?己?不信任吗?   “究竟是?哪个混账告诉你我和他?们?家有关系的?”柳安心中生出莫名的火气。   面前的人瞧着越来越委屈。   “凭什么呢?”面前的人终于说?话了。   “凭什么崔远就能好好活在?世上,凭什么他?的女儿就能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卢以清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可?是?……可?是?我以前也是?有姐姐,有父亲,有家的呀。”   柳安将人拉入自?己?怀中,哭声从房中传到外面。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夫人。   这?么多年他?确实没有直接撼动崔远的能力,而且只?要?他?有动手?的意思,就会被陛下发现。   “好了阿竹,我保证,一定会为卢相报仇。”这?么多年过去,柳安以为自?己?站起来了,可?当时的无力感竟又升了起来。   他?慢慢抚着阿竹的背,“他?怎么对的卢相,我就怎样?扳倒他?。”柳安并?不是?玩笑话,说?起暗手?段,他?不是?玩不得。   “不要?,不要?和他?一样?脏。”卢以清抽泣道。   “不脏,阿竹记住了,权利之争什么手?段都?算不上脏。”柳安也是?很多年后?才知道,当初父亲做了替罪羊,卢相被设计诬陷,都?是?权贵间为了谋求手?段最正常的事。   只?是?有太多像卢相和如今右相一样?的人,太正直了不适合生活在?官场。   卢以清因为哭久了,便一直在?抽泣。   柳安轻抚她的后?背,想要?尽快为她顺下来。低头间,他?忽然看见夫人是?光着脚了。   他?一只?手?停在?卢以清的后?背,顺手?将人拦腰抱起。   怀里的人似乎有些意外。   柳安也没有解释,径直走向榻,将人放在?榻上。而后?,蹲下摸了摸卢以清的脚。   一双玉足想要?收回,脚腕却被他?攥在?手?里。   她眼神有些闪躲,柳安从面上瞧见了些许红晕。   “冷不冷?”他?嘴上问?着,被握在?手?里的玉足却是?冰冷。   卢以清却摇了摇头。   “又嘴硬。”柳安淡淡说?了一句,“夫人体寒,莫要?再着了风寒。”   “嗯。”卢以清应下声来,抬眼间,对上刚好抬头的柳安,又缓缓垂目。   柳安在?给她穿鞋,脚踝有些发痒。她又偷偷抬眼看柳安的背影,似乎和年幼时没什么区别,若非说?有便是?强壮了许多。   那时候是?柳安是?不爱笑的,整日冷着脸,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藏在?心里一样?。总在?秋风萧条的时候,站在?枯树下,她会想,柳安是?不是?在?哭?   直到有一次她真的发现柳安在?枯树下流泪。   有次,父亲说?安哥哥没有亲人了,可?她当时并?不懂,小跑着到柳安身?侧,说?了句,‘以后?安哥哥和阿竹就是?家人’。   后?来,她也没有家人了……安哥哥把她从一个很黑的角落抱起来,捂着眼,雨落在?她身?上,悄咪咪她还是?看见了雨水中混着的血。   安哥哥说?:“阿竹,你还有我。”   面前的人突然抬眼,四目相对,卢以清反应了过来,心跳的似乎更快了。   蹲在?地上的人笑了笑,“夫人在?想什么?”   “安…夫君是?什么时候喜欢笑了?”卢以清问?。   什么时候呢?柳安不记得大概的时候了,那时候阿竹说?喜欢看他?笑,他?偷偷练了好些次,还没来得及笑过,就去了崔远手?下。初入官场处处陪笑,后?来便笑的阴冷了。   他?伸手?拂去卢以清的发丝,到底是?哭的有些凌乱,“大抵是?觉得世人都?太可?笑的时候。”   卢以清似懂非懂点点头。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柳安起身?坐在?她旁边,将人揽入怀中,“阿竹不要?想着去找崔凌,她……”   “我知道。”卢以清应下的很快。   这?反倒让柳安心里不踏实,这?样?,阿竹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向着崔凌的?   “崔远能做这?么多事,手?段并?不简单。”柳安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的,你不用多想。”怀里的人低下了头,“今日是?我冲动了。”   “阿竹,这?不怪你。”柳安心中有些不快,她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再也不是?那个犯了错往旁人身?上推的小孩子了。   “也不要?怪周禾,还有、还有念念和秀芝她们?。”卢以清又赶忙说?。   自?己?情绪才好了一点就开始想着旁人。   柳安叹声气,“知道了,日后?乖巧些?”   “嗯。”卢以清应下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太子会登基吗?”   她声音很小,小到柳安差点都?没听清。   等着柳安回答的时间里,心跳像是?打鼓一样?,这?似乎是?卢以清唯一的期许,让太子登基。   而柳安很犹豫,“阿竹难道不想让他?快乐的过完一辈子吗?”   她懂了。   点了点头,不该问?的。   可?柳安真的不清楚,其他?皇子登基,会给太子一条生路?   ……   卢以清的忽然离开和崔氏姐妹的离去,都?让上官青青意外。   她似乎参与了一件很大的事,刚有些开心,终于不是?个只?能听别人讲事的人了,但这?件事她又想没参与过。   “夫人,咱快回去吧。”一旁的管家道。   上官青青拉着有些慌张的管家问?,“方才拦路那个是?左相的女儿,可?那个天仙似的夫人是?谁呀?”   “那是?政事堂丞相柳安的夫人!”   “啊!这?个我听说?过。”上官青青很高兴,终于不是?自?己?没听说?过的人了。父亲他?们?总是?会说?一些她从来没听过的名字,但政事堂丞相却是?听了不少遍。   “你这?么怕做什么?”上官青青问?。   “别跑!”一个极大地声音从身?后?传来,上官青青循声向后?看去。   见一人正在?冲着这?里跑来,他?似乎很着急,仔细一看,后?面还有人拿刀在?追他?!   上官青青看的痴迷,心想,外面真好呀,一天能碰到这?么多事。丝毫没听见管家疯狂的喊叫声。   直到那人马上要?装上自?己?,上官青青才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可?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忽然被人用力往后?拽了一下,一道身?影从身?旁过去,迎面将那贼人踹在?了地上。   若不是?管家赶快扶上,上官青青定然是?要?倒在?地上。   她一手?捂着心口,喘着粗气。   缓了缓才听见管家格外激动的声音,“夫人,这?是?!这?是?咱家不良帅!不良帅回来了!” 第49章 四九章   后面佩刀的人赶到, 肖洛才松开了踩着人的脚。   “不良帅!”   肖洛微微抬眼?,“怎么回?事儿,我才走了多久, 你们连个废物都能放出来?”   “属下失职。”   “快带回?去?吧。”肖洛往后撤了撤,生怕地上人身上的灰尘沾到自己身上。   肖洛本想跟着他们直接去大牢看看,忽然想起?,方才那个不知道躲开的傻子身边, 好?像还有一个人。   带着疑惑他回?头一眼?,“赵丁?”   肖洛的眉头立刻皱在了一起?,他怎么在这里, 还扶着一个女子?   哦~这就是他方才扶起?来那个傻子吧。   “不良帅!”赵丁的声音让他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肖洛款步走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 他渐渐看清了那个被?赵丁扶着的女子。   纤长的身姿,和一双动人的桃花眼?。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他双腿不知怎地, 原地站住再也没有往前。   夕阳慢慢垂落,顺着暖色,肖洛察觉不出对面人身上些?许的清冷。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大抵是见过的恶人太多了, 面前的人被?衬的太干净了。   干净到, 他都?不忍触碰。   等等?赵丁那小子扶着干什么?   ‘咳咳’肖洛咳嗽两声回?过神来, 又接着往前走。   这女子似乎很怕自己,啧,可能是刚才拉她的时候用力了?   “不良帅, 您合适回?来了?”赵丁忙问。   肖洛又轻咳一声,装作不在意道:“今日刚回?来, 还没回?府上。不过,这位是?”   “哎呦, 奴忘了,这是夫人。”赵丁忙道。   “夫人?”肖洛看着面前还在呆滞的美人儿,别?说刚才傻的不知道躲开,就连现在看,似乎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肖洛见赵丁不停点头,心中疑惑,“谁夫人?”他心中已经有了些?奇怪的猜测,但是……他都?不知道自己娶妻,总不能凭空变出来一个夫人吧!   管家也有些?懵,这件事不良帅不会还不知道吧?他扯着嘴角,“您……您夫人啊。”   一瞬间,肖洛不知是悲还是喜。   悲吧……这媳妇儿是真好?看啊,喜吧……关?键是哪来的媳妇儿?   肖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万一处理不好?,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跑了怎么办?   他往前一步凑到赵丁身边,“回?去?再说。”   而?后回?头看着有些?呆滞……哦,不,有些?羞涩?的夫人。   “我们先回?去??”声音顿时轻柔了不少。   上官青青点点头,也不敢往肖洛身旁站。   肖洛则是往后了一步,与其并?肩。   肖洛想着她步子小,恐怕走不快,而?上官青青则是觉得他方才踹了一脚,恐怕脚疼。两个人步子都?不敢太大,走得格外慢。   跟在后面的赵丁稍有失神可能就会踩上前面人的鞋子,他也不得不收着步子。   三人像乌龟一样慢慢往前啄着。   终于到了府上那一刻,赵丁松了口气。   整个府上看见不良帅忽然回?来都?有些?意外。他们确实听说大军返程,但不知是何时。   “夫……你先回?去?吧。”肖洛琢磨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称呼。   上官青青点点头,还是方才的样子,随婢子回?了房中。   肖洛长舒一口气,“说吧,怎么来了个夫人?”   赵丁忽然一激灵,一脸无辜看着肖洛,“不良帅,这是上官将军府上送来的,说是夫人。奴、奴觉得您和上官将军一同出征,或许是在疆场许下了两姓缔约……”   “上官家的?”肖洛有些?奇怪,反正?上官将军是什么都?没说,况且,他这一程和上官将军相处的属实不算是愉快,两人总是背道而?驰。这次回?来的时候,上官将军还表示,这辈子都?不要?和他有什么关?系……   哦,唯一的牵连就是俩人一起?打了败仗,要?一起?等着陛下降责。   “上官家没听说还有这么一位娘子啊?”肖洛忽然想到出征那日并?没有见到这女子的身影。   “这是上一位夫人留下的,听说一直没有出过府上。”赵丁回?。   这下肖洛可来了兴趣,看来是被?上官将军无比宝贝的,那又为何会被?送来自己这里?!   正?当他苦思?冥想终不得解的时候,门外一阵杂乱声。   “肖洛,快把我小女交出来!”上官荣的一身战袍尚未脱下,手中握着的仍旧是在战场杀敌的剑,只不过这次剑指的人是肖洛。   肖洛在听到是上官府上的人时,就知道上官荣回?来要?人,只是没想到他来的这样快。   他回?头道:“上官将军,不过几个时辰未见,你就如此?想我?”   “呸!”上官荣看见他都?能吐,要?不是肖洛不听他的话选择乘胜追击,一举歼灭敌方主力,他们也不会在后来被?偷袭!   肖洛慢慢推开面前的剑,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只听他说:“那将军来我府上所谓何事?”   “休得给老夫打哑谜!”打了败仗的上官荣本就心情不爽,谁料,一到府上就听说上官青青嫁人了,嫁给了肖洛!   奶奶的,和他开什么玩笑。肖洛那小子跟自己在战场这么久,什么时候青青能和他成?亲!上官荣就不知道那婆娘怎么想的,把青青嫁给肖洛,奶奶的,肖洛要?是死在战场,青青岂不是要?给这小子守活寡。   真是他奶奶的,回?去?再收拾那婆娘!   “快把我女儿交出来!要?杀人,府上的崽子随便杀!莫要?祸害我女儿!”他一眼?都?不想多看肖洛   谁料对方那整日死沉沉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这笑上官荣可是见过一次,上次他笑的时候,直接一箭射穿了敌方将领的心口。   奶奶的,这小子想干什么?   “岳丈大人。”   ‘噗!’肖洛的话刚出口,上官荣直接一口老血喷在地上。双目直愣愣盯着肖洛。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肖洛赶快伸手去?扶,还好?血没溅到自己身上,不过这老家伙的气性怎么比在战场上还大?   一时间肖洛也不敢多说话,生怕直接给人气死了过去?,还要?带着媳妇儿去?披麻戴孝……   不过,他要?是有本事气死人的话,或许柳相此?后能觉得是个赞笔,毕竟气死人是柳相的拿手好?戏。   正?想着,上官荣直接倒了下去?。   赵丁直接愣住了,“不良帅、这!这可怎么办?”   “啧。”肖洛轻轻触过他的鼻息,“还有气,送回?上官府上吧。”   见赵丁吓得脸都?白了,他又道:“无妨,这老……老丈人气性本来就大。”   确实是气性大,以前肖洛倒是不在乎,不过……小姑娘应该还是在乎的,还是少气他为好?。   哎呀,这么想着,他便觉得方才说话太快了。   又笑着自言自语道:“啧,只能下次改了。”   见赵丁还冷着,催促道:赵丁,你快给人送走啊,要?是冷的生病了如何是好?!”   “哦!”赵丁连忙点头,“奴这就把人送走!”   三两个大汉把上官荣架着,外面站着上官家的人,进都?不敢进来。   肖洛觉得可笑,他们家的人都?不敢进来,竟然敢把一个小娘子嫁过来。   见上官家的人要?离开,肖洛忽然想,恐怕这傻乎乎的小娘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站住!”肖洛唤住准备离开的人。   几个家仆的腿都?在发颤。   若说柳相喜欢玩弄权贵,那面前这个便是最喜欢玩弄小厮的。不止是小厮,长安街上的不良人都?在他的手中。   肖洛的手段残忍到什么程度没人真的知道,只听说有次三司会审,都?没能断清真相。肖洛不过是去?大理寺卿处喝口茶,那人见了直接全都?招了。   此?后,就连长安街上的狗看见肖洛都?要?躲着走。   “你们应该知道这亲事是怎么成?的吧?”肖洛倒也没有逼问的样子。   两个家仆却瞬间跪在地上,“不良帅,这!这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肖洛抬手摸了摸鼻子,“回?去?吧,让你们府上知道的人来给我个交代。”   话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家仆腿软的许久站不起?来,赵丁着急送人走,催促道:“又不是没了脑子,起?来啊。”   最后还是不良帅府上的人将人拉了起?来。   ……   并?非是胜仗回?朝,长安街上几乎没人知道他们回?来的消息。   如今陛下年迈,几个皇子又太年少,边境之地时常战乱,每个戍边将领都?惶惶度日。从前肖洛一直待在长安,这次往外走了走才发现,大雍真是危在旦夕了。   柳相曾说过,先帝好?征战,打下了不少江山,只是太过穷兵黩武,以至于民生衰竭。本应修生养息之际,陛下又不与边境交好?。一片蝇头苍蝇一巴掌打死了,但如果四周的苍蝇都?在嗡嗡叫,便不好?下手了。   如今好?了,四周的叫声再不处理,就要?叫到长安了。   肖洛往里走去?,也不知是不是春日的缘故,总觉得这院子里有了些?人的气息。   停在门前许久,他见卧房处的门开着,一个人影悄悄从里面往外看。   这小女郎真是越看越得人心,只是论不清楚怎么来的,他可是不敢碰。   不过,只是逗一逗应该也无妨。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想到此?处,他低头笑了一下,朝着人走去?。   ‘砰!’房门忽然关?上。   肖洛猛然抬头,怕了?更有意思?了! 第50章 五十章   上官青青躲在屏风的后面, 似乎这样肖洛来了就看不见她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逐渐紧张起来,心想, 是不是有个婢子在这里更好一些。   赵丁每日骂人都会说,‘等不良帅回来,宰了这贼人!’   听起来不良帅就是个喜欢宰人的。   上官青青自然是害怕的,来的时候她也被训诫过, 须得好好对夫君,惹得夫君不快,整个?府上都要跟着遭殃。   可她这样躲着, 他会不会不快?   心跳紧张的都要蹦出来的上官青青,脚还是往前了一步, 试探着往外挪。   刚一出去,门响了。   她几乎是一瞬间收回了脚。   却不知这动作还是被肖洛看在了眼中。   她疯狂吞咽口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些, 脑海中不断重复,要唤夫君、要唤夫君……   “啊!”肖洛忽然出现在眼前时,她下意识往后一撤, 叫声中充满了慌张。   肖洛食指放在她唇前, “安静。”他心中格外满意这小娘子?, 还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面前的人确实没了声音,只是身子?不停发颤,一个?不注意, 唇碰到了他的手?。   她瞬时睁大了眼,肖洛浑身像是着火了一样, 他顺着摸过她的唇边,“小娘子?知不知道我是谁?”   “是……是不良帅。”   可肖洛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他又往前了些,将人逼的无处可躲,一把?揽入怀中,直接抱到了榻上。   “我叫肖洛。”他握着人的腰身,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哦”她声音小的不能再?小。   肖洛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是美人勾魂,“你叫什么?”   “上官青青。”   肖洛抬手?轻抚她的发丝,见?她娇羞低着头?,他又顺着人的下颌线勾住她的下巴,“知不知道进?来这里?意味着什么?”   “嗯。”   “那……有没有人告诉你,嫁做人妇应该怎么做?”肖洛本是觉得小娘子?逗逗就?好了,只是一见?她身上就?难受。   想他洁身自好二十几载,一定是在战场看多了那些糙汉子?,如?今恨不得把?面前的人揉进?怀里?。   听到这话的上官青青忽然红了脸,她……她是知道的。   不知出于何种心境,坐在肖洛怀里?的上官青青不自觉动了动,这一动却是觉得怎么像是坐在了石头?上。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想问却又不敢说。   肖洛狠狠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不妙,惹火上身了!   抱着人的手?又用了些力,想要找个?方法泄出心中的怒火,但效果却并不理想。   “你不用坐的这样老?实。”肖洛道。   上官青青以为是自己一个?姿势,让他的双腿有些累,便动了动,这一动,却发现肖洛的面色更加不对了,他好像很难受。   上官青青怕一个?不小心把?人惹恼便想站起来。   刚一离开,就?被人反手?压在了榻上。   “你是从正门嫁入这个?府上的对吧?”肖洛问。   上官青青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   “是你家中长?辈愿意将你嫁过来的?”   上官青青迟疑了,“父亲还不知道。”   “他不算!”肖洛几乎是一瞬间说出了这句话,他承认自己有些不清醒,但又很清醒的知道,这夫人太赚了!   “那……”肖洛的喘着粗气,“你自己是否愿意做我的夫人?”   “嗯。唔!”   他并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手?在身下乱寻,试图解开衣带。终是个?没经验的,寻了半天也没有解开,心急之下,肖洛忽然起身。   这才给了上官青青些许喘气的瞬间。   望着她有些恐慌的神色,肖洛忽然像是被浇了一盆水。   “你害怕?”他问。   上官青青摇头?,但瞧着,马上要哭出来了。   肖洛停下手?中的动作,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上官青青连气都穿不过来,肖洛的重量哪里?是她能承受住了。她想要将人推开,即便是用尽力气也没有任何效果。   “别动。”肖洛埋在她的肩头?,深深吸了口气,“一会儿就?好。”   闻言,上官青青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晕黄透过窗子?洒在屏风的一侧,有些狡猾的光,溜到了榻前。   很快,肖洛便给上官青青留出了一些空间,让她能好好呼吸。   “放过你了。”肖洛起身三两下穿好衣服。   留下榻上尚未反应过来的上官青青……   她知道方才可能要发生什么了,但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门外有些动静,想来是肖洛不让婢子?们进?来,留给自己穿衣的时间。虽说方才有些害怕,现在已经缓过许多。   既然是夫妻这不过是早晚的事。   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肖洛为何会在中途停下。   ……   白日里?长?安街上的事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久居长?安的人都再?清楚不过了,这里?的贵人多,能避着还是避着的好。这种看热闹的事情可是没有自己的脑袋重要。   敢看这些热闹的人必然也是权贵,只是西二街都是些文人墨客,权贵不大喜欢往此处来。怕沾染上那些人在官场不得意之气。   不过这热闹却传到了骠骑将军王凌夫人的耳中,自从上次知道这是卢相之女后,将军府上便一直有人盯着丞相府的动静。只要没什么大事夫人一般不会告诉将军,听多了,他难免整日睡不着。   可今日的事算不得小。   将军夫人来回踱步,想来崔凌应当是认不出阿竹的。阿竹自幼便身子?弱没有怎么出过丞相府,见?过她的人并不多,况且现在同?年幼时已经有些变化。   虽说阿竹同?先皇后格外相似,但依着崔凌的年岁,应该没见?过先皇后。崔婉就?不一定了……   “这件事不要告诉将军。”夫人吩咐道。   “是。”   夫人摆摆手?,“下去吧,若是将军问你什么,便和往日说的一样就?行。”   “是。”家仆拱手?退去。   夜里?的凉风吹进?房中,摇曳的烛火像是下一秒就?能灭了一般。   将军夫人仍是有些不放心,依着将军的性子?,这事儿要是让他知道,恐怕会出大问题。他能忍着不去找崔家的麻烦?但他若是冲动了,阿竹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摇曳的烛火实在不让她心安,她吩咐人关紧了周围的窗子?。烛火还在摇晃,她叹声气出了门,离开时将房门从外面带上。   关门带起的风吹灭了烛火,它再?也不摇晃了。   ……   柳安从未想过卢以清来长?安后第一次这样难受是因为崔氏。   卢相的书房他留作念想,但不敢现在带阿竹去看,同?样,他也不敢带阿竹去坟冢。但有个?地方或许可以带她过去看看了。   察觉到柳安的手?没有在动,卢以清不满的动了动身子?。   “怎么了?”柳安轻抚她的后背,“还是睡不着?”   天色已经很晚了,他还有些事想要处理。   “睡不下。”卢以清道。   “跟我去书房?”柳安试探着问。   “嗯。”卢以清答应的很快,脑子?很乱的时候,她总会独自待上一会儿,而?后看些书,让一些有用的东西填满脑子?,而?不是去想那些琐碎。   外面候着的人以为里?面早就?歇下了,房中的灯微微亮起,接着门从里?面打开。   秀芝看着一脸憔悴的夫人,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奴去给夫人顿些滋补的汤?”她走到一旁问。   夫人慢慢回头?头?,轻轻摇了摇,“都别跟着了。”   秀芝只好退下,与周禾四目相对,皆是叹了声气。   两个?影子?走在黑夜里?,卢以清的手?被柳安紧紧攥在手?心。   柳安并不知道夫人在想什么,为何不让婢子?们跟着。影影绰绰交横在小石板的影子?,渐渐带起了风的形状。   恍然让他生出多年前在丞相府的感?觉。   阿竹怕黑,可卢相又不是个?喜好铺张的,每到夜里?丞相府并不会灯火通明。   阿竹总会让人喊来自己,而?后自己再?陪着她去想去的地方。   “到了。”   “哦。”想着想着,柳安便失了神,忘了已经走到了。   “想什么呢?”卢以清侧过头?问他,看着样子?似乎好了许多。   柳安有些宠溺的说:“在想给夫人找什么书来看。”   卢以清睁大了眼,“那你想到了吗?”   “嗯,想到了。”柳安打开书房的门,黑漆漆的一片,他没让婢子?进?去点灯,而?是直接牵着卢以清直接进?去亲手?点灯。   细细的风从门口侵入,他回头?看了看夫人,穿的算不上单薄。   “这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书吗?”卢以清问。   柳安想了想,“倒还真的有。”   他引着人走到房中里?面的架子?上,在最?左上一角取下一本满是灰尘的书。   柳安直接抖了抖,卢以清赶快抬手?去挡那些灰尘。   “咳咳咳。”柳安道:“没想到能落这么些灰。”   “这是之前偶然看见?的,也不知是些什么人写的一些鬼神的故事。”柳安解释了一番,怕的是夫人接受不了这些故事。   谁料卢以清小跑着走过来,“那快讲。”   二人坐在书房的案前,卢以清侧躺在柳安身上,他一页页翻过,讲着各种山里?林的鬼怪。   起初卢以清还饶有兴致,慢慢也开始犯困。   不久,便在柳安腿上睡了过去。   见?夫人睡熟,柳安才是叹了声长?气,总算是睡着了。   心中藏着事的人是最?难睡好觉的,能睡下,心绪定然是好了不少。   他轻触夫人的发丝,见?她眼圈还微微泛红。   起身将人抱出去,一开门,秀芝等人都在外面。   柳安顿了顿步子?,又想,还是先送回去夫人再?说。   等把?夫人放在榻上,他转头?对秀芝道:“在房中守着夫人。”   “丞相,天色已经晚了。”秀芝道。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柳安像是没听见?一将,披上外衣,“周禾,你也去。”   “是。”   柳安大步带着周禾出门,正在打哈欠的王津忽然回过神。   “快走啊。”周禾小声喊还在愣着的王津。   “去哪?”王津问。   周禾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边拉着走边说:“左相府。” 第51章 五一章   夜里的长安街上除了金吾卫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严苛的条律没人有敢碰。   尤其是当朝陛下疑心重,更是无人敢碰逆鳞。   柳安虽手握重权,但在陛下面前还算是安分, 难得有这样一件出格的事都没做过的丞相。   但今日,这个宵禁他是非犯不可了。   空荡的街上一旦出现人影就格外显眼,尤其是他们并不收敛,甚至骑了马。   急促的马蹄声惊醒长安渐渐宁静的夜。   金吾卫第一时间便?察觉到?, 但最近的一队人却?是面面相觑,不敢贸然前往。   “这个时候敢骑马出来的,整个长安能?有几个人?”街使自言自语道。   心一沉, 即便?是权贵,他们也必须要去。   几人快速存着马蹄声追去, 越临近那份心便?越是放不下。   他们追到?声音消失的地方,见三匹马停在左相府前。   “头儿,还去吗?”   “等等, 看他们还出不出来。”   左相府门前的两盏灯亮的很,一眼便?能?瞧出这不是一般的马。   金吾卫留了三人在屋檐上盯着,其余人接着去寻街。   看起平静的左相府早就掀起了波澜。   包括崔远在内, 没人想到?柳安会?突然而至。   左相府的大门才刚关上, 柳安忽然一脚, 将门后的人撞的老远。   “谁!”地上的人还没爬起来,就先问。   一抬头,便?见一个人影站在面前, 视线移到?来人面上,地上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夺命的人怎么这时候来了!   “丞……丞相, 奴……奴这就去告诉左相。”下面的人想要往前爬。   却?撞上了一双腿,吓得他忙后退。   刚想抬头, 忽然一张脸出现在面前。   是……是周禾。   地上的人吓得浑身发颤,这个鬼影什么时候闪过来的。   周禾笑的像是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鬼阎罗,细长的金针夹在两指中间,一点点贴近,细声道:“你可?是说?错话了?”   “奴……奴……”地上的人双唇不断打颤,头上布满汗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啊!”凄惨的叫声穿透整个左相府。   府上的人无论在做什么,都是怔了一下。无一不是生起了恐惧。   就连外面的金吾卫也有些意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敢到?左相府上生事!   “住手!”崔远听闻前院来了人,敢如此放肆的肯定不是闲杂人。他忙是披上外衣走了出来,一见来人,顿时一肚子怒气,“柳安?你半夜来此时做什么?!”   柳安这哪里是在教训看门的奴仆,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周禾,滚开!”崔远一肚子气,上前就想给周禾一脚。不想周禾虽没回头,但人灵活着呢!一个箭步,让崔远的步子落了空,整个往前栽了一下,若不是周围的人下手快,恐怕整个人都要扑在地上。   “你你你!”崔远知?道自己说?不过周禾这张嘴,但也不能?由着一个下人如此对?自己!   周禾微微欠身,“左相可?别气急了伤了身子,属下不过是教训一条不会?说?话的狗罢了。”   “我府上的人,你何来教训一说?!”崔远怒吼。这时他看向一旁冷脸的柳安,心想,这小子恐怕是拿着自己什么把柄了?不然怎么敢如此嚣张?   “柳相究竟何故深夜造访?”崔远扶着身边的人站直了身子。   只见柳安不急不慢抬脚往前,一脚稳稳落在地上另一人的手上,踩过时他就像踩在地上一样?,没有任何神?色变化?。双目始终看着前方的地面。一直到?了崔远跟前才微微抬眼,接着便?是勾起一侧嘴角。   那一笑,让崔远觉得周身寒风四气。   哼,不过是个小辈。   心中如此想着,却?还是不自觉退了一步。   “柳相有什么话,你白日来,我正堂请,可?这深夜造访怕是连长安的规矩都不合。”崔远道。   柳安嗤笑一声,随眼扫向四周,围满了左相府上佩刀的侍从?。   “左相这是怕我带的两个人给你掀了府上?”他收回笑容,一冷下来更是有些骇人,“那左相还真是想多?了,我要是想收拾人,恐怕肖洛这时候也站在这里了。”   崔远明显一怔。   见状,柳安并没有接着吓他,而是道:“我与左相的恩怨不多?,但我告诉过左相,我夫人不是你能?动的。”   说?到?这里,柳安见他有些不解,便?道:“你那宝贝女儿没告诉你,她在街上遇上了我夫人?不,是拦住了我夫人。”柳安笑着勾起嘴角,“你看看,她胆子倒是不小。”   “你……你想做什么?”崔远身上不自觉发颤。   柳安的手紧握腰间的佩刀,而腰间的玉佩是不是擦过他的拇指,他微微蹙眉,崔远见识过自己的手段,只要他想杀的人,就算是驸马爷,那也是不能?多?活一日。   “把人带出来吧。”柳安淡淡道。   崔远腿脚有些发软,今日定不能?让柳安见到?女儿,但……但他不清楚这事件的原委,也不知?道究竟是闹到?了何种地步。他一咬牙,往后撤了些步子。忽然拱手相拜。   包括周禾在内,所有人都震惊于当下的景象。   这……左相何曾对?人如此?即便?是平日里和柳相起了冲突,也从?未以下臣之?礼待过柳相!   “小女冒犯了丞相夫人,下臣在这里替小女赔个不是,还望丞相放小女一次。”   柳安没有上手去扶,任由他办弯着腰。   他垂眼看着求饶的人,不禁觉得可?笑,崔远哪里是怕自己动了崔凌,只是他若动了崔凌,这风声传出去,便?是崔远同自己决裂,整个朝中的风向都要大变。   一个女儿在崔远眼中,远没有前程重要。   “左相可?知?道,我在想什么?”柳安忽然问。   “下臣……不知?。”崔远只觉得倍感羞辱!   柳安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或许是笑崔远成了权利的奴隶,亦或者是在笑那些正直的人何故将骨头生的那般硬。   柳安慢慢俯身,“我在想,坐在这个位置的人俯视下臣是不是都应有些傲?”   “哈,我年少总是傲的。”柳安又道。   崔远浑身冷汗,“柳相若是因丞相夫人一事,明日,下臣夫人便?亲自登门。”   “不必了。”柳安知?道这一程已经有了作用,“我只是想提醒左相,有些事,卢相不做不代表我柳安不做。”   “我夫人若是有任何事,下次就不是我自己来了。”柳安说?完,转身甩袖间,长袖打在崔远身上。   三人转身离开左相府。   房檐上的街使瞬时愣了,柳相?这……这谁还敢过去?   “撤。”带头的街使也不是傻子,政事堂丞相和左相的事,必然要让陛下知?道。   他们敢去招惹,无疑是送人头。   三匹快马离开左相府,直到?马蹄声渐远,左相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忽然往后顿了两步,一旁的侍从?赶快扶上。   崔远颤抖着往外吐出长气,不想他晚年还能?被一个小辈压上一头。柳安怎么越来越有卢征的意思。呵,他不会?真的以为他能?像卢征一样?吧?   他摇晃着身子摇了摇头,扶着侍从?的手往里走去。   “丞相,今夜是否要唤来娘子问问?”   “不找,让她一夜难眠!明日自会?来请罪!”言毕,崔远在心中长舒一口?气。   柳安,留不得了。   ……   快到?府上时,柳安一行人正面碰上了金吾卫的人。巡街的人不在少数,这批是最不长眼的。   看到?马上的人,方才还在大声呵斥的街使瞬时便?没了声音。   他们退到?一侧,拱手让路。   长安敢犯禁的人很多?,极少数才会?被传到?陛下耳中,令人意外的是,柳相几乎不会?犯禁……   带队的街使抬头望了望天,一层云遮住浓浓月色。朝野内外近来波涛暗涌,陛下身子还健壮着,难道这时候就要变天了吗?   ……   刚路过金吾卫,柳安便?下了马。   卢以清睡觉轻,今夜好不容易睡下,还是防备着不要被马蹄声吵醒的好。   他快步朝着府上走去,瞧着门前有些意外,怎么感觉有些亮堂?   紧接着,他看见从?门前走出来一个单薄身影。   那人望着自己的方向,深巷的冷风穿过柳安直吹到?她身上。   柳安直接跑了过去,有些着急问:“怎么出来了?”   “你去哪了?”卢以清问。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   “左相府上。”柳安回。   卢以清什么都没有说?,仍旧是抬头看着他。心中却?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她原以为成了政事堂丞相,柳安早就不像从?前那样?丝毫不能?忍了。没想到?他还是从?前的柳安。   她牵上柳安的手,竟显得自己的手有些凉。   “回家吧。”卢以清道。   一如多?年前一样?,她牵着柳安的手说?,以后我就是安哥哥的家人。   想到?此处,她又笑着看向柳安,“没想到?竟真的和安哥哥有了一个家。”   柳安本来害怕夫人会?怪自己吃晚上忽然出去,却?不想她会?问这样?的话。   尚未等柳安回答,卢以清便?直接往里走,一路上,柳安也没有开口?。   一直到?关上了卧房的门,卢以清才回头问:“我对?夫君来说?很重要吗?” 第52章 五二章   四目相对, 她看见柳安眼中复杂的情绪。   笑着低下了头,看来不?该问的?。   “很重?要?。”然而就在她觉得不会听到回答的?时候,听到了这句话。   又接着?听见柳安说:“夫人不?用试探, 也不?用怀疑。柳安的命是和夫人的命绑在一起的,永远都是。”   卢以清被他抱在?怀里,听着?柳安有些快的?心跳声。   是绑在?一起的?吗?从今日的?事之后,她甚至觉得自己是柳安的?累赘。   倘若有一日, 因为自己的?存在?,柳安在?朝中甚至他的?性命是不?是都会受到威胁?   “我不?出?去了。”卢以清小声道:“我不?该出?去的?。”   柳安慢慢松开抱着?她的?手,她抬头, 看见柳安眉头微蹙。   “我说过,夫人可以永远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们不?会在?长安许久,等新帝登基,我们就离开这里。”柳安说完忽然停住了。   卢以清知?道, 他意识到了太子的?问题。   “夫君觉得谁适合为下任君王呢?”卢以清问。   对方丝毫没?有犹豫,“七皇子。”   这话说出?的?一瞬间卢以清点了点头,“夫君是要?我明白?, 你不?会支持太子。”   “夫人, 整个大雍最不?快乐的?人便是陛下。”柳安又道:“他不?会有任何贴心的?人, 即便是躺在?的?结发妻子也是一心想着?自己的?孩子和家族。”   “我知?道。”卢以清声音很小。她能理解柳安所说的?,但也有自己的?坚持,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了, 卢家是否就能平反?   可她不?能问,因为柳安让她放下这一切。   她只问了句, “若是他人登基,那太子会不?会有危险?”   “夫人放心, 只要?太子不?登基,我便能让权于太子。”柳安又道。   卢以清明白?,柳安所说的?权,是兵权。   不?过她并不?认同?柳安的?做法,手握兵权的?王爷确实不?会被直接杀了。但越是这样,新帝便越会忌惮。   柳安应该比自己更清楚朝中人的?心思,追问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淡淡一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太子也有自己的?命数。”   而柳安从她这一笑?中却是瞧出?了疏离。   这不?是小事,他也不?会轻易让步,柳安自以为没?有如外界所说的?那样大的?权势。不?过他的?想法确实能左右陛下的?想法。   他不?愿让太子登基,其一是因为出?于对卢家亦或是先皇后的?恩情,想要?太子能不?被皇位束缚着?过一辈子。   太子自幼便性格内敛,又有些古怪,柳安虽不?慢大雍,但还是不?敢拿大雍的?百姓去赌。除非,太子能让他看见一些不?一样之处,现?在?看来,这种希望是极为渺小的?。   孙太傅和其他皇子的?少师相比,有些地方甚至不?如。何来指望他教出?一个胜过其他皇子的?太子?   但他却不?知?,在?夫人眼中,他不?想让太子登基是另有原因。   卢以清记得,年幼时姐姐便喜欢柳安,只是不?得不?入宫……   年少的?人不?懂什么是情爱,只觉得柳安和姐姐十分相配。柳安大抵是不?喜欢姐姐的?孩子的?,因为那是姐姐和皇上的?孩子。   “又在?想什么。”柳安一句话让她忽然回过神。   “没?……没?什么。”卢以清自然不?敢把心思都告诉柳安。   柳安叹声气,“夫人还是信不?过我的?。”   卢以清抬眼看向柳安,这件事不?能再接着?说下去了。她的?心思是瞒不?过柳安的?,再接着?说无疑会让他对自己生出?戒备。   卢以清倦意袭上心头,不?如顺势去睡觉。   她伸着?双手,“抱。”   突然的?举动倒是让柳安有些不?知?所措,他笑?着?抱了抱卢以清,而后松开手,“然后呢?”   “没?说让夫君松手。”卢以清知?道他喜欢自己什么样子,且她享受这种能依赖着?柳安的?感觉。他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见柳安还愣着?,她直接扑在?了人的?怀里,“抱我去榻上。”她并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有些强制性。   柳安一把将人捞到怀里,“好,去榻上。”   卢以清往里滚了两圈,自己裹上了被子。她往外看着?,柳安只留了一盏灯,褪去外衣,朝着?她笑?着?走来。   她也很积极,给柳安掀开被子,“夫君快歇息吧。”   柳安躺下后,拂过她的?发丝,“看来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是自然,我可不?是她那种人说欺负就能欺负的?!”   柳安笑?了,有点不?知?死活的?问:“她是怎么欺负你的??”   “能怎么欺负。”卢以清嘟囔着?小嘴,“也没?怎么欺负,她还说我长得好看。”   “任谁见了夫人都要?说长得好看。”能娶到这样的?夫人,到底是柳安赚了。   “她也说,我是配不?上你的?。”卢以清又道。   “哦?”柳安饶有兴致,“夫人自己觉得呢?”   “夫君应该是喜欢听实话的?。”   “不?。”他单手撑着?的?头微微摇了摇,“我想看看假话从夫人口中说出?是什么样的?。”   卢以清没?忍住,笑?出?了声来,“看来夫君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既如此,我也不?说了,夫君明日还有事,早些休息。”卢以清说完便打算往里转过身子。   柳安按住人的?肩膀,道:“明日不?用去宫中。”   “可是我想睡了。”略有些撒娇的?意味。   柳安将人圈在?怀里,“回答完我之前的?问题就放你睡。”   “什么问题?”卢以清不?知?道他说的?哪一个。   “装傻是吧?”柳安的?手极为不?老实的?往下探,卢以清忽然屏住呼吸。   “我!”她双手下意识控住柳安的?手,却被人反握在?手心,她道:“我和夫君是天作之合。”   ‘呵’柳安知?道她心里不?会是这么想的?。   “睡吧。”他轻轻拍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慢慢听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不?过两层被子隔着?确实有些不?便,但今晚若是再有什么动静怕惊醒她夫人。还是再将就一晚。   卢以清睡着?后,柳安反反复复还是睡不?着?。   夫人的?话他总能听心里,长安的?事他不?想管太多,只想过些年和夫人去永州过完此生。他知?道夫人放不?下很多东西?。他又何尝不?是。   当年他作为丞相之后的?第?一把手笔,就是为家中所有的?人报仇。   当时所有的?人都很意外,毕竟当时没?人见过柳安如此暴怒,不?,不?止是暴怒。前兵部?侍郎整个府上无一生存,就连和兵部?侍郎相近的?一些人,如今在?朝中都没?了身影。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柳安是公正?的?,兵部?侍郎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只是没?人理解柳相为何出?手如此狠。   但只有柳安知?道,他错的?不?止这一件事。他身上背负着?柳安所有的?血亲。   想要?此处他便觉得心口疼。   便又轻轻转身将卢以清圈在?怀中,夫人或许觉得自己不?懂她看见崔凌时的?感觉,可他怎么会不?懂?   那一年,他被卢相捡到府上,卢相并不?知?他经历了什么,只说,所有的?仇恨都方向才?能更好的?生活。   他尝试了。   可就在?他觉得即将获得解脱之时,卢氏一族又遭遇了同?样的?事。   那一刻,他懂了卢相为何让他放下仇恨,就如现?在?他想让夫人好好活着?一样。   ……   柳安不?用去宫中的?日子,侍从们记得比夫人清楚多了。   天才?蒙蒙亮,卢以清迷糊睁开眼见柳安还睡在?自己身边,一时怔住。   “夫君!快醒醒!”卢以清几乎是一瞬间从榻上坐了起来,摇晃着?柳安的?身子。   “怎……怎么了?”柳安是这声音惊醒的?,睁眼开后,心跳丝毫缓下来。   只见夫人赤脚从榻上跳了下去,而后从屏风处取来他的?衣服。   “还愣住做什么,快起来呀?”卢以清觉得柳安怕不?是昨晚睡得晚,今日糊涂了。   柳安以为夫人有什么急事,赶快从榻上起来,三两下穿好衣裳,“出?什么事了夫人?”   最后的?带子系上,他才?想到还是先问一嘴的?好。   “这都几时了,你还去不?去宫中?”卢以清道。   “啊?”闻声,柳安懵了一下,很快他又慢慢解开自己的?衣带。自顾自的?往榻上走去。   钻到被窝之后,侧身看着?在?原地愣着?的?夫人。   “怎么又回去了?”卢以清问。   “我今日不?去宫中。”柳安道。话说出?来的?一瞬间,他想,面前的?人若不?是夫人,恐怕他会直接拿刀杀了吵醒自己的?人。   算来,他连一个时辰都没?有睡到……   如今那股倦意虽说没?有那样强了,但像是郁结在?了心中。头闹有些发胀,总觉再睡一觉就好了,却没?有倦意。   而面前已经意识到自己记错时候的?人似乎有些愧疚。   “过来。”柳安道。   只见她抬了抬眼,垂在?前面的?双手互相抠着?。   “我抱抱。”柳安又说。   卢以清赤着?脚慢慢走近,马上走到榻边时,柳安伸手一把将人拉近了自己怀中。   他一手掀开被子,给夫人留出?了空隙。   “我……我睡里面。”她指了指里面那床被子,两个人紧紧贴着?,总让她面色泛红。   柳安没?有回头,却指了指身后的?被子,“这个?”   “嗯。”   柳安单手将里面的?被子拉了过来,就在?卢以清以为柳安是要?让自己睡在?外面的?时候。   被子被丢在?了老远的?地上。   她一脸诧异看着?柳安,对方笑?着?说:“有点碍事儿?,丢了。” 第53章 五三章   她想要回头看被丢在地上的被子, 却被人紧紧扣住了头。   紧接着,柳安慢慢逼近。   唇慢慢压下来,卢以?清整个人都绷紧了身子。直到柳安的气息轻轻落在她的肌肤上, 才慢慢缓了下来。   他像是轻柔的啄食,一下下吻过,却不停留。   卢以?清睁开眼,正对?上他的笑。   这?一眼, 让她心生羞涩,“你,唔。”   开口?的一瞬间?, 便有一股丝滑进入。   缠绕、勾扯。   侵略的姿态,让她想要后退, 却又后退不得。   卢以?清紧紧握着褥子,试图向下逃离。   身子一重,直接被人压在了身上。   她双腿想要挣扎, 可丝毫动不了。忽然她睁大双眼看向柳安,恐惧感?布上心头。   柳安看着她,眸中藏着醉意, 像是喝了酒一般。   “夫人不老实了?”他的声音已经有些不同。   卢以?清不敢说话, 有些事确实早晚都要发生, 但……但她听说会……   况且这?白日里?,万一被人……   她越想越紧张,不免吞咽口?水。   却不知这?景象让压在身上的人更加躁。   柳安深呼一口?气, “夫人在咽什么?”他轻笑一声,“夫人不会是垂涎我的姿色吧。”   “才!才不是!”卢以?清举起小手, 想要推开柳安。   柳安将?小手攥进手心,软乎乎的, 比他自己的软多了。   他这?一想不要紧,卢以?清的恐惧又多了几?分,也不止是恐惧,心口?处快的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她喘着粗气,外面婢子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更紧张了。可是……可是夫君一直这?般的话,恐怕短时间?不能出去。   “我要怎样帮你?”卢以?清问。   这?倒是让柳安有些意外,她能看出来自己很难受?   “怎样都行?”柳安还是问了句。   “我……”卢以?清都快急哭了,“有些不能。”   柳安笑出了声,他起身,放下帘子,榻上暗了许多,卢以?清也心安了许多。   她想到?,曾问秀芝,这?事儿见不得人吗?后悔的又红了脸。   柳安坐起来将?人捞到?怀里?,见她有些慌张,不免想笑,“你要是害怕,可以?闭上眼。”   而卢以?清果真闭上了眼。   先前她觉得再没有比自己的脸更烫的了。   她手臂用?力想要挣脱,手却被紧紧握着。   “烫~”她小声说完,便听柳安笑了一下。   不久,耳边传来一些不寻常的声音,她手腕发酸,可柳安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许久后,柳安的头埋在她的肩头,她的手收回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直到?他重新抱着自己躺在榻上,均匀的呼吸从耳边传来。   她能感?觉到?身旁的人已经好了许多。   “今日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柳安道。   卢以?清倒是没想到?柳安能转变的这?样快,像是方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她点?了点?头。   柳安又接着说:“夫人若是想我不去,我也可以?不去。”   “那你还是去吧。”卢以?清丝毫不留轻易。   柳安笑了,“夫人是生气我欺负你了?”   “没有。”   “那……为何说话气呼呼的?”柳安勾住人的下巴,“是我的错,下次我伺候夫人?”   卢以?清瞬间?睁大了眼,他……他是什么意思?   “不!不用?!”卢以?清马上拒绝。   “到?时候夫人恐怕就?不这?样说了。”在卢以?清开口?之前,柳安又接着说:“不逗你了,要穿衣吗?”   “要!”再不穿,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   她比柳安先一步从榻上下来,本想直接穿上衣服,却发现,里?衣上有些东西。   卢以?清恶狠狠看了柳安一眼,他松垮这?身子,“我给夫人换里?衣?”   “你出去。”卢以?清道。   柳安当着卢以?清的面,开始褪自己的里?衣,卢以?清马上闭上了眼,背过身子。   柳安见她穿的单薄,也觉得不能再逗了,她若是受凉便不好了。   很快,他路过夫人,“穿好了,我先出去了。”   而卢以?清并未睁开眼,一直到?听见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她才长舒了口?气。   又赶快换好衣服出了门,再不出去的话,恐怕秀芝他们就?该多想了。   然而一开门,还是瞧见秀芝几?人用?着不同寻常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轻咳一声,“丞相呢?”这?样尴尬的时候,怎么能独自面对?!   “丞相已经出门了,夫人现在可要用?膳?”秀芝说着走进卢以?清,“奴伺候夫人梳洗。”   他……他竟然已经跑了。   卢以?清还没回过神便又和秀芝回到?了房中,瞧见水,她才回过了神。   “我,我自己洗。”她在水中好一通洗,还是觉得手奇奇怪怪的。但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生怕被秀芝发现什么。   却不知秀芝早就?清楚发生了什么,为了避免夫人觉得不适,她连收拾床榻都是小声吩咐的人。   “夫人今日要吃什么?”秀芝问。   “丞相可有说他去哪里?了?”卢以?清对?吃的今日没那么感?兴趣。   秀芝道:“这?个丞相倒是没说,不过今日连王津都在府上。”   卢以?清顿时有些生气。他分明今日可以?在府上的还要出门,而且去哪里?连提一嘴也没提。   想着想着,她又叹声气,或许他真的有事吧。   可一转身又想,有事也可以?说一声呀。   总归不能把脾气发在婢子们身上,她道:“和往日一样吧。”   ……   虽说是刚回到?长安,但没有陛下的旨意,肖洛是不能进宫复命的。   有什么可复命的,打了败仗,陛下不赏给一刀人头落地都是好的……   不去宫里?,但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想到?这?里?,他正要起身出门,一回头看见了悄悄往这?边看的上官青青。   嘴角一抹笑意。   昨晚肖洛并未和上官青青在一处睡,他自认为没什么自控力,不能刚娶回家的媳妇就?吓走。况且到?了现在他还不知道怎么就?捞到?一个媳妇儿。   他可不想现在去上官府上问,还是等上官荣醒了再说。   “夫人今日可有事?”肖洛隔着一些距离问上官青青。   对?方闻言并未及时作答,而是扶着婢子缓步走来,小步子看的肖洛心急。等人终于到?了跟前,又是欠身行礼。   肖洛想,这?上官府上怎么这?么多规矩,怪不得把我夫人养这?么呆。   “回夫君,今日尚未有要做之事。”上官青青道。   肖洛嘴角轻微抽搐了两下,“夫人不用?客气,你就?说没事就?行了。而且在这?府上也不用?和我行礼。”   肖洛倒也不是五大三粗常年在战场的人,虽说也是在长安长大,但他确实不是那种规矩严苛的家中出来的。肖洛家中三代为官,且都是府衙之中。正当一家人等着肖洛能走出府衙之际,全家竟接二连三染上恶疾。   只剩了他一个。   不过像他们这?种事还不足以?传入陛下耳中,但还是有些权贵找到?了肖洛,说要给他个一官半职。可他头铁,一定?要自己去谋。   不想,谋到?了最后,落入了政事堂丞相的眼中。   当时大家都觉得肖洛交了好运,政事堂丞相虽然人有点?毛病,但要是被他看上,那就?是个大树!谁不想抱!   谁料,柳相打量了两眼,做个不良帅吧。我看你杀人挺利索。   那时候的肖洛就?是个会点?的功夫的白面书生,所?有人都觉得柳相不会用?人,可如今,恐怕刽子手都没有肖洛杀人利索。   可这?些话要是和上官青青讲了,她恐怕也理解不了。   就?连现在什么都还没说,她就?歪着头愣愣的。   肖洛道:“夫人在府上大可随意一些。”   只见上官青青点?了点?头,不过在肖洛看来,她还是没意会自己的意思。   “夫人若是无事,随我出门一趟?”肖洛道。   “好。”上官青青这?次点?头倒是快。   肖洛甚是满意,他当然要把人带走,万一上官荣醒了来府上带走他夫人怎么办?   肖洛走在前面,上官青青在其?身后一侧跟着,他慢了些步子,还是不见人追上了。只好停下脚步,将?人强行拉到?自己身侧,“夫人不必跟在我后面。”   “哦。”她朦朦胧胧的样子,确实让人看着欢喜。   她什么都不问,任由肖洛慢慢牵着,一直到?马车上。   ……   街道向来是拥挤的,但今日却是比往常还要挤。   肖洛有些不快,从马车里?探出头,“外面发生了什么?”   “回不良帅,只看见前面围了两三层的人,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侍从道。   肖洛正准备下马,听见一旁的人说:“真是郑氏的小郎君回来了?”   “那还有假!除了他,还有谁能惊动长安如此多的小娘子。”   一听这?话肖洛也不下去了。   郑氏的小郎君能有如此阵仗的,必然是荥阳郑氏的郑淮之。刑部尚书郑时言唯一的孙子。郑淮之不仅在长安众多官家郎君中格外有才气,相貌也是格外俊朗。为何能让长安的小娘子前赴后继,还有便是他至今未曾婚配。   挤就?挤吧,大不了他等等,总不能上去把郑淮之给端出去。   肖洛心思一动,笑着说:“夫人可知道外面是谁?”   “不知。”上官青青回。   “郑淮之。”肖洛很好奇上官青青的反应,可对?方面色却是丝毫未变。   “然后呢?”上官青青问。   肖洛疑惑又觉得好玩,“夫人不认识郑淮之?”   上官青青摇头,“他……很厉害吗?”   “呵。”既然不认识,那可真是太好了,肖洛马上道:“一个疯子罢了。”   “疯子?”上官青青微微蹙眉。   不过,这?个称呼可不是肖洛随意添上的,他长舒一口?气,“郑淮之一直不婚配,让长安的小娘子们前赴后继。不过我倒是听说,他曾在醉酒之际说自己想要娶得人早就?化作了一缕魂……” 第54章 五四章   “只可惜他酒醒之后说根本没有这个人。”肖洛笑着问?:“夫人以为有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上官青青微微垂头,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寻常的故事。   “大抵是存在的。”上官青青道。   肖洛并不意外?她的说法,但也没有继续跟她说这件事,而是点了点头。   一路上, 肖洛又接着给上官青青讲了许多长安的事。上官青青的反应,让他觉得对方?根本不是在长安长大的。一些小的事情就不说了,长安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她竟然也不知道。   上官荣真是藏了个好女儿,怪不得他会直接气昏过去, 要是自己的乖乖女儿嫁给了一个自己看见就恨不得砍了的人……他恐怕会直接上手砍了,倒还不如上官荣克制。   路上时间虽久,但因为这一路的说笑也不觉得时间久。   尚未到地方?, 肖洛便让人停了马车,他先跳下去后, 伸出后给夫人。   上官青青的搭上手,刚外?走了几步,肖洛索性将人直接抱了下来。   “到了。”肖洛指了指远处的大门, 又解释道:“这是政事堂丞相的府上,马车不能太近。”   赵丁快步走到两人跟前,“奴先过去?”   肖洛道:“柳相定然知道我今日会来, 昨日回?来的事, 肯定已?经传到他耳中了。”   一听见柳相, 赵丁有些心虚,毕竟昨日对丞相夫人不敬……   “柳相?是那位政事堂丞相?”上官青青问?。   “夫人竟然知道柳相?我还以为夫人什么都不知道。”话说完,肖洛才?察觉自己说快了。   上官青青倒是无所谓他这些话, 回?道:“昨日有幸见到了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肖洛蹙着眉稍稍往前探头,随后笑道:“夫人那是看错了, 丞相没有夫人。”   “有的。”上官青青道。   肖洛笑了,这天下还能有比他了解柳相的?就他还有夫人, 他不出家都是好的。   “不良帅。”   正当肖洛要给夫人说柳安的时候,赵丁开口了。   肖洛扫了他一眼,只见他低着头道:“确实是丞相夫人。”   肖洛一瞬间睁大了眼,上官青青可能说错,但赵丁不会。别说长安了,整个大雍也没有人敢凭空给柳相杜撰个夫人出来。   本来想着带着夫人来给柳相看看,出门一趟,诶,有了个夫人!不想他才?是个闷声干大事的!   “走,快去看看!”肖洛可是好奇的不得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入了柳相的眼!   ……   有些事,吹不满长安城,却能同柳絮飘进皇宫。   程裳不喜欢春日,也不能这样说,四季里似乎没她喜欢时节。   先前送来的花都被冻死在了大雪天里,如今她未央宫新生的嫩芽也是被拔了个干净。   未央宫的太监和婢子们无疑不认为贵妃娘娘是不喜欢这类物件儿的。但该有的东西,贵妃娘娘得到的一样也不会少。   白日里贵妃很少从?房中出来,她身子不好,似乎从?上个冬日之后就更弱了。   倒是晚上,她喜欢在外?面站着,任由寒风往身上吹。太医说这样对身子总是不好的,但贵妃从?不听,即便是陛下来了也是被关在门外?。   起初陛下还会想进来,后来也就是在门前站站。   陛下来的也奇怪,即便是贵妃再?甩脸色,每逢初九,陛下必然要来一次。可贵妃说,陛下不是来瞧她的。   贵妃这点就错了,陛下来次不是瞧她还能是瞧谁?   随着‘吱呀’一声,出神的婢子们回?了神。   程裳身子骨酸软无力,即便是出来两三步也觉得累。但她还是想出去走走。   乱风刮着,空中的柳絮旋成一团,几个太监着急的想要打下来。程裳见此?情形,不禁想笑。   “风这样大,如都能打下来?”程裳问?。   闻言,几个太监收了动作,一停下动作腿下便开始发抖,加上心里着急,这大风也没能吹散他们身上的汗渍。   程裳不懂他们为何要如此?怕自己,她从?未责罚过这些人,别说责罚了,就连骂都不曾骂过几句。   她没再?多看他们,直接走到了红墙边,抬头就能看见新吹进来的柳絮。   瞧着瞧着,红了眼眶。   “柳树长得真好,现?下已?经春意盎然了吧。”她开口道。   婢子忙回?,“回?娘娘,其他宫里也是刚生了绿意。”   “哦。”程裳淡淡回?应,心口却隐隐作痛,随口又说,“宫外?面的柳絮呀,长得就是好。”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太监,或许是腿抖久了?怎么忽然就跪下了?   正当她想走过去看看的时候,宫门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想都不用想,又是那老不死的来了。   程裳心中不快,正欲转身回?房,便听见皇上的声音。   “爱妃!爱妃今日怎么出来了?”   她忍下心中的不快,转身笑着回?头道:“陛下今日怎么来了?”   皇上笑道:“多日不见,甚是想念爱妃。爱妃近来身子如何?”   “并无大碍。”程裳道:“陛下整日操劳国事,不必念着妾。”   “爱妃这是怪朕最近没来了?”皇上牵上程裳的手。   程裳心中一阵恶心犯了上来,但也只能凭他牵着。不过也是奇怪,今日并不是初九,他怎么来了?   边想着,程裳和皇上回?了房中。   尚未坐下,皇上就着急说:“礼部尚书引荐了一个才?子!朕一眼便喜欢,想着带来给你?看看。”   “来人,将诗作呈上来!”   闻言,孙恩德朝着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小太监便呈上一卷诗。   小太监双手高抬,停在程裳面前。程裳扫了一眼,没有去接。   她回?头看着皇上问?:“什么样的才?子?”说完,人又有些松了身子,微微落在一侧搭着。   皇上的目光从?诗卷上慢慢移到程裳身上,微微收起了一丝嘴角,但还存些侥幸,即便是给个面子,贵妃还是会看一眼的,“这可是名震长安的才?子,一诗引领风骚!岳西楼为了见其一诗,挤满了人!”   他这些慷慨的陈词都是王泽来的时候说的,但即便王泽说的再?天花乱坠,他也是不屑一顾。可不知为何,当他看见那句‘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心中只觉无限悲悯。   王泽还说,现?在长安诗风弥漫,他想,她会喜欢的。   皇上满是期待看向程裳,纤纤玉指终于?拨动了试卷,只见她轻扫一眼,便收回?了手。   “陛下忘了,嫔妾不懂这些。”程裳的声音清淡,和她不像的。   “哦。”皇上点了点头,告诉孙恩德,“让他出宫吧。”   皇上难掩失落,他看了程裳一眼,对方?刚好也在看她。她在想什么呢?会不会想,朕为何会如此?宠她?   却不知,程裳在想,看来先皇后是个才?女,也是,毕竟是范阳卢氏出身的女子,父亲又是政事堂丞相,定然是不差劲的。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女子,在大好的年?华被送到宫中,不是消香玉陨,而是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下旨杀了自己的全家。   若是换做了她,皇子都不会给这老东西留下。   她扫了一眼,看来这老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皇上大手一挥,正准备说什么,外?面来人道:“陛下,金吾卫大将军求见。”   皇上微微蹙眉,“他来做什么?”随后牵上程裳的手,“让他去御书房。”   “是。”   “妾也要同去?”程裳问?。   “有什么不能去的?”皇上道。   程裳没再?说话,跟着皇上走出了未央宫。   等?他们到了御书房,大将军早就在外?等?候。   大将军见来人中还有贵妃,心中不免不快。   “进来说。”等?大将军行?完了礼,皇上随口说了句。   整个御书房中只有三人,程裳本是觉得没意思的,不过见大将军如此?反感自己,却是来了兴致。   恶心臣子这块儿,她还是拿手的。   即便是大将军再?向皇上暗示自己的存在,他也不会当回?事儿,后宫不干政这事儿在当朝陛下的耳中就是空话。他是最听枕边风的人,有时候程裳也会想,若是当初先皇后愿意吹枕边风而不是强硬同父兄站在一处,说不定卢氏一族也能保住。但也不一定,毕竟这陛下疑心重。   皇上信任程裳不为旁的,只是因为她身后没有任何权贵。   程裳的手攀在皇上胳膊上,瞧着大将军欲言又止的样子,确实好玩。她怕什么,她最多背上一个妖妃的名分,那些无足轻重的东西打不到自己身上,而皇上失的是臣心。   “有话快说。”皇上本就不快,见其吞吞吐吐更是一肚子火气。   大将军一咬牙,拱手道:“陛下,昨夜金吾卫发现?政事堂丞相夜里去了左相的府上。”   说完后,大将军抬起头,只见目前的两人几乎是同时坐直了身子。很快,贵妃娘娘先藏下了震惊之色。   “还有什么?”皇上接着问?。   大将军又道:“两人吵了起来。”   皇上松了口气,勾着嘴角,“柳安也有脾气啊,为的什么事儿清楚吗?”   大将军又道:“这臣就不知道了。”   皇上挥挥手,“还有事吗?”   大将军有些意外?,这么大的事,陛下就这反应?   “没……没事了。”   “那你?先回?去吧。”皇上又说,说话间,嘴角都不自觉上扬。   一直到大将军走出去,程裳都不懂这老东西究竟在想什么。   “陛下为何笑了?”程裳问?。   皇上回?头看程裳,四目相对,她第一次觉得面前的人眼中藏了许多东西。 第55章 五五章   “陛下很希望看见他们吵起来?”程裳直接问。她不懂, 竟然有皇上?不喜欢自己前朝安宁。   皇上伸了个懒腰,看起来有些困倦,“当然。”   话说完, 他看了程裳一眼,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冷漠。程裳又听他道:“倒也不是希望他们吵起来,只是朕并不希望看见他们亲的抱作一团。”   程裳嗓子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一样,一模一样的话, 在入宫前她听柳安说过的。她从不相信一个如此年轻的臣子,能摸清皇上的心思。如今看来,柳安能做到今日的位置, 不是?没有原因的。   皇上?又换了个更加随性的姿势,更加印证了方才的事让他多开心。   程裳瞧瞧抬眼看他, 心口处像是?要跳出来了一样,还是?咬着牙问:“陛下更中意哪个皇子?”   不出所料,皇上?果真收住了笑?容, 转过头来打?量着程裳,唯一让人意外?的是?,他似乎并没有动怒。   “这是?个好问题, 不过……朕没想好。不如这样吧!”他忽然直起了身子, “改日让他们一人说出一个安排朕葬礼的方式, 谁说的最?好,朕就让谁即位!”   说完,他又接着问:“爱妃觉得呢?”   程裳一脸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人, 这时候她应该说,陛下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可她说不出来。皇上?像个疯子一样……   “他们惦记皇位,自然要惦记着朕何时会死……”皇上?幽幽道。   可这天下盼着父亲死了的儿子, 真的能成为一国之君吗?能的,陛下自己不就是?这样的人。   ……   平日里就算是?柳安在府上?也没有敢拦着肖洛,今日好了,丞相不在府上?,他连进都进不去。   见周禾站在门?前,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肖洛心想,看来丞相对夫人宝贝的很。   “周禾,你可别说今日这丞相府我?连进都进不得。”肖洛双手背在身后,仍旧如往日一般冷着脸。   周禾嘿嘿笑?道:“不良帅您实在不知?呀,我?们家丞相出门?了,临走前是?特意交代谁都不能进的。”   肖洛觉得不能给好脸了,今日这丞相夫人他是?非见不可!   “周禾,让人进来。”正当肖洛想要硬闯的时候,一个女声从府中传来。他下意识往里看,却不见来人。   只见周禾有些为难,“夫人,丞相说不能进来。”   “我?说能。”   一个女子在丞相府说话能这般有底气,看来丞相是?当真宠着。   肖洛正想着,周禾便侧身让出了路。   肖洛牵着上?官青青的手走了进去,后面的赵丁想要跟上?,周禾昂着头挡在他面前淡淡一笑?。   赵丁很自觉收回?了步子。   卢以清正生这柳安的闷气呢,便有婢子通传有人来了,这时候必然是?要周禾过去的。可不想周禾过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卢以清心生好奇便让念念去瞧瞧。   念念说,是?那日夫人在街上?遇见的格外?漂亮的夫人。   卢以清一听,人都到府上?岂有不让人进来的道理?不过她敢让来人进来,还是?因为秀芝说丞相同不良帅的关?系很好。   她也好奇,如此漂亮乖巧的小娘子的夫婿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等肖洛和上?官青青出现?在自己眼前,卢以清倒是?没什么很大?的反应,两人倒也称得上?般配。   不过这个不良帅怎么看起来有些不舒服?他是?天生喜欢张着嘴吗?   尚未等卢以清想完,肖洛的嘴便合上?了。   他微微欠身道:“肖洛见过夫人。”   一旁的上?官青青见状,也忙跟着行礼,她想,上?次见面可是?没有行礼的,而?且赵丁他……   “起来吧。”卢以清有两三分夫人的架势,她道:“我?是?见过你夫人的。”   只见肖洛有些呆滞点头,卢以清想,两口子都有些愣愣的,更合适了。   殊不知?,肖洛还处在丞相闷声干大?事的震惊中。   其实在见到丞相夫人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为什么是?眼前的女子。相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身上?有着大?家闺秀该有的所有礼仪,却也没有被这些严苛的礼仪束缚了骨子里的灵动。   卢以清见两人一直愣着也不知?办法,便道:“坐下说话吧。”   本以为坐下之后,话题自然就会有了。   可事实却是?,三人围着,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空气中都凝着尴尬的气氛……   卢以清心想,柳安平日里在府上?窝着不喜出门?,偏偏就今日比兔子跑的都着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她看了看这两口子,除非自己开口,不然他们能闷死。   上?官青青本就呆呆的,如今坐在肖洛身边,怎么瞧着紧张的脸都白了?指望她说话断然不可能。   而?肖洛一看就是?个不喜说话的,面色冷的能冻死个人。   卢以清有些后悔让他们进来,现?在请出去是?不可能了。这两口子也是?,不爱说话,出门?做什么?!   也是?……他们是?来见柳安的。   “不良帅是?刚回?长安?”卢以清一咬牙先打?破了宁静。   “回?夫人,刚回?来。”肖洛回?。   卢以清点点头,“那……之前是?做什么去了?”据她所知?不良帅一般都是?在长安的。   “打?仗去了。”   卢以清眼前一亮,这不就能开始夸人亲近一下了?“不良帅这样利索的人,想来一定是?打?胜仗的。”   “嗯,陛下应该也是?如此想的。”肖洛又回?。   正当卢以清寻思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肖洛道:“败了。”   “……”   似乎,更尴尬了。   卢以清强扯着嘴角,“兵家胜败都是?常事。”   肖洛又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连连败退。”   ‘噗!’周禾没忍住的笑?声,让肖洛恨不得反手给他一刀。   可他无论再动怒,也是?面无表情。   卢以清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又问:“不良帅和夫人是?合适成亲的?”   “嗯……下臣也不知?道。”   “啊?”卢以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拼命想要找到一句合适的话,可什么都想不到,只好转头看向周禾。   周禾一瞬间就明白了夫人的意思,马上?道:“这亲事是?丞相帮忙成的。”   “丞相?”卢以清和肖洛同时发出了疑问。   周禾见状,忽然不敢开口了,这……这要是?丞相不许说可如何是?好?   “接着说。”卢以清道。   周禾看了看夫人,又看了看不良帅,最?后的目光落在上?官青青身上?,可对方并未看懂他的意思。   周禾扯了扯嘴角,“等……等丞相来了再说吧,”都怪自己嘴快!   肖洛抬眼看了一眼卢以清,“夫人可要等丞相回?来再知?道?”   卢以清含笑?,微微摇头。   肖洛这种性子,自然也是?等不得丞相的。他动了动手指关?节,周禾瞬时毛骨悚然。   周禾想,我?什么都没干,不至于严刑逼供吧?!   一声惨叫传出丞相府,整个府上?的人都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唯有周禾希望这叫声能更远些,被丞相听见。   ……   远在大?理寺的柳安,面前的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就是?等不到他要见的人。   许久后,才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他慌忙起身,拱手行礼,抬眼见面前的之人,虽是?满头白发但却十分精神。   “大?理寺卿。”   李尤冷笑?道:“若论起尊卑,是?我?该向丞相行礼。”   “大?理寺卿可是?折煞晚辈了。”柳安再次拱手,实在想不到什么时候惹恼了他。   “丞相想不清楚那我?来告诉丞相。” 大?理寺卿自顾自坐下,先是?慢慢饮了一口茶水,缓缓道:“丞相倒是?个会闷声干大?事的。”   闻言,柳安松了口气,原来是?为这事儿生气呢。   “以后自然有机会带夫人来见大?理寺卿。”柳安说完,又俯身给李尤倒了杯茶,对方并未收起茶杯。柳安便知?,这脾气也不大?。   “说吧,这次来找老夫有什么事?”李尤可不认为柳安有时间找他闲谈。   柳安端坐在他的一侧,开口道:“大?理寺卿以为,哪位皇子堪当大?任。”   李尤端起茶杯的手顿在空中,微颤三两下后,被重重搁置在案上?,渐出的温茶洒在四周。柳安的目光从水渍移到李尤身上?,见对方的笑?意中,带着三分冷淡。   “你就真不打?算扶太?子登基?”李尤的问题正中柳安所想。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快说服自己,或者说同样的理由他说服不了李尤。   “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事儿来的。”李尤重重叹了声气,“大?理寺并不安宁,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觉得我?这把老骨头有用。不过……老树尚未动根基,起风只会漏了方向。”   “晚辈欲凭风而?起。”柳安抬起微微颔着的头,用无足轻重的语气道出野心。   李尤又叹了声气,“你呀。”   “如今无论怎么论,都是?七皇子势头足些。他的生母是?裴右相的亲堂妹,而?三皇子最?近的关?系也不过是?他的老师孙少傅与左相是?至交。”李尤道。   可柳安却道:“裴右相是?个不喜参合这些事的。”   “这个老糊涂和卢相一个样!”   或许是?因为听见李尤提起卢相,柳安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夫人的事现?在就说给他。倘若是?说了,大?理寺卿恐怕会觉得自己不扶持太?子,是?完全?不用脑子的决定。   只听李尤又道:“你须得知?道,崔远断不会让太?子登基。但若是?七皇子登基,他也是?辅政大?臣。”   “您放心,晚辈自会让他们完全?对立。”柳安回?。   听到这句话,李尤再一次端起了茶杯,这一点他还是?很相信柳安的。   “晚辈还有一件事想告诉您。”柳安从未亲口对人说过这件事,他并不踏实,可若是?大?理寺卿知?道了。或许能了却一生的心结。   李尤抿了一口茶水,“什么事?”   柳安深呼一口气,“关?于我?夫人的事。” 第56章 五六章   “你夫人的?事同我有什么关系?”李尤道。   柳安心?中清楚的?很, 他也就是嘴上这么说,要是不好奇,能因为这件事到现在还窝着气?   “有关系。”柳安道。   李尤不太在意的眼神一扫而过, 不过,这也是在柳安意料之中的?。   柳安回头看?了一眼,见门?外没人,才道:“我夫人名唤卢以清。”   李尤眼眸微睁, 神色有些紧张。柳安没有故意吊着他,接着说:“不过这是我给她取的?名字,她原来的?名字, 您知?道。”   李尤整个人都愣住了,嘴唇猛烈颤动。上下齿不断相撞。   “你……你说什么?”李尤一时?间不敢相信柳安的?话, 这小子的?慌话太多了……   李尤努力平复心?情,生怕柳安是故意哄他的?。但无论如何都平复不了,“你小子最?好不要骗我。”   见柳安一副正经的?样子, 确实不像在骗人。   “大理寺卿可还记得她的?名字?”柳安身子微微前倾,眼眶微红。   李尤脑海中瞬时?涌现无数回忆,一幕幕, 都是关于那个极为乖巧的?小姑娘。她在牙牙学语的?年纪, 就拉着自己?的?衣袍, 她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学生,李尤至今都不敢相信,她真的?还在世?上。   李尤张了张嘴, 无声道出了两个字,“卢依。”   颤抖的?气息擦过柳安的?肌肤, 他身上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面前的?白?发老者一行泪顺着脸颊落下,他知?道, 自己?没有说错。   “是不是她?”李尤忙追问。   柳安点了点头。   李尤忽然仰起头,深深呼吸,两行泪顺着满脸的?皱纹往下落。   良久,他抿着嘴摇头,一阵阵的?颤抖,发出的?声音让人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   “卢征啊~卢征!”一时?间,他忘记了自己?尚在大理寺,随心?吐出了这个在长安说出口就要被斩头的?名字。   李尤颤抖着叹了声长气,“卢征一生只有二女,长女卢琳母仪天下,幼女卢依天生聪颖。他曾告诉我,等幼女长大是要拜我为师的?。小丫头太惹人喜了,我便给她取了个乳名……阿竹。”   听到这里柳安有些意外,他还不知?道‘阿竹’这个名字是大理寺卿取的?。   “你小子有出息啊!不枉卢相将?你放在身侧亲自教养。”李尤感慨道。   柳安回:“卢相的?大恩,柳安此?生无以回报。”   李尤又问:“既然阿竹还在,那你又如何生出不向着太子的?念头?只有太子登基,卢氏一族才有机会!”   柳安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罢了,这终究是你自己?的?事。”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李尤要比这朝中大多是人都了解柳安。   “阿竹知?道。”柳安道。   李尤有些意外,“你是如何同阿竹讲的??”   “直接说的?。”   “你就不怕阿竹伤心??”李尤眉头紧蹙,怎么觉得柳安这个孩子到了正事儿上就糊涂了呢!   柳安忽然抬头,“晚辈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李尤不知?该如何评说这句话,若是换了旁的?人,他一定觉得是这人不知?道站在阿竹的?角度去想,可面前的?人不一样,他是柳安。十六年前那个孤身纵马来长安的?少?年。   “方才我已经说了,这是你自己?的?事。你素来聪明,有自己?的?定夺就好。”末了,李尤又想到一件事,“你让阿竹在长安,就不怕她有什么危险?”   柳安忙道:“阿竹自幼不在这里长大,旁的?人是认不出来的?。”   “我说你怎么忽然从林间娶来了一个夫人。”李尤深蹙的?没有并未松开半分,他又接着问:“阿琳长得像卢征,阿竹呢?”   “阿竹和先皇后?很像。”   “那是得小心?护着,若是让见过先皇后?的?人瞧见。”说到这里,李尤忽然想到了宫里那位,怪不得柳安金屋藏娇的?声势造的?这样大。想来就是防着宫里那位的?。   李尤忽然像是想,也不知?道柳安长得像谁……   “晚辈还有一事相求。”柳安又道。   李尤以为他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怎么还有事?   只见柳安起身,拱手相拜,身子弓得格外深。一刹,李尤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只听他缓缓道:“还请大理寺卿再?卜一挂。”   李尤并不意外,也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他起身双手扶起柳安,“我说过再?也不卜,即便是阿竹亲自来了,我也不会改了规矩。”   “这里路程远,你还是早些回。阿竹在长安没有个伴,你闲暇时?多陪陪她。若是有其他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下次来时?……”话说到一半,李尤顿住了,双目盯着柳安的?眸子,“下次来时?,让我见见她吧。”   柳安重重点头,“下次一定带阿竹来见您。”   ……   正午头的?太阳越来越刺眼了,柳安本是骑马来的?,但见今日如此?刺眼的?光,则是选了马车回去。   一路上摇摇晃晃,他有些头疼,心?想着回到府上一定要抱着夫人好好睡上一觉。   方才大理寺卿的?有句话倒是多余的?,其实夫人不管长得像谁在这长安都是不安全的?。不像是自己?。家中两个兄长,都像父亲,倘若自己?长得同两个兄长一样,恐怕还来不及在长安大展身手,就会被人扒出底细。   这一路上,身如浮萍,终于到了今朝,他是再?不想周旋于官场了。   大雍的?天下不缺能胜任的?皇子更不缺他一个丞相。   或许是真的?太疲乏了,想着想着他直接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是被一声尖叫声惊醒的?。   这时?候马车刚好停下,外面的?侍从道:“丞相,到府上了。”   方才的?叫声还未从他脑海中散去,他这时?才反应过来,那是周禾的?声音!他一步从马车上跳下来,匆忙往里跑去。   ……   “哎呦!夫人、夫人您可放过属下吧,属下真的?!啊!”周禾整个人被绑在柱子上,肖洛面前有个口袋,里面装着各类蛇虫。   周禾腾空的?双腿来回踢着,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肖洛往前一步,周禾便叫一声。肖洛勾着嘴角,他可真是越来越喜欢这样和人玩了,尤其是对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周禾!   “周禾,你觉得你的?手段好些,还是我的?好些?”肖洛从中取出一只蝎子,那蝎子像是被驯养过的?,在他手上来回爬却不蜇人。不过,却一副攻击的?样子对着周禾。   周禾的?笑比哭都难看?,“不良帅,属下哪能和您比呀。”   但凡是相熟的?都知?道,他俩是不一样的?。周禾只是手段下作,而肖洛是真的?能让人吃到苦头。   如今肖洛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完全忘了身后?还站着自家呆呆的?夫人。   上官青青吓得脸都白?了,整个人躲在卢以清的?后?面。卢以清见过的?蛇虫数不胜数,自然不会被眼前这点东西唬住。   “夫人!啊!放过属下吧!”眼看?着那蝎子要蜇在自己?身上,周禾又是一声尖叫。他心?中清楚,肖洛只是在吓他,并不会真的?动手。   但这玩意儿真的?吓人啊!   卢以清道:“我并未为难你,不过是讲个事而已,是你自己?不愿的?。”   周禾欲哭无泪,“夫人,这还是等丞相来了再?说的?好。”   “什么事要等我来了再?说?”柳安跑了一路,到了后?院才知?道原来没什么大事。   “呦,挺热闹。”柳安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卢以清身上,而对方的?脸色似乎并不好。   他正要走过去,肖洛便走了过来,“见过丞相。”   柳安勾起嘴角,“回来了?”   肖洛点点头,“回来了。”   “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你去了。”说来柳安也有些愧疚,此?次出征,他知?道仅是上官荣定是不行的?。上官荣有勇但无谋,又不听军师的?话。他这才想着让肖洛一同跟着,没想到还是败了。   “是肖洛无能。”肖洛又道。   “无妨,陛下那里可曾交代了?”柳安又问。   肖洛摇了摇头,“尚未,不过得不到好果?子吃。”   好果?子,柳安见夫人又要走的?样子,他再?不过去,恐怕自己?就没了好果?子。   他略过肖洛,三两步来到夫人面前,看?见卢以清黑着的?脸,笑道:“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生气了?”他声音小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不过大家也不是傻子,这样的?情形,一看?就是丞相在哄夫人。   卢以清还是在乎外人的?,将?他往外推了推,“等人走了再?跟你说。”   “好。”柳安笑着点头,将?人揽入怀中,“等晚上我们慢慢说。”   卢以清白?了他一眼,晚上?晚上他不会还觉得能和自己?睡在一张榻上吧?   柳安察觉到了怀人还压着一肚子气,又问:“绑着周禾做什么?”   “看?风景。”尚未等周围的?人开口,卢以清便先说了。   此?言一出,周围人也不敢再?说旁的?。   柳安上下扫了一眼,“既然是风景,这未免绑的?太矮了点,再?高点儿如何?”   “想吓死周禾丞相可以直说。”卢以清道。   “哎呦我的?夫人,这是怎么了?”柳安实在想不到究竟什么时?候做错了什么事。   而一旁的?肖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柳相竟然有被如此?拿捏的?一天!   不过也是不巧,看?着样子两人在吵架,丞相要是一个不开心?拿他寻乐子如何是好?   还是先带着自家夫人跑路吧。   正想着,他四处看?了看?,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夫人呢?! 第57章 五七章   上官青青不是故意躲起?来的, 她只是觉得外面的每个男子都很吓人。自?家?夫君吓人,丞相也吓人!   她小心藏在柱子后面,发现不良帅的在?到处看?, 或许是在?找自?己。   她心中打鼓想着要?不要?过去,一想到方才夫君的手上还抓着蝎子,便浑身发毛。   只见丞相夫人快步走到丞相一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起?来有些焦急。   “那边!属下看?见了!”被绑着的那个?下属忽然看?向自?己这?里, 瞬时,所?有的目光都?移了过来。   上官青青知道自?己不能?躲着了,她一咬牙, 红着脸,在?肖洛走过来之?前走了出去。   肖洛行至她面前, 并未责怪,仅是伸出了一只手。   单从?面色上瞧不出他的情绪。   “你有什?么不适可以直说,我可以现在?就?带你回去。”他一反方才恐吓周禾样子, 此刻又成了一个?好说话的夫君。   上官青青稳住有些抖的手,放在?他手上,道:“我……我害怕蝎子。”   肖洛神色微动, “以后绝不会让你看?见此类蛇虫。”   上官青青点了点头。   她往前方看?去, 丞相夫妇正在?亲自?给周禾解开绳子。   肖洛牵着她的手朝三人走去。   卢以清见两人走了过来, 深呼一口气,这?要?是不良帅夫人在?丞相府上出了什?么事,传出去是个?什?么样子。她看?了柳安一眼, 对方正瞧着自?己,不过卢以清的眼神并不和善。   “你们先说着, 我去瞧瞧不良帅夫人。”卢以清道。她不过也是寻个?借口罢了,肖洛既然来了肯定是有些事情的。这?些事是否适合自?己在?场就?不一定了。   柳安却?一手抓住了夫人的胳膊, 拦阻她的动作。他想,夫人莫不是还在?生气,“无妨,没有什?么是夫人听不得的。”   见卢以清仍旧眉头不展,柳安又将人往怀里拢了拢,直到感受到怀里的人深深叹了声气,他知道自?己没有想错。看?来夫人还没有消气。   转头看?见肖洛的一瞬间。   柳安脸色瞬间又不太好,他本就?不喜欢闹腾,今日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打扰了他想要?抱着夫人睡的计划!若换做旁时,肖洛现在?人都?不能?在?丞相府上!也就?是夫人今日在?,索性给了他这?个?面子。   柳安道:“都?别站着了,坐吧。”话说完,他先牵着卢以清的手走过去坐下。   暖阳洒在?四人身上,他们围坐一团,然而并未缓解方才的尴尬。好在?不良帅没有继续追问这?亲事是如何成的,只是上官青青整个?人抖得厉害。   卢以清抬手将糕点往上官青青的方向推了推,对方抬眼看?向卢以清。卢以清微微勾起?嘴角,对方的神色倒是好了不少。   卢以清也是好奇,见过胆小的,倒是没见过如此怕人的。莫非在?自?家?府上也是如此?   “近来长安可有发生什?么大事?”肖洛率先开口问。他知道上官青青喜欢听这?些事,或许说着就?能?让她缓和些。   “没有任何大事。”柳安却?是个?不配合的,他自?顾自?端起?茶壶给夫人倒水。   肖洛马上又道:“诶?我可是听说你帮了幽州刺史。”   柳安倒茶水的手停在?半空,他余光看?向卢以清,对方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他淡淡道:“小事而已。”   “小事?”肖洛却?并不这?样认同,“听闻陛下登基不久时,前幽州刺史因为同样的罪名导致全族被灭。”   “水洒了。”卢以清小心扶上柳安的胳膊,他这?才停住了倒茶的手。   肖洛没有察觉到不对,接着说:“当时可是一个?人都?没留下,听说也是从?那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了陛下多疑。”   柳安怕被旁人看?出什?么,忍着心绪,勾起?了嘴角,将茶壶放在?一旁,“当时可没有想的那样简单。”   肖洛也笑了,若论起?对陛下的了解,自?己定然是不如丞相的,“究其根本是什?么谁又知道。还有风声说当初是因为后宫干政才导致了这?一切。”   “现在?陛下不也是很听后宫的话?”柳安道。   肖洛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   风吹起?的垂柳映入柳安的眸子,他看?着不由己身的绿意道:“帝王该有的一切,陛下一样不少。”   上官青青听着两人打哑谜,一句话都?听不懂,而卢以清则是庆幸这?里是无人进?出的丞相府,否则这?些言论传入宫里那位耳中,他们几个?的头都?不够砍的。   许是察觉到上官青青不感兴趣,肖洛又道:“丞相猜猜我在?来时碰上了谁?”   柳安稍抬眼,“你还关心这?些事?”   肖洛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慢慢饮下一口,“若是换了旁人我也是不在?乎的,不过这?人可是有来头。”   “哦?”柳安有点兴趣,他看?向夫人,果?然,阿竹似乎也很期待这?个?人是谁。   柳安想,肖洛可算是寻了个?好的话题。   “郑淮之?回来了。”   肖洛的声音并不大,但柳安的心跳像是在?一瞬间停下了,他怔了片刻,很快看?向卢以清,她也是一副意外的样子,不过看?起?来松弛许多。   他的嘴巴张了张,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并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竹的反应。   然周围的人并未注意到柳安的变化,毕竟丞相时常面无表情。谁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周禾揉着自?己方才被勒红了的手腕道:“属下倒是听说了,郑家?在?张罗着给他寻一门亲事。”   一句话轻飘从?柳安耳旁扫过,他双目始终没有从?夫人身上离开。他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可夫人饮茶的样子像极了在?听别人家?的热闹。   “哼,还给他说亲?谁知道他那死了的心上人是谁。”肖洛话说完的一瞬间,柳安像是被噎住了一样,觉得喘不过气。   柳安炙热的目光让卢以清不得不回头,可却?不明白柳安为何要?这?样瞧着自?己,不就?是郑淮之?吗?一个?十余年未见的人罢了,何来这?么大的反应。   卢以清起?身道:“我有事想要?同不良帅夫人讲,想问不良帅借一个?人。”她见上官青青一直缓不过来,还是将人带走的好。   见夫人要?走,柳安眉头蹙的更深了,他心中瞬时起?了脾气,怎么?刚听见郑淮之?的名字就?要?走?去思故?   “夫人既然开口了哪有不借的道理?”肖洛话刚说完上官青青便站了起?来。   柳安虽不想让夫人离开,但这?样的景象再去拦着恐怕也不合适。   算了,有些事,晚上必须说清楚。   他的目光一直追到看?不见人,才听见肖洛道:“丞相这?是怎么了?”   柳安深呼一口气,“没什?么。你今日究竟为何而来?”   “我这?出去一趟忽然多了个?夫人,除了丞相您……我实在?想不到谁还会对我如此好。”肖洛笑着说。   柳安轻笑一声,对他好?也就?是他命好,上官家?的小娘子正合了他的心意!   柳安简要?将上官青青一事讲给肖洛,对方听后不禁感慨,“怪不得上官荣能?气成这?幅样子!”   “下臣还有一事,丞相夫人?”   “不该知道的,以后少问。”柳安一句话,堵回了他的问题。   ……   上官青青心中已经没有那样怕了,她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怕蝎子,还是怕夫君……   随着她状态的松弛,卢以清也微微扬起?了嘴角,“在?这?府上你不必有什?么紧张的。”她以为上官青青是怕柳安,毕竟在?长安怕柳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上官青青呆呆点头,又道:“夫人也是整日在?府上吗?”   也?卢以清似乎明白了她为何如此胆怯,难道是不常出门见人?   卢以清点了点头,又听上官青青接着说:“那日后,青青可以邀夫人一同出门吗?”她眼中带着些许期许,卢以清不忍让这?样的美人儿伤心,但又想到自?己说了不再出门的话。   “夫人,有属下跟着,您尽管放心。”周禾马上道。   卢以清看?向他时,周禾笑得正欢,卢以清都?想提醒他有时候不必着急开口的。今日的祸样样都?是他自?己嘴快,但她没有说,反倒是说了句,“上次你不是也在??”   周禾的手放在?后脑勺,卢以清瞧见他手腕处微红,心想,玩过头了。安慰似的说:“无妨,只要?有周禾在?我还是放心的。”   此话一出,周禾果?然笑了。   或许对他来说在?卢以清面前做个?有用的人就?是极好的。   卢以清牵上上官青青的手,“那有时间我们就?一同出去。”   上官青青格外高兴的点了点头。   两人正要?接着说些什?么,外面来人说,不良帅要?回去了。上官青青只得起?身告辞。   卢以清将人送到门前,被柳安拦住了脚步,“不用送出府。”她不明白柳安为何要?黑着一张脸,像是自?己欠了他一样,他是不是忘了早上是谁不声不响的就?走了。   “夫人不必送了。”肖洛说完,便和上官青青走了出去。   周禾站在?门口,往里也不是,往外似乎也不好出去。但还是找了个?机会,瞬间挤了出去。   卢以清和柳安站在?门前僵持,谁也不愿意先说第一句话。两人都?不懂对方究竟在?生什?么闷气。   卢以清先一步回了房中,柳安正欲跟上。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柳安长叹一声,攥紧拳头,犹豫再三敲了敲门。   就?在?他想夫人要?是不开门怎么办的时候,门就?开了。   “你就?是这?般黑着脸来道歉的?”卢以清问。   柳安有些懵,道歉?为什?么是我道歉?   他反问:“夫人为何听到郑淮之?回来就?起?身离开?”旁人不知,柳安还能?不知道。郑淮之?口口声声的心上人就?是自?己的夫人。   ‘砰!’房门又关上了。 第58章 五八章   柳安放下手臂, 回头的瞬间看见周禾他们已经背过去了身子。   他?又转过身子,好生商量着,“夫人, 你?先开门。方才我不该急躁的,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柳安话刚说完,门又从里面打开。   卢以清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进来吧。”   柳安一个?箭步闪了进去, 生怕卢以?清再?反悔不让他?进去。背在身后的双手直接关上了门,哄人的话不一定能说到什么程度,还是不让人听见的好。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 卢以?清便往后了两步。他?索性伸过手去,有?些强硬将人拉进怀里?, “先说说为什么闹脾气,嗯?你?说了为夫才知道?如何哄。”   卢以?清在他?怀中挣了挣,不仅没有?从怀中出来, 反而被人抱的更紧了。不过她已经没有?早上那般生气了,母亲也说过,有?什么问?题是要讲出来的, 否则问?题永远是问?题。   “你?早上就不声不响的走了?”她嘟着嘴, 一想起来还是有?些生气,   “夫人是在生气这个??我是去见了一个?前?辈。”柳安解释道?:“他?的居所有?些远,走的有?些匆忙。”   “我能理解你?很忙,但是……但是我在府上本来就无聊, 你?好不容易能在府上一日,自然是希望能在身侧。若是你?真的有?事我也不会如何, 但走之前?总要说一声吧。”卢以?清想,尤其是早上还欺负了自己, 怎么能欺负了人就直接走。   柳安将人在怀中转了个?圈,微微俯下身子,从下面探头看她,伸手捏上她气鼓鼓的小脸,“我给夫人赔个?不是,日后就算是再?着急也会同夫人说一句去哪里?了。”   卢以?清想,他?都这般说了,再?不原谅是不是太矫情了些?   “那你?保证。”心中想着,算了算了,但嘴上还是没有?饶人。她因为这件事整个?上午都没有?心思,盼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感觉太难受了。   “我保证。”柳安声音轻柔,却也坚定。   卢以?清慢慢抬起头,“好,原谅你?了。”   柳安勾着嘴角,但一想到想要问?的事,嘴角不自觉又收了起来,“那现在到我问?了,为何夫人一听见郑淮之的名字就要离开?”   卢以?清丝毫没有?回避,“我离开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察觉不良帅夫人情绪不对。”   柳安没有?回答,像是不信。   “夫君不信我?”卢以?清问?。   一句话直接戳中了柳安的心思,他?心中确实不相信,这样太巧合了。   卢以?清长叹一声气:“这要我如何同夫君讲,不过是年少时?认识的人罢了,若是夫君因为年少时?的两三句玩笑?话忌惮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夫君杞人忧天?还是什么旁的。先不说那时?候的我懂什么,单是范阳卢氏与荥阳郑氏就是不可能通婚的。”   “你?心里?当?真这样想?”柳安轻声问?。   “我能如何想?一个?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可想的?”卢以?清略微歪着头,“我真的不懂夫君究竟在担心什么。”她分明才是那个?应该怕被抛弃的人,为何总感觉,柳安一直怕自己跑了?   柳安心中松了口气,将人重新抱在怀里?,力气比平日重了几分。这种将人抱在怀里?的感觉才是让人踏实的,唯一有?憾的便是阿竹尚不能知道?,因为看的重要所以?才会生出担心。就像他?不能明白卢以?清莫名的情绪一般。   “饿了吗?”柳安的手轻抚着怀中人的背细声问?。他?清楚夫人的脾气,只要一生气,就算是再?喜欢的吃的也没有?胃口。   “嗯。”   “那我去让秀芝准备吃的。”   柳安正欲出门,却被卢以?清拉住了衣袖,“但今日不想吃了,困了。”   夕垂的斜阳透过窗子落进房中,柳安这才注意到已经天?黑了。   “好,那便休沐。”柳安说完便出门去唤秀芝她们。   秀芝虽有?些意外,但也是依照着丞相的意思去准备沐浴用的东西。   等到东西都准备好了,丞相却说不用她们进来了。   秀芝顿住步子,应声往后退了两步。念念有?些不解,等丞相进了房中后,问?秀芝,“丞相怎的不让我们进去?这样夫人如何才能沐浴?”   “等念念长大就明白了。”秀芝笑?着说。   念念还是不懂,她分明和夫人一样大,可秀芝还总说她还小,却告诉夫人应该有?个?大人的样子。   秀芝没再?多和她解释,转身去做其他?事情去了。   周禾从远处走来,念念一瞧见他?,心中有?些乱,忙低下了头。也是奇怪,因为夫人的缘故,她整日和周禾在一处,慢慢的也看出了他?和寻常人的不同,可最近不知为何,周禾一不在身边就喜欢四?处寻他?,他?一来又会装作瞧不见他?。   但这些小心思她只敢藏在心里?,若是让周禾知道?了,一定会笑?她。   周禾越走越近,念念不想跟他?打照面,直接转身走了。   “诶?”后面的周禾正欲打招呼,见人忽然走了也有?些意外,他?想,我最近也没得罪这个?丫头吧?   ……   卢以?清整个?人没入水中,片刻便觉得没了气,头从水里?面出来。   脚步声渐近,她看着水珠从手臂滑落,水声从身后响起,热流顺着后背落入水中。   “秀芝,你?今日怎么不说话?”以?前?秀芝来了总要说她不要直接把头发?浸湿,容易风寒。   身后的人轻笑?。   卢以?清忽然察觉不对,整个?人往前?了一些,猛然回头看见了柳安。她一瞬间挡住了无限风光。   水中的热气蒸腾往上,隔着一层雾气,她看见柳安站在浴桶外,心跳越来越快。热气让她脸颊泛红,也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夫……夫君怎么来了?”卢以?清的嗓子有?些哑。   柳安看似平静道?:“来伺候夫人。”   “不、不用的。”卢以?清连笑?都笑?不出来。   眼前?的人一步步逼近,她一咬牙,知道?不能反抗。   一只手在她的脖颈后面揉了又揉,耳旁痒痒的。很快,又是新的水从后背落下。   以?此反复,每处都是恰当?好处。   这是卢以?清洗过最细致的一次,整个?人焕然一新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太漫长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一直等柳安把她抱到床上,她还觉得方才水的热气环绕在周围,喘不过气来。   “夫人先休息,我去沐浴。”柳安并没有?直接睡在她身侧。   也好,她躺在这里?大口呼吸,似乎要把方才缺失的气都补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脸上的红晕散去,终于觉得身上不那么热了,听见脚步声,又整个?人紧绷了起来。   就在她等着柳安躺在自己身侧的时?候,对方却并没有?睡在她的一侧。   卢以?清紧绷不敢大口喘气,心中一直给自己打气。一瞬间,还是睁大了眼。   柳安他?……他?是在做什么!   卢以?清不只是紧绷了,而是想要屏住呼吸。但有?些舒服的感觉,又让她连呼吸都屏不住。最后急的落了泪。   不知什么时?候,身子软软的,床榻似乎也软软的,像是睡在了棉花上。想要陷在其中。   许久后,她像是瘫了一般。一转身,躺在了柳安怀里?。   柳安鼻尖贴上她的鼻尖,笑?着问?:“闻到了吗?”   她脸上一红,转过身去,“快休息。”   “夫人怎能这样小气?”柳安虽在说着调笑?的话,但他?也是有?些困了,“让夫人伺候我夫人不乐意,今日我伺候夫人,夫人也是不乐意。”   “别说了。”卢以?清道?。   “好好好,不说了。”柳安闭上眼,又迷迷糊糊道?:“夫人可是答应我了,不能和郑淮之有?交集,就算是见面也不行。”   正要睡去的卢以?清被他?这句话笑?到了,“那我要是见了呢?”   “那我就让夫人三天?下不了榻,更别说出府了。”   卢以?清忽然转过身去,“你?还要打断我的腿不成?”   柳安闭着眼勾起嘴角,“这我如何舍得?自然是用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卢以?清问?。   “夫人要是再?问?,现在就可以?试试看。”柳安这么一说,卢以?清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紧紧闭上了嘴。   柳安凑过去想要亲亲她,却被她躲开。   柳安虽困的睁不开眼,却还是觉得好笑?,“夫人连自己也嫌弃?”   卢以?清不理他?,从他?怀中转过身去。   ……   第二日一早,卢以?清尚未醒来,就迷迷糊糊感觉柳安亲了亲自己,说他?要去宫中了。   梦里?,她觉得有?人来自己面前?晃悠,扰她清梦。   等她醒来,太阳已经要升起来了。   她忽然想到昨日同上官青青约的正是今日,赶快从榻上爬了起来。   慌忙唤来秀芝和念念,三两下穿好衣裳,梳洗过后,连早膳也是随便两三口。   “夫人不用这样急。”秀芝道?。   卢以?清摆摆手,“迟了不好。”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与人约好时?间,定然是不能迟的。   秀芝见她这样着急,嘱咐什么肯定听不到心中去,周禾那人,你?说的时?候他?都应着,可到了做的时?候他?却是像没听过嘱咐一般。秀芝只好拉着念念说了一会儿。   两人这边还没说完,那边周禾已经喊念念出门了。   他?们仍旧没有?从正门出去,免得被人盯上。   卢以?清急匆匆往长安街上走去,殊不知那里?有?另外的人正在等她。   ……   岳西楼三楼雅间,老板娘微微欠身,“什么风将夫人您吹来了?”   对面的夫人颇有?仪态,她招了招手,婢子便将钱财奉上,“我知道?老板不缺钱,只是我想看这出戏,不知老板给不给这个?脸让戏子们演上一出?”   “借给夫人个?台子而已,荣幸之至。” 第59章 五九章   经过上次的事, 卢以清可不敢和上官青青轻易约地方,   长安最安全的定?然要数岳西楼,而?且岳西楼的老板也让卢以清喜欢, 去那里刚好?也雅静,适合上官青青那样不喜和旁人接触的人。   三人几乎是一口气到了岳西楼门前,却并未见到?上官青青的身影。   “不良帅夫人怕是要迟了。”卢以?清从门口往外看?,目之所及没?有一辆马车。   她有些丧气垂下头。   “真是?不懂尊卑的, 等她来了属下便好?好?给?她上上课!”周禾忙道?。   卢以?清一脸嫌弃道?:“你还是?收敛些的好?,她胆子小,莫要吓到?她。交朋友自然要有个心意的, 等上一等又有何妨。”   卢以?清回过头去,今日的岳西楼好?像有些不同, 一楼坐着?的人很多,正中的台子上有块幕布。   这应该是?皮影戏。   多少年没?有见过这般场景了?说来上次见到?还是?和姐姐一起,那是?姐姐入宫前的最后一个新年。那时候她还小, 可姐姐明白此后相见不再是?易事。   姐姐说:“阿竹要是?想姐姐了,就自己写个戏本子,找来人依着?你的意思演, 里面的人见面了, 阿竹就见到?姐姐了。”   当时她还问, “阿竹为?何会见不到?姐姐?”   “夫人?”周禾小声唤了一声,他大概猜到?夫人是?想到?从前的事了,否则不至于如此感伤。   “姐姐说, 戏里面的人见到?了,我便也见到?她了。”卢以?清缓缓道?。面纱藏不住悲伤, 她也没?想藏。   卢以?清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既然来了, 那便看?看?吧。”   周禾心中叹气,同念念站在后面。   一楼的看?官们?也都?饶有兴致,岳西楼的老板娘果然是?个大手笔,竟然能让人免费看?皮影戏。且不说钱的问题,就连着?戏班子也不是?好?请到?的。   遇上这样的好?事,很快一楼的人便越来越多。   说来也巧,卢以?清几人刚落座,台上便开始了。   ……   只见先出场的是?一个婴孩,啼哭声响彻整个岳西楼。卢以?清并无什么感想,她从未接触过孩子,最多只觉得口技之人颇为?厉害,这啼哭声像是?真的婴孩。   第一幕,是?一个女子在托孤,她似乎不能陪这孩子许久了,将孩子托给?了一个婢子。听口技者的声音,这女子也是?年轻的。   席间已经有些人开始抹泪,卢以?清想或许是?些有孩子的人。   一幕结束,唱辞声响起,婉转悠扬,却又悲悲切切,倒是?将楚辞演绎的淋漓尽致。听这意思是?要从这女子的年少时期说起了。   这一转,不少人的心思都?系在了台上。包括卢以?清。所有人都?想看?看?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幕起,女子约莫十岁的年纪,身旁也跟着?一个孩童,不过却是?唤这孩童妹妹。   一刹,卢以?清浑身的毛发都?立起来了一般。器乐声不断响在耳畔,似乎在勾着?她回到?那段日子。   ……   一幕接着?一幕,卢以?清全然浸在其中。   最后一幕,未起前,先是?一阵啼哭。同开始时一样的婴啼。泪珠从卢以?清的下巴一滴接着?一滴。她想,太子也是?这般处境吧。   直到?最后,那婴孩似乎长大了,他瞧着?母亲的妹妹问:“姨母同我母亲长得像吗?”   轻微的抽泣声从面纱下传来,周禾心中一紧,从刚才的第二幕他就意识到?了不对,这绝对是?有人故意给?夫人下的一盘棋。   可见夫人如此沉浸,定?然是?劝不走?的。   如今他们?在这里坐着?,恐怕早就被?暗处的人盯上了。周禾见结束了,忙贴在夫人一旁道?:“夫人,我们?还是?走?吧。”   卢以?清尚未从中出来,没?有任何回声。   周禾的目光四处看?去,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三楼,有位同样带着?面纱的夫人!周禾的心跳迅速加快,数种猜测从脑海过去。   “走?吧。”卢以?清起身扶上周禾。   周禾正准备从人群中护着?夫人离开,却见三楼的人缓缓下来。一时间,周禾不知是?该让夫人出去还是?留下?   “等上一等。”卢以?清小声道?。   一楼的看?官们?陆陆续续往外走?,从三楼下来的面纱夫人混在其中,跟着?人群从这里走?出去,期间甚至没?有往这个方向多看?一眼。   周禾并不熟悉这位夫人的身影,也不熟悉跟在她身侧的婢子们?。   “夫人?”周禾小声唤卢以?清。   “无妨,兴许只是?凑巧吧。”卢以?清回。嘴上这样说,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   “夫人,我……妾来迟了。”上官青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卢以?清赶快收拾了情绪,不过是?中途看?了一场戏。   她笑着?说:“无妨,出门在外,你唤我阿竹就好?,我唤你青青可好??”长安的夫人和娘子不少,但用面纱遮面属实少见,她宁愿被?人当做是?外来的人,也不想被?一群人盯着?猜是?哪家的夫人。   “好?!”上官青青忙应了下来。   卢以?清搭上她的手臂,“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上官青青想了想,凑近卢以?清的耳畔,小声道?:“我要给?夫君准备件礼物,阿竹可要一起?”   礼物?卢以?清想了想,给?柳安准备一份倒也合适。而?后便点了点头。   两人携手往前走?了几步,卢以?清忽然回头道?:“周禾,你不能跟太近。”   周禾笑着?点头。   一旁的赵丁正想笑他,只听上官青青道?:“管家,你也是?!”   赵丁:???   赵丁还没?反应过来,周禾便从他身边过去,路过时还故意撞了下赵丁。   “你!”   周禾回头,昂着?下巴问:“怎么了?”   赵丁牙齿‘咯咯’作响,最后还是?说了句,“无事。”   “无事就不要搞出动?静,还有,论起尊卑,你可是?不能与我平辈相论的。”周禾又道?。   赵丁知道?,这人是?因为?上次的事故意难为?自己,但他没?有任何办法,上次确实是?自己看?走?了眼,嘚瑟早了。如今也只能弓着?身子陪笑。   周禾心中想着?已经走?了的卢以?清,没?有再接着?玩弄赵丁,转身走?了。赵丁也在周禾不远处跟着?。   ……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挽着?手的景象映入马车中人的眼帘,她摘下面纱露出笑容。   若是?将军看?见阿竹能这样开心,想来同柳相的关系也能舒缓些。至于阿竹为?何会在柳相府上确实让人难以?理解,现在柳相同左相的关系不好?几乎要人尽皆知,但当初柳相可是?左相手下的人……   莫非?   难道?柳相最初并不是?左相手中的人,而?是?……   将军夫人眼前一亮,但若是?真的和她想的一样,那就说明卢相早就发现了崔远的动?作,那他为?何没?有反击呢?   种种猜测乍现,但这些猜测她一句也不敢同将军讲。将军性子急,万一直接拉住柳相问,到?时候再出了什么岔子定?是?不值当的。还是?等再有些眉目再说的好?。   不过今日她确定?了一件事。   阿竹一定?是?想见太子的,若是?太子需要她的帮助,她也一定?会帮忙的。   即便最后柳相仍旧不肯扶太子登基,但有阿竹在卢相的一些旧部心思才能更齐!   想到?这里,将军夫人似乎看?见了希望。   ……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走?了许久也没?瞧上一见钟意的东西。   上官青青不知道?肖洛会喜欢什么,卢以?清是?觉得这些东西都?俗不可耐,她都?瞧不上,更别提挑剔的柳安了。   不过见上官青青有些困惑,卢以?清还是?会出谋划策的,她问:“不良帅平时喜欢做什么?”   上官青青想了想,“喜欢砍人。”   砍人?卢以?清眉头紧蹙,这算是?什么爱好??   “赵丁总说,让不良帅砍了谁谁谁!”上官青青并没?有见过砍人的景象,只知道?这是?件极为?残忍的事。   “赵丁胡说的。”卢以?清又道?:“那不良帅平日里可有什么雅趣?”说到?这里卢以?清倒是?想起来柳安有一个很喜欢的竹子,好?生养着?,日日擦一遍。倒不如寻一个漂亮的物什儿刚好?和他的竹子作伴!   “喜欢养蛇蝎蜥蜴。”上官青青又说。   卢以?清扯着?嘴角尴尬笑笑,“倒是?不知道?不良帅还有这爱好?。”   “不过夫君说,若是?我害怕他可以?不养的。”上官青青看?着?卢以?清道?。   卢以?清想,人或许都?是?有两幅面孔的,就连不良帅那样冷着?的人竟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她自然是?不知道?柳安在外面是?何景象。   听完上官青青说的之后,卢以?清更不知道?什么礼物适合不良帅了。便道?:“送礼讲究的是?个心意,只要心意到?了对方自然是?会开心的。”   上官青青点点头,两人接着?往前走?,转头间,卢以?清瞧见了一个极小的瓷器。是?淡淡的青花瓷,但上面又像是?卷着?的云雾。   她走?上前将东西拿在手里,左右看?着?都?配得上那竹子。   “阿竹喜欢这个?”上官青青问。   她点了点头,一口也没?和店家还价,直接买了下来。   店家也很开心,虽说这街上的几乎都?是?贵人,可贵人们?不代表不会讲价。很少遇到?今日这样的冤大头。   买完之后,二人并没?有逗留,接着?往前寻去了。   “公子,您在看?什么?”人群相隔的不远处,一个侍从问白衣郎君。   郑淮之的目光随着?戴面纱的女子走?,眼看?着?对方淹没?在人群中,那道?身影,越看?越熟悉…… 第60章 六十章【三合一】   “公子, 夫人还在府上等着。”侍从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又提醒了句。   郑淮之叹声气,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到长安总觉得她还在?或许是太过?思?念了。   郑淮之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当时他和阿竹都还是孩童,即便是长到这个年?岁,又怎么能一眼认出来。   “走吧。”郑淮之收回了目光。   ……   兜兜转转,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终于都买好了东西。   两个不常走路的人都有些脚疼,寻思?要?找一处歇歇脚。   上官青青道:“不如就去岳西楼吧,我时常听父亲说那是长安最好的酒楼, 但从未进去过?。”   卢以清这才想到,最初她们约的就是岳西楼。但因为上官青青来?了之后说要?买东西, 两人都没一起?进去坐坐。   “好。”卢以清并未告诉上官青青方才发生的事,可能真?的是巧合。   紧跟在两人身后的周禾看见念念回头时蹙着眉,心想, 这小丫头想要?说什么?一直跟着到了岳西楼前,周禾才明白念念的意?思?。不过?现在倒也称不上危险,一出奇怪的皮影戏罢了……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刚一上楼老板娘就走了过?来?。   “夫人可还记得我?”老板娘一手搭在栏杆上, 身子微微向栏杆靠去。瞧上去, 她整个身子骨都是软着的, 但又觉得婀娜多姿。   “秦瑶。”卢以清笑着说,“如此女中?豪杰,我怎能忘记?”   秦瑶笑着向前, “这位小娘子也是漂亮的很,从前没见过?, 也是长安的?”她又微微凑近看,吓得上官青青身子后仰。   “哈哈哈, 小娘子莫怕,我就是喜欢美人儿?罢了。小娘子应该没有婚配吧?”秦瑶最后又问了句,她想如此妙的人儿?总不能都被男子给祸害了。   上官青青红着脸磕磕巴巴道:“成……成婚了。”   “啧,又是便宜了男人。”秦瑶侧过?身子给两人引路,“我带两位去一间最适宜的房中?。”   她在前面边走边说:“旁的人来?了我可是不带人去的。”   “那边多谢秦老板了。”卢以清道。   一进门,几人便明白了秦瑶说这间好的原因。迎面而?来?,便是盛开的海棠。整个房中?都有淡淡的清香。   “这可是长安最早的海棠,可是我亲手从树上折下来?的。”说着,秦瑶将自己?的双手伸到卢以清的面纱下,“你看,划到的伤口到现在还没好利索。”   卢以清笑着说:“秦老板果然是个能干的。”   “夫人这话不管是几分真?假,我都是信了的。”秦瑶笑着说,“快进来?吧,外面人杂。”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走进来?后,秦瑶却转身出去了,正当卢以清好奇的时候,秦瑶的头又从门口处探进来?,“我去拿两壶酒,可有什么想喝的?”   “嗯……”卢以清看了一眼上官青青,“秦老板还是拿些茶水吧。”   “哎!”秦瑶摇了摇头,“茶水再好能有我这里的酒水值钱?算了,等下次来?再请夫人们喝最好的酒。”   言毕,她便消失在了门口。   上官青青看向卢以清,小声问:“她是这里的老板吗?”   卢以清点点头。   “倒是个喜欢和人相?处的。”上官青青又道。心想,这人和自己?完全就是两幅样?子。   两人刚说了两三句,秦瑶就拿着茶回来?了。她一开门就看见卢以清正和上官青青说笑,上官青青这人总是面无表情,如今看着笑起?来?,倒也是让人欢喜。   “两位夫人在说什么?”秦瑶倒是不见外,不等人邀请,就自顾自倒上了三杯茶水。   上官青青的婢子和念念都站在门外,房中?仅剩了她们三人。   上官青青自然是不会接秦瑶的话,卢以清道:“倒也没什么说的,秦老板可有什么新鲜事讲给我二人?”   “新鲜事?”秦瑶端起?茶杯的手又放下,笑着说:“上次夫人来?时的才子,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卢以清说完又想到上官青青恐怕是不知道这个才子的,又给她解释说:“这可谓是真?正的才子,一诗便能压过?整个大雍。”   闻言,上官青青也来?了兴致,但凡是权贵之家的子女,年?幼时谁不曾读过?几本好听的骚赋?尤其是像她这样?几乎没有出过?闺阁的人,读过?的就更多了。如今大雍诗风尽起?,更是引无数女郎欢心。   “上次夫人走后,便有人直接找上了我。”秦瑶微微探过?去身子,小声说:“猜猜是谁?”   因为秦瑶往前倾身,卢以清和上官青青也不自觉往前了些。听到秦瑶的话,两人对?视了一眼。这倒是个难事,难的不是猜不到是谁,而?是她俩认识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更别说能知道谁会喜欢诗了。   秦瑶也没难为她们,笑着说:“那可是礼部尚书!”   “哦!”卢以清和上官青青都很配合,每个人都表现出了十?分惊讶的样?子。   “这对?那才子来?说也算是好事了。”卢以清道。   “可不是。”秦瑶说完却又叹了声气,“只可惜,不久又被送了回来?。”   “啊?”卢以清不自觉眉头微蹙,被送回来?了?什么意?思??   “礼部尚书也是个惜才的,直接将人引荐到了宫里。起?初听说陛下是欢喜的,但只不过?短短一日就被从宫中?赶了出来?,听说……是得罪了宫里的贵人。”单是从秦瑶的语气中?就能听出惋惜的意?味。   卢以清叹声气,宫中?的人也好,长安的人也罢。有时候贵人的一句话就能影响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的命运。   话说到这里难免惋惜。   秦瑶又问:“夫人可要?见见他?”   卢以清抬起?眼,双目对?上秦瑶的眸子,而?余光也看见了上官青青期待的神色。不过?,她不是姐姐那样?格外喜欢才子的人,陌生的人少见比多见好。   她淡淡一笑,“还是不了。”   秦瑶嘴角的笑意?并未收去,正欲扯出一个新的话来?讲,响起?了敲门声。   “老板,有人找。”   秦瑶是不想离开的,但这长安街上她得罪不得的人更多。只能起?身道:“二位夫人接着说,我先走了。”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都是微微一笑,目送秦瑶。   等秦瑶走出去,上官青青才问:“阿竹为何不见那才子?”   卢以清喝了口茶水,“出门在外我也是不大愿意?见生人的。”她撒谎了,而?上官青青却以为她说的是实话。   “我也是。”上官青青笑着说。   见对?面的人如此诚恳,卢以清倒是有些愧疚。从第一次来?这里她就知道秦瑶对?那才子不一般,平白无故秦瑶却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造势,最初就想要?让自己?为这位才子引荐,虽说秦瑶并不知道自己?身后是谁。如今这才子从宫中?出来?必然还是想要?谋个一官半职,想来?是礼部尚书没有让他做官的意?思?。   不过?这也怪不得礼部尚书,大雍的官职讲究的就是一个制衡,且不说礼部尚书想要?给这才子找个称心的官职难,恐怕就连柳安若是想让这才子的官职称得上的位分,也不是简单的事。   毕竟陛下最厌烦就是有人安插自己?的亲信。   要?说也是这才子的命不好,若是碰上姐姐还是皇后的那几年?,断然不会从宫中?出来?。   卢以清想的入了神,一时忘了身边的上官青青。直到对?方说,双腿实在疼的厉害,想要?先回府上找婢子来?揉揉。她才反应过?来?。   对?方都这样?说了,自己?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只是上官青青一脸不好意?思?,估计是因为第一次和自己?出来?,不仅迟来?了还要?先走。   卢以清笑着说:“也难为你腿都疼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跟我解释这些,你不常出来?,腿脚酸疼是难免的,等回去之后记得用热水泡上一泡,很快就能好起?来?。”   上官青青连连点头,接着便站了起?来?要?告辞。   卢以清起?身一直跟在她身边,直到将人送出了岳西楼。   周禾望着那上官青青的背影问:“夫人是要?在外面留片刻还是现在回去?”   “回去。”卢以清道:“我和念念回去,你再留会儿?。”   周禾顿时明白了夫人的意?思?,他正想笑着拒绝,又听夫人接着说:“周禾,这世间唯有亲情是生来?就有的。你对?我的了解越来?越多,想必也知道我的许多心思?。”   说着,卢以清又转过?了身子看着他,“我身旁有念念,回了府上还有秀芝。就算她们二人都不在,府上还有无数的侍从。你不必觉得我和丞相?身旁没人,这些话并不说你不重要?。相?反,你很重要?,正因如此才会一直跟在我身边,只是相?比而?言,妹妹对?你来?说更重要?,你对?妹妹来?说亦是如此。”   周禾强忍着眼眸中?的泪珠,道理他都懂,只是拿着丞相?的东西他觉得就应该为丞相?和夫人做事。他从未想过?有日会有人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虑事情,这个人还是丞相?夫人。   他没再推辞,拱手一拜,“周禾多谢夫人。”   卢以清却在他拜的一瞬间转过?身去,“不要?同我如此生分。”   话说完,她便带着念念先行离开。   一路上,念念跟在夫人身侧,再一次觉得和自己?同龄的夫人完全不像是这个年?岁的人。除了相?貌和有时喜欢热闹之外,夫人给人的感?觉都很老成。   夫人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念念想,夫人若是能再开心些就好了。   ……   大朝会散去后,百官依次从大殿走出,每逢这时,柳安必定是要?冲在前面的,可今日不同,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以至于百官谁也不敢先走。   柳安察觉身后没有声响,回头看了一眼,这群人竟还像陛下在时那样?整整齐齐站着,他啧声道:“都站着做什么,走啊。”   此言一出,百官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几乎都在等着第一个走的。   柳安轻叹了声气,自己?不过?是在散朝后走了个神,怎么人都还在这里。他正准备再说什么,只见王泽从人群中?出来?,笑着说:“柳相?,那下臣就先行一步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柳安对?他这次的做法颇为满意?。   有了打?头的例子,其余人也就不干站着了,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柳安饶有兴致看着众人背影,唯一让他奇怪的是左相?竟然也在人群中?。凭着他对?崔远的了解,只要?是他想隐匿在人群中?时,便是要?有动作了。   “柳相?留步,陛下宣您。”柳安正要?离去,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柳安回过?头去,正是大太监孙恩德。   柳安微微笑着点了头,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上柳安都没有问,陛下找他是有何事。冥冥中?,他似乎觉得大雍的帝王有些不甘,但又说不出为何有这种感?觉。   红砖高墙,瓦片结实的落在上面。路过?的行人匆匆,没有人敢像他一样?在宫中?这样?抬着头。就是这样?的宫殿,一个又一个皇子想要?一生都在里面。柳安是好奇的,好奇他们是否幻想过?自己?的江山社稷究竟有多少美景,是否知道大漠边塞之地,滚滚黄尘,不止是黄沙逼人,更有孤勇在其中?,又是否知道江南水乡,鱼虾弄藕,酒醉荷塘。   不,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宫墙外的柳絮会随着春风吹进来?,只知道茫茫白雪与红墙辉映,别有景致。   但又何止是帝王家,权利对?每个人生来?就有吸引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柳安,更是没资格说权利不重要?。   忽然闯进眼帘的少年?浑身充满朝气,一瞬间,柳安便从他的脸上发现了许多熟悉感?。   “见过?太子殿下。”柳安欠身行礼。   赵臻没有再继续往前跑,遇到柳安对?他来?说也很意?外。父皇忌惮的东西太多了,皇子们和朝臣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赵臻知道,他若是同柳安多说一句话,都会被传进父皇耳中?。   “柳相?平身。”赵臻道。   柳安抬起?头,一瞬间,他想,他和阿竹的孩子恐怕也会和太子一样?好看。   “柳相?是要?去御书房?”赵臻问。   “是。”柳安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年?,即便是对?方只说了这一句话,从眼神中?柳安也能看出,太子很想同自己?有些交集。只是小太子什么都不会说,也什么都不敢说。   赵臻又道:“那柳相?快去吧,莫让父皇等久了。”   柳安微微低头,再等他抬起?头,只能看见太子的背影。一个有些失落的背影。   柳安转过?身去,仅一瞬间,他便想到了卢琳。他沿着石阶路往前,这条路卢琳一定走过?,那太子在走过?这些路的时候又会不会想起?自己?的母后?   一直到了御书房前,他的思?绪才被孙恩德的话扯了出来?。柳安微微一笑,等着孙恩德进去通传。   即便是白日,御书房的灯也没有灭过?,可从外往里看却觉得十?分沉重。和每个帝王在这里时的心绪一样?沉重。   柳安双手提着衣袍,头微微低着,缓步向前。   “臣,参见皇上。”柳安躬身行礼。   背着身子的人转过?身来?,“平身吧。”   “谢皇上。”柳安直起?身子后,才慢慢抬头。见过?陛下无数次,但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人的身影苍老了许多。“   十?年?前,陛下正当壮年?,扶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柳安上位做了政事堂丞相?。当时的柳安对?于朝廷对?于大雍甚至于对?于陛下本人,都是愤恨。数年?过?去,这种愤恨并未消减半分。而?是换做了另外的东西存在。   “爱卿可知道朕找你来?所为何事?”说话间皇上转过?身子。   柳安几乎是下意?识往后了一些,他大抵猜到了皇上的心思?,却还是说:“臣不知。”   “哈哈哈。”皇上笑着说:“看看朕的好儿?子们,朕还没死呢,就开始想着谁登基喽。”   皇子即位的事情,他听过?无数次。但从皇上口中?亲口说出时,还是有些不同。   一生无情的君王刚过?去自己?最好的年?华,就被人盯上了位置。可那不仅仅是一个位置,更是他的命还有他这一生都在守护的江山社稷。   而?紧盯着的人,都是他的血肉至亲。   “陛下多虑了,陛下龙体安康,何须听只言片语。”柳安知道这些话安慰不了他,但他也只能这样?说。   皇上长叹一声气,“爱卿觉得哪位皇子即位合适?”   柳安故意?没有直接作答,而?是装作想了许久,“若陛下真?的要?问臣的意?思?,臣以为,三皇子和七皇子都能担大任。”他顿了顿,果然看见皇上微蹙的眉头,又接着说:“不过?,三皇子在一些国事上的见解要?逊色于七皇子,且七皇子擅骑射,人骁勇,颇有陛下英年?之姿。”   皇上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柳安猜想,他应该是觉得自己?私下已经同七皇子交好。   “爱卿以为,太子如何?”皇上又问。   这倒是让柳安有些猝不及防,太子在皇上面前最重要?的不是能力问题,而?是身份。太子毕竟是先皇后的孩子,卢氏一族被灭后太子迟迟没有被废,虽说有些名?存实亡,但总归能看出陛下对?先皇后的心意?。   “太子性敏,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且腹有诗书,又胸怀天下。”柳安道。这其中?并没有夸大,但恰恰因为这样?,柳安才觉得太子不适合登基,太子若是登基了只会是个不快乐的君王。   但,这天下的君王本就没有快乐的。   皇上又是一声长叹,“太子像朕,也像先皇后。”   “十?年?前,卢氏有反叛之心,朕的辅政大臣被朕亲手赐死。”皇上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提过?这件事了,或许是从卢征死后再也没提过?这件事,“朕有愧于卢氏,有愧于先皇后。但是爱卿又能否知道,朕当时也是彻夜难眠?”   皇上忽然停了下来?,转向柳安问:“若是这件事落在爱卿手中?,爱卿会如何做?”   “臣……”柳安的话像被卡在嗓子里,他嘴角微颤,不知皇上是如何同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更意?外的是,一生傲骨从不承认任何错误的君王,今日竟然直接说出了愧疚。   这话并不简单,难道陛下意?识到是冤枉了卢氏?   皇上又忽然笑了,“朕自知生性多疑,一生杀过?无数人,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朕的江山谁都不会替朕守着,即便是有人推翻大雍,前臣依旧是前臣,只是龙椅换了个人,大雍的掌权者换了个姓氏罢了。”   “多年?前,朕扶你做丞相?,是看见你满是硬骨。许多事情旁人不懂,但朕知道,你为大雍付出太多了。”皇上一句句说着,这些话到了柳安耳中?却并不动听。   柳安只觉得胸口发闷,就因为陛下一句他是多疑的,他一家七十?口枉死,幽州无数保家卫国的战士被说成叛军。还有卢相?……   可见陛下并没有觉得卢相?和众多朝臣是枉死。   “朕知道,朕造了很多孽,错杀很多人。但史官不会落笔,因为只要?朕还活着,就没人敢说朕错了。”皇上扬起?下巴,摇了摇头,“朕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做君王的,太子,太像朕了。三皇子和七皇子也是如此。”   柳安心中?长叹一声,他并不认同陛下的想法,不是说这些皇子都太像他了,而?是只要?生在皇家,必定就是这样?的人。   “一切还等陛下亲自定夺。”柳安只能如此说。   “罢了。”皇上摆摆手,看来?柳安今日不会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了。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行。   柳安知道陛下想要?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但他不愿,便装作不懂。   “爱卿回去吧。”皇上叹声气。   柳安却顺着他的意?思?,走出了御书房。一瞬间,他觉得门关上了,柳安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门还是开着的。不知道是哪里生出的错觉。   出宫的路上,跟在自己?身边的太监一句话也不敢说。柳安满脑子都是遇见小太子时的景象,也不愿同人说话。   日色渐退,也该回家了。   ……   卢以清和念念回到府上没有见到柳安人在哪,她将买来?的东西摆在桌子上,单是看着也不觉得出彩,便想着还是先放在竹子一旁瞧瞧。   柳安养的竹子在书房中?,卢以清第一次见到时还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也是能有如此闲情雅兴之人。   书房的门关着,卢以清推开的一瞬间,光落在正中?的案上,一旁的竹子显得更好看了。   她走上前将小瓷器放在竹子一旁,或许是太小了,几乎是看不见的。   不过?倒是很相?衬,也算是让人满意?的。   卢以清收了小瓷器,走出书房,她想,一定要?让柳安亲手放在这里。   刚出门便碰上了匆匆走来?的秀芝。   “夫人,外面有人送来?了一件东西。”秀芝手中?拿着一个用淡蓝色丝绸裹着的东西,看着扁扁的也不大。   卢以清从她手上接过?来?,问:“谁送来?的?”   秀芝道:“那人只说是给您的。”秀芝可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她能拿进来?主要?是那人说了夫人的小名?。这不只是尊卑问题了,夫人的小名?能有几个人知道!   卢以清拿在手里看了看,摸起?来?像一块玉。只是这长安除了程燕茹、上官青青,还有谁能给她送东西?   “你先下去吧。”卢以清道。她不是故意?要?逼着秀芝,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这东西并不简单。   “是。”秀芝退了两步,又停住了步子,“夫人还是当心的好。”   “嗯,我知道了。”卢以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等秀芝走后卢以清也没有直接打?开手中?的东西,她一路走到正堂,这里离门口最近,等柳安回来?能最早将小瓷器给他看。   只要?柳安出门的日子,王津也不会在府上,念念帮着秀芝去忙晚膳要?用的东西去了,周禾也还没有回来?。   卢以清一人坐在正堂,将小瓷器放在案上,她忽然觉得用手中?的丝绸盖上也好。   想到这里她便又拿出了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   周禾在走到小巷子的时候碰上的丞相?,他快步走过?去,直接将王津挤在了后面。   王津也不和他争,索性站在了丞相?的另一侧。   “你怎么在这里?”柳安问。   周禾没有王津和柳安高,想要?跟上他们的步子,周禾需要?小跑着,他双腿快速往前,笑着说:“夫人让属下和妹妹去说了会儿?话。”   “倒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柳安又问:“今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周禾瞬间想到了皮影戏的事情,但若说这件事真?的有什么蹊跷吧,也不见得。毕竟现在的种种都是周禾的猜测。准确来?说连猜测都没有固定的人选。索性连说都没说。   “丞相?,夫人给您买了件小礼物。”周禾道。   “礼物?!”柳安顿时停了下来?,他回过?头认真?看着周禾,“真?的?”   周禾点了点头,“是一个小瓷器。”周禾并不是有意?要?破坏夫人的惊喜,而?是若是早让丞相?知道一刻,丞相?便能早开心一刻。   如今看来?这方法是有效的!   “快!你们俩跑快点。”话刚说完,柳安一溜烟便跑了。   周禾见王津也要?跑,他可是跑不动了,直接拽住王津的袖子,“丞相?着急和夫人见面,你着什么急!”   “啊?丞相?不是说让我们快点?”王津道。   周禾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榆木脑袋,丞相?就跟你客套一句,你还当真?了!”   ……   卢以清小心打?开丝绸,至于里面是什么她确实好奇。每掀开一点,她的好奇就会多一点。   等到快要?打?开的时候,卢以清心中?一沉。这……这感?觉怎么见过?。若是旧物的话,那不是说明已经有人知道了她的存在?   她屏住呼吸,将最后一层掀开。   这!   拿着玉块的手不停颤抖,卢以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那块玉!纵使玉有千万块,她也绝不会认错眼前的东西。这块玉在卢氏出事前,被父亲留给了一位将军。   卢以清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难道送东西的人是父亲的旧部?   想着想着,她双腿发软,人直接向后倒去。卢以清一手扶在桌子上。   ‘啪!’瓷器碎地的声音传入刚走到门口的柳安耳中?。   他嘴角的笑顿时僵在了那里,这哪里是瓷器碎了,这是他的心碎了!   柳安一抬头,看见神色有些慌张的夫人。心想,不能生气否则夫人会觉得是她做错了事。   他快步走去,只见夫人手背在身后有要?躲开的意?思?,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柳安走上前,弯腰将地下的碎片一片片捡起?,放在手心。再抬头时夫人的神色已经好了很多。   “这是夫人卖给我的礼物?”柳安问。   “碎了。”卢以清回。   柳安嘴角带着笑,“无妨,只要?是夫人心里有我,那便足够了。”他伸手去摸卢以清的脸颊,小脸有些发凉,“我们回房说,天色晚了,外面还是有些冷。”   卢以清愣愣点头,被柳安牵着手往里走。   一路上她看着柳安的侧脸,放在怀中?的玉像是暖的,总之是让她整个人都觉得暖的。   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告诉柳安的,他连太子都不让自己?提,若是让他知道父亲旧部想要?联络自己?,那更是不可行的。   卢以清能想到旧部联系自己?的原因,无非是为了太子。只是一想到,已经有人发现自己?的存在了,她还是有些发颤。   今日的皮影戏!   卢以清眼前一亮,忽然停住脚步。   “夫人怎么了?”柳安回头,见她还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又道:“我都说了无妨的,礼物这种东西是我应该给夫人买的。”   虽说两人想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但听到柳安的话,卢以清还是点了点头。   她心中?始终静不下来?,她迫切的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那个带着面纱的夫人,一遍遍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卢以清觉得头有些疼。   “夫人这是怎么了?”柳安问。   卢以清深呼气,现在不是应该想这个的时候。她努力平复心情,“没什么,夫君要?用膳吗?”   “啊?好。”柳安倒是没想一到府上就用膳,不过?既然夫人这样?说了,那自然要?依着夫人的意?思?。   一直到了饭桌上,卢以清整个人还是一副出神的样?子,柳安也没有多大胃口。   他想,难道夫人是没休息好?也不对?,他挺放过?人的了。   就在柳安还没想明白夫人看起?来?不太好的时候,卢以清像是忽然变了个人。   “夫君不吃了吗?”她像是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倒是让柳安一时反应不过?来?。   “啊?嗯。”柳安并没有吃饱,但却不知为何点了点头。   卢以清倒不是突然醒了,而?是她觉得有些事想多了没有任何用处,只会徒增烦恼,而?且若是她真?的想要?掺和一把朝政,恐怕还是需要?柳安的帮助。既然这样?,倒不如先哄好眼前人。   至于柳安最后会不会帮自己?,她不确定。   一想通之后,旁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腹中?空空——饿了。   和上官青青走了一日,可真?算是没吃上饭。她看着满桌子的饭菜,一时间越看越有食欲。柳安虽然已经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了,但丝毫不妨碍她再接着吃。   “夫君若是不想吃了,不必在这里等我的。”卢以清的余光看见柳安的脸,倒也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夫人愿意?吃饭是好事儿?,多吃些。”柳安道。   “你真?的吃饱了?”卢以清怕是自己?方才的情绪影响到了他,毕竟平日里柳安的饭量不是这样?的。   柳安站了起?来?,淡淡说了句,“我的饭还没好,夫人当心别吃撑了。”   卢以清微微耸肩,他竟然还准备晚上接着吃点其他的。   ……   柳安一语成谶,卢以清一个不当心吃完觉得整个胃都要?涨起?来?了。坐着时倒没有很大的感?觉,可一起?身就感?觉到了不对?。   她在后院走了一圈又一圈,整个人都累了才觉得没有那么撑。   凉亭中?的灯影影绰绰,卢以清瞧着等下的竹叶,被悉心养护的竹子到底和永州的不同。   秀芝走过?来?轻声道:“夫人,天色晚了。”   卢以清这才起?来?往房中?走去,她先是跟着秀芝去沐浴,本来?有些卷的身子被温水裹着,倒是舒展了不少。不过?一从水中?出来?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秀芝没有再跟着到床榻旁,卢以清绕过?屏风,看见榻上有一个……妖娆?不对?,嗯……柳安的姿势倒像是画卷上的美人儿?,可他不是美人儿?啊。   卢以清不明所以走了过?去。   “夫人不觉得我秀色可餐?”听见柳安说这话的时候,卢以清的下巴都要?惊掉了,他……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些话的?!   她笑的有些干,摇了摇头。   柳安叹了声气,从榻上坐了起?来?,“可我觉得夫人秀色可餐。”   卢以清瞬时红了脸颊,她想到柳安在用膳时说的话。一时紧张了起?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柳安拽入了怀中?。   即便是被人抱了无数次,她还是慌张的。柳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凉凉的。   她根本不知道,如今这幅样?子让柳安越发觉得口干舌燥。   “夫人今天是有事瞒着我?”柳安问。   卢以清正头脑不清晰,被他忽然这么一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只听柳安接着说:“我知道的,即便是阿竹什么都不说我也能知道夫人心中?可能藏着一些东西。”   卢以清一听,就准备为自己?争辩。   柳安一只手放在她的唇上,“夫人不必着急解释。”他抱着人的双手又紧了紧,“夫人不用什么都同我说,在是我夫人之前,你更是你自己?。”   卢以清听的眼圈都红了,柳安又道:“所以……夫人今日打?碎了要?给我的礼物,怎么补偿我?”   柳安的脸越来?越近,卢以清也能感?觉到他的手臂也在收紧。身子不自觉往后仰,她自然知道柳安脑子里在什么,但也好奇为什么他整日都在想这些没羞没躁的事。   “你,你怎么整日都要?……”卢以清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柳安勾着嘴角,“夫人想说什么?我怎么每日都想吃了夫人?”   卢以清红着脸想低下头,却被他捏住了下巴。   “夫人不会以为亲亲抱抱就算了吧?”柳安笑的有些邪魅,卢以清紧张的咽下口水。   柳安的目光便顺着移到了她的唇上。粉粉嫩嫩的,很好亲的样?子。   “想亲,亲了便是。”卢以清小声道。   柳安像是听错了一样?,这话竟然是夫人能主动说出来?的。看来?这些日子忍着没有白费。   他心中?窃喜,嘴上却道:“那夫人亲亲我。”   柳安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卢以清看了看他,又闪过?眼神,最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慢慢靠近。   蜻蜓点水般吻过?他的唇。   一瞬间分离,两人四目相?对?,卢以清觉得很热,分明不是夏季怎么浑身都在燥。她耳朵更是觉得发烫。   温热的气息萦绕着两人,像是仲夏的干柴。   柳安一直在强忍着,他试图让卢以清慢慢接受这一切。   “好了吗?”卢以清小声问。   “只是亲了一下,夫人觉得我就这样?好打?发?”柳安故意?道。   卢以清心中?焦急,她实在想不到还能怎么做,莫非……还要?像那日早上。她知道柳安不舒服,一咬牙,“我……我帮夫君。”   “不。”柳安却很快拒绝了。   卢以清有些意?外,她睁大了眼,一脸无知看着柳安,“那要?如何?”她可不想被柳安欺负了,那日不仅身子软了,还痒痒的,心中?还空落落的。   柳安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道:“不吃夫人也行,那……吃樱桃。”   卢以清身子一紧,这人怎么!她还没想完,就听柳安叹了声气,“哎,我虽不是什么大雅之人,也不是什么清廉之辈,但却是洁身自好的。一直为了夫人守身如玉,可不想夫人长大的慢,十?余载过?去我也二十?余岁,眼看就是而?立之年?。”他抬眼看向卢以清,深邃的眸子第一次让人觉得有些楚楚可怜,“夫人莫不是嫌我老了?”   “啊?不是的。”卢以清心想,是不是自己?太矜持了些,让他误会了。倒也不是矜持,而?是实在羞涩。   秀芝说,床笫之间,要?放开些,如此对?两个人都好。她想着想着,整个人的脖子都觉得烫。   双手从柳安的肩上滑落,丝滑过?肩,她不敢低头。   双膝直起?,她再次伸手将人抱在怀中?。   心跳快的像是能冲出来?,她想,柳安能不能感?受到呢?   “夫人你说,樱桃为什么会长大呢?”柳安忽然问。   卢以清哪里知道这些,她不做声,又听柳安接着说:“甜的。” 第61章 六一章【三合一】   卢以清身?上火热, 往后恐怕她是再也不想看见樱桃了。   许久后,柳安终于放开了她。   卢以清想?要绕过他的身?子,去里面躺下。而有些欲犹未尽的柳安却并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该睡了。”卢以清又轻声说。最初亲了一下他不满意, 如今又顺着他的意思来了,总不能还不满意吧?   柳安双手?放在卢以清的肩上,她的后背有些凉,“躺下吧。”   卢以清像是要逃一样快速躺在一旁, 柳安笑着睡在她的旁边。   她被柳安紧紧拥着,有些冷的身?子却还是没有暖过来,身?上不断发颤。忽然间, 被子被掀了起来,冷气?袭来, 可就在下一秒,她就被柳安捞进了自己?的被子中。   “往后不要分开?了。”柳安道?。   两个身?子紧紧挨着,樱桃被柳安捂在手?心。他有些热的身?子很快便暖到了卢以清身?上。   “秀芝是怎么教你的?”柳安开?口问。   卢以清身?子一紧, 她以为这茬都要过去了,怎么又说了起来。她转了个身?子躲进他怀里,手?搭在柳安身?上。   柳安在笑, 声音很轻。   “夫人不想?答我?便不问了。”他的手?顺过卢以清的发丝, “我?会等, 等到夫人愿意的那天。”   听到这话,卢以清有些意外?,她不是不愿意, 只是还有些害怕。   柳安对自己?太顺从了,似乎什么都由着她来。卢以清稍抬眼, 刚好对上柳安垂下的眸子。   “夫人偷看?我?。”柳安道?。   卢以清知道?躲不了了,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夫君若是有天发现,我?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听话怎么办?”   柳安没有直接回答,卢以清有些慌,她舌头轻滑过发干的唇周。   只见柳安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脸,眼睛像是在笑,“夫人,我?不需要你听话。”   卢以清左右看?了看?,她始终不明白柳安究竟是怎么想?的。   “阿竹应该长成自己?的样子,而不是我?期待的,亦或是任何人期待的。许多事情都是难免的,就像我?可能不想?你爬树,只是怕你摔了,而不是觉得你爬树不好。”   “阿竹听不懂隐晦的话,那我?便直接些,我?只要阿竹好,我?要阿竹永远都好好的。”柳安的每句话都落在卢以清的心坎上,她没有追问柳安为何要这样做。   她伸手?勾住柳安的脖颈,顺势吻上了他的唇。   温热的气?息再次慢慢升起。刚沉睡的兽性?再次被唤起。   这一次卢以清不再是蜻蜓点水,她学着柳安的样子,侵入。可她并不占上风,很快便觉得喘不过气?。刚想?要逃离,就被人反压上来。   卢以清大口喘着气?,对上柳安有些红了的眸子。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柳安问。   卢以清点了点头。   “夫人……愿意?”柳安声音有些哑,他不知道?如果被卢以清拒绝,还能否有回旋的余地。   而卢以清又是点了点头。   榻上的帘子起了阵阵的风,带起窗前唯一的烛火。透过窗子,从外?面都能看?清它在摇曳。   卢以清不紧张,只觉得煎熬。柳安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也不大好。   “深呼吸。”柳安道?。   卢以清尽力呼吸,还是没有什么缓解,泪珠顺着侧脸下滑,“你亲亲我?。”   柳安轻啄她的唇,卢以清紧绷的身?子慢慢舒缓下来,柳安也松了口气?。   轻盈的动作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动静。   烛火燃了三?分之一,才渐渐风平。   卢以清累的不想?说话,任由柳安擦拭着身?子。   “这会儿不觉得羞了?”柳安故意道?。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她就算是想?躲也没了力气?,也不知这人究竟哪里来这么多闲的力气?。   她并不知道?柳安的力气?还多着,只不过是怕伤到她。   见人不说话,柳安又问:“疼吗?”   卢以清滚到人的怀里,“睡吧。”   “嗯。”柳安一直到合上眼,嘴角都没下去。   外?面的守夜人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房顶的猫不停的叫,他摇了摇头,果真是春日?了。   ……   将军府上,王凌的打鼾声不止,躺在他身?侧人慢慢从里面下来。   她披上一件外?衣,借着榻边的灯点燃手?中的蜡烛,蹑手?蹑脚往前走,一直到了案边对上一侧的灯。   手?中的烛火被熄灭,砚台中的墨尚未干,她犹豫再三?坐下提起了笔。   几行娟秀的字迹落下,心中五味杂陈。她往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鼾声不断响起,她隐现一抹笑意。   年轻的时候,她是烦躁王凌打鼾的,后来他常年出征,有次回来后她忽然觉得这声音让人莫名安心。此后便习惯这震天响的鼾声,有时将军醉酒后没了鼾声,她反倒是会有些不安。   墨已经干在了纸上,她将书信折起压在砚台的下面,将军不会动砚台自然不会发现这信。接着起身?吹灭了案上的灯,走到房门前。   她想?,今日?的月色一定很好。马上就是月圆之日?,且无云遮蔽。只恐开?门声惊醒将军,最后也没有开?门。   这些年来她很少如此心安,主要是将军总是闷闷不乐,她便也藏着心事。如今,离着将军的心愿越来越近……   等信件交到丞相夫人手?中,她并不确定对方一定会来见她。虽是以宴席的名义?邀约,但阿竹一定不会说要出席。所以这宴席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阿竹连陛下的邀请都不去,怎么会来见一个将军夫人。   不过,丞相夫人见不见将军夫人是一回事儿,阿竹见不见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   宵禁一过,钟声从宫门口传来,紧接着响彻整个主街。   闻声后,人们陆陆续续从家中出来开?始一天的事情。   肖洛打了个哈欠,眼角的水渍证明他真的没有睡好。不是一日?没睡好了,是从回了府上就再也没睡好过。也是奇怪,只要夫人躺在身?边便身?上躁得慌,他也生出过先分开?睡的想?法,可这想?法一出来便被肖洛自己?否决了。   有些事不能做,亲亲抱抱还是可以的。   他就像是给自己?找罪受一般,心想?着,还是早日?来见上官荣一面,回去生米赶快煮成熟饭。   一路上肖洛觉得怎么上官府比宫里还远?他心中郁闷,但怕夫人瞧见了心中不舒服倒是一句也没说出来。   马车终于到了上官荣府上,站在门前的人本来还在意外?,怎么忽然来了一辆马车?   毕竟自家将军是打了败仗回来的,比不得凯旋而归会被踏破门槛,现在和上官府沾惹上关?系的又能又什么好下场。   眼看?着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一席黑衣的身?影下来。这人看?起来有些消瘦,身?条却直板板的。可等那人回过头来,站在门口的侍从瞬间下白了脸。   两人像是见了鬼一样往后撤去,其?中一个更是被自家门槛绊住了脚,直接躺在了地上。   不过两个人倒是没有一个敢大声叫喊的。   肖洛听到身?后的动静,往后看?了一眼,见两个人都在地上,微微蹙眉,心想?,这上官府的侍从可真是差劲,这就倒下了,这要是碰上事儿还能指望他们?   肖洛自然不会知道?,整个长安最像阎王的也就是他了。他心中觉得最可怕的柳安,却不知道?柳安只是众人口中诛罚的对象罢了,毕竟柳安要动手?也是戏弄百官,而肖洛一动手?,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人命。   两个侍从腿软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看?着肖洛冲着他们笑了一下。可不常笑的人就是这样,笑起来比哭都难看?。更何况,谁希望看?见阎王笑啊,别说看?见阎王笑了,谁希望看?见阎王啊!   正当两人争抢着都想?进去通禀的时候,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两人看?见那熟悉的面孔,更是无比震惊!这!这不是自家姑娘吗?怎么会和肖阎王在一起?!   而马车上慢慢下来的上官青青看?见自家府上,心中倒是轻松了不少,她看?了一眼肖洛,“只有我?和夫君进去吧。”   夫君?!两个侍从相视一眼,肖阎王竟然成了自己?家的姑爷!   两人还没回过神,两人就走到了他们中间。他们自然是不能拦着,蹑着步子往后,让出了一条路。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面前,门前的两人还没回过神来。   方才摔倒的那人道?:“将军还没好起来,肖阎……姑爷,姑爷这时候来,怕不是索命的。”   “你别胡说。”另一人忙道?。   “啊!啊啊啊!!!!”两人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了夫人叫喊声,两人相视一眼,都要哭出来了。如今腿软的更严重了!   上官夫人往后撤了好些步子,磕磕巴巴问:“你!你们怎么来了?”   上官青青有些不懂她为何如此害怕,带着夫婿回娘家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小婿来看?看?岳丈大人。”肖洛开?口道?。他觉得这些人简直是没有半点骨气?,他什么都没做,搞得像是带了许多人要把上官府抄家一样。   再说了,就算是抄家那也是陛下下旨才是,而且有金吾卫在哪里轮得到自己?。   如今他和上官荣一起打了败仗,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上官荣若是被抄家了,他自然也保不住那个宅子。   上官夫人又道?:“不……不需要。”   肖洛回:“那日?岳丈实在是太激动了,是不是岳母您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哎,说来小婿还要多谢岳母。”说着肖洛拱手?一拜。   “哎呦!”上官夫人一脸苦涩跺了跺脚,她可经不起这阎王的拜,这不是早点召她去阎罗殿吗?   “你要是真的为了将军好,你还是回去吧。”上官夫人恳切道?。   上官荣从战场回来后听说了这件事,直接气?的就要砍了她们娘俩,不过最重要是他还是要把上官青青接回来。上官夫人一边怕将军再得罪了不良帅,又怕这件事闹到丞相哪里。她不管怎么想?着都不是个办法,正在着急的时候,听说将军和不良帅在战场上时常吵架。更是觉得坏了事。这两人碰一起定然说不了什么好话,她实在没料到将军会这样生气?,为了防止将军回来直接砍了儿子,她决定先把儿子送出去一段日?子再说。   儿子还没出门,将军被人抬回家了。这一躺下到现在还没起来,有时候迷迷糊糊睁开?眼,也就是骂她两句毒妇,让她快点把上官青青接回来。   她本想?从中周旋一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派出去的人回来又说不良帅对青青很是满意,这……这她还能怎么办,唯一能盼着的就是将军快点好起来。   没想?到将军还没好,肖阎王还能说来瞧岳丈了?!他是不清楚将军是怎么倒下的?   “谁啊?”卧房的门从里面打开?,许久没有下榻的上官荣架着侍从从里面走出来。   肖洛忙笑着拱手?一拜,“岳丈。”   “你!你!”上官荣一口气?喘不上来,人直接向后仰去,周围乱作一团都围了上去。   上官青青也有些着急。   肖洛道?:“岳丈似乎不喜欢我?。”他低着头,说起来有些委屈的样子。   接着又叹气?道?:“也是,毕竟我?一无是处。”   上官青青一听忙道?:“不是的,夫君很好!只是,只是父亲还不清楚,等我?去和父亲解释。”   肖洛一把拉住上官青青,摇了摇头说:“岳丈若是不满意我?,应该是我?去努力让岳丈喜欢。而不是让夫人因?为我?和自己?的父亲对峙。”   “你放心,父亲待我?最好了,我?说什么他一定会听。”   “正是因?为岳丈最重视夫人,所以才更会希望夫人能嫁给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肖洛不想?逗她了,轻拂过她的肩膀道?:“夫人要信我?,教给我?好了。”   上官青青点了点头。   上官荣终于缓过了这口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上官夫人紧紧扶着他的胳膊,生怕人一生气?再向后倒去。   上官荣发颤的手?指向肖洛,“你说,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女儿。”   上官青青想?要上前,被肖洛拦在了身?后,他主动往前一步,握住上官荣发颤的手?,“岳丈再信我?一次?”   “信你?我?呸!”说到这里上官荣的气?性?又上来了,“要不是你,这场仗能输成这样?我?都跟你说了,最后的时候要围击!围击!你个憨货非要喊着什么擒贼先擒王,你擒啊!你擒啊!最后王没擒到,把老子的大军送了进去!”   “你这老头子懂什么!”肖洛是想?要和他好好说话的,但上官荣如果非要说这一仗的事,那恐怕是好好说不了。他不管上官青青在后面拦着,又往前了一步指着上官荣道?:“我?是不是跟你说了要派一直精兵从中偷袭,再来一对去烧了对面的粮草。”   “你可倒好,给我?派出去那都是什么人,一个个连兵器都拿不动,还想?要打的对方措手?不及,你是生怕觉得咱们人多,就想?去送几个人头!”   上官荣一听,直接两手?一挥,甩开?了自己?旁的所有人,撸起袖子就是往前,满脸气?的通红,一反方才的苍白之态,“即便是我?给了你精兵也不会成,来来来,我?看?你这个憨货到了现在还没分清形式。让你这样的人去带兵,我?呸,柳安真是瞎了他的眼,一个个文臣谈什么上阵杀敌。”   上官荣边骂,边拉着肖洛的胳膊往前走,他直接掰断院子的一棵幼苗,在地上画了起来,“来看?看?,这是敌方距离我?们的距离,如果想?要偷袭成功,一共要过三?个哨点。且不说这三?个哨点都是专门培养的人,根本不可能让你过去,敌方的眼线,你一出去他们就能知道?!”   可肖洛却不同意他这话,一把抢过上官荣手?中的东西?,在地上一边画一边说。   后面的几人看?见这幅景象都傻了眼,他们还记得今天是为了什么事吗?还有将军怎么忽然就这样精神了?   就在这时,为上官荣针灸的大夫也到了。他看?见上官将军如此生龙活虎,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夫人道?:“老夫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等景象!!!”   紧接着,大夫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针,拿出一根直接扎在自己?身?上,“疼!真的!是真的!”大夫正激动着呢,忽然张着嘴说不出来了话。   上官夫人不知道?这是忽然怎么了?激动傻了?   一旁跟着大夫一起来的小童也察觉到了不对,上前一步,惊呼道?:“师父太高兴扎到穴位了,快!快带师父回去扎针!”   三?个小童有赶快架着不会走的大夫离开?了。   另一边,肖洛和上官荣还在互相讲着自己?的思路……   ……   卢以清舒缓着身?子在院中走着,秀芝是会养花的,怎么看?着院子里都比冬日?有了生机。不过养的最好的还是那片竹林。   秀芝说,夫人一定最喜欢竹子,不妨好好养养。   卢以清有时候也笑着跟她说,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悉心照料着可能还不如不管他。永州的竹林可是没人管的,长得可比这里好多了。   后来卢以清想?了想?,因?为竹子就应该长在适合竹子生长的地方。就像是现在长安会在冬日?培花,但养出来的花也不知是节气?的原因?还是什么旁的原因?,总让人觉得少了几分味道?。   院子太大了,卢以清刚走完两圈就累了。便寻了一处坐了下来,念念和周禾站在一旁,只要有周禾在的地方,就永远有人说话。   念念也是个伶牙俐齿,以前她还和周禾互相说着,偶尔吵上两句也有意思。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念念很少同周禾说话。   “周禾,你去街上卖点糕点回来吧。”卢以清道?。   周禾只能收了喋喋不休的嘴,应声出去。   卢以清正想?寻个借口让念念去歇着,外?面来了人,说是将军夫人给了一封信件。   信件?卢以清心中一紧,起身?结果婢子手?中的信,“送信的人可有说什么?”   那人摇了摇头。   卢以清摆摆手?让婢子退下,婢子道?,将军府上的人还在等着回话。   她想?到昨日?收到的东西?,应该也是这位将军夫人送回来的。不过……这位夫人怎么知道?的自己?。   卢以清说不上此时的心情,有些慌张也有些好奇,她还是装作不紧不慢打开?了信件,入目便是骠骑将军王凌夫人。一瞬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是这娟秀的字迹,她又不熟悉。从前或许见过,但太多年了不认得也正常。   信件上倒是简单的很,就是邀请她出息一个宴会。   她慢慢将信件放在心口处,微蹙的眉头始终没有展开?。她怕等待的婢子着急,想?要赶快给出一个说辞,但一时又想?不到该如何说。她自然是想?要见这位夫人一面的,但她不能去。且不说她现在的身?份和本来的身?份出席这种宴会有多大的风险,单是柳安她就是说服不了的。   卢以清悄悄深呼一口气?,开?口道?:“你让那婢子转告将军夫人,就说我?身?子不好不喜出门,平日?里喜欢在府上,除了偶尔爱瞧个戏之外?倒也没什么乐子了。品茶弄琴我?还是不去了。”   婢子应声转身?出了门。   一旁的念念想?,夫人真是越来越会撒谎了。她的乐子可多了去了,但念念也明白夫人不能轻易见人,虽说她不知道?原因?,感觉外?面对夫人来说是有些危险的。不然一个如此金贵的人怎么会在永州一住就是十年。   春风拂过卢以清头顶的风铃,清脆的声音响起,她抬头看?了看?,还是冬日?里系上的。   ……   另一边,上官府上。   两人争论?的每个人都开?始有些喘气?,但谁也不愿意先认输。   肖洛累的有些直不起身?子,笑着说:“岳丈,你看?你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上官荣冷笑一声,“贤婿,你喘什么气?啊?再说了,你一个正当年纪的少年郎和我?这一把老骨头比力气??我?告诉你,岳丈我?和你这样大年纪的时候在战场上,那是一人能杀百人的!谁和你一样,就只会砍长安街上的不良人。”   “诶?岳丈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长安的不良人个个都比战场上那些有脑子,你想?要砍不良人还搞不过他们的脑子呢!”肖洛丝毫不让。   上官夫人不敢上前,而上官青青看?不下去了,这要是一直这么说下去两人累不死也得渴死。她摇了摇头,也是能累死的,方才为了争棍子画形势图,撕扯的都要打起来了。   就算是再给他们一个新的棍子都不要,也不知道?那根烂棍子究竟有什么好的。   她走上前道?:“二位可要休息休息去正堂坐坐?”   “坐!”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的这话,说完后,又彼此恶狠狠瞪了一眼。   会正堂的路上,上官青青一直站在两人中间,生怕他们一个不对付又吵了起来。不过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上官青青所想?的事。   她想?,可能两个人是真的吵累了。   到了正堂,两个人也是像瘫在了凳子上。自顾自喝着水,谁也不开?口说一句话。上官青青想?,这样也好,让他们歇歇吧。   可她刚这样想?,就听肖洛开?口道?:“岳丈大人,小婿只是口舌之争不占优势,等小婿回去精进一下再来找您切磋。”   上官荣冷笑一声,“贤婿啊,你不是口舌之争不如我?,而是行军打仗不如我?。”   一听这话肖洛又要激动起来,不过他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上官青青道?:“父亲今日?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   “是啊,为父离开?的日?子青青受苦了,如今为父回来了,可要在府上小住几日??”上官荣的怒气?已经随着和肖洛的较量发泄了出来,尤其?是他在方才的争论?中占据了上风。   这便宜女婿他是不想?要的,毕竟这憨货打个仗都不会,还总是砍人,怎么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不过今日?一见青青,似乎过得并不错。既然如此或许就是上天安排的倒霉姻缘吧。他也只好认下这个便宜女婿。   谁料,未等青青开?口,这便宜女婿又说话了,“岳丈还是好好修养的好,等岳丈好了小婿再陪夫人来看?您。”   肖洛心中冷笑,把他夫人留下,上官荣打什么如意算盘。万一留下了不让回去了怎么办?!   上官荣随即道?:“我?已经好了!明日?便可去宫中请罪!”   “诶诶诶!岳丈岳丈,您可悠着点,您要是去了,陛下可真的要降罪了。”肖洛这不是开?玩笑的,陛下迟迟不降罪,无非就是因?为上官荣一回长安就卧榻不起了。   至于原因?,传到陛下耳中的那可是,上官将军和不良帅一直到了长安还在商讨败军原因?,以至于上官将军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怒火中烧,昏了过去。陛下听闻十分感慨,虽说是败仗,但毕竟也是为大雍操碎了心的老臣,也不好在他还卧榻不起的时候就降罪,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肖洛又道?:“我?同青青刚成婚不就,您总不想?看?见青青守寡吧?”   上官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在想?什么好事,还想?让青青给你守寡,你要是死了,当日?我?就给青青接回来!”   “但岳丈可别忘了,你我?二人应该是同罪。”肖洛提醒道?。   这一语倒真的是提醒了上官荣,他长叹一声,是啊,就算是为了女儿也冲动不得,可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又听肖洛说:“等柳相什么时候说能去了,小婿再来告知岳丈。”   “柳相?”上官荣有点不信,“你小子倒是有口气?,你凭什么觉得向来不喜掺和这种事的柳相会帮你?”   肖洛微扬嘴角,“岳丈只管等消息便是。”   听到这里上官荣不免觉得这便宜女婿还有点东西?。不过也是,这小子好像是柳安一手?提上来的。   上官荣没再接着说什么,木已成舟,一切似乎都是有定数的。   ……   定数这东西?以前她信,不过自从亲眼见到了阿竹,她便再也不信了。   上天给卢家留了血脉,虽说很只有两人了,但一人是当朝太子,另一人又是政事堂丞相的夫人。如此两人,想?要为卢家翻案绝对有希望。   夫人在外?面一直等到了正午,才等来回来的婢子。   那人讲话说给她,她像木一样愣在原地。   婢子见自家夫人如此,便道?:“丞相夫人又如何,不同人走动,终究是个不懂变通的。”毕竟自家夫人被拒绝了,婢子自然要踩上两句,不管对方是谁。   而夫人却什么都没有说。   良久,婢子瞧见夫人笑了。她并不知道?夫人此刻有多开?心。   夫人微微闭上眼,暖阳照在面上,悄悄跟了这么久,终于要和阿竹见面了。   遥记得她和卢相夫人第?一次相见的景象,那时阿竹已经出生了,她也刚有了能和丞相夫人见面的资格。因?为丈夫官职的关?系,她一路交际了不少的夫人,以为位高者总是看?人低的,直到见了卢相夫人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见识有多浅薄。   她知道?卢相夫人出身?名门,但自己?也算得上名门闺秀。却不想?二人在初始上相差何止是甚远!那是没有半点关?系。卢相夫人教她如何做,告诉她为何这样做。一步步走来,她如今在官妇中也算是熟的上的了。只可惜阿竹没有听过母亲很多教诲。   ……   周禾卖糕点回来的时候,柳安刚好也回来了。   他接过周禾手?中的糕点自己?过去给了夫人,问夫人为何在这里坐着,卢以清也只说赏春。   柳安笑着说:“过些日?子有时间了,我?带夫人去见个人。”   “谁?”卢以清好奇问。不过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柳安还是卖了关?子,“到时候夫人就知道?了,我?下午没什么事,夫人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   卢以清有些意外?,这还是柳安第?一次说要陪自己?出去,不过她却摇了摇头,和柳安走在外?面太招摇了。   “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柳安怎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便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可以去外?面一点。”   “丞相!丞相!”王津跑过来道?:“礼部尚书来了。”   闻言,柳安微微蹙眉,“他来做什么?不知道?平时没事不要来府上?”   “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柳安冷笑一声,夫人不了解王泽,他还不了解?这是个不喜欢处理政务的,一到了下朝的时间马不停蹄就回家,到了府上书房一般是不去的,去了就是偷偷喝酒的。   这样的人能在下朝后找自己?有重要的事?   “我?记得你说过他,似乎是个不错的人。”卢以清又道?。   柳安想?起来了,上次把这小子在夫人面前夸的不轻。造孽,早知道?不夸了,这小子来了若是丢人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卢以清起身?道?:“我?不方便在此,等夫君忙完我?再来。”   “不妨事的。”柳安道?:“王泽我?信得过。”   意外?之际,卢以清更是好奇,这个礼部尚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安吩咐王津让人进来,又同卢以清道?:“只是王泽见过先皇后,应该能认出夫人。”柳安是怕等下王泽的一些反应让夫人觉得这是个奇怪的人。   卢以清淡淡一笑,“夫君信得过的人,我?有什么怕的?”   “丞相!丞相!”两人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了王泽的声音,他似乎在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   等柳安转过头去,他人已经走进了。似乎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王泽两眼放光,“丞相你快看?,我?新拿到的好酒!”   柳安震惊的眼睛都大了些,他……他来这一趟竟然是为了给自己?送酒?!   柳安慌忙给他使眼色,可对方并未看?到,反倒是说:“丞相你可不知道?,我?一拿到就过来,生怕被我?夫人发现。上次被她发现,直接全摔碎在了院子里,哎呦,你可不知道?我?心疼的。”   殊不知,柳安如今看?着他声色俱茂,已经心如死灰。这下好了,夫人一定觉得自己?是嗜酒之人了。就知道?不该让这老小子进来!!!   柳安悔恨的心尚未结束,又听王泽道?:“这!这是丞相夫人吧!哎呀!我?王泽好福气?啊!”   闻言,卢以清侧过柳安往外?走了两步,微微一笑。   而对方却顿住了。   王泽并没有避开?眼前夫人的容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脚下动不了了。不止如此,就连手?中的酒怎么都觉得很重了?王泽使劲眨了眨眼,丞相夫人竟然有如此容颜,也难怪丞相愿意金屋藏娇。   等一下?这夫人的相貌怎么有些熟悉?他不自觉歪了头。   柳安忽然向前一步,接过他手?中的两坛酒。   王泽的思绪被打断,他看?了眼丞相,“丞相如此着急啊?”   柳安摇头,“我?只是怕你等下再打碎了这坛酒,再觉得难过。”   一听这话王泽更觉得自己?的想?法不会错,目光一瞬间又回到了丞相夫人身?上。   忽然!他张开?了嘴,眼中有些模糊看?向柳安,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都下去吧。”柳安道?。   包括周禾等人在内的所有侍从都离开?了这里。   王泽努力深呼吸,他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想?的,眼前的人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像先皇后?!   他再次看?向柳安,只见对方微微点头。   王泽知道?了,他没有想?错。   他往后退了两步,拱手?深深一拜。见状,卢以清有些意外?,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她走上前想?要将人扶起,对方却还是保持着姿态。   “尚书不必多礼。”卢以清道?。   柳安道?:“快起来吧王泽,你要是吓到我?夫人,我?可是要赶人了。”   王泽这才直起身?子,“不想?此生还有机会见贵人一面。”   “尚书说笑了,不过是一个林间女子罢了。”卢以清满面清风,声似丝竹清脆,翩翩有礼。   王泽想?,不愧是卢相的女儿,比起男子来也是丝毫不差的。   柳安让他坐下来,三?人围在圆桌上,两坛酒摆在中间。   一时间,王泽竟觉得自己?带的酒有些俗气?了,但还是道?:“这酒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柳安倒也没有驳他的面子,顺着说:“王尚书品酒这一项,还是值得信的。”   卢以清微微颔首,“那便多谢王尚书了。”   “可不敢、可不敢!”王泽忙道?。   柳安忍不住笑,平日?里这老小子可是放开?的很,今日?怎么局促的连个话都不会说了。在心中嘲笑王泽的时候,柳安可不会想?到自己?也曾有看?着夫人说不出话来的景象。   王泽来时心中格外?高兴,可突然见到丞相夫人完全打乱了他的心绪。他脑子发乱,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和丞相他们二人说的。   有些局促,起身?道?:“今日?就不叨扰丞相和夫人了。”   卢以清有些意外?,这就要走了?   但柳安瞧着王泽那不知适合表情的脸,也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就算是心中有无限情绪也不好在他们二人面前表达出来。   “有些事不用我?嘱咐了吧。”柳安道?。   “那是自然。”王泽回,他这次也算是明白了丞相为何要将人藏起来。他又不是傻的。   柳安起身?道?:“有时间了,来丞相府喝酒。”   “好!”王泽马上应下。他拱手?拜别后,转身?离去。   卢以清有些不解,“他怎么这样着急就走了?”   柳安道?:“因?为见到了夫人。”   正当卢以清想?要追问的时候,王泽又回来了。   两人有些意外?,柳安问:“怎么又回来了?是想?今日?就在这里喝个痛快?”   王泽笑着说:“丞相说笑了。”紧接着他看?向了卢以清,手?握紧拳,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双手?拱于前,“夫人,请受王泽一拜。”   略微有些西?垂的光变了颜色,斜着照在王泽身?上。地上的影子慢慢躬下身?子。   卢以清和柳安都愣在了那里,两人都不知王泽为何这样做。   可卢以清还是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将王泽扶起。王泽在抬头的一瞬间,好像看?见了这院子里的许多东西?。   扶起他的人是眼前的夫人,也是曾经的丞相。   王泽笑了,“下臣告退。”   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王泽再也绷不住了,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而人却是在笑着。   卢以清也因?为那深深一躬明白了父亲为相多年的意义?。   她看?向柳安,嘴角难掩笑意,“值得的,一切都值得。”   柳安心里高兴,但也不想?如此悲伤,他拎起桌上的酒,“不如今晚,我?和夫人喝个痛快?”   “好!”卢以清重重点头。 第62章 六二章【三合一】   从丞相府上出来后, 王泽直接回了府上。一路上他一直从马车里往外看,人来人往,人们的面色中藏着无数的表情。唯有?同众人展现出的那一面是最不可信的。   长安城太拥挤了, 以至于其中藏了太多深不见底的秘密。   王泽想,若是当?年有?人救了卢相一家该有?多好,可那必定是不行的。卢相同卢相的儿子们没有?一个不是长安赫赫有名的人。想要藏起这些人太难了,唯有?幼女从不见人。   也好在有这一个幼女, 未曾见过许多人。   一直到了府上,他心情才平和了不少。在大门处收拾了收拾心情,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往里走。   步子直接冲着书房走去, 周围的侍从觉得奇怪但什么也没说。唯有?一旁的夫人见状觉得不对。   郑芮走到书房门前,拦住了王泽的去路。   王泽忽然一个激灵, 抬头看见了夫人,“夫人站在此处做什么?”   “王泽,你?是不是去喝酒了?”郑芮几乎是下意识说出的这些话?, 她没有?在王泽身?上闻到酒味儿,但迟迟不回来,一回来又想往书房躲。除了喝酒他还能干什么亏心事儿。   不过今日郑芮真是猜错了。   她见王泽没有?反应, 就连辩解都?没有?, 便?凑近了些, 王泽身?上没有?酒味儿,郑芮又问:“这是怎么了?”她声音很轻,倒不像平时说话?的样子。   王泽却笑了, 那笑看起来有?些奇怪,他似乎开心的不能再开心。   “夫人, 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王泽道,他就知道柳安不会是旁人口中的小人!   郑芮不明所以站在原地, 之?间王泽朗声大笑,进了书房。   “夫人,尚书这是怎么了?”婢子问。   郑芮摇了摇头,心想,究竟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儿能高兴成这副样子?   “走吧,让他高兴去吧。”郑芮说完便?带着婢子们离开了此处,只要王泽不喝酒怎样都?行。   ……   卢以清本想同柳安月下小酌两杯,却不想,到了要用膳的时间反倒是见不到柳安人了。   她倒也不急,吩咐秀芝备好一些吃食。转而又准备让周禾带人将府上的灯掌上,可左右看了看不见周禾去哪了。   念念道:“周禾被丞相唤走了。”   这下卢以清好奇了了,他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夫人。”卢以清回头,见一脸笑意的柳安。他快步走过来,牵上卢以清的手,“去个地方?”   “天色这样晚了还能去哪里?”卢以清问。   柳安浅笑,将人的手攥在手心,“到了夫人就知道了。”   “不用膳了?我?都?让秀芝准备好了。”卢以清又说。   “那里有?吃的。”柳安回。   她跟在柳安身?边,心中倒也是有?些期待。尤其?见周禾还拎着两坛子酒,莫非是找了个好地方饮酒?   走着走着几人来到了一处几乎没人到过的房前,白日里卢以清就没来过这里,也别说白日,就连她年幼时也没有?来过此处。   柳安转身?从周禾手中接过两坛酒,周禾便?转身?离开了。   “走吧。”柳安说完便?先推开了门。   就在打开门的一瞬间,雾气从房中出来,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卢以清霎时有?些奇怪,这房中怎么给人一种这样热的感?觉?   但柳安往前走,她也随着柳安的步子进去。   里面的灯盏不少,但因为雾气太重了,以至于?周围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她只能牵着柳安的手跟着他往前。   还没走到地方她便?觉得手心出了汗,身?上也浸湿了。越往里她心中便?越好奇,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直到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才明白。一整个地面都?成了池子,房中的雾气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但为何不觉得闷呢?   卢以清尚未想清楚,便?听?见柳安道:“夫人是自己宽衣,还是我?帮你??”   她一怔,宽衣?不过也是,总不能穿着衣裳进这池子里。   柳安像是没人一样,三两下就开始解自己的衣带,卢以清忙背过身?去。最后柳安留了一条裤子,卢以清的里衣一件也没脱,便?直接进入了水中。   两人依靠在一侧,身?子浮在水上的感?觉让卢以清觉得格外舒服,一抬头看见一个透着的窗子,一轮明月恰好从这里照进。   柳安递给卢以清一坛酒,一手将人揽在怀中,“夫人应该没有?来过此处。”   卢以清淡淡一笑,“确实没来过,正因如此,才不知夫君能有?如此雅兴。”   “倒也不算是雅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柳安说。这里不是柳安自己安排的,其?实当?初就是一片空院子,柳安觉得还是利用起来的好,就交给了周禾。周禾这人是会花钱的,当?时柳安还好奇,他从府中取出这样多的钱,究竟是建造了一个什么样的东西?,落成那日周禾格外高兴,很是激动的在外面给柳安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柳安听?的天花乱坠却还是没听?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没有?耐心,直接一脚踹开了门进来,入眼?后,转身?而去。   后来这房子算是被搁置了,没想到今日还能用上。   “这里难道不是夫君命人修的?”卢以清问。   “周禾弄的。”柳安回。   卢以清笑着说:“怪不得,整个府上也就周禾还是个知道如何舒服的。”   听?到这话?柳安有?些不满,今晚明明是来和夫人加深感?情的,怎么让周禾一个小子占尽了风头?!   柳安没再接着卢以清的话?说,美酒美人儿美月,如此好景自然要好好享受。他的手垂在卢以清肩上,两个头紧紧贴在一起。柳安的鼻息间都?是夫人身?上的香气,就连这池中的花香都?不如夫人香。   “痒~”卢以清的头躲了躲,柳安一直在她颈间蹭来蹭去,自然是痒的。   柳安心中叹气,夫人不贴着自己就算了,自己贴着夫人,夫人也不愿意。   卢以清察觉柳安有?些不对,便?想到是自己说的话?可能不太合时宜。便?往柳安处靠近了些,整个人依偎在柳安怀中,头贴在他的心口处,“夫君抱抱~”。   柳安心头一软,垂头在夫人额头轻吻。   怀中的人没有?躲藏,反倒是抬起头来看他。出水芙蓉大抵也就是这样了,他瞧着那双眼?睛,竟觉得此生?沉沦是自己的荣幸。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笑了。柳安又吻了吻她的唇。   而后将手中的酒高高举起,对着月,“今日倒也是做了一次所谓‘贵人们’应该做的事。”   卢以清同样举起手中的一坛酒,两个酒坛相撞,两人不约而同烈酒入喉。   “啧,王泽怎么搞来如此烈的酒。”柳安道。   卢以清一口下去,不知是周围太热了还是这酒气逼人,她竟然觉得脑子已经有?些昏了。整个人被柳安拥在怀中,像个听?话?的小兔子。   柳安低头看她,眼?眸却落在她的起伏之?处。虽说穿着里衣,但早已被水浸湿。柳安不自觉吞咽口水。又哄着夫人说:“怎么把酒放下了?”   卢以清迷迷糊糊道:“这酒太烈了,怕喝醉。”   柳安笑了,“放心,我?不会醉,更不会让夫人落入这水池中。”   听?到这话?卢以清才想到,她若是醉了掉进去淹死了怎么办?如此一想,又紧了紧抱着柳安的双手。   柳安身?子有?些不对,他本想和夫人一同赏月饮酒,不想夫人酒量如此差,不过……抱着他也很好。   他一手揽着卢以清的腰,隔着湿透的布料,刚让他浑身?血液流淌。他饮了一口酒但并未咽下。而是将酒坛放在地上,空出的手扣住夫人的头,直接吻了下去。   冷酒温润入喉中,卢以清有?些意外,但还是咽了下去。   “不喝。”她声音略娇,柳安双目紧盯着她,恨不得将人揉进骨子里。   她觉得整个人浮着没有?丝毫安全?感?,就连双腿都?开始寻求一些依靠。   柳安随着她的意,把酒放在一旁,又听?她细声道:“走吧。”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阿竹,我?们才刚来。”柳安咬了咬她的耳垂,让她浑身?发痒。   卢以清抬眸,眸中似有?星河又像海浪。   “难受。”   柳安笑了,“这幅样子倒像是我?给你?下了什么东西?。”   可卢以清确实难受,酒热身?上也热,这房中更热。   “我?给阿竹散散热?”柳安道。   卢以清问:“是要开窗吗?”她有?些紧张,这幅样子,可是不能开窗的。   柳安安抚道,不用开窗。言毕他便?将人托起,让她身?子往上了许多,而自己则是潜入水中。   “唔!”卢以清撑着的胳膊捂住了嘴,整个人开始往下跌落。柳安忽然扶住她的腰身?,才让她没有?落入水中。   柳安从水中出来,看着她说,“湿的。”   卢以清知道他在说什么,羞愤的不敢抬头。   柳安倒是不拖沓,想来是开垦过的原因,今日更适合耕耘了些。他也比昨日勤奋了许多,只要不伤到夫人就行。   水中的人容易失力,卢以清紧张的心一直不敢放下,她昨日并不觉得这是美好的事。可不知为何,今日似乎有?些快感?。   “阿竹确实秀色可餐。”柳安笑着说。   卢以清累,求着放过,柳安却让她唤人。   “夫君~”细细软软的声音,却换来了变本加厉。   “柳安~”卢以清又换了个称呼。   柳安咬了咬她的唇,“叫哥哥。”   “安哥哥~”既然知道了他想听?什么,卢以清下意识便?唤出了幼时常唤的称呼。   水声大过所有?声音,柳安抬头望了眼?月亮,汗水夹杂着池中的水渍头发丝落下。一滴滴落在他最爱的樱桃上。   卢以清本就有?些头昏,这下头昏的更严重了。她双手本是落在柳安肩头的,却被人一手扣住两个手腕高高举起。   身?子里多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卢以清目光有?些呆滞。面前的人捧着她的脸颊吻了又吻。   许久,她觉得身?子软了,柳安也才放过了她。   污浊混入水中。   虽说有?些累,但卢以清人已经清醒了不少,她再次靠在柳安怀中,柳安侧过头,细细绵绵吻着她,   卢以清也一下下回应着。   朦胧的双眼?,在对视的一瞬间便?能勾走人的魂魄。   直到卢以清觉得困倦,柳安才将人从水中抱了出来,两坛酒还有?很多,柳安自然也没有?留下。   他抱着擦干身?子的夫人一路到了房中,经冷风一吹,卢以清整个人又清醒了不少。   方才的一路上卢以清都?不敢抬头,如此景象被侍从们瞧了去算什么样子。不过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柳安早早就让周禾遣散了一路上所有?的人。   他要抱着自己的心尖儿回房,还能让旁人窥见他的宝贝?   一脚踹开房门后,柳安两步走进去,没有?回头,直接用脚又关上了门。   一直到将夫人放在榻上,柳安才去多点上了其?他的灯。   红帐下,卢以清面上的红晕尚未消散,实在楚楚动人。   他将自己的鞋子随意丢开,坐在了榻上。   两人坐在榻上干瞪眼?,柳安自然是想要再来一次,瞧着夫人这柔弱不堪的样子,恐怕是行不通的。为了防止夫人同自己分房睡,他还是决定忍着。   眼?见夫人要躺下去睡,柳安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卢以清心中一颤,有?些讶异看着柳安,他不会还想再来一次吧?   “不如我?们在房中把酒喝了?”柳安道。   卢以清有?些不可思议,怎么还想着喝酒?但方才的滋味似乎也不难受。一想他只要不想着再来一次,喝点酒也无碍的。   卢以清微微点头。   两人披着外衣下了榻,坐在案前,倒像是兄弟一般直接用坛子饮酒。   柳安笑着举起,卢以清便?跟着碰坛。   他笑,她也跟着笑。方才水池温存的是他们,如今对饮倾诉的也是他们。   几轮下去,柳安似乎也有?些上头,慢慢道:“虽说这一路坎坷,到了现在我?也是知足的,尤其?是夫人如今也在身?侧。”   卢以清安静的在一旁听?着,酒力不胜的她又有?些摇摇晃晃,手拖着脸听?柳安说。   “夫人总好奇我?想要你?成为什么样子,其?实有?句话?最能送给夫人,顺颂时宜。”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卢以清红了双目。她道:“我?从不知道夫君是在哪里来到府上的,只是到从我?有?意识起,安哥哥就一直陪在我?身?侧。但安哥哥不开心,我?就想,如何能让安哥哥开心呢?可是……可是我?还没来及做到,就被安哥哥送到了永州。”   卢以清意识有?些模糊,但这些事她是一生?都?忘不了的。   “我?知道,就算是旁人不知我?也是知道的,安哥哥这些年并不容易。”卢以清嘴角发颤,当?时那么多有?家世的人都?来府上求父亲提携一把,一个毫无背景的柳安走到今日的位置何谈容易一说?   柳安见她泪流不止,忙给她擦去泪水,“夫人不必难过,如今有?夫人在身?边,我?已经知足了。”   卢以清双眸看向柳安,迷迷糊糊的意识里,她真的想知道,柳安是真的知足了吗?   ……   烛火烧了半截,卢以清觉得有?些冷,睁开了双眼?,只见自己和柳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起身?走到柳安身?侧,“夫君、夫君、夫君!”连续喊了三声却没有?任何效果,人还是睡得死死的。   卢以清无奈只好将人强行拖起,可她连拉出人一直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这么晚了也不好再让侍从进来了,卢以清想,再试试吧。她再次把人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起身?将人往外拉。   坐着的人毫无反应……   卢以清叹了声气,总不能让他睡在这里冻死吧?   她穿好外衣,打开了房门。冷气进来的一瞬间,整个人又清醒了许多,但眼?睛还是有?些疼,实在想不到今日为何哭了。   守夜的侍从看见夫人忙走了过来,卢以清让他们进来把丞相扶到榻上。   两个侍从皆是有?些意外,莫非丞相一直是睡在这里的?毕竟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房中有?声音了。但二人不敢说什么,直接扶起丞相将人放到榻上。   房门再次关上,卢以清看着榻上熟睡的柳安摇了摇头,是谁说自己不会喝醉的。   ……   宵禁尚未过,整个长安都?在沉睡中。就连打鸣的公鸡还没起床,一处院落中便?早早传出了叫喊声。   “叫啊!等你?爷爷醒了看你?还叫不叫!”妇人厉声道。   而跪在地上的郑淮之?却是丝毫不松口,“反正我?是不会娶的!”   “你?!你?个逆子!”妇人指着他的手不停发颤,“你?究竟是中了个什么邪!”   郑淮之?昂起头,“儿子没有?中邪,儿子只是不想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罢了。”   妇人觉得心口疼,“你?连人都?没见怎么知道自己会不喜欢?”   “再说了,你?告诉母亲你?喜欢什么样的,母亲给你?寻就是了!”   苦口婆心终是劝不动郑淮之?,他仍旧道:“母亲不必费心了,儿子此生?恐怕是不会有?喜欢的人了。”   “哎呦~”夫人扶着头,身?子向后仰。周围的婢子赶快上前将夫人扶住。   郑淮之?也赶快从地上起来,一声声喊着母亲。   妇人倒不是真的昏了过去,而是被郑淮之?气昏了头,她深呼一口气,“你?给我?去房中反省。”   “母亲~”   “快去!”在给郑淮之?物色到一门亲事前,她是绝不会允许这个逆子出门的。   ‘碰!’重重的关门声传来。   一旁的婢子问:“这可如何是好?”   妇人长叹一声,“他不过是没有?见到过那些小娘子们罢了,就算是见了他也觉得那是人家贴着他的,不稀得搭理。过些日子皇后娘娘是不是要设宴了?”   “算着日子该到了。”   “你?回趟府上,让父亲托人去托皇后娘娘帮个忙。”妇人又道。郑氏同皇后娘娘没什么交集,不过她娘家父亲和皇后还是有?些近亲在身?上的。皇后娘娘在空中的依靠少,自然离不开娘家。   托皇后帮这个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妇人闭上眼?睛,到那时候可都?是贵人们细心养护的小娘子们,这个逆子不至于?一个都?瞧不上。想到这里她才长呼一口气。   这逆子若是不成婚,她还怎么去见郑氏的列祖列宗?   吩咐之?后,妇人也没有?在此久留,她还要赶快去正院打点东西?,天马上就要亮了,这样一个大宅子,总是少不了活计。   妇人前脚刚走不久,被关在房中的郑淮之?便?不老实了。   想要困住他的脚步,那恐怕母亲还需多花些心思。   郑淮之?几乎是大摇大摆从房中出去的,至于?如何出了这府上,翻墙便?是!如今宵禁未解他还是要等上一等,旁的不怕,就怕他前脚翻出去,后脚就被金吾卫抓住。   随着主街传来的钟声,郑淮之?身?姿轻盈直接从侧墙跳了出去,丝毫不像是一个文弱的书生?。   ……   随着宵禁的结束,长安街上迅速挤满了人群。每个店铺也都?开始招揽生?意。   岳西?楼刚打看门不久,便?迎来了今日的第一位客人。   彼时,秦瑶刚从楼上下来,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往外走着,一眼?就看见了小厮面前的人。她慌忙走过去,将不长眼?的小厮推开,笑着说:“将军夫人怎么来了?”说来奇怪,她平日是见不到这位将军夫人的,但她上次来时就要在这里演一出皮影戏,今日又来的这样早。   莫非?秦瑶闪过一个想法,这夫人不会是来算计丞相夫人的吧?   不只是秦瑶,恐怕许多人都?觉得丞相夫人身?上是有?秘密的。否则怎么会有?金屋藏娇这一出,就算是藏着,哪有?藏到连陛下都?见不得的。   想到这里秦瑶有?些慌张,但是,柳安她得罪不了面前的人她也得罪不了……   “老板给寻个位置吧。”将军夫人道。   秦瑶微微一笑,“烦劳夫人同我?上三楼?”   将军夫人点了点头,跟在秦瑶身?后。   到了三楼,秦瑶本想给将军夫人寻一个上好的雅间,但夫人却直接坐在了靠窗的位置。这更是让秦瑶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夫人是要茶水还是酒水?”秦瑶问。   夫人颔首,“不必麻烦了,一般的茶水就好。”   这是在赶秦瑶走,她自然能意会的到。秦瑶笑着离开,随后唤了小厮,在其?耳旁低语之?后,小厮匆匆出了门。   将军夫人也只是猜测阿竹会来这里,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并不确定。既然没有?约定时间,她便?想从第一日起就开始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阿竹来。   正午的太阳直勾勾照下来,婢子问:“夫人已经正午了,要回去吗?”婢子并不知道夫人在等谁,不会心中对着人并没有?什么好感?,既然让自家夫人这样等着。   将军夫人却微微一笑,“不走,再等等。”   婢子叹声气,心想,夫人还是太好脾气了,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   可就在下一秒,将军夫人就看到了她在等的身?影。   ……   卢以清本是想早些出门的,但昨日的酒劲儿下去后,身?子有?些不适。清醒之?后她才想起昨夜同柳安在水中做了什么事。   如今觉得羞涩自然已经晚了,但身?上的不适倒是真的。   一直等到身?子好了些,走动起来没有?那样疼了她才决定要出门。周禾和念念又要跟着,不过这次卢以清倒是没有?带上念念。   周禾能支开,但念念有?些麻烦。卢以清并不想让人知道她和这位将军夫人的见面。   到了正午卢以清和周禾才到了岳西?楼下,她道:“你?不用跟着我?。”   周禾懵了,嘿嘿笑着,“夫人,今日念念不在,还是让属下跟着您吧。”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别说去喂马了,他只能求着转生?的时候不成马。   卢以清叹声气指了指楼上,“我?就在此处能有?什么危险?不要整日大惊小怪的。”   周禾低着头不敢反驳,但心中的忧虑丝毫未减。   “好了好了,我?很快就出来了,我?想静一静。”卢以清道。   周禾毕竟是个下属,夫人说了这样的话?他实在没有?再跟着的道理。   “那夫人出来就唤属下,若是有?什么事也大声唤属下,属下听?得见的。”周禾又说,“属下的耳朵也很好用。”   卢以清笑了笑,“放心,不会有?事,你?也不常见妹妹,就多说说话?。”   “如今她已经觉得属下回来的次数太多了。”周禾也笑着说。   两人说完,卢以清便?独自进了岳西?楼。   其?实在她进来之?前,她便?已经看到将军夫人坐在那里了。刚才她给周禾指的那一下,正对的人便?是将军夫人,只是周禾没瞧见罢了。   卢以清还是有?些慌张的,上楼的这几步路,她便?觉得口中发干,就连双腿也有?些发软。只说紧张也不对,或许也是期待。太期待了。   短短的几层楼梯,一步步踩在上面,发出‘咚咚’的声音,一下下和她的心跳相映。卢以清抿着嘴,手一路扶着扶手,最后一节楼梯过去。   卢以清收回了手,双手放在前面。身?子笔直。一眼?,便?瞧见了还在往外看着的夫人。   只见将军夫人独自坐在那里,身?旁没有?任何婢子。夫人是背对着卢以清的,以至于?卢以清没有?直接确定这人究竟是谁。但这个背影的熟悉感?让卢以清知道,她没有?来错。   对方似乎察觉到自己已经到了,慢慢回过头来。   卢以清看到对方的瞬间震惊的直接张开了嘴,她鼻尖发酸,湿润的眼?眶有?些模糊,快要看不清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起身?朝她走来,款款的步子,一如多年前一样。只是对面的人老了,她也不是当?初那个会往人怀里跑去的小孩子了。   夫人没有?说话?,隔着面纱,卢以清总觉得她也红了眼?。   夫人伸手搭上她的小臂,这只手并没有?用力,却让卢以清觉得是这样有?力。她跟着夫人的方向往前走,两人进了一间雅间。   两人没有?一句话?,唯一的声音就是雅间的门被慢慢关上。   卢以清垂下头,双手摘下掩面的面纱,抬眼?之?间红着眼?的将军夫人。面前的人当?真是老了不少,夫人颤抖着手想要扶上卢以清的面,卢以清双手碰上那褶皱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   “阿竹。”夫人开口的一瞬间再也绷不住了,她从看见阿竹来时的第一眼?就在强忍着。   阿竹从外面上来用的时间并不长,但对她来说却无比漫长。她悄悄跟了阿竹几个月,今日终于?是同人说上话?了。   “陈夫人。”卢以清用发颤的声音唤了出来。   意外中又有?些意料之?中,阿竹从不唤她王夫人,而是唤她自己的姓氏。   陈夫人一把将人抱住,怀中人的身?子骨让她心中一颤,“阿竹怎的如此瘦小?”   “并不,只是穿的单薄了些。”卢以清赶忙解释道。   陈夫人不知如何道出心境,又想着,不能让人一直站着,便?道:“阿竹坐下说话?。”话?说完她便?将人放开。   卢以清点了点头,一阵开心过后,也是逐渐恢复了平静。   “阿竹在长安还是危险的。”陈夫人道。   此言一出卢以清才反应过来,应该问问陈夫人是如何知道自己在长安的。但尚未等她问出口,又听?陈夫人道:“阿竹如今……如今能在世上也是一件幸事,当?年……哎!阿竹是如何到了今日的?听?闻你?一直在林间,过得可还好?”   虽说陈夫人嘴上这样问,但心中早就觉得在永州是过不了什么好日子的。   卢以清道:“当?年是柳安救下了我?。”   陈夫人显然一怔,卢以清想,她不会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丞相夫人吧?紧接着又听?陈夫人道:“我?曾想过,但又实在想不到卢相同柳安有?什么交集,他又为何要帮忙。”   这句话?提醒了卢以清,柳安在府上时,父亲和王凌将军的走动并不多。   她没有?和陈夫人直接说清楚,而是说:“阿竹这条命是柳安救的,或许当?年的事王将军会觉得和柳安脱不了干系,但阿竹可以告诉夫人,当?年是父亲让柳安去的。”   陈夫人明白了,她之?前所想并不错,柳安的确是卢相的人。不过另一个疑惑也爬上了心头,既然如此,那卢相又为何没有?反击?   “夫人是如何知道我?的存在的。”卢以清并没有?拖沓,叙旧固然重要,但她的安危更重要,若今日知道她存在的不是将军夫人而是旁的人,那她可不是今日的样子了。   陈夫人平静呼出一口气,瞧着卢以清淡淡一笑,但难掩眉间的褶皱。   听?完夫人娓娓道来的过程,卢以清心头何止是紧绷着,那是已经有?些恐慌了。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人盯了这么久,看来日后还是藏在府上更安全?些。   两人说完这话?后,敲门声响起,夫人开口道:“是谁?”   “夫人,是我?。”秦瑶笑着的声音传来,“夫人可需要添茶?”   “不用。”将军夫人回的很快。   秦瑶没有?了声音,想来是不知道说什么。   被秦瑶这一打搅二人也知道不能久留,两人很有?默契收起了想要叙旧的心思。   “今日见阿竹,并未只为了叙旧。”陈夫人道。   卢以清自然知道那日的皮影戏不是白看的,她道:“我?知道夫人是什么意思,只是……”说着她稍垂下眼?,思量片刻,又道:“丞相并不希望我?掺和这件事。”   卢以清的回答是在陈夫人意料之?中的,“我?知道丞相可能不想让阿竹卷入这件事,但阿竹自己的意思呢?”   卢以清又是低下了头,说实在的,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或者说,她不清楚太子的心意,她的意思其?实就是想要依着太子的意思。   “我?想见太子。”卢以清道。   这让将军夫人有?些犯难,她的眉头又深陷了些许,她在后宫并没有?什么熟人。良久,才开口道:“宫墙深,要见面的话?,你?进去或者他出来。不过,这两件事都?不容易。”   卢以清看着夫人长叹一声气,当?然不容易,若是柳安愿意经手还是能简单些,可惜,柳安是最不能找的那一个。   “不过。”陈夫人又开了口,她慢慢抬起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你?当?真愿意进宫冒这个险?”   进宫,卢以清没有?直接回答,这对她来说不只是犯险,就像是送死一样。   可是她当?初想要从永州来长安,为的就是想再见太子一面。太子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   “我?会尽力的。”卢以清如是答,她只能尽力让柳安同意,不过到时候柳安也一定知道她想要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陈夫人双手握住她的手,“阿竹,长安处处藏着刀,一定要护好自己。”   卢以清点点头,“见太子一事,就烦劳您了。”   “这是我?应当?做的。”陈夫人回。   话?说完,陈夫人有?要离开的意思,卢以清又想到了什么,赶快问:“我?在长安一事,除了您还有?旁人知道吗?”   夫人摇了摇头,“这个你?放心,这些日子里我?也并未发现谁在暗处。”   卢以清这才有?些心安。   “不过我?听?说了你?同崔凌的事,她就是个骄纵长大的娘子罢了,你?可不要同她计较,崔凌的手不脏,但若是让她母亲盯上了可就坏事了。”陈夫人又提醒道。   说来左相的夫人,卢以清也曾耳闻,是个厉害的角色。   她点了点头,“多谢夫人提醒。”   将军夫人起身?后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有?事的话?,我?会来找阿竹。”   “夫人慢走。”卢以清眼?看着门重新关上,心中说不出的滋味。长安说不透的事太多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了。想着她又摇了摇头,真是小心的话?就会在府上一直不出来。   可见柳安比自己要清楚长安。   卢以清喝完剩下的茶,起身?出了雅间。   ……   隔着一条路,对面的酒楼上,男子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瞧着卢以清下了楼,男子也起身?离开了位置。   他眼?看着卢以清找来周禾,二人往前面走去,长安的人多的他不能随时准确找到两人在哪。这样想着,便?又上了一处更高的地方。   站在高处果然不同,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太密了,看着他一阵恶心,仔细看了许久才发现卢以清和周禾在什么位置。   刚觉得两人走的真慢,他忽然又看见一处拥挤的人群。   男子的眉头渐渐蹙起,下面被人群拥挤的地方有?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此人一席白衣,腰间缠着金线,玉佩也落的刚好。等下面那男子抬起头来他才看清了其?面目。   郑淮之?!   男子的目光又赶快转到了卢以清身?上,郑淮之?和卢以清之?前只差了不过五六人!且两人正在往相对的方向走!   男子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心思,赶快从楼上跑了下去!   ……   卢以清见前面人群拥挤,走着走着本不想过去了。   周禾道:“夫人走过这里一处就好了。”   “那就再等等吧。”卢以清想也没什么着急的,等上一等也不妨事。   可就在这时候,周禾看见了前面的男子,人群挤着,他们和前面这个男子的距离越来越近,周禾并未见过这个男子,却莫名?觉得这不是个应该见到的人。   刚准备拉走夫人,他听?见身?边一个小娘子道:“那!那是郑家的小郎君郑淮之?吗?”   “啊!好像真的是!”   这一声尖叫让周禾整个人紧绷起来,夫人要是在和自己在一处的时候见到了郑淮之?,恐怕以后是马来喂我?了!!!   “夫人,我?们快走吧,前面有?不能见的人。”周禾凑上去小声道。他紧张的恨不得直接把夫人人拽走!   卢以清看了一眼?周禾,这人紧张的样子让她下意识往前看了一眼?,究竟是什么人。   这一转头,或许是太快了,带起的风带起面纱。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都?怔在了原地。   郑淮之?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就在这时候他完全?否定了先前的想法,有?些人即便?是许久未见岁月变迁,即便?是从幼时长大了十几岁,但见到的一瞬间还是能认出来。   “走!”卢以清见对面的人还愣着,她倒是先反应了过来,郑淮之?可见不得。   话?音刚落她就拉着周禾往反方向走。   郑淮之?刚开始还觉得有?些不真,毕竟……毕竟她,她不在了呀!可对面的人跑什么?!   他赶快拨开人群,往前追去。 第63章 六三章【三合一】   “让一让, 让一让!”郑淮之丝毫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只顾着往前追去。不管前面的人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今日?他?都?必须看见才能心安。   越是着急, 就越是走不动?路,这话简直一点都没错,今日?就连周禾都?不能给卢以清开出一条路来。周禾一边着急,一边想, 王津那小子要是在就好了。想到这里他便重重叹了声气。需要王津的?时候,他?比鬼魂消失的?都?干净。   不过这也是周禾心里急躁罢了,若是王津真的?在这里才吓人?。   卢以清正着急着, 忽然被人抓住了胳膊。   一瞬间,她停在了原地。周围人?群熙攘, 与她而言不过是擦肩而过。   她不敢回头,不知道如何同郑淮之解释,若被郑淮之认准了自己还活着, 危险岂不是又会多了几分??   “阿竹?”郑淮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即便是两?个?字她还是能确认这人?就是郑淮之。   卢以清慢慢回过头去,隔着面纱, 她还是看见了面前人?一副不大信的?样子。   郑淮之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在颤抖, 或者说他?整个?人?都?在发颤。卢以清知道这种震惊感, 就和方才夫人?的?感觉一样。   或者又不一样,难道郑淮之真的?会因为?小孩子的?一句玩笑话等到?现在吗?想着想着,卢以清心头有些复杂的?情绪生出。   “郑公子?”周禾故作平静的?声音响起, “公子无缘无故为?何要拦住我家夫人?的?去路?”   “你家夫人??”郑淮之疑惑问出,但手却未松开。   卢以清抚开他?的?手, 收回自己的?胳膊,转身对着周禾道:“我们走吧。”   “阿竹!”郑淮之的?声音很大, 卢以清的?脚还是顿住了。他?几步跑到?卢以清面前,“我不会打搅夫人?的?,只是……只是有些话想同夫人?说。”   郑淮之在看到?周禾过来的?一瞬间,心中大概就有些底。只是,他?脑子很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阿竹。   只听面纱中的?人?轻轻一笑,“我与公子从?不相识,公子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讲?公子应该知道我家丞相不是个?好招惹的?。”   “无妨。”郑淮之忽然道:“夫人?若是真不认识我,也不会在听到?我故人?名字的?时候停下。夫人?,我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困的?我近几年来都?不得安眠。夫人?心善,能否为?我解答一二?”   “我说了,我不认识公子,又何来为?公子解答梦境一说?”卢以清回。   郑淮之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又道:“阿竹可?听过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稍稍往前两?步,周禾的?手伸了过来想要拦开二人?的?距离,却被郑淮之攥住了他?的?胳膊,“我知道阿竹在顾虑什么,你放心,没人?能认出你是谁。”   看似是个?安心的?话,实则让卢以清更加慌张,方才将军夫人?不也是这样说的??可?才刚出来,只不过一个?身影就被认了出来。   卢以清往后两?步,同他?拉开距离,语气并不好,“我已?经说了我不认识公子,若公子执意纠缠,别怪我喊人?了。”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声音都?没有同年幼时变很多。   “夫人?喊就是了,郑淮之本就是众人?眼中的?病人?。”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不,是以为?已?经去世的?人?如今就活生生站在眼前,可?对方连信任都?不信任自己。   “郑公子。”清冷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卢以清发现周围的?人?都?躲着走了。   等那人?错过郑淮之的?身影又往前了些,卢以清才看清了来人?,她小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柳安。   郑淮之的?目光随着卢以清移动?,最?终也落在的?柳安身上,他?嘴角颤抖着自嘲般笑了,身子转过去对着柳安拱手一拜,“见过丞相。”   柳安蹙眉,“不知郑公子为?何要拦着我夫人??”   郑淮之颤抖着长舒一口气,“下臣认错人?了,还请丞相恕罪。”   “认错人?了?”柳安嗤笑一声,“你一句认错人?了便让我夫人?受惊,这是一句道歉便能原谅的??”   郑淮之知道柳安惹不得,但他?喉间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莽撞了,应该道歉。无论面纱下的?人?是不是阿竹他?都?应该道歉。   遥遥梦中人?,终于不是那样不可?触及了。而他?,再也触及不到?了。   许久后,他?慢慢抬起头,双目落在柳安身侧的?女子身上,“下臣无言,还请夫人?见谅。”随后,他?又是深深一躬。   眼见着郑淮之躬下身子的?卢以清身子不自觉往前了些,柳安抱着自己的?手同时也紧了些。她抬头看了眼柳安并不好的?神色,她知道柳安想让自己说些绝情又疏远的?话。但她也知道郑淮之不会信这些话。她太了解郑淮之了,甚至比了解柳安还要多。   一个?从?没有遭受过任何坎坷的?人?,一个?从?小就厌恶权臣仗势欺人?的?人?,如今他?又是如何看着自己和柳安的??   还有肖洛带来的?那些传言又有几分?真假?他?真的?是因为?自己到?了现在都?没有娶妻生子吗?   柳安并没有给她很多思考和犹豫的?时间,卢以清道:“公子日?后在街上还是要注意些,莫要给郑尚书惹了麻烦。”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想让郑淮之日?后能谨慎些。   “夫人?不是说,不认识我?”郑淮之问。   卢以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伸手轻扯了扯柳安的?衣裳。   “郑公子?”柳安抬眼看向郑淮之,提醒他?不要再接着给自己惹麻烦。   郑淮之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的?目光像是黏在了卢以清身上。   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卢以清又轻轻扯了扯柳安的?衣裳,“夫君,我们回去吧。”   若是卢以清不在这里,柳安一定会教教郑淮之如何在长安城里做一个?安全的?人?,可?是夫人?现在还在,他?决不能动?。柳安没再看郑淮之,一手揽着卢以清朝着郑淮之走去,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柳安的?余光看见郑淮之的?目光还随着夫人?。   他?们就这样走了过去,一直等着茫茫人?海将他?们和郑淮之的?距离重?新隔开。   ……   郑淮之迟迟未从?方才的?情绪中走出来,他?曾想过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尽全力将阿竹护住。可?笑的?是,原来当初已?经有人?能护住她了。   更可?笑的?是,现在阿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连看上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阿竹的?影子越来越远。远到?郑淮之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头脑昏涨,眼前一黑。   “这位公子!”最?后他?只听见周围乱哄哄的?,好像什么撞到?了头。   ……   热闹并没有传到?前面的?人?耳中。   卢以清和柳安各有各的?心思,虽说一同走着,却无一人?开口说一句话。   柳安的?手还是像放下一样搭在她的?肩上,卢以清像是在他?的?怀中一样。   怀里的?人?身子僵着,柳安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纵使他?知道郑淮之是个?意外,却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那股气。而且夫人?的?样子显然是受到?了郑淮之的?影响。   周禾同二人?的?距离并不近,但冰冷的?感觉还是波及到?了他?身上。他?心想,自从?自己和夫人?出来后就状况频出,或许真的?是因为?自己太差劲了吧。   三人?走在街上,路上的?行人?不自觉投过来目光。   “这难道就是丞相夫人??”说话的?人?震惊之余还是不敢相信。   “想来是,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丞相亲自护着。”   “还真别说,丞相夫人?虽说戴着面纱,却都?能让人?觉得定然是好看的?。”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夫人?。”   “夫人?好像经常在街上走动?。”   “啊!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确实也在街上见过夫人?,不过当时她身边似乎只有婢子。”   “夫人?还真是低调。”   一群人?正说着,眼看着柳安就要走进,路上的?人?又赶快都?背过去了身子。   柳安搭在她肩头的?手有些累,慢慢移了下来。牵上了卢以清的?手。   卢以清抬头看了看柳安,很快又低下了头。她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多年后再次和柳安一同走在街上,不想竟是这副景象。   她的?手慢慢冻动?了动?,似乎要挣脱柳安的?手。柳安低头看了她一眼,卢以清也看了看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柳安有些生气松开了她的?手。就在柳安要将手背在身后的?一瞬间,卢以清抓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柳安第一次感受到?卢以清的?手心都?是冰冷的?。   卢以清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哄人?,但这是她能想到?唯一的?办法。   两?人?一直往前走着,其实卢以清的?脚早就有些疼了,但柳安一直没有要坐马车的?意思。她知道今天?是自己让柳安生气了,便强忍着痛感。   后面的?周禾都?看出了夫人?的?不对,双腿似乎很吃力的?样子,可?丞相只顾着往前走连身侧的?人?都?不瞧上一眼,又怎么会察觉夫人?的?不对。   周禾赶快往前跑了几步到?柳安的?侧后方,刚想说话就看见丞相那能吃了人?的?眼神。但他?还是小声说了句,“丞相,夫人?的?脚似乎有些疼。”   柳安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又往前走了百米,柳安长叹一生气,停住了脚步。他?看了夫人?一眼,想要松开十指紧扣的?手,卢以清的?手扣得更紧了。   “松开。”柳安道。   卢以清摇了摇头,柳安另一只手掀开面纱,看见她快要哭了的?样子,又耐着性子说:“你先松开我才能背着你走。”   “不用。”她声音很小。   “现在不用回去让我给你捏脚?”柳安问。   “我们是偶然碰见的?。”卢以清赶快道。   柳安叹了声气,眉头还是蹙着,“先上来,到?了府上再说。”   卢以清还是没有任何动?作,柳安道:“夫人?,抱着你还是可?以的?,只不过若是要抱到?府上还是有些累的?。”   听到?这句话卢以清才没有再继续坚持,柳安不开心还是要等回了府上才能好好哄上一哄。   周禾看着丞相背着夫人?慢慢往前,心想,没想到?丞相能让夫人?捏的?这样死。他?一边想着,又赶快三两?步跟了上去,丞相能不生夫人?的?气可?不代表他?不会生自己的?气!   ……   正午刚过不久,周围的?空气便冷了下来。将军夫人?站在外面,看西北方向的?乌云往下压着,心想,这是要下雨了。   刚有了这想法,狂风便刮了过来。   “快、快收拾院子里的?东西。”将军夫人?忙道。   一个?个?着急的?人?影满院子的?走,夫人?看着门口的?方向,有些着急。将军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到?了这时还没有回来来。   要说平日?里她是不着急的?,今日?不同,要落雨了完了将将军淋着了怎么办。突如其来的?冷风又让她想到?了将军那满是伤口的?双腿。   “夫人?,您这时候是要出去吗?”她刚往外走了两?步,婢子便围了上来。   “拿上伞,和我去门口等着将军。”她道。   “是。”   将军府并不算大,只要不是很大的?雨,就算是淋着从?门口到?里面也不会将人?淋湿了。但她心中就是担心,将军这个?人?,从?来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夫人?刚到?府门前,往外探头看去便看见了将军的?马车。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马车徐徐而来,夫人?看着马车上的?人?下来,伸出手去。   王凌见状直接牵上了夫人?的?手,但即便是有夫人?扶着,在下马车的?一瞬间还是踉跄了两?下。他?心中叹气,终究是要服老?。   “夫人?怎么在这里站着?”王凌问。   夫人?道:“我见天?色不好,将军迟迟不回来心中有些担忧。”   “嗐!这有什么担忧的?,夫人?思虑过多了!”将军大手一挥。   “如今就剩你我二人?了,我再怎么思虑也不算多的?。”夫人?回。她扶着将军往里走,不太大的?府上因为?人?少而显得空荡。   夫人?虽不是出身长安的?名门望族,但嫁给当时的?王凌也是正妻的?身份。就在她觉得王凌需要纳妾的?时候,他?出征了,此后数年从?未提过要纳妾的?事。后来她主动?提起也都?被王凌驳回。只是夫人?心中有愧,她早年因为?身子不好只给王凌生下了一个?女儿,后来身子好了也不能生养了,便又生了要给王凌纳妾的?想法,又是被王凌讲了一顿。   其实夫人?心中清楚,从?前王凌也是希望有个?后的?,大抵是卢相一家的?事让他?对大雍失望了吧,不过这也是夫人?的?猜想。后来夫人?自己也想明白了,既然两?人?都?不想要,那便随性一点活着。等一人?终老?,另一人?也不独活。   她这一生没什么遗憾了,只是将军一直觉得对不起卢相,这件事终于也有解决之策了。   两?人?回到?正堂的?那一刻,外面开始电闪雷鸣,乌云迎面而来,这阵仗让人?心中畏怯。   “将军的?腿可?疼?”夫人?问。   “不疼。”王凌笑着说,是有些疼的?,只是现在不适合用热敷,他?也不想麻烦夫人?。   “疼的?话一定要说,可?不能忍着。”夫人?又道。   “哪里话,我怎么会忍着。”   夫人?嘴角微扬,看了看周围的?侍从?,“你们都?先下去吧。”   王凌有些奇怪,抬起头看着夫人?。   夫人?走到?门前,关上了正堂的?门,再回过头去,正前方的?灯照着王凌有些红润的?脸,她边走边说:“将军猜猜我是要同你说什么?”   从?方才遣散婢子开始王凌就暗暗猜测,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和阿竹有关,因为?除了和阿竹有关的?事,还有什么事是能让夫人?关上门来说的??   “夫人?是又见到?阿竹了?”王凌试探着问。   夫人?点了点头。   王凌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那……那她现在可?还好?”   “阿竹很好,柳相对她确实照顾有加。”夫人?回。   “哼,柳安那个?小人?,阿竹一定是不知道实情,阿竹若是知道了实情,必然要和柳安那人?和离的?!”   夫人?的?声音很是柔和,“将军或许是误会柳相了。”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王凌愤怒的?情绪,“误会?!夫人?,你说朝中谁是个?好人?我都?信!”说完后王凌像是想到?了什么,“除了崔远那个?烂人?。”   “但你不能说柳安是个?好人?啊!”再激动?下去恐怕王凌就要开始拍桌子了。   夫人?低头笑了笑了,走近王凌,慢慢扶着他?坐下,“将军还是急脾气,我既然这样说那一定是有道理的?,将军何不等我说完?”   “我、我不是听你夸柳安了,那小子有什么可?夸赞的?。”王凌像个?孩子一样努着嘴,心中还是不快。   夫人?道:“接下来无论我同将军说什么,将军都?莫要激动?。”   “好,不过,夫人?还是唤我夫君可?好?”   “自从?上次和夫君一同去看了阿竹后,我时常让侍从?们去盯着她的?动?静。阿竹到?底不是个?安分?的?孩子,已?经走了长安的?几条街的?,想来也是柳安同意的?。由此可?见柳安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夫人?没有直接进入正题,她想要慢慢给王凌接受的?时间,免得他?听到?后受不了。   见王凌没什么反应,她又接着说:“偶尔夫君不在府上我也会去看看阿竹究竟在做什么,前几日?我知道阿竹常去岳西楼,便在请来了人?在岳西楼演了出皮影戏,阿竹观后果真泪流满面。”   “讲的?什么?”王凌问。   “讲的?姐姐在临死前将自己的?孩子托给妹妹的?故事。”夫人?道。   王凌有些震惊,“夫人?果然心思细腻。”   夫人?笑了笑,“相较她人?我还欠缺太多。”   王凌正向反驳,又听夫人?接着说:“那日?之后我便笃定阿竹是想见太子的?,至于她为?何没有去见太子我也不大明白。柳相若是帮她见太子一面,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当日?我便让人?给阿竹送了一样东西。”   说到?这里夫人?又停住了,毕竟送东西的?时候她并未同王凌商量,那块玉被王凌试做珍宝一般存在。   “哎呦~”王凌没忍住,又从?位置上起来,“夫人?你快点说,我这心可?经不起等了。”   夫人?有些小声,“我将卢相给夫君那块玉给了阿竹。”说完,面前的?人?便呆滞了。   “无……无碍的?,毕竟是卢相的?东西,给阿竹也……也说得过去。”   嘴上这样说着,可?夫人?再清楚不过王凌了,此刻他?的?心一定如滴血一般。   只听王凌又说:“阿竹这样聪明的?人?,肯定知道这块玉意味着什么。”   “不错。”夫人?接着说:“第二日?我给阿竹写了封信,以骠骑将军夫人?的?身份邀请她出席宴席。但我知道阿竹一定不会来,可?她若是想见我,也一定会给我个?消息。”   “夫人?的?意思是,你,你要去见阿竹了!”   “是已?经见过了。”夫人?道。   王凌身上一阵发麻,他?张了张嘴,红了眼,“那夫人?同阿竹说了什么?”   夫人?走到?王凌跟前,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我问阿竹是否愿意帮太子一把。”   “阿竹如何说?”   “阿竹说,她想见太子一面。”夫人?将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了王凌。   对于卢以清的?心愿两?人?都?没有很好的?办法,两?人?四目相对看着彼此的?愁容,忽然笑了。   “总会有办法的?。”夫人?道。   王凌点了点头,“是啊,如今能见到?阿竹已?经很意外了,定会柳暗花明的?。”   “不过,夫人?说柳安是个?好人?,又是从?何说起?”王凌问。   “先前我曾猜测过柳安的?身份,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忽然出现在长安城的?,但没人?知道他?以前究竟是什么人?。我曾想他?会不会不是崔远手下的?人?,而是卢相的?人?。”夫人?说着,抬眼看了看王凌,对方显然也在思考,“后来阿竹告诉我,柳安确实是卢相手中的?人?,最?后也是柳安将她悄悄藏到?了永州,包括当时柳安带人?去丞相府上,也是卢相让柳安去的?。”   一席话说出,王凌满是意外,“难道卢相早就知道了崔远的?心思?”   “我想卢相肯定能看见,只是不知卢相为?何没有出手反击。”夫人?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王凌冷笑,“卢相才不会同那些互相去比谁的?手段更阴暗卑劣。”   此一言,也算是说清了卢相为?何没有反击。不,也许是想过反击的?,毕竟那不是卢相一个?人?,而是一整个?家的?命运。但究竟为?何没成功,恐怕只有柳安知道了。   “夫人?接下来有何打算?”王凌问。   她摇了摇头,“想来只能等些日?子皇后宴请百官之时,看是否有机会见上太子一面。”   “也只有这样了。”   “将军,李侍郎来了。”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王凌有些疑惑,不是方才才见过,怎么这时候又来了?   “让人?进来。”王凌道。   两?个?侍从?从?外面给李侍郎将门打开,门外的?人?看见正堂只有将军和夫人?时,便自然想要二人?应该在交谈一些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来的?巧不巧。   李侍郎到?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说最?近崔远不是很老?实,似乎在暗中找些什么人?。他?下手的?都?很奇怪,搞得像是要把一些陈年旧案重?亲扯起来一样。不过对此将军只是冷笑,要他?来说,崔远一定不会是想把什么陈年旧案拉出来,毕竟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只要是在朝中的?老?人?,有几个?不知道崔远自己经手的?冤案最?多?   不过,一旁的?夫人?倒是说,还有另一种可?能。崔远想要从?以前的?一些事情中发现新的?东西,他?可?能想要扳倒人?了。   夫人?的?话一出口,王凌和李侍郎想到?了同一个?人?,现在朝中能让崔远忌惮的?无非就是柳安了。从?前他?们关系好,没有人?会往这里想,可?现在柳安和崔远的?关系是个?人?就能看出来有多水深火热。   李侍郎道:“既然这样岂不是合了我们!”毕竟现在柳安没有表明立场,多一个?和崔远对起来的?人?,太子的?路就能能顺畅些。   可?王凌却忽然说:“不,柳安已?经表明了立场。”   此言一出,两?人?也有些意外,王凌接着说:“柳安想要七皇子登基。”   夫人?似乎知道了为?何柳安不想让阿竹见太子,原来他?已?经决定助七皇子登基了。   李侍郎笑了,“怪不得崔远着急了。”   一旁的?夫人?没有说话,柳安的?身世无人?清楚,莫非崔远是想要查出来柳安过去有没有什么可?以下手的?地方?她越想越觉得复杂。   着急的?何止是崔远,就连王凌也有些着急了。不管柳安是不是卢相的?人?,如今阿竹都?和他?在一处,柳安要是出了什么事,阿竹恐怕也不能安然无恙。   “天?快要落雨了,路上那面有泥水,你先回去吧。”王凌道。   李侍郎的?笑僵在了脸上,王凌是个?不擅长隐藏的?人?,他?一定是有什么秘密藏着的?,还有上次从?柳安府上出现那个?女子,自从?告诉王凌后,便再没了风声,他?试着问过一次,王凌却说不要多管。   “下臣告退。”李侍郎倒也没有直接说什么,将军夫人?将他?送到?了门口,王凌自己一直在房中坐着。   李侍郎笑着上了马车,可?坐在马车上的?一瞬间,心中便沉了下来。   雷声一声声落下,天?空被划破一道道口子,似乎要从?那些地方直接下来瀑布。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回去的?一路上倒也算顺畅。   车夫不知在着急什么,马车直接从?一块坡地上过去,不平整的?路上让里面的?李侍郎震得要吐出来。   这路和如今在朝中的?路又有什么区别?太子登基几乎是最?没有希望的?,他?是不是也要为?自己想想?   说是卢相的?旧部也好,亦或是称作想要让太子登基的?一批人?。李侍郎很清楚他?们这批人?有什么特点,就是太忠诚了,倘若太子最?后没有登基,那他?们也会被新帝一个?个?铲除。   若是为?了长远来看,跟着太子并不是条合适的?路。何况,王凌对自己也并非推心置腹。   他?正想着,马车到?了府上。一路的?颠簸让他?头脑昏沉,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李侍郎有些奇怪,这时候谁会来府上。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马车上的?人?也下来了,一瞬间,李侍郎脑子直接清醒了过来,是崔远的?人?。   ……   柳安前脚背着卢以清到?了府上,后脚,倾盆大雨落了在了整个?长安。   卢以清被柳安放下来后直接被身后的?雨声吸引住了,她抬头看,漫天?的?雨快速落下,不自觉伸出了手,急雨落在手上,还是有些疼的?。一只手将她的?手拉了回来,“吹了一路的?风又要碰这冷雨,身子怎么受得了?”   柳安的?语气并不好,卢以清低下头,又听秀芝道:“奴去给丞相和夫人?熬姜汤。”   “回房?”柳安问。话说完卢以清依旧没什么动?静,柳安想都?没想直接转身要回房中,却被人?拉住了衣角。他?心中压着火气,不想回头,即便是卢以清今日?再怎么说他?都?是不会陪着她在外面看雨的?。凡事绝对不能由着她任性,否则日?后定要惹出打乱子。柳安如是想。   “就看一会儿~”卢以清小声说。   柳安长呼一口气,一咬牙,好吧,就陪她看一会儿。   他?冷着脸转过身子,“有什么好看的?。”嘴里嫌弃着,看着卢以清笑的?像个?孩子一样。   “长安已?经许久没有下雨了。”卢以清道。   柳安看着这雨水点了点头,或许周围的?人?是刚注意到?长安许久没有落雨的?事,但他?却是早就知道了。不久前,他?还在御书房和陛下因为?这件事犯愁,一只不落雨,长安的?百姓可?就没吃的?了。   想着想着,他?便看着那雨入了迷。造物者真是巧妙,久旱逢甘霖,造物者也是不会对百姓赶尽杀绝的?。   “啊秋~”卢以清的?喷嚏声把柳安拉过神来。   打喷嚏的?人?也转过来头,仰头看着柳安,一脸无辜的?样子。   “回去?”柳安问。   “嗯。”卢以清很乖的?点了点头,她本以为?柳安会骂自己一顿,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能忍着脾气。   念念一起跟着进去,给卢以清换了身衣裳,几个?婢子又将炭火摆好,房中很快便生出一阵暖气。   “这样不好。”卢以清说。   柳安黑着脸回过头,“什么不好?”   卢以清小声回:“都?快要夏日?里了,在房中烧炭火会……会乱了节气,对身子不好。”   “受了风寒躺在榻上十天?半个?月不能下来就对身子好?”   “也……也不是。”卢以清低下了头。   秀芝端着姜汤走了进来,瞧见小两?口这样子,看来这次有些严重?。   “丞相、夫人?,姜汤好了。”秀芝俯下身子,一旁的?两?个?婢子给两?人?分?别端了两?碗。   “放下。”柳安厉声道。   闻声,两?个?婢子又都?放了回去。   柳安走到?秀芝旁边从?上面端了一碗,见秀芝一直俯着身子,又道:“放下就行。”   “是。”   柳安端着姜汤走到?卢以清旁边,小心吹了吹,又小抿一口,有些烫,便又吹了吹。余光看见卢以清一只小心看着自己,他?一边想着,阿竹都?不知道想想要如何哄哄自己吗?   他?把姜汤递到?夫人?嘴边,对方看了看自己。   “夫人?嫌弃我?”柳安没好气的?问。   “不不不。”卢以清赶快解释,直接喝了一大口,真烫!她还是吞了下去。   柳安眉头又蹙了起来,“慢点喝,但是要趁热喝,否则无用。”   “嗯。”卢以清点了点头。   柳安将她抱在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端着碗喂她。一直等卢以清喝完了半碗他?才停下,将剩下的?半碗直接喝完了。   “那碗给周禾。”柳安道。   “是。”秀芝端着姜汤走了出去,彼时,周禾已?经喝完了姜汤。方才在给丞相送来之前秀芝就已?经给了周禾一碗。   “怎么还剩一碗?”周禾瞧着秀芝端出来的?姜汤有些不解。   “丞相和夫人?喝了一碗,这是给你的?。”秀芝道。   周禾心里暖呼呼的?,没想到?他?会被这么多人?想着。他?嘿嘿笑着:“我喝不下了,烦劳秀芝端走了。”   秀芝却道:“难道你不想领丞相的?情?”   “啊?”周禾愣住了,“不不不!这自然是不会的?。”但是他?确实是喝不下了。   秀芝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周禾犹犹豫豫还是端起了碗。却不知在他?喝的?时候,秀芝正在偷笑。   ……   房中的?气氛因为?炭火有些燥热,觉得夫人?应该不会受风寒了,柳安才道:“夫人?想好要怎么和我解释了吗?”   “我们是偶然碰上的?。”卢以清又道。   这柳安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他?亲眼看着两?人?有多‘偶然’的?就碰上了。现在回想起来可?真像是月老?故意牵了条红绳,使劲儿将两?人?往一处拉。   他?可?不能表现出来自己知道,否则不就头漏了今日?他?悄悄跟着夫人?的?事?   卢以清见他?一脸不信的?样子,又接着说:“当时街上的?人?很多,我根本不知道他?就在前面。是周禾说了句要往其他?地方赶快,我好奇回了头。”   她知道柳安对自己的?忍耐比对周禾多,周禾能不受责罚还是不受的?好。   柳安抬眼看了看她,“那今日?一见,夫人?有何感想?”   “没有!什么都?没有!”卢以清马上说。   “当真没有?”柳安反问,“没有的?话,夫人?在街上为?何要替他?说话?”   “夫君,郑淮之不是什么坏人?。”   “呵,那夫人?的?意思是我故意刁难人?了?”柳安的?怒气马上就要下去了,夫人?这一句话直接让他?的?怒气又升了上来!   “那夫人?不如给我个?休书好了。”柳安又道:“毕竟郑淮之等了你这么多年,想必今日?得见夫人?,他?也会觉得是上天?的?恩赐吧。夫人?不同他?说绝,他?如今已?经笃定了卢依还活在世上。”   “不过我要提醒夫人?,若夫人?想要以范阳卢氏的?身份同他?成婚那是行不通的?。恐怕郑淮之这个?蠢货到?现在还不知道,八大姓氏本就不能通婚。”柳安一口气说出来,却并不觉得解气,又道:“郑时言年纪也不小了,该回家养老?了。毕竟等这个?蠢货孙子给他?养老?是不可?能的?,夫人?可?不要说他?不是个?蠢货。不管他?今日?是不是认错了,夫人?应该知道,他?在长安街上随意去拉扯一个?娘子就是错的?,看见周禾还想要拉着夫人?就是该死。别说是郑淮之了,就算是郑时言他?自己在这里,也不敢如此。”   “夫人?,我没有岳丈大人?那样好的?脾气,黎民百姓也好,长安权贵也罢,即便是朝中官员,只要我想杀了的?人?,就不能活着。”   柳安本以为?卢以清听见这些话会恐惧、会厌恶,可?她的?面色从?始至终却丝毫未变。   卢以清十分?平静看着柳安,等他?再说出些什么,对方却没有了任何声音。她懂,懂得柳安为?何是这样的?丞相,也明白今日?的?事是自己的?过失。只是郑淮之和郑家是无辜的?。   她慢慢抬起双手捧住柳安的?脸颊,慢慢亲了上去。轻轻一点,又离开。   柳安顿时有些委屈,“夫人?觉得这样我就能被哄好吗?”   “不。”卢以清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想要这样哄夫君,只是想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夫君,卢以清也好卢依也罢,都?是你的?夫人?。”   “任何人?都?抢不走,我更不会主动?离开。”   柳安沉默了,他?低下了头,小声说:“我是真的?生气了。”   “我知道。”   “可?是我原谅你了。”柳安又说。   卢以清笑了,“夫君这样好哄呀?”   “并不。”柳安道,“只不过哄的?人?是夫人?罢了。”   “哦?夫君还被谁哄过?你说出来我去找他?请教请教。”卢以清抱着柳安的?腰,贴在他?的?胸膛上。   柳安回:“我不会给旁的?人?哄我的?机会,只要是让我生气的?,都?不能活。”   卢以清瞬间又被噎住了。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窗上落满了雨珠。卢以清循声看去,没看到?窗子,只看到?了柳安的?脸。   “夫人?不是在哄我,怎么又出神了?”柳安道。   “我不是哄完了吗?”卢以清反问。   说来也是,就算是发脾气也要有些限制,不过……柳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着看向卢以清,“夫人?可?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什么?”柳安一天?说的?话可?太多了,卢以清哪里能每句都?记得。   “我说,夫人?若是敢见郑淮之,便让夫人?几天?不能下榻。” 第64章 六十四   卢以清有些无辜的看着柳安, “夫君歇歇吧……”   她想,难道柳安都不知道累的吗?不过这话不能问,她得从一个让柳安开?心的话入手, 便道:“夫君,我听说?纵欲过度,不好。”说?着,还不忘摇了摇头。   “过度?”听到这话柳安着实有些意外, “夫人?怕不是过度有些误解?”   卢以清抱上他的腰,撒娇道:“求夫君放过。”   说?话的人?自然不知道,这话只会让柳安更忍不住, “夫人?,你这般勾着为夫又求放过, 寓意何为?”   怀里的人?想要?松手,柳安先?一步将人?抱在?怀里,最后索性直接将人?丢在?了榻上。   卢以清刚要?起来, 柳安整个身子都压了下来。身下的人?腿脚还在?挣扎,柳安像饿狼一般直接啃在?她的锁骨上。贪婪的吸食着。   一声喘息传入耳中,“疼”。   他这才松开?了夫人?, 自上而?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勾着嘴角, 又落在?她的唇上。   一直到卢以清觉得呼吸不上来, 脑袋昏沉沉的,柳安才放过了她。   柳安贴在?她的耳侧道:“我放夫人?一马,等夫人?休息好了, 我亲自让夫人?知道什么才是纵欲。”   “我不要?。”   “夫人?到时候可不见得会这样说?。”柳安道。   因下雨的原因,早就让人?不知现在?大概是几时。柳安自己有些饿了, 走到一侧拿来较厚的衣裳,给榻上身子发软的夫人?换上。   而?后贴在?她的额间吻了吻, “出去?用膳。”   榻上的人?长舒一口气,伸着手,“抱我。”   柳安顺手将人?从榻上抱起来,“能站稳吗?”   “自然是能的。”卢以清回。   “那就好。”柳安嘴角微微上扬,卢以清不懂他在?笑什么,转身先?出了门。   ……   倾盆大雨全?落在?郑淮之身上,他仰着头想要?被这雨水浇醒。可无论在?雨中站多久,似乎都不能忘记今日在?街上发生的事。   他有些懊恼自己为何不再向前一步,不鲁莽些直接掀开?那面纱!   如今种种思绪藏在?脑海,却也都只是猜测。   郑淮之并不觉得冷,反倒是烈酒让他身上火热。他也没有叫喊,只是自己呆呆的站在?雨中。   一直到有人?从这里路过才忽然发现了他的存在?。   那侍从没有劝动郑淮之,只好赶快去?唤来了夫人?。   郑淮之的母亲张氏最近的身体并不好,就是被这个不争气的小子给气的。她简直不敢想若是郑淮之此生不成婚,她即便是死了又如何去?见郑家的列祖列宗。   “夫人?,公子他。”跟在?她身边的婢子小声开?口,却并未说?完一整句话。   夜里的雨似乎比白日里还要?大,张氏站在?稍远处的亭子中,看着自己半醒半醉的儿子叹了声气。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儿子,这小子从小被娇生惯养,如今即便是长大了也觉得周围的人?应当顺从着她。见儿子如此难受,张氏猜想,他一定是又遇上了什么事。如今两人?的关系僵着,即便是真有什么事,儿子也不会来告诉自己。   “公子在?街上遇上了什么?”张氏问。她的目光始终看着远处的儿子,生怕有些醉酒的儿子忽然想不开?做出些伤害他自己的事。   隔着两个婢子那里站着一个侍从,他躬着身子道:“回夫人?,今日公子在?街上碰见了柳相?。”   张氏的心忽然从心疼变成了紧张,她慌忙回头问:“柳相??快说?。”今早上郑淮之悄悄潜出去?她是知道的,虽说?想要?对他严加管教,但也想着,长安街上的小娘子多得很,万一碰上了他喜欢的呢。这才嘴上说?着要?严加看管,实际上是将人?放了出去?。   不想,这混账竟然能招惹柳相?!   “公子在?街上看见了一个人?,急忙跑了过去?,可临近了才发现那人?带着面纱。旁边站着周禾……”   侍从一句句说?着,听到周禾和面纱女子的时候,张氏就已经慌张的心要?跳到嗓子眼了,这混账不会是直接对那女子动手了吧!她抓着婢子的手越发紧了。   “不想这人?是丞相?夫人?,可……可公子他……他不松手。”侍从无奈的说?着。   张氏两眼一黑,身子又软了下去?。   “夫人?!夫人?!”周围的侍从们?吓坏了。   “快、快把夫人?送回房中。”婢子道。   侍从们?忙乱中又带着秩序,自从公子回来,夫人?昏倒的事不知道发生多少遍了,最初他们?还没有经验,现在?已经能应对自如了。一般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夫人?喘两口气就能过来。   紧接着就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停、停、停下。”   婢子凑过去?问,“夫人?现在?不回房吗?”   张氏摇了摇头,示意众人?将她放下。侍从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还是把张氏放了下来。   张氏下来后,被两个婢子搀扶着,她遥遥望去?,见郑淮之还在?雨中畅饮,似乎并未发现这里的事。   张氏的眉头拧在?一起,无奈叹气,“最后如何收场了?”   经一场闹剧,侍从已经不敢说?话了。   他磕磕巴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张氏自然是不满意的,便道:“有话你就说?,我还不至于听了能直接过去?。”   “回夫人?,后来……后来柳相?来了,奴就去?了稍远的地方?,但他们?交谈的时间并不长。”侍从又道。   张氏慢慢闭上了眼,郑淮之啊郑淮之,你是要?将整个郑家葬送吗?   不,是她自己没有教好孩子,该死的是她自己。这样想着,她心头愈发觉得痛了起来。   “夫人?,公子一定会念着您的好的。”婢子细声道。   张氏睁开?眼,看向说?话的婢子。果然是年轻的人?儿,细品嫩肉生的真娇。婢子低下头去?,张氏又看向方?才说?话的侍从,“过来。”   侍从走近,张氏在?他耳侧低语。   侍从有些震惊,但却并没表现出来,应声便离开?了。   “莲儿,你可愿一辈子都在?我身边?”张氏问。   被唤做莲儿的婢子回:“只要?夫人?不嫌,莲儿愿一直照顾夫人?。”   张氏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像是在?看一件精美的物品。   ……   这世上的许多东西?都能被大雨洗刷干净,但深宫的砖墙却永远都不会。   历朝历代的血早已浸透其中,任谁来了都不敢说?哪一块砖是没有血的。皇后站在?殿前瞧着雨落在?地面上,溅起的水渍又落在?其他地方?。屋檐下的路也都湿完了,她瞧着那雨并不像雨,倒像极了血水。   一股股涌进?暗流,流出宫外。她想,这样也好,生前走不出去?,死后也能随着雨水出去?。   一个婢子走来在?皇后耳旁低语,皇后稍抬眼,思量片刻。   “把房中的花拿出来把,浇浇雨水。”皇后道。   闻声,婢子和太监们?一应都进?了房中,将一盆盆绿植往外搬。   一位有些老的嬷嬷走上前,“娘娘这都搬了出来,今日雨大,若是都淹死了便不好了。”   皇后淡淡一笑,看着大雨落入绿植中,“贵妃不是说?了,活不下来的死了就好。”   嬷嬷却回:“贵妃是贵妃,皇后是皇后。”   闻言,皇后心头一酸,“皇后是皇后。”她重?复了嬷嬷的话,“多年前我也和许多年轻娘子一样来到这里,当时的皇后娘娘还是仁哲皇后,她是我少见的慈悲之人?,当时后宫乱的不成样子,仁哲皇后从未责怪一人?,反而?理的井井有条。”   说?着说?着,皇后闭上了嘴。   如今在?宫中的人?,妃嫔们?也好,婢子们?也罢,倒是没几个见过仁哲皇后的人?了。   “后来,仁哲皇后薨世,便是下一任皇后。”皇后不知该怎么形容先?皇后,她入宫之时还是个孩子一样的年纪,当时几乎没人?相?信这样的皇后能有统协六宫的本事,可事实却是,先?皇后丝毫不比仁哲皇后差。先?皇后生的好看,出身又高?。那几乎是后宫难得的景象,几乎没有争宠的妃嫔也没有尔虞我诈。   可先?,好人?都是不长命的。   当初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和曾经瞻仰的仁哲皇后一个位置,她自以为是比不上先?前两个皇后的。不过陛下年岁也大了,过得一日是一日。   “娘娘,每一任皇后都是六宫之主。老奴知道,娘娘念着仁哲皇后和先?皇后的恩惠,可在?老奴看来,娘娘丝毫不比两位皇后差。”老嬷嬷是亲眼看着她从一个小妃嫔走到今日的位置,又何尝不知道她做出过多少努力。   皇后深吸一口气,“搬进?来吧,别都淹死了。”   话说?完,她转身进?了房中。老嬷嬷一直在?身后紧跟着。   “又快到时节了,今年宴请官妇还没想好要?如何做。”皇后慢慢坐下,看着老嬷嬷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宫外的人?倒是着急,郑家希望今年能请些小娘子同来。想来是为了郑淮之,张氏心急,本宫知道。”   “那娘娘的意思呢?”   “既然张氏开?口了,帮这个忙也没什么打紧的。陛下年年都说?可以多些新意,想来也不会被陛下拒绝。”皇后说?。同着郑家这层关系是一点,另一点,她没必要?得罪什么世家大族,虽说?日后无论谁即位都不会动了她皇太后的位置,但是女儿日后也是需要?帮衬的。   “宴请官妇的事,明日便通知下去?吧,早些准备,寻一个好日子。”皇后不想喝茶,越看越觉得头疼,“对了,至于丞相?夫人?那里,记得留些余地,要?给她不来的台阶。”她并不想和柳安闹得太难看,能走到今日,旁人?不知可她心里清楚,是柳安当年的一臂之力。   “是。”老嬷嬷应了下来。   “陛下今日在?哪里?”皇后又问。换做平时,陛下都在?贵妃宫中。不过今年贵妃频频称病不能侍寝,本以为陛下这回要?个个宫中走动了,不曾想去?的也不勤。   老嬷嬷道:“陛下在?御书房,听说?,三皇子、七皇子和太子都在?。”   “哦?”皇后若有所思,莫非是要?在?今日试探一下这几个儿子?   不过这些不是她要?操心的事,若是她生了个儿子还有的操心。她应该想的是关于秀女的事,如今贵妃独大,一是像极了先?皇后,二?来便是宫里如今的人?儿都老了。前些年来的那些,年纪小的也都没命活着。   选秀无非是又多了些正当年纪的女子将一生葬送在?这里,但若是选的不好,那便是她这个做皇后的失职了。   皇后觉得累,想早些回榻上休息。   老嬷嬷张罗着关门和窗,皇后却定要?开?着窗,说?是雨声听着让人?心静。嬷嬷无奈,只能听皇后的话。   临睡前,皇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从榻上坐起来唤来老嬷嬷,“给陛下送去?些热的羹汤,莫要?让寒气侵了身子。”   “是。”   老嬷嬷走后皇后才真的睡下,心中无事睡得格外安宁。   ……   可宫中多的是不安宁的人?,要?知道能睡一个好觉对无数人?来说?都是一种奢求。   处于紧绷中的三个皇子更是如此,眼见烛火一点点往下,且不说?度日如年,单就是这次进?来御书房,每一刻都比一年要?漫长。   而?坐在?他们?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很大的事找他们?。   只见皇上倒上四杯茶,其中三杯分别给了面前的三个儿子。   “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同饮一盏茶吗?”皇上问。   三人?各有心思,没有一个敢先?开?口,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老三,你最大,你先?给弟弟们?说?说?。”皇上先?点了三皇子。   三皇子道:“回父皇,儿臣以为,亲友共茶盏。”   皇上的目光移到七皇子身上。   七皇子道:“回父皇,儿臣以为,天?下皆共盏。”   最后皇上的目光落到太子身上,小太子与前两人?不同。他没有躲着皇上的目光,直勾勾对了上去?,“回父皇,儿臣以为,同案便可共茶盏。”   皇上盯着太子看了许久,笑了。   他点了点头,三个儿子说?的话在?他心中并没有高?低之分。唯一可惜的是,他们?现在?听起来倒像是个人?,等到为了皇权厮杀的时候,什么亲友、什么天?下、什么同案,亲兄弟都没有用。   不过这一席话倒是让他想到了柳安的话,七皇子是最适合做君主的。   外面的孙恩德传来声音,说?是皇后娘娘的人?送来了姜汤,皇上觉得扰了兴致,送汤的人?进?都没让进?来。   “你们?近来可有跟着老师们?好好学?”皇上又问。   三人?又是顺着回了自己最近的功课,每个人?都生怕说?的少了。毕竟父皇并不常召见他们?,能有表现的机会,谁都不愿意放过。三皇子和七皇子从功课谈到政事,从皇城谈到疆域,仅一句古人?的话,便能牵引种种。唯有太子说?完功课后便开?始沉默不语。   皇上听着,满意点了点头,又看向太子,“臻儿为何不说?话?”   赵臻抬起头,眼神中有些不自信,“儿臣听两位皇兄说?的都很有道理,没有更多的见解了。”但终究是个心思重?的孩子,整日听太傅说?教的人?怎么会对国事没有丝毫见解。   皇上想,一定是有人?同这孩子说?了些什么。   他当然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只会讲这件事的原因牵扯的到旁人?身上。   雷鸣响彻黑夜,劈向长安的千家万户。   一道闪现从窗前划过,皇上看了一眼,紫色的。真是配得上这无底洞的暗夜。   皇上问:“你们?觉得这雨下得如何?”   三人?闻言,皆有些意外。老师并没有同他们?讲这雨究竟如何。   三皇子道:“春日降雨是上苍在?护佑大雍的百姓。”   七皇子道:“儿臣同三皇兄想的并无差别,雨适时而?落,如此才适合百姓耕种。”   到了赵臻,又是支支吾吾。   三人?的目光皆落在?赵臻身上,他有些紧张低下了头,“久旱逢甘霖。”他只吐出了这五个字。   而?这五个字却让另外两人?深感意外,久旱?活在?深宫的人?对这些节气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只有那些依靠着老天?生活的人?才知道这雨究竟是不是久旱的甘霖。   对于赵臻的回答,就连皇上也有些意外。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是心系万民的君王,如此,便能是。   但他还是叹了声气,谁都能是,唯有赵臻,真的能是吗?   房中安静仿佛他们?置身于外面的雨中,恐怕这天?下都没有再比他们?更显生分的父子了。皇上微微闭上双眼,这景象在?他年幼时也记得,当初他和两位兄长、三个弟弟陪同父皇夜聊。   当时谁都不会想到,最默默无闻的他会成为下一代君王,就连他自己都没想过,当日所在?的所有兄弟都死在?了自己手下。   那他的儿子们?呢?若是一个成为了君王了,会不会放其他人?一条生路?   “若是将军打了败仗回来应当如何处置?”皇上强行?将自己从那股情绪中逼出来,问了一个他当下正要?解决的问题。   “这次,太子先?说?。”皇上道。   这回赵臻倒没有退缩,他想了想开?口道:“儿臣以为,要?视情形而?论。若是我方?本就不占上风,败兵之责不一定在?将,将归,若是尽力为之,要?念其操劳,若未尽全?力且畏畏缩缩,便责罚之,群臣观之再不敢犯。倘若我方?乃上风,兵败,说?明其不适合带兵,贬职。带兵之将如大雍帝王一般,君王稳臣民之心,将领稳士兵之心。一战胜负,将领是要?担主责的。”   “儿臣以为太子所言并不恰当。”三皇子忽然开?口道:“操劳无用那便是无功,无功又何念其操劳?败军之将,必责罚之,如此往后的将领才不敢再犯。”   三皇子激烈的样子之击太子,而?对方?却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气氛活跃了起来,皇上打心眼儿里高?兴。方?才的两种说?辞,其实三皇子最像他,往常的败军之将,能逃一死便是好的。只有这样,他们?在?战场上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拼命厮杀。   他又指了指七皇子, “老七来说?说?。”   “儿臣的想法同太子相?似,方?才三皇兄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恐怕太强人?所难,容易……”七皇子瞧瞧抬眼看了下皇上,他自然是清楚自己父皇的治国之策的,这话若是说?出来岂不是让父皇不痛快。   “但说?无妨。”皇上道。   七皇子接着说?:“容易失了臣心。倘若将领真的在?战场拼尽全?力却还是惨败,若念及一家老小,或可回长安,但若是自私些,想要?苟活,未免不会叛变。”   皇上的手轻叩着案,“臻儿可还要?再补上两句?”   赵臻正欲开?口,只听三皇子又道:“所谓忠臣良将都是筛选出来的,若是真的叛变了只能说?明他本就有此心思。况且,若是连妻儿都能抛弃的人?,留着又有何用。”   “儿臣不同意三皇兄的话。”赵臻声音轻柔,他低头深思的样子,像极了他的母亲。皇上看着看着便愣了神,这孩子还是有些他母亲的聪慧在?的。   “无论是对臣子还是百姓,都要?将其看做活生生的人?。只有将限度放开?,言官才敢上谏,也只有给足将领权利和后路,战场厮杀才能无后患。若是一有错就要?赶尽杀绝,岂非是个臣子都必须战战兢兢?他们?连自己都忧心不过来,何来心思担心大雍的天?下?”   这些话从皇上的耳中过去?,他已经许多年没听人?这样说?过了。他自己就是个固执己见的君王,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听臣子的建议。不过他虽然顽固,耐不住朝中有几个硬的。有人?不怕死的提意见,他也就是当时恼怒,事后还是会思考是否要?采用。   只是听老三这意思,他若是成了君主恐怕比自己还要?严苛。但那时候朝中还会有愿意以死谏言的大臣吗?这都是令人?猜想不到的。   “各有各的道理,天?色不早了,都回吧。”皇上道。   三人?同时起身,拱手拜别。   三人?刚要?走到门前,皇上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臻儿,你留下。”   三人?愣在?了原地,三皇子和七皇子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赵臻。   ……   卢以清半夜被雷声吵醒,她想要?转身接着睡,却越来越清醒。   她想到了今日见到将军夫人?的事,想到了在?深宫中的太子。   雷声再度响起,她眉头微蹙,太子小时候听见打雷声会不会害怕?她对太子又好奇又心疼,虽说?从未见过,但那孩子身上留着姐姐的血,是她唯一称得上血脉至亲的人?。   卢以清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她见柳安睡得正香,便从他身上过去?。   赤着脚来到了案前。   柳安很少在?卧房写什么东西?,案上的笔墨纸砚都像是新的。   她轻轻研墨,时不时往里看去?,怕发出的声音吵醒了柳安,白净的宣纸上落下娟秀的字迹。 第65章 六五章   她倒也不是在写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只是随手拿了本册子便开始抄写。至于写下的都是什么内容,她也?不大清楚,除了注重娟秀的字迹外, 什么都没有过脑子。   一直到写了一整页,才觉得这东西似乎是佛经。   门窗阻挡着外面的冷风,卢以清听着外面狂风吼叫,心中无?比踏实?。房中静好, 就连   ……   郑淮之的汗水落在?女子的颈肩,纱帐不断荡起,贪婪的人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快感。他禁欲多年, 原来能发泄情感最好的方法,是这般。   不清醒的人只知?道索求, 丝毫不顾泪流满面的人。   偶尔一阵阵叫声从?房中传出,也?敌不过外面的滂沱大雨。   欢愉的氛围打破了雨夜的安静,亲密的不能再亲密的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许久后, □□从?心中泄出。郑淮之终于有些?累了。   他转身躺在?莲儿身侧,一翻身背对着她睡了过去。   莲儿死死咬着嘴唇,生怕哭声吵醒了身旁的人。   ……   卢以清是从?赤着的脚开始冷的, 而后凉意侵袭了整个身子, 她放下笔时人还清醒着, 便想着穿厚些?再来接着写。   抄书于她而言确实?是一件很好的静心方式。尤其还莫名拿到了佛经,像是冥冥中注定一样。   刚走?过屏风,便看见床榻的帘子动了动, 心想着,不会?是柳安醒了吧?   小步走?过去, 小心打开帘子,里面的人还在?熟睡。   卢以清微微俯身给他盖好被子, 或许是感受到了床榻上的暖意,她竟有些?倦意。   打了一个哈欠后,她索性直接上了榻。   凉意将柳安从?沉睡中扯出,他眉头?蹙起,但并?未睁眼,手到处动了动,像是在?找什么。   卢以清滚进他的怀中,眼看着柳安的眉头?慢慢舒展,她也?满意的睡了过去。   ……   外面的天色逐渐亮了起来,白子被赵臻紧紧捏在?手中,他已经思考有一刻钟的时间了,始终不知?道落在?哪里合适。额前细细的汗珠,足以表明他现在?的心境。   “臻儿若实?在?不知?道落在?哪里便认输好了。”皇上道。   听到这句话,赵臻更?紧张了起来,这不会?是一盘简单的棋,一句话就有可能影响父皇对他的看法。   见赵臻没有动静,皇上又问了句,“难道臻儿是想随意找个地方落子,而后输了整盘棋?”   赵臻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父皇是如何猜到自己的心思的?但又因为这不争气的想法被看透,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父皇知?道你不想认输,可棋局也?好,疆场也?罢,认输的话损失会?减少太多。”皇上又道。   “那……那儿臣应该怎么办呢?”赵臻问。   皇上知?道他在?问什么,看着面前尚年少的儿子,他端起手边的凉茶一口饮下。外面的光落在?房中,皇上循着看去,不知?道多久没有和旁人一同?熬过一整夜了。他也?不知?为何会?忽然让太子留在?这里,或许心中还是有些?认可这个孩子的?   他们不是寻常的父子,所说的每句话背后都有关着江山社稷。今日他希望自己能给钦定的储君一些?教诲。   “如今你是输给了父皇,可走?出这扇门?,你不能输给任何人。”皇上双手放在?身前,坐直了身子,“你决定着这盘棋的命运,从?最初落子之时,就应该想要接着会?牵连到那些?棋子。也?应该去猜想为父又会?往哪里落子,而你又能否阻下为父想要布成的局面。”   赵臻认真听着皇上的话,又问:“可儿臣若是不敌对手呢?”   “年少不是你的借口,你可以是年少的孩子,但不能是年少的储君。”皇上神情严肃。   一瞬间,赵臻心中有了底气,他目光坚定点了点头?。   “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在?用心帮你,即便是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也?不可否认,他们都想要为大雍做些?事。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看见他们的用处。什么忠臣良将,你只需记住,任何人的付出都是从?你身上窥见了利益。”皇上又说。   “儿臣明白。”赵臻又回。短短的四个字,他都难掩心中的情绪,这是他等了近十年的认可,这是他十年来,唯一一次不觉得自己空有一个太子的头?衔,他是大雍的储君!   就连皇上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着了什么魔,好像认定了要让这个小儿子继承自己的位置。这孩子生的好看,又聪明,自幼谨小慎微的长大,和自己当年太像了。   “臻儿日后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皇上忽然又问。   什么样的人?太子有些?犹豫,他不知?道父皇问的是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还是什么样的储君。抬眼瞧见父皇深不见底的眼眸,他想到了太傅曾说的话:若你要为君王,便会?永失自己,储君亦然。   赵臻道:“太傅说,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可皇上却摇了摇头?,“父皇从?未告诉过你任何道理?,今日便同?你说唯一一个道理?。不能相信任何人,要对所有人都有戒备心。即便是你的枕边人。”   赵臻有些?意外,“这样不会?很累吗?”他有些?小声问。   “会?,会?很累很累。”皇上吐出这句话后,整个人像是轻松了不少,“但没有不累的君王。”   赵臻拱手,“儿臣记下了。”   “陛下,快上朝了。”孙恩德的声音从?外面响起,皇上慢慢起身,又看了眼儿子,“你先回去吧。”   “是。”赵臻扶着皇上走?到门?前,御书房的门?打开,赵臻觉得雨后的空气都是清新的。   他拱手拜别,一直等皇上离开,才直起了身子。   从?御书房的台阶上往下看去,虽并?没有很高的几层,却还是让人有些?居高临下之感。他没有去过宫门?处,也?没有去过城墙上,但他想,站在?高处俯视天下一定是一种?神奇的感觉。   可天下又是什么样子的?   ……   没人清楚今日的天下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每个人都是天下的一部分。   雨后的长安像是被刷洗了一样,格外干净。尤其是那些?平时无?人打扫的街道,更?是有了别样的新意。   若不是今日要上朝,这样的天气,柳安是真想骑马带夫人去长安郊外看看独属于春日的绿意。一想到这里,柳安就盼着能早日结束在?长安的事,带着夫人回永州过两个人的日子。若是能在?生一两个孩子更?好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夫人,案上的字迹已经让柳安知?道她昨夜没有好好睡。夫人倒是挺会?找的,抄了一本他从?未打开过的佛经。想来夫人也?看不懂其中是什么。   他又走?到榻前,俯身吻了吻卢以清,卢以清迷迷糊糊睁开眼。   “我要去上朝了。”柳安道。   “嗯。”卢以清一转身又朝里睡去。   柳安笑着摇了摇头?,出了门?。   柳安走?了有半个时辰,天色才开始亮了起来,卢以清坐起来,唤秀芝她们来给自己梳洗。   她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去。冷气迎面而来,她瞬间一激灵,清醒了过来。   “夫人今日想要去哪里玩?”周禾笑着跑了过来。   卢以清故意撇了撇嘴,“还出去玩,昨日的事情丞相没有把咱们两个连夜丢出去都是好的。”   周禾挠了挠头?,“都是属下的过失。”   “好了,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卢以清着院子里的花似乎长得更?好了,心中欢喜,“今日不如将院子里的竹子修缮一下?”   “夫人说的是!属下刚才还过去看了看,竟然生出了新的笋!”周禾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两个手比划着那些?竹子有多大。   念念道:“这算什么,永州的竹子才是大!”念念走?过去,把周禾的两个手都往外掰了掰,“永州的竹子都这么大!”   “长安哪里能和永州比这些?呀。”周禾自然不会?和念念争执这些?,他不过是想让夫人高兴高兴罢了。   卢以清道:“我去看看。”她提着裙摆走?在?前面,周禾和念念在?后面紧跟着。   迟来的秀芝瞧见这一幕忙道:“夫人,先用了膳再走?。”她以为夫人是要出去玩。   “我就去看看竹子。”卢以清回头?道。   “啊!”回头?的一瞬间,她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秀芝瞪大了双眼,忙往前跑去。   周禾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看着地上的夫人,满脑子都是:完蛋了、完蛋了,这回丞相是真要把他丢出去了。   唯一反应过来的是念念,她赶快走?进把正在?地上‘哎呦~’的夫人扶起来,可念念的力气终究是小的,扶不起夫人,“周禾,你快帮忙啊。”   “哦哦哦!”周禾赶快往前,脚下没注意踩到了念念的裙摆,念念一动,地上的裙摆滑动,周禾整个人向后仰去。   “诶~啊啊啊!!!”   “啊!”   两声惨叫响起。   周禾成功砸倒了刚跑过来了秀芝……   念念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地上的卢以清听见了后面动静,好奇的心思让她回过头?。   看到周禾和秀芝都在?地上的时候,卢以清忽然开始大笑。   “哈哈哈哈,周禾你这次可是造了大孽了,哈哈哈哈。”一向稳重的秀芝,被人砸倒了,卢以清也?不觉得摔倒是什么难过的事了。可见这地害的不是自己。   秀芝从?地上起来,看都没看周禾一眼,直接走?向夫人,想要将人扶起来。   卢以清笑着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起来。”她一手拉上秀芝的胳膊,用力站了起来。   周禾在?后面正打着自己的衣服。   “都是湿土,打不去的。”秀芝一脸嫌弃的看了看周禾。   卢以清笑过了劲儿,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看了看四人的衣裳,啧声道:“这才刚刚早上,四个人的衣裳脏了三个人的。”   “还好丞相不在?府上。”念念小声道。   秀芝斥责道:“念念,即便是丞相在?的时候也?不曾真的责罚过人。”   念念低下了头?,“好了好了,也?不怪念念,谁让丞相总是动不动发脾气。”大早上的她还是想和和睦睦的,又道:“不过不用这样忌惮丞相,念念已经在?府上这样久了,丞相多时还是好说话的。”   “快一起去看看竹子。”卢以清道。   “夫人不如先换了衣裳?”秀芝问。   卢以清摆了摆手,“无?妨,看完竹子就去换。”   春日的竹笋确实?有破竹之势,本来不太大的一小片竹林,现在?外面已经长出了新的竹笋。就连里面也?是很密的出来了新的笋。   “竹子是需要养护的,有些?笋要除去。”秀芝道。   卢以清想到了以前在?永州的时候,每到这个季节,都会?除竹笋,最初的时候她是不参与?的,后来看着好玩便也?搭了一把手。   “周禾知?道怎么做吗?”卢以清蹲在?地上看着那新生的绿意,并?没有回头?看周禾。   平时什么都会?的周禾这时候像个哑巴一样,承认自己不会?肯定又要被夫人笑,但他……确实?不会?,也?不能说不会?,除还是会?除的,只是他的方法不一定对。   “以前都是府上的其他人做这件事。”周禾道。   再不济他也?是丞相的下属,和一般的侍从?那是不一样的。夫人来之前,别说这种?事了,就连平常那些?跑腿的事也?不会?轮到他身上。丞相把他养在?身边是为了大用处。   “那就是不会?喽。”念念道。   周禾笑着说:“不如,念念教我?”   念念被他这样盯着,耳根发红,急忙低下了头?,“我……我才不要教你。”   “那就让念念教你!用完膳我盯着你们挖竹笋!”卢以清拍了拍手,起身绕过三人,往房中走?去。   周禾看着念念,笑着说:“那便劳烦念念了。”   念念没有回答,也?没抬眼看他,直接去跟着夫人往前走?。   周禾一脸疑惑站在?原地,他究竟是怎么着这个小丫头?了?怎么总是躲着自己?   卢以清心中惦记着挖竹笋的事,连用膳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可她刚吃完起身,便听说有人来了。   卢以清大手一挥,“不见,谁来都不见。”她多见一个人就可能多送半条命。   “夫人,是宫里来的人。”传话的婢子道。   卢以清瞬间噎住了,“这样啊,那还是见见吧。”   不想,秀芝却拦住了要出门?的卢以清,“夫人定要谨言慎行。”   卢以清点了点头?。   正堂,卢以清在?正中坐着,宫里来的太监说明来意,“夫人,皇后娘娘每年都要宴请官妇,娘娘说,夫人若是身子无?碍,可去与?官妇同?欢。”   这倒是个进宫的机会?,卢以清想,不过去不去并?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还要和柳安商量一下。   皇后娘娘不愧是能母仪天下的人,就连台阶都已经给自己铺好了。   她笑着说:“烦劳公公跑一趟,只是我身子确实?不大好。”   “夫人不必着急给奴答案,娘娘说,等过两日再让奴来一趟。”太监又道。   这种?周到是卢以清没想到的,她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秀芝一眼,“送公公回去吧。”   秀芝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将太监送到门?口时,不忘打点了些?。   太监笑着偷偷收下,余光窥见那金子的大小,整个人都愣住了,不愧是丞相夫人,出手就是阔绰的很!!!   太监笑得更?欢了,“那过几日奴再来。”   秀芝微微欠身,“劳公公再跑一趟。”话是这么说,但秀芝知?道再来几趟夫人都是不可能去的。   正堂内的卢以清确实?在?纠结,进宫的话有可能见到太子,但是柳安肯定是不许的。要如何同?柳安商量呢?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秀芝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想去?”秀芝直接问了出来。她看着夫人长大,若是夫人不想去,连想都不会?想。这会?儿肯定着急要去挖竹笋。   卢以清道:“不去。”她已经想明白了,去了无?非是拿自己和柳安的性命开玩笑。她开不起这个玩笑。   ……   皇宫的大殿上,气氛一如往常凝重。   户部一个肥美的差事在?轮过近百人后落到了崔远身上。   无?数双眼睛直接或偷偷落在?崔远身上,落在?他身上,于百官而言都不意外。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先前的百人不过是崔远故意拉来给自己铺路的罢了。拉拢兵部,目标太大,但若是打入户部,自然是要比兵部目标小太多。而且,户部掌握着大雍的财脉,有了户部不见得比兵部差。   柳安转身看向崔远,对方面色毫无?变化,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捡了个宝贝跟没捡一样。既然他这么愿意装,倒不如成全他。想着想着,柳安也?露出了笑容。   崔远刚好看见柳安这不怀好意的笑。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啧’柳安笑着摇头?,这个小气鬼,既然他不愿意告诉大家开心,那倒不如把东西抢过来,自己把快乐告诉百官。   崔远自是不知?道一旁的柳安有这些?心思,不过,陛下最终的裁断已经出来,就算是谁想夺走?那也?已经晚了。   龙椅上的人自然是能看到平静之处的波涛汹涌,不过他并?没有猜到柳安的心思,柳相是个怕麻烦的,这种?事他能沾手就定不会?沾手。   柳安不止是因为看不惯崔远这得意的样子,还有就是户部有钱,崔远若是和户部扯上了关系,岂不是会?很有钱?不成,这钱谁看着都香。那得给他搞黄的。本来柳安以为这钱最后会?落在?六部中平分,这样的话他倒也?没什么眼红的。但要是落入崔远手中,倒不如落入自己手里。   随着皇上一句话,大朝会?散去。柳安双手一背,大步走?出。   逍遥的权臣,他想身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弄死自己。越是这般想着,他的步子迈的便越豪放。   后面出来的王泽快步上来,“丞相是要去政事堂还是回去?”   “怎么了?”柳安不冷不淡问。   王泽嘿嘿笑笑,“下臣弄了两坛子好酒!而且我哪里有一个才子。”他是凑在?柳安耳旁说的,这种?雅兴谁都有,但在?这里若是被人听了去还是不好的。   柳安果真停下了步子,他倒不是因为想要王泽的那两坛好酒,而是想到了他先前的那两坛酒带来的欢愉。   王泽一眼,有戏!   “有事。”柳安冷着脸说完,便接着往前走?了。   刚觉得有戏的王泽愣在?了原处,他身子松垮下来,双手互相握着自然落在?前面,有些?郁闷,“什么事是不能等品晚酒再说的。”王泽理?解不了这些?喜欢思考的人。   但柳安并?没有回府上,而是找了一家人少的茶馆。   王津站在?一旁看着丞相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半天也?没喝一口茶水。丞相想来是不渴的,但他渴了。丞相这幅样子像是在?想事情,若是现在?打断了丞相的思绪,两个脑子都不够赔给丞相的。   柳安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心中一沉,为今之计还是看得长远些?好。看来是时候动动他埋下多年的人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柳安觉得既然要搞一个大动作,不如直接顺着搞到底。   他看了看王津,对方看着自己似乎咽了口口水。柳安蹙眉,王津在?干什么?!他很快又转回来头?,这样的事还是要和周禾商量比较靠谱。   窗外的打闹声吸引了柳安的注意,他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两个小娘子正在?打闹说笑。看着年岁也?和夫人差不多大。   也?难怪夫人在?长安想要出去玩,这样大年纪的人正是对外面好奇的时候,夫人在?永州多年,若是从?不知?道长安的繁盛还好,但她年幼时又见过。自然是不愿意在?府上的。   让夫人回长安究竟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柳安已经分不清了。但照此?形式发展,一定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夫人的存在?。   柳安想着想着有些?头?疼,最初他决定让夫人回长安,不也?是想着,或许卢氏有一日能翻盘,让夫人亲眼看着,解开心中的那道锁。可想到自己大仇得报那日,似乎也?没有很开心……   卢相说,即便是复了仇,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了。可柳安没有听,那些?人就是该死。   没错,崔远也?该死……   既然夫人一定会?被众人知?道,倒不如让他亲手把夫人推出去。将那些?杂碎吸引在?一起,一同?杀了。 第66章 六六章   柳安的思绪忽然间都明朗了, 他赌了无数次,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官场上周旋,几乎没有输过, 这一次他更不会输。   如此想着,他看见楼下一抹身影,嘴角隐现笑容。   “人来了。”柳安道。   “啊?”王津的目光还落在柳安面前?的茶壶上,他想, 丞相是会赏自己两口的吧。   “丞相……”   “王津……”   两人几乎是同时唤了对?方一声,柳安无声笑了,看来经常在?一处的人还是有些默契在?身上。   “怎么了?”柳安问。   “丞相您说。”丞相喊自己, 肯定是有正事在?,他那些事儿不足提起。   柳安道:“你先出去, 有人来了。”   柳安确实在?等?人,不过也算不上等?,本应是对?方等?他的, 恐怕连对?方都没想到,柳安会来这样早。毕竟支持七皇子?的人并没有三皇子?那样多,柳相能看上七皇子?属实是希望渺茫。   王津应声出去, 在?走?出门的一瞬间, 被来人看见。当下对?方便有些震惊, 王津自然能懂他眼神中的惊慌,毕竟能让丞相等?,也算他的福分。   王津在?外面站着, 想着丞相应当不会同那人交谈许久。况且他这时候是不敢乱跑的,万一丞相出了什么事就?不好。   小二从他面前?路过, 王津道:“小二,来点水喝。”   “哎呦, 客官,您稍等?。”小二笑着应下的速度倒是快。   王津乐滋滋的等?着,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小二再?回来,他口中越来越干,心情?也越来越急躁,忍不住想要听听丞相和里面的人究竟在?谈什么,竟然能这样久,正想着,小二又转了过来,王津满是期待的看见……小二空着的手。   “我的水呢!”王津不满的问。   “哎呦客官,我这脑子?不好,您再?等?等?,我这就?去取。”小二又道。   王津虽然怒,但指望着这小二给?自己端来水喝,倒也没有直接发脾气。忍着说:“你快点。”   小二一脸笑意应下,一转身,却变了脸,一个侍从还想要他给?端茶倒水,想什么呢,真以为自己跟了个贵人,就?也是个贵人了!小二心中是不屑的,能来这里的人能是什么贵人?真正的贵人都去了岳西楼!旁人可能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很。   这一次走?了之后小二完全没有了再?过来的心思。   王津觉得自己再?不喝水真的就?要渴死了,就?在?他想要下楼的时候,门开了。从里面出来的人看着他微微颔首,王津也是微微颔首。等?那人走?后,王津才走?了进去。   柳安刚好起身,“走?吧。”   “丞相。”王津看着柳安,“我想喝水。”   “你喝啊。”柳安见他这幅为难的样子?,搞得像是自己连口水都很小气一样。   “诶!”王津捧起茶壶,直接对?着茶壶喝了起来。茶壶太小了,王津还没喝足就?没了,不过也是缓过来了劲儿。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走?吧丞相。”   柳安傻眼了,心想,他得是渴成了什么样子?。   “你在?外面就?不知道要口水喝?”柳安问。他有些疑惑,这小子?现在?这么木,不会是被周禾天天打,打傻了吧!   “要了,那小二来了两趟,属下说了两遍,他都没给?属下。”说起来王津还有些委屈。   “哪个不长眼的?”柳安说着便一脚踹开了门。   外面的人循声看了过来,方才没将王津当回事儿的小二还在?叫嚷着,“干嘛呢,干嘛呢!”一抬眼,却看见了柳安。   小二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张着嘴,上下牙打颤,腿软的不得不扶着桌子?。   柳安冷着脸从楼上下去,王津昂着头跟在?柳安身边,路过小二时,柳安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这一打量不要紧,小二直接吓得跪在?了地上。   柳安往前?走?了些,后面的王津走?到了小二面前?,他蹲下来一手捏住小二的下巴。   对?方磕磕巴巴道:“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王津冷哼一声,“无论?是谁,你都不该如此傲慢。”说完,他起身踹了小二一脚,快步跟上了丞相的脚步。   就?在?他们走?出的一瞬间,凝重的气氛才慢慢散去。这……这谁能想到柳相这样的人物能来这样的地方喝茶!   换做平时他们一定会大肆议论?,但今日却无一人敢开口。平时没人会觉得这种话能传到丞相耳中,今日,啧,可能丞相自己就?能听见。   说来也巧,柳安刚从这里出去走?了一条街,就?碰见了裴千承,柳安饶有兴致,“过去看看。”   时常跟在?丞相身边的王津自然知道,丞相又要去拿右相找乐子?了。   不远处,裴千承还没看见柳安,不过他身边的人已经看见了这位瘟神。下人急忙告诉裴千承,为的就?是能躲开柳相。不想裴千承是个硬气的,只要他没做错什么事,定是不会走?的。   “柳相又不是见人就?杀。”裴千承斥责道。   这话刚说完,听见了柳安的声音:“右相这是要去哪里?”   闻言,裴千承转过身来,微微欠身,“正要去政事堂。”   柳安点了点头,若是旁人这么说,无非是想要显得自己勤恳,而?裴千承这人不会让他如此觉得,因为这老小子?是真的勤恳。搞得像是他才是政事堂丞相一样。   柳安忽然往前?了一步,贴近裴千承道:“右相以为七皇子?是否能担大任呀?”   裴千承显然一怔,柳安想,他想来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直接问,只听他道:“这些事自有陛下定夺,身为臣子?,只需辅佐。”   柳安有些意外,倒也是真心的笑了,朝中人都知道七皇子?最强的后盾是裴右相,估计没人知道右相不想掺和这件事。他心中微微摇头,没想到裴千承这人这么倔。   只听裴千承又道:“只要陛下一日没有废太子?,储君便永远是储君。”   柳安点了点头,“大雍能有裴右相,是大雍的福气。”只可惜,大雍的皇帝不知道惜福。   裴千承似乎并不认同柳安的话,他正欲说什么,被柳安直接打断了,“我还有事,就?先不同裴右相说了。政事堂的事劳烦右相了。”临走?前?他还拍了怕裴千承的肩。   待柳安走?的有些远了,跟在?裴千承身侧的侍从道:“柳相还真是……”他话没说完,裴千承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裴千承看了一眼侍从,“柳安的能力?从不止众人所看到的。”望着那个年轻的背影,裴千承真心自愧不如。   “走?吧,再?迟了就?做不了许多事了。”裴千承又道。   ……   柳安回到府上时,前?院并没有很多人,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在?后院陪着夫人。   却不想刚好碰上了来送东西的秀芝。   “丞相回来了。”秀芝道。   柳安点点头。   秀芝正准备说夫人在?后面做什么,柳安开口问:“今日王凌的夫人来了吗?”   秀芝有些疑惑摇了摇头,“今日除了宫中的人外,没人来。”   柳安知道宫里来人是做什么的。只是有些意外,今日王凌的夫人没来。   秀芝也有些意外,从前?骠骑将军府上确实来过人,不过都是些婢子?罢了。而?且这些事似乎没人同丞相讲过……   “丞相……是、是如何知道的?”秀芝的声音很小,她悄悄抬眼,怕不能第?一时间看出丞相不快的神色。这件事并非是秀芝有意要瞒着丞相,只是她还是想劝夫人能自己和丞相说。   不想,柳安嘴角勾起一抹笑,“自然是夫人让我知道的。”   闻此一言,秀芝更奇怪了,夫人做什么事都是偷偷摸摸的,有些事连自己都不知,怎么会是夫人故意让丞相知道的?还是说丞相是自己发现的,为了给?夫人找个台阶,才如此说的?   “秀芝觉得,夫人任性吗?”柳安忽然又问。   秀芝一听,绷紧了身子?,自然是任性的。丞相分明说了,不许夫人掺和任何关于朝政的事,可夫人……   但她不能这样和丞相说,只能道:“丞相,夫人她还小。”   “不,不是年纪的问题。”柳安说着,长叹了声气,转头看向她,“秀芝,若是这仇在?你身上,你想报仇吗?”   秀芝低下了头,如何不想呢?那是一家?几十条人命,但这仇又何尝不是在?秀芝身上?想着想着,她便红了眼眶。   丞相没再?说话,往后院走?去。   秀芝愣在?原地,丞相是明白的,明白夫人已经被这仇恨压了多年。她眉头蹙起,似乎明白了夫人的不易。只是这事和丞相说开了不是更好?看来,她还是明白不了夫人。   柳安从前?院走?过去时,后面的竹笋已经挖好了,卢以清正在?给?众人清点看是谁挖的多。   一番热闹的景象,侍从们叽叽喳喳,每个人都能和夫人打成一团。   人群中有人先发现了他的身影,紧接着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夫人也慢慢回过头,看见他后,笑着说:“夫君快看,这是我们今日挖的竹笋!”   她笑着朝柳安跑过来,柳安心中说不出的暖,于是慢慢张开手臂,夫人刚好扑在?他怀里。柳安揉了揉她的头,“今日在?府上可还开心?”   “嗯!开心的。”   “今日府上可来了人?”柳安又问。   卢以清抬头笑着,“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夫君,来人了的,宫中来的,说是皇后娘娘宴请。”   “那夫人要去吗?”柳安也低头笑着看向怀里的人。   “不去。”卢以清说的很坚定,去了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心中还是很清楚的。   “不。”柳安道:“夫人要去。”   卢以清忽然愣住了,她笑着的嘴角收了起来,有些不解的看着柳安。对?方还是很温柔的看着自己,深情?没什么变化,她想了又想,微微垂下了眼。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四目相对?间,两人都笑了。   卢以清笑着说:“让我来猜猜夫君在?想什么。”   柳安按了按她的额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两人笑的更开心了,卢以清是知道了,她知道柳安想要掀起一场风浪,只是还不知道这场风浪就?竟会有多大。不过,她愿意跟着柳安掀起风浪,太过安分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那夫君现在?要和我们一起看看竹笋吗?”卢以清又问。之后的事可以之后再?说,眼前?,自有眼前?的快乐。   柳安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手这么冷?”   “挖笋了。”卢以清回。   她看见柳安蹙眉低下头,故意紧紧拽着他的手不让他看见,“还没洗手。”   “夫人!”柳安生气又无奈。   “嘿嘿,洗了。”卢以清努努嘴,“看你小气的。”   又被耍了,柳安咬着牙,忍着,晚上再?报仇!   柳安走?到跟前?才看清他们今日的收获,其实不算多,毕竟就?那么大块地,不过整个府上吃个两三天还是够的。   “夫人准备怎么处理?”柳安问。   “啊?自然是要吃了。”卢以清道。她心想,夫君这是问的什么话,不吃还能丢了?   柳安有些为难道:“我不喜欢吃。”   卢以清道:“那给?夫君开个小灶!”   “夫人,外面许多百姓也没什么吃的。”柳安就?是想试试卢以清在?自己喜欢的东西面前?是什么样子?的。   “那……那是他们自己不努力?。”卢以清道。   “?”   “??”   在?场意外的不止是柳安,就?连周禾和念念都有些意外,夫人可是口口声声说着长安不适合百姓生存的人。现在?竟然能反咬一口说是百姓自己不努力?。   卢以清晃了晃柳安的胳膊,“夫君若是想要行善,可以自己去布粥棚。我这些东西,塞牙缝都不够。”   “哎~”柳安叹声气,“夫人以前?可不是如此狠心的,莫不是不舍得?”   “我!”卢以清想了想,“我就?是小心眼,我就?是不给?。”   “哈哈哈哈。”柳安的笑让卢以清心中不快。   她道:“夫君倒是大方,我要是将你最贵重的东西送出去,你会开心?”   “我最贵重的东西。”柳安摸了摸她的头,“就?是夫人呀。”   “少、少哄我。”卢以清红了耳根,柳安这人怎么不气人就?逗人!   “好了好了,夫人接着看着你的笋,我去书?房。”柳安又道。   卢以清松开他的手接着和人算着哪些笋用来做什么。   ……   黄昏接替日头,卢以清指挥着周禾他们绑好秋千,坐上去来回荡。她迎着夕阳,觉得最幸福也就?如此了吧。但如果幸福的日子?,能停留就?好了。   不过想到能和柳安一起做一件事,卢以清心中也是高?兴的。有些事她不敢和柳安扯在?明面上讲,也不对?,讲过,柳安从没给?过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夫人。”卢以清的思绪被秀芝拉了回来。她笑着抬起头,“怎么了秀芝?”   秀芝的面色严肃,不像是来和她说笑的样子?。   秀芝蹲在?她面前?,轻声道:“奴知道夫人有些顾虑,但是不是有些事同丞相说请楚了更好。”   卢以清有些意外,秀芝这是怎么了,直接来和自己说这些话题,话说她也没瞒着柳安事呀。   便笑着回:“秀芝,我是有分寸的。”她想,可能是那些没有扯到明面上的事,让秀芝有些担忧。   秀芝接着说:“奴知道夫人心思细,但奴还是想多嘴说一句,夫妻之前?最重要的便是诚。”   卢以清低下了头,她不是很想听这些教诲。   “丞相是很爱您的。”秀芝又道。   听到这句,卢以清又抬起了头,她想,什么是爱呢?柳安对?自己究竟是亲情?还是爱呢?好像也没那么重要,现在?就?剩他们两个人了。   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了秀芝。”   秀芝不知道夫人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在?敷衍她,但夫人说了这话,她都不好再?接着说下去。   卢以清重新荡起了秋千,每一下都很高?,裙摆和丝带在?空飞去。秀芝的话萦绕在?耳畔,可秀芝不知道,她告诉过柳安了。   如今也不过是一些大胆的尝试,一点点试探着柳安的底线,柳安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倘若不满,柳安一定会叫停。   岳西楼的老板娘很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若是不想让柳安知道,她绝不会整日去岳西楼。   可是柳安到了现在?也没有喊停,他究竟什么意思呢?   卢以清想到了街上的人对?柳安的评价,丞相是猜不得的,没人能猜透丞相的心思。   ……   秀芝没有从这里离开,站在?一旁的周禾早就?看清了秀芝在?同夫人说什么。   盘上的棋一步步下着,每一个子?的位置都落在?丞相设想的位置,如此,丞相才会允许这盘起下着。但下棋的人不是丞相,而?是夫人。这些日子?,周禾是看明白了,两口子?没有一个简单的。   周禾以为,夫人这样简单的人,或许只要见一眼太子?就?好了。可直到今日周禾才忽然明白,夫人是卢相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是先皇后的妹妹。在?那样一个家?中出来的人怎么会是个简单的人?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秀芝面前?,见秀芝正在?叹气,周禾笑了笑,“有什么可叹气的。”   秀芝蹙眉,“都说你是个细心的,可你到如今还没察觉到,夫人同丞相一点点生着嫌隙。”   周禾啧声道:“我可没说我是个细心的,不过,我却不觉得夫人和丞相在?生嫌隙。”   “你可知道……”   “我知道。”周禾很有耐心,“我都知道。”   “那秀芝可知道,丞相不想让夫人插手太子?的事?”周禾反问。   秀芝摇了摇头,她只知道丞相不许夫人掺和政事。   周禾轻笑,“丞相并不支持太子?。”   “那你就?由着夫人?”即便如此,周禾也不应该由着夫人任性。   “是丞相在?由着夫人。”周禾看了一眼秀芝,“他们两口子?,比我们想的聪明多了。”   秀芝叹了声气,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人,能简单到哪里去。   “那丞相为何不支持太子??”这样的事秀芝自然不清楚,但周禾肯定知道,虽说他没有处处跟在?丞相身边,但他这样聪明肯定能看透这一切。   周禾往后撤了一步,“你不要这样瞧着我。”秀芝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百晓生。   “我又不是什么都知道。”周禾道。   “也就?这样。”秀芝说了句,有些嫌弃转身走?了。   “诶!我说你这个人!”周禾指着秀芝的背影,正准备说些话来刺激她,秀芝笑了回头,一瞬间,周禾也笑了。他放下手,摇了摇头。   再?看向夫人,还在?迎着落日荡秋千。   周禾确实不知道丞相为何不支持太子?,几乎是个人都知道,若是太子?登基,整个卢氏都有翻盘的可能。若是崔远一人死了,就?算是夫人大仇得报,也是有遗憾在?的。但周禾总感觉,丞相身上也有大仇。或许丞相已经报过仇了,但是没有释然……   难道丞相觉得,夫人也不会释然?   “夫人您慢点!”周禾见夫人简直能飞去天上,赶快走?近了些。   “别?过来,会磕到你。”卢以清怕撞倒周禾。   “下来。”一个冷声响起,卢以清看见同样冷着脸的柳安。   “再?不下来,今晚就?给?你拆了。”柳安又说。一个秋千而?已,开心开心就?算了,可他看夫人这不是要开心开心,是想从这世上消失。   卢以清不敢说话,也没再?用力?,等?着秋千一点点停下来。   她从秋千上下来,柳安走?进了些,想要去牵她的手,却被人躲开了。   “这就?生气了?”柳安道:“我是怕你摔着。”   “那你这么凶干嘛?”卢以清反问。   说完,她便喊上周禾先走?了一步,柳安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又看向王津,“我刚才很凶吗?”   “不啊。”王津一脸认真,“比杀人的时候好多了。”   ……   长安郊外的一处雅室,崔远亲自为面前?的人沏好茶水,面前?的人忙起身扶上崔远的胳膊。   “左相,还是……还是让下臣自己来吧。”李侍郎道。   崔远道:“李侍郎这就?客气了,在?崔远这里尽管随意些。”   李侍郎微微颔首,经过一下午的交谈,李侍郎已经想的差不多了,太子?登基的可能性要比三皇子?小太多了,而?且……王凌也没有那么信任自己。   “天色不早了,李侍郎可想清楚了?”   “下臣想清楚了,下臣愿意跟随左相。”李侍郎拱手一拜。   崔远点了点头,“李侍郎是个聪明人。”   听此一言,李侍郎明白左相今日就?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些消息,他想了想,道:“左相,柳相夫人不是个一般的人。” 第67章 六七章   崔远将端着茶杯缓缓放下, 他稍抬眼看向李侍郎。   “此话从何说起?”崔远问?。他自然是知道丞相夫人不简单的,却也不觉得她会是个藏着秘密的人。柳安谨小慎微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子毁了自己的路。   李侍郎向前倾着身子, 小声将自己发现这件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崔远。   听到有关卢征的一瞬间崔远心中一颤,但很快又表现出了不在?乎的样子。他笃定柳安不可能和卢征的人有关系,当初柳安可是自己捞上来了,若是和卢征有关系, 柳安怎么会来抱自己的大腿。   难道……是卢征当初故意将柳安安插过来的?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就被?崔远打消了,确实是不大可能?。若是卢征发现了自己想要有什么动作,依着当初自己对柳安的信任和重?用, 他的计划根本不会顺利进行。   可李侍郎的话又让他不能?对丞相夫人放下心来。   “后来王凌可还有什么新的动作?”崔远问?。   李侍郎摇了摇头?,就在?崔远要放下心的时候, 听李侍郎又道:“不是没有新的动作,而是或许有,但是下臣并不知道。”   崔远最厌烦这?些有些虚的东西, 究竟要不要费尽心思查还是个问?题。若真的查出来什么东西还好,怕的就是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   “那李侍郎觉得有没有必须在?这?上面花费时间?”崔远怕的是,就算是查出了什么东西, 也不足以扳倒柳安。   李侍郎神情严肃, “下臣以为, 有必要。”   话音刚落,门忽然响了。两人看去,却不见任何来人。   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起风了,吹了门, 打搅了左相。”   崔远回过头?来,倒不觉得有什么, 这?话就算是被?人听了去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只是面前的李侍郎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见此?情形,崔远不免想笑,到?底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年轻人。   “要起风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崔远道。   李侍郎大抵也明白了崔远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一个女子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   “左相,不如你我二人赌一把。”李侍郎还是不死心,若是给左相的第一个消息就被?这?样抹去,岂不是让左相觉得他是个没价值的?   崔远有点兴趣,竟然还有想要和他打赌的。   “说来听听。”   “下臣赌这?一次丞相夫人依然不会接受皇后的宴请,若是她真的没去,就细细查一下丞相夫人。”李侍郎道。   崔远明白这?年轻人的执着,谁还没有年轻过。但要是差丞相夫人可不是好下手的,这?种动作都难逃柳安的手。如今李侍郎是刚和自己有些交集,风声自然不会传过去。更何况王凌那个莽夫也没有这?么细的心思,但这?件事?很快就会传进柳安耳中。他或许不会表明,不代?表他不知道。   崔远想,要有个合适的理由不接受这?次赌约。   “左相。”外面的侍从又传来声音,崔远想,应该是天色晚了,他在?催促。   “这?就来了。”崔远回。   只听外面又一个男子的声音,“左相,是属下。”   崔远眼前一亮,王凌也很识相,拱手道:“那,下臣先告退。”   “不必。”崔远笑着说:“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是听不得的。”   而后,他又高声让外面的人进来。   进来的男子一袭黑衣,这?样的李侍郎见过不少?,贵人们身边几乎都有几个时刻护着安危的人。但不同于其他的贴身侍卫,他并没有佩刀,似乎并不是负责杀人的。   他看了李侍郎一眼,在?他的目光下,李侍郎挺着胸脯坐了下来。   男子迟迟没有开口,一直等崔远说了句,“有话快说。”那人才道:“皇后宴请,丞相夫人应下了。”   “什么?!”李侍郎差点直接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左相,对方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捋着白须。   李侍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有些丧气松垮下身子。原来左相早就盯上了丞相夫人,自己还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觉得掌握了什么秘密。   “知道了,先出去吧。”崔远打发走了黑衣男子。   “李侍郎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输了个还没成?立的赌约。”崔远说着,喝了一口茶,只可惜这?茶水有些凉了,温热才可口。   “下臣让左相见丑了。”李侍郎低着头?道。   而崔远还是笑着,“这?有什么,丞相夫人没什么可查的,柳安造了个势,先是拒了陛下的赐婚又是将丞相夫人接回府上。定会引起众人的怀疑,但这?一切都是柳安的手段。他故意藏着,让我等故意去查,到?最后会发现什么都查不到?。若丞相夫人真的有什么秘密,且不说现在?已?经被?查到?了,柳安根本不会让她来到?长安。”   李侍郎听着,觉得破有道理,怪不得左相能?在?朝中这?样久,还稳坐左相之位。柳相的这?一盘棋让所有人都入了道,觉得夫人身上有秘密,只有左相这?样的高人,才能?发现!   崔远余光看到?李侍郎对自己钦慕的眼神,面色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李侍郎也是个愿意跟随人的,只是王凌那个傻子不愿意什么事?都告诉他,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被?信任。既然这?样,他就给足李侍郎被?人重?视的感觉。收下一个肯卖命的狗,还是很简单的。   “柳安这?个人,要想搞垮他,还是要从他自己身上下手。”崔远道。   李侍郎听得懂,但不明白,柳相身上若是有什么能?下手的地方,朝臣早就把他搞死了。   崔远轻笑,“去查查柳安背后的人吧。”   “柳安背后的人?”李侍郎更觉得意外了,柳安是白手起家的呀!   “你不会真的以为,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年郎能?靠着自己在?长安坐到?政事?堂丞相的位置吧。”崔远又道。起初他也是怀疑过的,但当时柳安是自己身边的人,只要他听话,崔远自然不会找他身上的问?题。   关键是,他现在?不听话了。   李侍郎恍然大悟,“下臣明白了。”   ……   若非要说柳相的来历,整个长安已?经没人知道了。   那是崔远为左相的第五个年头?了,朝中的人不挺给他使绊子,崔远不知道是谁的人,但肯定不止卢征的人。那日他险些被?陛下怪罪,便?寻了个由头?要去赈水灾。水灾紧急,如此?崔远才被?放了一马。   只是他虽能?文书上奏,却从未亲身去过这?种流民之所,郁闷之际,他走进了一家酒馆。西二街多的是不得志的年轻人,不知道抱着什么念头?,或许是想从这?里捡走一个有用的。   进酒馆的那一刻他便?自嘲般笑了笑,这?里的人醉醺醺的怎么可能?有他想要的人,况且,他是最瞧不上这?些人的了。   即便?如此?想,终究是来了,他还是去坐了坐。   酒气熏满他的周身,崔远想吐,便?匆匆从二楼下来。就在?此?时看见一群人围着,从二楼能?看见中间有个年轻的男子站在?桌子上。   少?年郎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黄河水灾从他口中说出,像是一条小河一样不堪。崔远心中嗤笑,这?种人怎么会知道黄河水灾有多难治。   想完,他便?从这?里离开了。   到?达赈灾之地时,崔远还没想清楚,那日究竟为何又转身回去,抓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   尚未等他适应,流民围攻,这?少?年持剑大杀四方。   崔远愣住了,少?年说,他是练武的。   手上的茧足以说明一切,崔远更是意外,练武之人竟然对治水灾也如此?应手。少?年郎说,自己运气好遇到?了才碰上左相,他家在?很远的地方,远到?崔远只听说过一次,还是从少?年郎口中说出的。   少?年郎说自己没读过许多书,只是来长安的一路见到?了很多灾难罢了。   长安的人都会纸上谈兵,崔远十分中意这?个少?年,此?后便?一直留在?了身边。   直到?少?年的才能?被?陛下瞧见,崔远眼红,却也能?忍,他知道自己没有少?年郎的能?力。   就算再怎么深挖,少?年郎第一次出现在?长安也是在?那个街上的酒馆。   彼时,他十三岁,名唤柳安。   ……   十三年了,柳安站在?被?锁着的院子前,距离上次卢相将自己留在?这?间书房中交谈,已?经过了十三年。那时候,他也刚好十三岁。   到?了现在?柳安还记得当初卢相的一句话。   他说:“柳安,我是有愧于你的。”   柳安到?了现在?还是没懂这?句话。卢相说,他本想让自己有更好的一生,却不想要将自己卷入这?朝政的厮杀。卢相问?过他的意思,柳安点了点头?。   于是卢相便?展开一张画卷,“你且仔细听着,我来告诉你如何治黄河水灾。”   柳安闭上眼,深呼一口气,手摸着冰冷的锁链。那时候他以为卢相无所不能?,后来他自己做了丞相,一件件事?压在?心头?,无数个夜里,他来到?这?里,希望卢相能?出现,像当时告诉他如何治疗黄河水灾一样,如何解决手中的事?。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跟在?崔远身边的三年间,卢相一点点的教导都是在?告诉他如何成?为一个丞相。   “丞相,夫人问?您现在?要用膳吗?”王津的声音,拉回了柳安的思绪。   “不用了,让夫人不用等我。”柳安道。   “何故就不用膳了?”   柳安回过头?,见夫人正往这?里走。他扯了扯嘴角,还是没笑出来。   卢以清却是笑着,“不吃饱饭,又如何有充沛的精力去干大事??”   柳安笑了,但人看着却有些疲惫。一瞬间的心疼爬上卢以清的心头?,她抚过柳安的发丝,“不难过了。”   “没有难过。”柳安回。   “嗯,没有难过。”卢以清还是柔声的说着,“从前父亲会同我讲许多道理,讲的最多的便?是要可怜天下人。你说说他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人,为何会同我说这?样的话?”   “为何?”柳安问?。   卢以清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他知道我这?一生定会被?人护着?”那时候姐姐已?经进宫做了皇后,或许父亲真的希望好好护着她这?个小女儿。   柳安不明白夫人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如今被?夫君护的很好,说明夫君和父亲一样厉害。”卢以清道。这?话她并未掺假,甚至柳安的性格更适合在?朝中为官。   柳安牵上卢以清的手,“我只想和夫人一起回永州。”   听到?这?话,卢以清鼻尖发酸,却还是忍住了头?绪。柳安也不过二十几岁,就已?经在?这?官场周旋多年。是卢家连累了他。   卢以清只觉得是卢相连累了柳安,但她不知道,十三年前,是卢家给柳安了一条新的命。更不知道,她以为那些永不会过去的深仇大怨,在?柳安身上重?复了上演了两遍。一次,他年少?无知,看着亲人死去。一次,他无力反抗,藏下卢以清一人。   他早就累了,早就想要离开长安了。   “会的,有朝一日我们会一起回永州。”卢以清笑着说。她终于看见柳安嘴角现出一抹笑意。   两人十指紧扣,走去用膳。   身后被?锁的院子里早已?春意萌生,枝丫疯长,无人打理。但若是推门而入,会发现此?中景象要比外面更美。   只是这?些景象,他们即便?是见了,可能?也无心欣赏。   ……   众多首饰摆在?面前,皇后大眼扫去,却看上了一副不起眼的耳坠。   嬷嬷顺着皇后的目光落在?那副耳坠上,迟迟没有落手。   “娘娘今日应当佩戴华丽的首饰。”嬷嬷提醒道。   皇后稍抬眼,稳着慢慢转头?,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十二只步摇并没有因为他转头?而晃动。   “还要怎么华丽呢?”皇后道。   端庄是所有人给皇后刻下的规矩,平日里已?经够端庄了,如今这?华丽的步摇又来摆了一道难题。倒也不算难题,对皇后来说,这?是最习以为常的事?。   老嬷嬷从中又选了一对耳坠,其上的两个珠子能?将人的耳朵压坠一般。   “就这?个吧。”皇后道。   皇后心中叹气,她厌烦这?样的场合,既要端庄又要艳压群芳。可那些正在?年华时期的小娘子们,哪里是她能?压过风头?的,也难为了那些官妇,有着争奇斗艳的心思却还不能?张扬。不过……有贵妃娘娘在?,她也倒不必想着艳压群芳。   “外面都准备好了吗?”皇后伸手托着左侧的耳坠,确实是耳朵疼。   “都准备好了,就等官妇们来了。”老嬷嬷道。   皇后展了展紧锁的眉头?,“今日紧盯着些。”   “是。”   皇后扶着老嬷嬷起身,刚走出门外,刚好瞧见小太监在?削剪枝丫,她顿时心生不快,“大好的日子剪什么枝丫?!”   小太监连忙跪下,“奴……奴,皇后娘娘恕罪。”   宫女走进正欲掌嘴,皇后道:“算了,大好的日子,见不得血腥。”   “算你运气好,日后长点记性!”宫女恶狠狠瞪了眼跪在?地上的太监。   太监一下下磕着头?,又不敢撞到?地上,怕见了血。   一旁的老嬷嬷见皇后心情不好,便?道:“娘娘,这?是好事?呀,说明今日不会生出其他琐碎之事?。什么烦乱的枝丫都被?除了个干净!”   这?么一想,确实也不大难受了。   眼见着时辰要到?了,皇后无心再同这?小太监计较什么,索性走了。   皇后出了宫门,小太监被?一个老太监从地上扯着耳朵拉了起来,“你个不长眼的,今日皇后娘娘宴请官妇,你剪什么枝子!”   小太监泪眼汪汪一脸委屈,“是、是皇后娘娘昨日说今日让修剪的。”   “你呀,可真是不会变通!”   老太监在?前面走着,“你不长记性,今日皇后宴请你便?仔细看着,从头?猜猜哪个贵人没命回去。”   闻此?一言,小太监马上从方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一脸震惊的看着老太监,“干爹,贵人们的命也这?样薄啊?”   “哼,不是贵人命薄,是贵人也有高低之分。”   小太监懵懵懂懂,能?来宫里的贵人不是都很厉害?   “快走吧,再迟了,真的要拿你的血祭了。”老太监又道。   “啊?不是不能?见血?”   “那是皇后娘娘讨个吉利,嬷嬷心善不会讨个更吉利的。”   “更吉利的?干爹,那是什么?”   “若是皇后娘娘还是想要你的命,拿你干净的童子血祭祭岂不是更好。”   老太监说完,小太监顿时毛骨悚然,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了。怎么在?这?宫里,一句话就是一条命。   “还不走?”老太监见他愣在?了后面催促道:“还真想给皇后娘娘祭天用?”   “来了!来了!”小太监朝着老太监跑来,老太监瞧着这?十岁上下年纪的人,心想,这?样愚笨还能?再活十个月吗?   ……   宫门大开,所有的马车都停在?了外面,即便?是官妇也要和上朝的人一样步行到?宫中。   人们似乎都很相熟,你拉着我、我扯着你,互相说个不停。   没人意识到?,有人还没下马车。   “夫人何时下去?”秀芝问?了嘴。   “再等等。”卢以清道。   她们太显眼了,即便?是今日要出事?也要出在?皇后娘娘面前,现在?可是不能?的。   反正人多没人会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正想着,卢以清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上官青青。   她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一步也不敢向前。看着都快被?这?人群吓哭了。想来也是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还是不要留她一人在?下面慌张了。   想到?这?里,卢以清便?决定从马车上下去。   她并不知道,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的马车。   丞相夫人要出席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各个府上,本以为这?次大家会着重?看出席的娘子们,但从未出面过的丞相夫人要来了,谁还在?乎小娘子们。   随着马车帘子的掀开,偷偷瞧着的人不自觉转过去身子,光明正大的看了起来。   她们心中说不出的期待,应该没人不好奇,能?将奇怪的丞相收服的女子长什么样子。随着一个穿着素衣女子出来,所有人都屏住了气。瞧着身姿是个长得高的。   她们的头?往前探着,着急地似乎能?直接将马车看透一般。   素衣女子从马车上下来,缓缓抬起头?——是个婢子。   “哎呀!”一位夫人没忍住,发出了不满的声音,这?不是让人干着急吗!   众人的目光落到?这?位夫人身上。她有些尴尬的低下头?,看是能?看的,但你别?看着还发出声音!   众人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这?位夫人身上许久,她们生怕错过了丞相夫人下来的景象。   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马车的帘子又动了。这?一动,牵扯着所有夫人和娘子的心思。   马车上的人伸出一只手,下面的婢子扶了上去,接着,马车上的人慢慢探出身子。   众人不自觉吸了一口气,人终于出来了,可戴着面纱。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见皇后娘娘还带着面纱。”说话的人是崔凌,对于她这?番话,没人给去眼神,她们只当做是酸话。   “这?丞相夫人来都来了,戴什么面纱呀?”有人不解。   被?问?的人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多说了,免得生事?。”   众人纷纷收回期待的目光,而一个目光显得更热烈了。   上官青青绕过人群跑向卢以清,“阿竹你也来了?”   卢以清轻咳一声,“在?这?里要唤我丞相夫人。”   “我知道的,等有人来了我会改的。”上官青青道。   这?一点卢以清还是相信的,毕竟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娘子,这?点规矩想来不用卢以清再说。   卢以清牵着上官青青的手,眼神却在?四处打量。终于从人群中找到?了将军夫人的身影。   对方没有给她眼神回应,卢以清也像是扫过一般,没有停留。   人多眼杂,谁知道其中有没有心思不正的人。   “皇后娘娘宣各位夫人进宫!”随着一声尖细的声音传来,众人都不在?说话。   所有人都低着头?,卢以清和上官青青也跟着垂头?。   “什么时候进去呀?”上官青青问?。   “我也不知道,等有人进去了,我们再进去。”卢以清小声回。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先前也没有被?教过规矩。   秀芝忽然凑了过来,小声道:“夫人,您要先走。”   卢以清疑惑着抬起头?,正准备问?秀芝,却看见了方才的太监已?经走到?了跟前。   他笑意盈盈,“丞相夫人,请吧。” 第68章 六八章【三合一】   卢以清这才意识到, 原来是要自己先走?了?,其他人才能走。她朝着太监微微颔首,双手在前?, 端着身子稳步向前。   走?出两三?步后,她便想,身后的人一定在想‘她凭什么’。也难怪人都想要权利,就如同这皇宫的台阶一般, 高的似乎没有尽头,若是一直走?,恐能触及天上的云。   走在前面你便能俯视所有人, 而前?路如何,也无人替你探知。   身后的脚步声让卢以清知道, 人们在陆陆续续往前走。而她的目光也随着往前?,看到了?阶梯的尽头。   雄伟壮丽的宫殿出现在眼前?,让人叹为观止。这样的宫殿就算是狂风骤雨百日侵袭恐怕也不会有丝毫的损伤, 又岂是永州那一夜狂风便能吹散的茅屋能比的?想到这里卢以清觉得有些可笑?,怎么会有人心疼被困在宫中?的人呢?   他们一辈子出不了?宫墙,怨声载道, 每日似乎都在提心吊胆。可宫外的人不止有提心吊胆, 就连果腹都是奢求。自由?宫外的人照样没有自由, 就算是烈日灼空,他们也要去耕种,即便是大雨倾盆, 也要去看看庄稼里是否有积水。   所谓自由,是那些有钱和闲时的贵人的。   卢以清深知自己就是那个贵人, 她又有什么觉得不知足的。   御林军站在宫殿的两侧,规整的两排队伍, 乍一看去让人觉得非比寻常,若是单拎出来一个也是长安难寻的人才。但放在众多人中?,却也不那么显眼了?。他们在这千万人的宫城中?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在前?引路的太监,引着她深入宫中?。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长街,比长安城外有些巷子还要长,怪不得有人说,有些妃嫔在宫中?多年也不见陛下一眼。这样大的宫里,一辈子碰不见,倒也说得过去。   宫里的花开的极好,尤其是到了?后宫,每一处都有不同的花香。卢以清不自觉转过头去看这满园的花。   一旁的太监笑?着说:“夫人,这是因?为各宫娘娘的喜好不同,才有许多不一样的花。”   卢以清点了?点头,心想,在宫里做太监比外面还要难,毕竟外面的□□妾再多也不过百人,陛下那可是三?千佳丽。   “那处是怎么回?事?儿?”卢以清瞧见了?一处空地,土壤也没有翻过。想来皇家园林,不应该有这种差池。   太监小声道:“这里本种着徐昭仪最喜欢的兰花,前?些日子,徐昭仪得罪了?贵妃娘娘,这花儿就没了?。”太监说着,又怕卢以清不清楚,“贵妃娘娘便是从前?的淑妃娘娘,照理来说,贵妃同淑妃都是正?一品阶位的,但娘娘得宠,陛下给抬了?抬,成了?淑贵妃。”   卢以清淡淡一笑?,这太监是在提醒自己今日应当注意不要冲撞了?淑贵妃,不过这皇上还是不改色相,竟然还能改了?祖宗的规矩,立了?个淑贵妃出来。   “多谢公公提点。”卢以清道。在宫中?不必在外,若是些有地位的太监想要帮衬着你,还真是能在这关?键时候说上一两句话。   “哎呦,夫人这不是跟奴客气了?,上次夫人给的赏赐奴都记在心上的。平日里丞相待奴也不薄。”太监谄媚的笑?着。   卢以清这才想起?来,这就是上次那个去传旨的太监。看来地位低不到哪里去。说起?上次的赏钱,虽说不至于让他在长安置办一处院子,但买下两块地还是够的。   “公公机敏,丞相自然喜欢。”卢以清又道。   太监又奉承了?两句。他是清楚的,日后出了?宫想要在长安混,自然要让这些贵人们欢心,既然不知道日后哪个贵人会得势,他便对每个贵人都好些。   这种点头之交的事?儿真落到自己身上时,卢以清竟也觉得可笑?。当初她可是不少次说,何必同这些人虚情假意的说这些话。原来到了?自己身上也是如此。   年幼时,总有些和父亲不大相熟的人来府上,每次见到卢以清都会说,“长这么高了?,哎呦~日后必定是个出挑的小娘子。”   卢以清心中?努嘴,心想,已?经许久没长过了?。但她嘴上还陪着笑?,否则便会被母亲责骂。   现在若是她忽然碰见许久不见的人,恐怕也会说,‘哎呦~你都有成婚生?子啦!’   “嘶~”卢以清被自己这想法吓得身上发麻,赶快回?了?思绪。   眼见着已?经到了?宴席之地,天气很好,皇后娘娘特意设宴在外,百花宴倒也配得上今日的场面。   “夫人,那里是您的位置。”卢以清往太监示意的方向看去,位置在最前?,靠近中?间皇后娘娘的位置。   案上放着一些观赏类的竹子,倒也是难为他们下了?些功夫。   卢以清走?到自己的位置旁,等她坐下,便看见一个又一个的夫人已?经跟了?上来,随着太监的指引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倒是不恐惧人群,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还是有些慌张。   一直到骠骑将?军夫人坐下,她心中?才松了?口气。   不多时,太监道:“皇后娘娘驾到。”   一众人起?身行礼。   皇后刚走?进便看见了?带着面纱的卢以清,不过她并?不大打算让卢以清摘了?面纱,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都坐吧。”皇后道。   皇后言毕,自己先坐了?下来,她瞧着众人也都坐下。正?欲开口,只?见丞相夫人伸手摘取了?面纱。这举动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前?兆。   一瞬间,就连风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的张开了?嘴巴。   皇后看清卢以清的相貌后,更是愕然。她身上一阵发麻,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这张脸!   “娘娘。”婢子小声唤她。   她慢慢抬起?手,示意婢子不要说话。   太安静了?,安静的连惊呼声都被众人咽在了?口中?。   此等国色天香,岂是寻常女子可比的?夫人和娘子们大抵是明白了?,为何丞相能被收了?心思。她们瞧见,就连皇后娘娘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可无人知道皇后的震惊,比她们每个人都大。   有些人在震惊之余,觉得丞相夫人有些眼熟,但究竟哪里眼熟也想不出来。   皇后娘娘记得,何止是记得,她此生?都忘不了?当初第?一次见先皇后的景象,那时的震惊丝毫不比现在下面的众人差。如今的丞相夫人哪怕是一句话都不说,她也知道自己不会认错。这事?儿蹊跷,可世?间蹊跷的事?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她鼻尖微微发酸,婢子的轻唤又在耳旁响起?。她这才收回?了?情绪,暗自藏下心思。   “既然诸位都到齐了?,开宴吧。”皇后此言一出,老嬷嬷有些意外,她看了?看皇后,又看向一旁的太监点了?点头。   太监高声道:“开宴!”   这样的错不应该出现在皇后娘娘身上,老嬷嬷想。她一直低着头只?知道皇后情绪的变化,却未发觉皇后为何忽然失神。   直到她的目光从皇后身上移开,落在那女子的身上,顿时明白了?。   像。太像了?!从前?皇后娘娘还是妃的时候,先皇后曾说起?过自己有个妹妹,和自己很像。这何止是像!   老嬷嬷叹气,但愿陛下今日不会来。   照往常来说,陛下是不会来此的。后宫中?所有的男子都必须回?避,且除了?四妃,剩下的昭仪什么的都是不能来的。四妃中?除了?爱显摆的淑贵妃,其余人对这里也没什么兴趣。老嬷嬷觉得丞相夫人胆子大,竟敢这样出现在宫中?,这是宫中?死的没什么老人了?,这若是被老人看见了?,迟早会传到陛下耳中?。   不过老嬷嬷心中?也清楚,官妇没有能见到陛下的机会,即便是被妃嫔见到了?,也不会传入陛下耳中?。后宫好不容易安稳了?些,谁又会闲着没事?儿给自己找麻烦。   陛下虽没有明说过,但他心中?从未放下过先皇后。先皇后并?非是他的第?一任结发妻子,但在陛下心中?,先皇后却是他唯一契合的妻子。仁哲皇后虽善,却无智谋在朝政上,只?能尽力分担六宫之事?。而先皇后不一样,她饱读诗书又自幼被卢相教着长大,对于一些朝政总有一些解决之策。   后宫不许干政,但先皇后给出的用兵之策传到大殿上,竟无一人反驳。   皇上也曾亲口说,这一生?能有阿琳就够了?。可他不还是……亲手逼死了?他的爱人。   想到先皇后,老嬷嬷便心中?叹气。淑贵妃得宠还不是仗着有几分像先皇后,要是让陛下看见丞相夫人,那还得了?!   “我说今天就是热闹~”老嬷嬷正?想着,一抬头,淑贵妃来了?。   程裳还是如往常一般,衣着确实矜贵,但松垮的样子如风尘女子一般。   皇后娘娘轻咳了?两声,程裳像是没看见听见一般,随意打量着周围的人。众人正?欲起?身,只?听她道:“都坐着吧,拜什么拜,被拜多了?折寿。”   此言一出,众人的心能提到嗓子眼。卢以清好奇的看过去,这人是真敢说,天下被拜的最多的不就是皇上和皇后?卢以清又看向皇后,在皇后的面上,她连一次不悦都没察觉到。   不愧是母仪天下的人。卢以清想。   等她再回?过头去,发现程裳的目光刚好扫在自己身上,只?见程裳慢慢眯着眼,似乎是要瞧得仔细些。见她朝着自己走?来,卢以清的心也提了?起?来。   程裳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方才她不过是想看看今日来的小娘子们都长什么样子,毕竟那些老妇人都看腻了?。一个身影落入她的眼中?,看这位置坐的应该是裴千承的夫人,可这女子怎么瞧着如此年轻?她正?想着,那女子便转过了?身来。   一瞬间,她想到了?柳安传来的消息。她还记得当时自己有多开心,她终于有用了?,柳安终于想到还有她这个人了?。柳安说了?两件事?,其中?一件便是希望她不要为难到场的人。当时,程裳并?不觉得是柳安的夫人会来,娇藏的人怎么会轻易让众人瞧见呢?   可她还是失算了?。   面前?的女子太美了?,美到她多年的骄傲被打回?了?现实,她遥遥看着柳安的夫人,对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她不免想走?过去看看,就看两眼,看看能让他心动的女子究竟是怎么样的。   可以一走?进,程裳觉得这女子怎么和自己还有些像?只?是在那些差别中?,又比自己生?的好看。   原来,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呀,那当年柳安救下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很像她?   程裳的心停住了?,她呆呆望着,绝了?望了?许久。   “贵妃快入席吧。”皇后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但她还想看看。   “贵妃娘娘,改入席了?。”婢子走?过来道。   程裳摆了?摆手,示意婢子走?开。她缓缓回?神,拉了?拉有些松垮的衣裳,才敢走?进卢以清。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此番举动让皇后和众人都提着心。   程裳不只?自己眼眶红红的,她心中?堵的难受,即便是知道面前?的女子比自己优秀太多,她还是觉得难受。她慢慢蹲下身子,想要伸手去捏卢以清的下巴。对方下意识往后闪。   “贵妃!你失礼了?!”皇后大声呵斥。   程裳仍旧没有听见似的,扬起?手,缓缓落在卢以清的面上,玉指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最后勾住下巴,她一笑?,妖艳无比,“丞相夫人长得正?好看呀。”她声音是邪魅的,但又一转,柔着声道:“真是让人羡慕。”   除了?皇后,没人能听出程裳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随着程裳的贴近,卢以清看着她的双眼,真像姐姐。单是从眉眼来说,她生?的比自己还像姐姐。   “多谢……娘娘夸赞。”卢以清唤了?声娘娘,因?为若是姐姐,也可唤声娘娘。   “贵妃,该入席了?!”皇后又唤了?一声。   程裳才起?身,抿嘴一笑?,又摇着步子走?了?上去。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心脏还在不停跳动。   众人的视线并?未跟着程裳离开,还落在卢以清身上。这时候众人才觉得,丞相夫人和贵妃娘娘是有些像的,但……又比贵妃好看些。   唯一不这样想的便是崔凌,她倒是觉得贵妃娘娘这种妖艳才叫美,至于丞相夫人,太素了?些。   崔凌一旁的女子乖乖巧巧的,瞧着崔凌一直斜眼看向丞相夫人,很是好奇,“诶,你怎么一直看着丞相夫人?”   “看她不顺眼。”崔凌想都没想便说了?出来,同时还白了?一下身旁这个女人。   左相夫人忙拽了?她一下,“今日休要给我惹事?!”   崔凌这才收回?了?目光。但心中?还是愤愤不平。   而那乖乖巧巧的女子也是瞥了?一眼崔凌,谁不知道这是左相家那个没有嫁给柳相的,她如此仇视丞相夫人,定是因?为这事?儿。无妨,这等人的态度并?不妨碍自己巴结一下丞相夫人!   难得的好机会,一定是要为夫君谋个顺畅的!   皇后看着这些人的小动作,不免叹气,早知会这样,一定要让丞相夫人和众娘子们避开的。娘子们都是正?当好的年纪,一个个都觉得自己美的无人可比,就在这时候见了?丞相夫人,还是要受些打击的。有些打击也好,免得她们对自己太过自信。   “皇后娘娘这宴席准备的可真是好呀~”淑贵妃嗔笑?着。   皇后本就心头郁闷,今日无心贵妃故意揶揄,她也是懒得搭理。   程裳可是个不知足的,又缠着问:“娘娘怎么就想着让小娘子们也来了?。”   皇后瞧了?她一眼,淡淡道:“郑侍郎家想要寻个嫡长孙媳。”   “哦~”程裳知道,皇后娘娘和郑家是有些亲在身上的。既然对方开口了?皇后这喜欢忍气吞声的闷性子才不会拒绝。   “诶,娘娘你说,陛下若是见了?丞相夫人会怎样?”程裳忽然又问。   皇后瞬间蹙眉,低声斥责,“程裳!你知道分寸!”   程裳一脸委屈,“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谁会愿意这么美的人儿被糟蹋。”   见她这幅样子,皇后不免叹气,“受宠迟早会到头的。”   “那岂不是更好!”程裳忽然来了?兴致。她早就伺候那老东西伺候够了?。   皇后又摇了?摇头。   下面的人几乎无人说话,本应该皇后娘娘挨个问着,但娘娘今日直接跳了?过去,也没人提起?。   随着舞女的入场,整个场子才算是热闹了?起?来。   程裳看着舞女,随手嗑着瓜子,“整日都是舞女,皇后娘娘就不会安排些男子来耍剑,若真的找不到,拉来写御林军走?上两圈也行呀~”   “程裳!”这是皇后今日第?二次唤她的名字,程裳知道,再说下去她可真的要生?气了?。程裳的脸拉了?下来也不说话了?。   皇后又道:“御林军那是皇家的护卫,不可开此等玩笑?。”   “知道了?。”   “好了?,你要想看,改日我将?未央宫的太监换一批俊的。”皇后娘娘又道。   程裳笑?着看向皇后,她就知道这个心软的人,说不出什么狠话。   皇后娘娘见她过了?生?气的劲儿,自己也觉得心安了?不少。宫中?能说得上名字的之后自己和程裳了?,她都不敢想,等皇上殡天之后,若是程裳也不能陪着自己了?,这深宫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程裳是个随意便能争宠的,也是个不想要宠爱的,像个孩子一样,像未出阁的自己一样。她也恼怒过程裳不懂尊卑,后来只?觉得,程裳痛恨尊卑。   整个宴席,似乎只?有卢以清吃的最欢快。   旁人什么心思她不知道,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来搞事?情的,若是等下受了?伤一躺躺几天,岂不是会饿,现在还是要吃饱,待会儿就算是要先有口舌之争,脑子转的也快!   她们没有带婢子进来,若是秀芝来见她这幅样子,定要让她注意些。卢以清倒也不是吃的夸张,只?是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停过筷子。   再等她抬起?头,乐器声已?经停了?,舞女也不见了?踪影。皇后娘娘要带着她们去御花园看看,卢以清顿时睁大了?眼,这意思是能碰见太子了??   她忙擦了?擦嘴站了?起?来,一站起?来才发现事?情不妙,吃撑了?。   但她不能面露难堪,还是吸着肚子跟着人群走?,她本该陪在皇后和贵妃身侧,也确实是这样,只?是手边还多了?一个上官青青。   “夫人,我们何时能回?去呀?”路过御花园时,上官青青小声问。   卢以清摇了?摇头,自然是等皇后送客才能出去。   御花园毕竟是被精心呵护的皇家园林,刚一进来便听见鸟叫声,格外清脆。   卢以清想,这鸟竟是不怕人的,来了?人也不见它们闪开。   一转眼,她便看见了?那些被锁在……不,是养在笼中?的鸟。原来是飞不走?的。   皇后娘娘似乎听不想同她们交谈,只?顾走?在前?面,只?有淑贵妃的话很多,但没人敢接她的话,那话从她口中?能说,旁人说了?是要杀头的。   “这应该是长安最早的花苞了?。”皇后停在池塘前?看着里面独一的花苞道。   一位夫人道:“不想这个时节花都开了?。”   皇后娘娘淡淡一笑?,“这是被精心养着的。”   “养的确实是好,臣妾养了?多年也养不出这样精神的花。”   “是啊,这花儿可是沾着宫里的仙气儿,自然要好些。”   卢以清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心想,也是为难这些夫人了?,一枝稍早些的花苞都能夸成这幅样子,这要是忽然落下一个仙鹤,陛下今日就被他们说的要驾鹤仙去了?吧。   她四处瞧着,有些奇怪,这御花园就算是大也不至于一个皇子都不来吧。就连小公主怎么都没有。   将?军夫人慢慢走?到她身边,“夫人。”   卢以清凑近,倒也不敢贴上去,“怎么什么人都没有。”   “夫人,今日男子都不得来此。”将?军夫人小声说:“没寻找机会告诉您。”   卢以清有些意外,这么冒险难道就要落空了??!   但她也不能怎么办,只?能说:“无妨。”她还有其他事?在身上,做成一件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就在这时,她余光看见一个女子一直盯着自己,她印象不大深,见过?   “那是郑时言的夫人。”将?军夫人道。   卢以清知道了?,这是在给她孙子选儿媳呢,不过……她瞧着自己做什么。   卢以清想来也是觉得因?为那日在街上的事?,她昂着头回?看,四目相对,倒是对面的人怯着收回?了?眼神。   她冷哼一声,有些烦躁转回?了?头。怎么出个门什么都没做就被这个看着那个瞧着。   眼瞧着淑贵妃又看了?过来,卢以清有些郁闷,这么多双眼睛她的小动作岂不是很快就能被发现。淑贵妃瞧着自己走?了?过来,擦肩而过时,卢以清看见她嘴角微微扬起?。   卢以清猛然回?头,只?见程裳已?经双手搭在了?崔远夫人的小臂上。她不知对左相夫人耳语什么,左相夫人便乖巧的同她走?了?。   程裳还回?头看了?一眼,不过不是看卢以清,而是看向了?一脸愁疑的皇后娘娘。   卢以清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太确定。不过左相夫人离开,确实是容易动手了?,但柳安怎么会和贵妃有关?系?即便是有些关?系,他不应该同自己打声招呼?   卢以清不敢多想,还是靠着自己的好,就当贵妃是找左相夫人有事?。   如今要想的是如何同崔凌起?来争执,她大眼望去,崔凌正?不善的看着自己,哎呦,送上门了?。   卢以清笑?意盈盈走?到皇后娘娘身侧,“娘娘,臣妾看那边的花开的也不错,不如去看看?”她所指的地方临着池边,倒是有一棵开的好的海棠。不过也是要到了?时节。   “丞相夫人想去看看,那本宫陪你去看看。”因?地方有些小,皇后娘娘又道:“诸位随意便好。”她只?要保证丞相夫人今日不在这里出事?就好,否则柳安定要拿自己的不是。   卢以清牵着上官青青的手和皇后娘娘往那处走?,皇后娘娘见上官青青有些面生?,便问:“这位夫人是?”   一旁的老嬷嬷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卢以清道:“这是不良帅的夫人。”   “不良帅?肖洛!”皇后娘娘差点失态 ,一脸不可置信看着上官青青。这么乖巧的小娘子,怎么就遭到了?肖洛手中??那可是个杀人如麻的恶棍。虽说死的都是不良人,但那双手和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   而眼前?这夫人,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个没见过血腥场面的。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么不曾见过。”   这回?是老嬷嬷说了?话,“是上官将?军家的。”   皇后娘娘悄悄转头看向老嬷嬷,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问:“上官荣?”   老嬷嬷眨了?眨眼。   皇后娘娘瞧着两人淡淡一笑?,“倒是桩好姻缘。”心中?却想,这两人不是从出征前?就开始在朝堂掐架,听说在战场上没有一日是不吵的,这竟然都能结成亲家。看来开始宫外的事?新鲜,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皇后娘娘好奇,却也不敢再问了?,生?怕问出什么问题给自己招来了?麻烦。   几人向前?走?着,后面的众人相熟的也都聚在了?一起?。   崔凌没有熟人,母亲又被贵妃娘娘带走?了?,她左右看了?看,挺着身子往皇后娘娘的方向走?去,凭什么让皇后娘娘一直听丞相夫人口中?的好话!   而方才坐在崔凌身边的乖巧女子也瞧见了?,崔凌这样子,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她要去找茬,自己献殷勤的机会不就来了?!她也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跟了?上去。心想,这下要干大事?了?,夫君必定要夸夸我!   走?到海棠花前?的卢以清刚伸出手,几片花瓣便落在了?手心。她抬头望着满树的花,“这树瞧着有些年头了?。”   “嗯。”皇后娘娘的目光从卢以清身上移到海棠上,“这是先皇后亲手种的。”   卢以清的手顿在了?那里,皇后看见她的手在微微发颤,若不是因?为这个愿意自她也不会这样直接说要陪丞相夫人来看看。   卢以清收回?了?手,目光却还停留在上面。   皇后娘娘知道她的心思,便道:“夫人放心,先皇后种下的时候本宫在一旁看着,她很开心,说妹妹喜欢海棠。”   卢以清眼睛通红看向皇后,皇后也淡淡笑?着看她,“本宫不会多生?出任何事?,就只?算先皇后这一层,也都记着恩情。”   “娘娘。”卢以清声音微颤,不知能否问。   “但说无妨。”   “她痛苦吗?”卢以清问。她只?知道姐姐离开了?这个世?界,却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的。   皇后忽然沉默了?,活活烧死的,怎么会不痛苦。   但她却摇了?摇头,“安详。”   “安详。”卢以清不知道究竟是怎样安详。只?觉得心中?绞痛。   上官青青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倒是嬷嬷心疼之际看见了?来人,“娘娘,有人来了?。”   卢以清先回?了?头,只?瞧见崔凌走?了?过来。她赶快收拾好了?心情,露出一抹微笑?。   鱼来了?。   这一抹笑?被崔凌尽收眼底,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不过她没有这么傻,才不会在皇后娘娘面前?出言不逊。   “见过皇后娘娘。”崔凌走?近时,另一名女子也走?到了?。两人几乎是同时行礼。   皇后笑?着说:“今日不必如此拘谨。”   老嬷嬷怕皇后不识得面前?的人,便道:“这是左相家的小娘子,那位是右督御史的夫人。”   皇后道:“倒是不常见的。”嘴上说着客套话,心中?还是有些意外,右督御史将?近花甲之年了?吧,这夫人瞧着恐怕刚及笄不久。   “皇后娘娘要烦劳六宫之事?,要多休息才是。”右督御史夫人道。   皇后自然应下,崔凌自己也是来拍马屁的,但听见有人比自己下手快,心想可不能落了?风头。   崔凌道:“这海棠开的真好,年头瞧着也久了?。小女子知道府上有一株更久的,娘娘若是喜欢,让人给娘娘搬来便是!”   皇后娘娘道:“怎么能夺了?左相的心爱之物。”   “只?要娘娘欢心,任娘娘要什么,小女子都能给娘娘找到。”崔凌又道。   闻言,卢以清道:“听说左相府上的财宝不少,不如悉数搬来,也让臣妾跟着娘娘开开眼。”   “丞相夫人见过的财宝恐怕要比我见过的多太多了?。”崔凌知道这是个坑,她才不跳进去。   “这可说错了?,小娘子不常出门,或许不知道,政事?堂丞相府上从不接任可客人。倒不像左相府上,络绎不绝,听说仅是冬至那一日门槛都踏破了?。”卢以清又道。   “你!这种闲话丞相夫人还是少听的好,我父亲一世?清廉,岂是你一两句就能污蔑的。”崔凌知道自己有些急躁了?,心想,不能乱!不能!   皇后娘娘觉得头疼但又觉得可笑?,这丞相夫人句句都在给崔家的小娘子设套,她根本就避不开。左相的作风摆在那里,又如何能说得起?话?不过这崔凌也是,不自量力,丞相夫人都躲开了?,她倒还想着跟上来。这脑子还不如她的姐姐。   也就是她姐姐今日没有来的资格,否则也不会允许她过来丢人。   说来也是,程裳带走?了?左相夫人,丞相夫人又句句给崔凌设套,难道……   皇后到底是不敢乱猜,只?是若真的要出什么事?,自己还是当做看不见的好。   一旁的右都御史夫人有些看不下去,一把?扯住崔凌的衣服,似乎想要将?她从这里拉走?。   崔凌不满的回?头,“你做什么!”   右都御史夫人道:“你挡着我望皇后娘娘的圣颜了?。”   卢以清一听,这也行,这不相当于,我瞧你不顺眼吵一架吧。   “那也不是我的错呀,分明是丞相夫人还有这位夫人站的位置太大了?些!”   皇后觉得奇怪,怎么同有脑子的说话就有脑子,同没脑子的人说话就没脑子?这样的女子亏的是没有入宫,否则能活下去一年也是难得的。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是站皇后身边,而崔凌他们和皇后之间隔着卢以清两人。卢以清便顺势往池子边走?了?走?。   她这一走?动看得皇后有些紧张,可别落了?下去。她并?不知道此时卢以清在想,我该找个什么机会跳下去。   右都御史夫人显然不满意崔凌的话,她要在丞相夫人面前?表现,自然要做的大些!   她道:“这样的事?你也能赖在丞相夫人身上,夫人同娘娘说说话怎么了??他们有许多东西能聊,你凑近做什么?你是能和娘娘聊孩子还是能和娘娘聊丈夫?难不成你要让娘娘听你的深闺怨言?!”   “你你你!你怎么说话呢!”崔凌气的简直要撸起?了?袖子,她愤慨道:“女子在一起?难道只?能聊丈夫和孩子?聊什么不行,难道非要男人才能活下去?!”   “非也非也,倒也不是非有男人才能活下去,而是如今娘娘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你说那些东西只?会让娘娘念起?旧时感慨万分。大好的的风光,多生?些无用的感慨做什么。”右都御史夫人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者耳中?却是越来越有道理。两人说的都有些道理。   “她们是要打起?来了?吗?”上官青青瞧着两人都撸起?了?袖子,有些害怕。   卢以清把?她往一旁推了?推,“躲远点,有些危险。”   两人就算是真的生?气也是不敢动手的,这毕竟是在皇后面前?,万一伤到了?皇后娘娘,她们可能是被丢出去的尸体。   老嬷嬷怕两人撕打在一起?,有了?皇后娘娘的默许,她便想要伸手阻拦。   这边的吵闹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无一不是在想着,这两人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在皇后娘娘面前?就这般失了?礼。   老嬷嬷忽然出现的手,让正?在唇枪舌战的两人以为是对方要动手,直撕打在了?一起?。   随着他们的拉扯,将?周围的人往四处挤。   皇后娘娘慌张看向丞相夫人,道:“嬷嬷,快小心丞相夫人。”   “啊!”   “啊啊!!”   卢以清落水的那一刻,周围看着的人都发出了?尖叫,且从她们的角度看去,正?是崔凌的步步后退迫使丞相夫人落了?水。   皇后却不同,她也在震惊,只?不过震惊于丞相夫人自己落水。她四处看了?看,只?有自己的角度是能看清丞相夫人是自己跳进去的。   她心中?闪过最初的想法,柳安要对左相下手了?。十年,柳安蛰伏了?十年。   不过丞相夫人的手段倒不高明,若不是有个右都御史夫人误打误撞帮了?忙,恐怕她还要费些力气。   再有便是,不太会挑选落水的角度。若看到的人不是自己……也不对,毕竟丞相夫人也能说自己是受了?惊吓,失足了?。   “快!快救人啊!”所有人的脑子都在思索着东西,一时间只?有上官青青在高呼救人。   最近的太监也有些远,老嬷嬷直接跳了?下去,将?卢以清从水中?拖着。卢以清不会游泳,她也确实没想到,宫里的人怎么能反应这样慢!   若不是老嬷嬷捞了?她一把?,恐怕真的要呛个半死了?。   随着卢以清被从水中?拖了?上来,方才撕打的两人更是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方才还分外眼红的人,现在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是你推进去的吗?”右都御史夫人小声问。她面色惨白,忙脑子想着,完了?,这下真的要帮夫君上青天了?。   崔凌不记得自己碰到了?,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撞她。”   皇后一本正?经冷声道:“难道还是丞相夫人自己跳下去的?”   崔凌愣着又看向右都御史夫人,“可能吧,不记得有没有撞到人了?。”   “呜呜呜。”一瞬间右都御史夫人直接哭了?出来,一转身跪在皇后娘娘面前?。   周围的人尚不清楚丞相夫人究竟怎么样了?,便听见哭声传来,皆大惊。   “丞相夫人……丞相夫人她?”   “哎!真是!真是红颜薄命啊!”   程裳挽着左相夫人的手,笑?着走?了?过来,可一走?到跟前?,两人便发现了?气氛的不对。   怎么还有阵阵哭声。   左相夫人发现哭声传来的地方,崔凌正?在那里站着,心中?慌了?神。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一个夫人回?头,见左相夫人,便道:“你家小娘子淹死了?丞相夫人。”   左相夫人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众人惊慌,忙喊:“快来人啊,这里又倒了?一个!” 第69章 六九章【三合一】   皇后娘娘觉得头疼, 一个倒下就算了怎么又来了一个添乱的。   周围乱哄哄的,每个人似乎都被吓得不轻。   老?嬷嬷大喊一声,众人才赶快停下了口舌。   好在太医来的快。   左相夫人和丞相夫人都无什么大碍。   左相夫人已经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就跪下开?始认罪。被吓到?了的崔凌也跟着母亲跪下。   皇后娘娘无心管她们,只?问太医,丞相夫人现在如何了?   太医道:“回娘娘,丞相夫人只?是暂时昏了, 还是先让身子暖和起来的好。”   皇后忙让人将丞相夫人抬到?一个寝房,让宫女给她换上干的衣裳。   在众人的目光中,卢以清被几人抬走。   老?嬷嬷站在皇后一侧, “娘娘,现在如何处置?”   “遣散人, 只?留他们几人就够了。”皇后低声道。她心中正郁闷着,怎么每年都有不同的事发生。一转头便看见?了程裳。   程裳笑着走过来,一步一摇, 像是看了一出戏一般。   “这就觉得头疼了,好戏不是才刚开?场?”程裳想要伸手去碰皇后娘娘,皇后心中不快, 侧身闪了一下。   “下次注意点, 这样直接将人拐走, 你以为左相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皇后冷声道。   程裳不以为意,“注意到?又如何,他能拿我怎样?”   皇后娘娘叹了声气?, 瞧着程裳这幅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到?了如今都没?所出, 左相两三句就能让她去陪葬。   “别?生我的气?了,我乏了要回去睡了, 娘娘还是快处理?一下这件事吧。”程裳说完没?有等皇后允下,便直接转身离开?。   皇后也将目光落在了被留下的人身上。   丝毫没?有注意到?,程裳在转身的一瞬间身子像无力般松下许多。   在场的婢子即便是看见?了,也并没?有在意,贵妃娘娘向?来如此?,不喜端着身子走路。   一直走出了御花园,程裳才蹲在了地上,一旁的婢子吓得不轻。   “贵妃?”婢子蹲在她一侧,拿出了帕子。   程裳轻笑,“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咯血。那?都是心郁成疾成疾的人,我又没?什?么郁结。”她扶着婢子柔着身子站了起来,嘴角勾笑,春风拂面,窈窕的身姿站在春光里,仿佛方才那?个羸弱不堪的人不是她一样。   可往前一走,软着的步子是骗不了人的。   “不许告诉任何人。”程裳道。   “婢子知道了。”   身后的御花园乱哄哄的,程裳不再去想,就算是有再多的事也是皇后娘娘处理?,就算是今日?里面真的死了两个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见?过淑贵妃娘娘。”   程裳瞧着迎面走来的小太子,笑着问:“太子这是要去哪里呀?今日?可是不能乱跑的,被陛下知道了可是要责罚太子的。”   赵臻抬眼看了看程裳,没?有说话。   “哦!御花园更是去不得。”不用想都知道,看着这太子的架势就是要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多谢淑贵妃娘娘。”赵臻一拜,转身便走了。   程裳面上还是笑着,婢子自然也不敢说太子失礼的事。   瞧着小太子远去的人影,程裳勾起了嘴角,这小太子恐怕是来见?人的。   ……   卢以清醒过来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睁开?眼时秀芝已在自己身侧。   皇后娘娘也在一旁站着。   她倒不是真的昏了,而是装的久了睡着了。   “皇后娘娘。”卢以清慢慢起身,皇后赶忙走了过来,“丞相夫人可还好?”   卢以清点了点头。   皇后又道:“本宫已经训斥过他们三人了,只?要丞相夫人无碍便好。”   卢以清道:“劳娘娘忧心了,多谢娘娘。”她对皇后口中的‘训斥’并不意外,毕竟是些官妇,皇后也不好重罚。   “娘娘,天色不早了,宫中是不能留官妇的。”老?嬷嬷小声道。   卢以清见?皇后面露难色,心想,看来皇后也想图个清净了。既然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没?什?么再留着的意义。   她直接从榻上下来,欠身告辞。皇后也作势留了留,卢以清自然不会顺着皇后的话留下。她还想着早些回到?府上。等柳安的好消息。   虽说演这出戏自己并没?有出多少力气?,但毕竟是个主角,累也是难免的。   卢以清和秀芝刚回到?马车上,便听秀芝道:“丞相来了宫中。”   卢以清微微蹙眉,这么快吗?不过也是,这种消息传的快,柳安也要早些做出反应才是。   “皇后娘娘如何处置了两人?”卢以清又问。   “仅是斥责了几句,好在夫人没?有什?么事。”秀芝一脸担忧,“这两人也是忒心大了,怎么在皇后娘娘面前就动?起了手,夫人还被不小心推到?了水中。”秀芝越说越生气?!   卢以清想,这件事在旁人眼中自己就是一个无辜落水的,皇后若是因为这点事儿就大动?干戈,左相那?边也不好交代。   “先回府上吧。”卢以清平静的,像是落水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马车走的那?一刻,带起一股风,帘子掀开?,卢以清看见?了神色慌张的崔远。看来左相的动?作也不慢,她勾起嘴角,看这老?狐狸这次如何圆说!   卢以清格外舒心,她闭上眼靠在秀芝身上,思绪回到?还在宫中时,这突如其?来的事恐怕是要吓到?将军夫人和上官青青了。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见?到?太子。好在这次动?静大,不是左相三两句说辞就能应付过去的。   前朝想要和后宫划清干系,可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尤其?是大雍官妇之?间的走动?要比官员间的走动?还要多。毕竟有些事,妇人之?间谈起比男子方便。   “怎么不走了?”马车忽然停下,卢以清被迫睁开?眼。   “回夫人,前面出事了。”车夫道。   卢以清正向?打开?帘子看看,秀芝拦住她的动?作,从另一侧拉开?了帘子。秀芝顿时有些惊慌。   “快、快换一条路。”秀芝道。   “怎么了?”   “夫人别?看!”秀芝坚定?摇了摇头,卢以清最终也没?向?外看去。   马车外的嘈杂声乱作一团,她只?听见?有人说,杀人了。   ……   御书?房内,皇上面对着黑着脸的柳安,也是有些歉意。柳安从未这幅样子出现在宫中,可见?丞相夫人于他而言太重要了。   这一年一次的宴请,偏偏就丞相夫人落了水,怎么也要给一个交代。   “爱卿,朕知道你心中委屈。”皇上从上面下来,走到?柳安面前,双手紧紧拉着柳安的手,一字一句道:“爱卿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你个说法。”   柳安重重叹气?,“陛下,倒不是臣一定?要如何,夫人体弱,不过是同皇后娘娘赏个花也能被推进水中。这明眼人都看着,陛下,这哪里是推下了一个人,分明是想要臣夫人的命!更是想要给臣一个教训!”   皇上正欲说什?么,只?听柳安又说:“臣从不重儿女情长的事,陛下是再清楚不过的,可是夫人是臣唯一在乎的人!臣自知才不配位,也从未要求过尊者施以礼,可是陛下,今日?仅是左相幼女就敢推丞相夫人入水,这是对权利的挑衅,对皇权的蔑视!”   一番言辞听的皇上愣在那?里,他本想着如何安慰柳安。可字字句句,也同样扎在皇上身上。   一个左相幼女便敢在皇宫、在皇后面前放肆,可见?崔远是如何教导的女儿,左相府又时常将自己居于何位。   柳安见?陛下陷入深思,微微垂眼。皇上从不是一个会因为两个臣子不合而降罪于其?中一人的君王,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皇家的颜面,他手中紧握的权利才是他要确保安全的东西。   柳安接着道:“那?右都御史的夫人年幼且并非名门,出言或许没?什?么分寸,责备就罢了,臣以为,此?等劣事不应该是左相府上能做出来的。”他并非要给另一人说什?么好话,而是这右都御史夫人的娘家兄长,此?刻正在为大雍奋勇杀敌,而且右都御史也这么大年纪了,真要让陛下降罪,陛下还要思量。何不直接给陛下找个台阶。   皇上抬眼看向?柳安,眸中有疑,而柳安却始终坚定?的看向?陛下。   “陛下,当治则治。”柳安又道。   皇上挪动?步子,在御书?房中慢慢走动?,前不久的户部的事来回转了近百人,他知道背后的手笔是崔远。崔远这人的小心思他都是知道的,所以这么多年不管他有什?么动?静自己都没?有下过死手。崔远不过是爱财,看得最远权利也就是政事堂丞相的位置。   当初他和卢征不对付,后来自己抬了柳安上去,崔远也只?能受着。   这其?中并非是崔远能忍着,而是崔远那?些儿子们没?什?么真正的实力。从文者登不上堂,习武者贪生怕死,倒是没?有一个有崔远的样子。长女刚出嫁不久,夫家便滥用私权动?到?了御史大夫长孙的身上,将人家嫡长孙在长安郊外打个半死。   御史大夫郑干瑜气?的在朝堂上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这人的身子到?处都是硬的,就连左相也是被他喷的不敢抬头。没?人能拿这不要命的有办法,最后这件事移交刑部,刑部尚书?郑时言和郑干瑜同出一脉,自然是不能放过。   崔远只?能看着贤婿的官职一贬再贬。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笃定?崔远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左相府上的人都敢在宫中掀起风浪了。   “左相夫人呢?”皇上冷声问。逾矩之?人是左相幼女,既如此?,他夫人难道都不在?   “陛下,左相来了。”孙恩德在门外朗声道。   皇上黑着的脸回过头,“爱卿觉得左相会如何辩解?”   “臣不知。”柳安拱手。凭着柳安对崔远的了解,他一定?会顺着正在气?头上的陛下。这样的话自己再追着也不合适。   崔远想要一个合适的退路,也好,自己就给他这个退路。   “进来吧。”皇上道。   柳安侧头看去,崔远弓着身子,双手在前,快步走来,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嚣张气?焰。   他来了便就要跪下,皇上蹙着眉还是将人扶了起来。   无大事不跪,他这般行径看来是要负荆请罪了。柳安心想,在无情的帝王面前这可是最无用的。   皇上长叹一声,“左相是有什?么想说的。”他揉了揉眉心,恐怕是在想,为何女子们能这样多的事。   “陛下,臣知道小女冲撞了皇后娘娘,误伤了丞相夫人,臣代莽撞的小女和管教不严的夫人请罪!”   皇上没?有应声,看了一眼柳安,似乎在让柳安来接崔远的话。   柳安本不想开?口的,既然皇上要他推崔远一把,倒也不是不行,“左相,管教不严又岂能是左相夫人一人失职?”   崔远咬牙道:“还有……还有臣的失职。”   这般不愿,恐怕皇上也听心里了。见?皇上要转身,柳安又道:“就连昭和公主都没?有如此?大的脾气?,令媛不是要凌驾于公主之?上吧?”   崔远慌忙跪下,他自然能听懂柳安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点陛下自己有谋逆之?心!   “陛下,臣对大雍、对陛下绝无二心!”说着,崔远的泪便流了下来,“臣因常年在政事堂处事,回到?家中也是不出书?房,正是因此?疏忽了对小女的管教。”他一边说着,一边心中咒骂柳安,这些说辞和伎俩可是他撺掇陛下诛杀卢征时用的,没?想到?……没?想到?能被这个小子在这时候用到?自己身上!   皇上又揉了揉眉心,崔远余光瞧见?柳安得意的笑,回去夫人就说淑贵妃拉着自己非要问些东西,才造成了这出事,平白无故淑贵妃怎么会和自己夫人有交集!只?是淑贵妃是宠妃,他说不得。   他见?皇上摆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虽说没?有跪多久,毕竟是一把老?骨头了,崔远从地上起来时,还是有些困难,柳安伸出手不还好意的要扶他。崔远冷眼看去,并未搭上柳安的手。   这贼子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谁知道他是想要扶起来自己还是要一把将自己摔在地上。   他刚要侧过身子,谁料柳安直接往前一步扶上了自己的胳膊。   崔远只?能忍着气?,跟他站在一起。   “思过吧。”皇上声音很淡,淡到?崔远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可思议的张着嘴,当朝左相忽然在府上思过,连个期限都没?有。国事会乱成什?么样子?他眉头拧作一团,拱手道:“陛下,臣还有许多事没?有处理?完。”更何况户部的事才刚落到?自己手上,甚至还没?来得及个户部尚书?打个照面!   “左相放心,政事堂自有我们。”柳安眼角的笑意,气?的崔远面色发青。   皇上也道:“左相整日?操劳,休息休息也好。”说完,皇上察觉了不对,这是要责罚崔远的,便又道:“有些事能让年轻人去做的,也不要强行拦着。”   崔远大惊,心想着还是赶快应下吧,这再说下去,都要将自己架空了。   “臣遵旨。”崔远即便是应下了,心中还是不甘。如今的每一步都这样重要,不想在这时候被柳安摆了一道!   皇上蹙着眉,“户部的事……”   “陛下,右都御史来了。”孙恩德的声音不适时的在外面响起,柳安恨不得让出去让他闭上嘴。   “进来。”   右都御史是个比左相还要年长十几岁的人,柳安见?他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样子,想着拿刚及笄的女子同他站在一起的景象,不免吸了口冷气?。   “臣,拜见?陛下。”右都御史道。   皇上赶快回头,怕他也学着左相跪下。一转头见?他拱着手,上前扶起。   “爱卿怎么也来了?”皇上问。见?面前之?人如此?垂老?,心中不免忧虑,如今若是让他回去养老?,气?性上来别?再咽了气?。可他不告老?还乡,这职位也不能乱给个年轻人。   皇上闭上眼,想着有没?有什?么清闲又没?什?么大用的官职给他。   右都御史到?底是年纪大了,容易生病,前些日?子一直病着没?上朝,这人是好些了耳朵坏了,便道:“臣愿领罚。”   皇上无奈叹气?,大声道:“回去吧,思过!”   “臣遵旨。”右都御史又要拱手相拜,皇上先一步拖出了他的双臂,“爱卿回吧。”   三人瞧着右都御史一摇一晃从御书?房出去。   柳安下意识问:“右都御史真的只?是花甲之?年吗?”他看这垂垂老?矣的样子,再加上个十几岁也是不为过的。   皇上摇了摇头,他也不确定?右都御史报的年纪准不准。   “那?他夫人……”柳安刚出口才想到?不能说,万一日?后陛下再寻一个更小的如何是好。   崔远白了柳安一眼,冷哼一声。   “看来左相是知道些什?么了?”柳安饶有兴致问。都快要忘了自己还有正事。   崔远别?过去眼,没?有回他。   皇上也没?有方才那?样愁绪了,只?等这二人走了去皇后处消消气?。   “左相说来听听。”皇上也问了一嘴。   崔远自然不能再藏着,拱手道:“回陛下,臣听说这夫人是冲喜的。”   闻言,柳安和皇上都愣住了,柳安扯了扯嘴角,“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就连皇上都是第一次见?给这样大年纪的冲喜。   “好了好了,户部的事……”   柳安已经提前勾起了嘴角,正等着陛下将这重任交在自身上。   “陛下!”这一次孙恩德直接跑了进来。   柳安冷眼看去,孙恩德却道:“金吾卫说,有几个不良人跑了出来,在宣武大街杀了几个人之?后便跑出了长安城。”   “什?么!”皇上转眼看向?了柳安。   柳安手死死握着,该死的肖洛!   “柳卿,几日?后能抓过来?”皇上问。   “回陛下,今日?就能。”柳安回。   皇上大手一挥,“孙恩德,宣裴千承来。”   登时,柳安瞧见?崔远的嘴角也隐现一抹笑意,只?见?崔远深呼一口气?转过头来看自己,眼神中似乎在说,‘我拿不到?的,你也别?想要。’   柳安倒是没?有崔远想的那?般生气?,裴千承是个不会贪钱的,这件事落在他身上于百姓而言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不良人的事,太过蹊跷了……   “这个肖洛,上次的事朕还没?问责,他倒是急着来见?朕了。”皇上嘴上说着肖洛,但无一不是在点着柳安。   肖洛是他一手提起的人,且出征也是自己说的。   “臣愿领罚。”柳安拱手道。他本不想提肖洛背上这个锅,但想到?肖洛和上官荣两人若是在陛下面前吵起来,恐怕会更重些。   “罚?”皇上戏谑一笑,“爱卿想要什?么样的责罚?你替他领罚,是觉得朕不会严惩?”   柳安道:“无论陛下如何处置,臣都毫无怨言,臣并非是想要替肖洛领罚,而是这件事,臣自知也有责任在其?中。”   “哼。”皇上冷笑,“再罚了你,是要累死朕的右相?”   听次一言柳安松了口气?,看来皇上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让他思过了。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崔远的脸又黑了些。   “等上官荣好了,朕在一并同他们算账。”皇上摆了摆衣袖,“快回去抓人吧。”   ……   从御书?房出来,柳安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旁的崔远斜视着他,像头生气?的老?牛。   “柳相可真是……费尽心思。”崔远道。   已经撕破了脸皮,又不在陛下面前,柳安不会再给崔远任何颜面。   “费尽心思?”柳安的手搭在崔远肩上,崔远竟不自觉颤了下身子,就在崔远想要往后躲开?的时候,柳安捏紧了他的肩膀,咬着牙道:“我可是告诉过左相,不要动?我夫人,可见?左相没?有听进心里。”   他嗤笑,“无妨,这件事左相不会教女儿,我替你教崔凌。”   “你!柳安!”崔远大口呼着气?,“在怎么说凌儿从前对你如何,你心里也要有个数!”   “左相!”柳安提高了声音,他看着面前的人,真是个爱妻爱女的,可惜假的连柳安都不愿意相信。   柳安往前走了两步,贴近崔远,迫使他看着自己,“究竟是崔凌对我有意还是你一步步引着她对我有意,你心中清楚。是你亲手将她推进这局中的。”   “不,不是这样的!”   “呵,崔凌没?成也就算了,你的另一位贤婿为何会走到?将近家破人亡的地步,难道你不清楚?”柳安微微歪着头,像是在看个笑话。   他放开?浑身发颤的崔远,扬长而去。   一个尚未在长安完全立足的门户,怎么敢动?御史大夫家中的人。崔远自以为骗得过所有人,但瞒不过当日?就在阁楼上看着的柳安。正是崔远的长子命人下的手,事后推在了这个贤婿身上。贤婿喝昏了头,也以为是自己做的。还眼巴巴去找崔远,希望岳丈能给指条路。   崔远能怎么样?若是深究,必定?能揪出他的长子,索性道,岳丈也没?什?么办法,就当吃一堑长一智,认了吧。日?后岳丈自有帮衬你的机会。   这傻乎乎的贤婿应了下来。   可荥阳郑氏,怎么会允许崔远再提拔他的贤婿!   崔远向?来谨小慎微,这种事的背后,不知道有几百条人命丢了进去。   想着想着,柳安摇了摇头,但官场却正是给崔远这种人准备的。   ……   皇后躺了一个时辰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得起身,往外走。   老?嬷嬷见?了,便道:“起风了,娘娘还是莫站在风口上。”   皇后看了看老?嬷嬷,对方猜到?了皇后的心思,便道:“世上最难说的就是因果,娘娘意外,老?奴也意外,但娘娘高兴吗?”   她点了点头,“算是高兴吧。”她还记得那?场大火时,她站在黑夜里,整个皇宫似乎都被照亮了。那?天晚上,没?有一个叫声,许久后,天都要亮了,火早就被扑灭了。   先皇后的宫中传来一声嘶吼,是皇上的嘶吼。她想,连先皇后那?样人都得不到?皇上的深爱呀。   当时没?人知道卢相究竟是否要谋逆,种种迹象都将卢氏一族往谋逆的方向?推。卢相的嫡长子战死沙场,次子在朝为官尽心竭力,三子尚未到?科考的年纪。可皇上像是发了疯一样,没?有给卢氏任何自证的时间。   或许陛下也没?想到?,卢氏还能有个小女活在世上。   那?……   皇后忽然睁大了眼,不,柳安不止是在对抗崔远。难道……难道他想助太子登基?   正想着,外面一阵吵闹,皇上急匆匆走了过来。   皇后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发丝,一旁的嬷嬷瞧见?一缕白发。   ……   唯一欢快的人要数又睡了一觉的卢以清,只?是不知为何,又有些饿了。   她坐在外面,刚起来的风扫过竹林,叶子打在一起发出的声音令人心安。斜阳从西侧垂来,穿插在竹林间,其?中像是藏着金子一般。   如此?景象,唯一可惜的便是柳安此?时不在府上。   “念念,你去准备些糕点拿过来。”卢以清道。   “是。”念念一转身,“夫人,周禾回来了。”   卢以清来了兴致,方才在路上秀芝不敢让自己看见?的原来是死人了,可在长安街上忽然死了必定?是大事,怎么能不知道呢。她便派周禾去打听打听。   周禾小跑过来还喘着气?,刚好秀芝端来了水。   卢以清亲自到?了一杯茶给周禾。   “夫人,属下……属下跟您说……”周禾一口接着一口大气?喘,看的卢以清都觉得累。   她道:“你先喘上气?再说。”   周禾摆了摆手,“属下……属下已经喘过来气?了。”   “宣武街上的人是逃出来的不良人杀的。”   此?言一出,听着的三人都愣住了。   “逃出来的不良人?”卢以清重复了一遍。   周禾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   周禾轻笑,“是那?人杀人的时候自己喊的。”   卢以清明白了,她垂眼想了想,看来柳安有些事没?告诉自己,这是崔远在知道出事时候忙下的手。   “这件事对丞相会有多大影响?”卢以清只?在乎这个。   “要看不良人什?么时候被抓回来。”秀芝的眉头蹙着,真是祸不单行的一日?。   “夫人您身子不适,就不要在这里吹风了。”秀芝有些担忧。夫人回来后睡了一觉,那?时候她还在想要不要让大夫再给夫人瞧瞧。没?想到?夫人醒了后,开?心的像是落水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秀芝是不知道这件事早有预谋。   可现在夫人为丞相担忧,秀芝看得清清楚楚。   “无妨,丞相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卢以清信柳安,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最后柳安是平安的就好。   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告诉秀芝自己身子没?事,又让念念去准备糕点。   周禾笑着问:“夫人今日?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卢以清才不会告诉周禾,能和柳安一同做一件事,卢以清终于觉得自己不是只?能被他护在身后的人了。虽说这次的手段有些拙劣。   她望了望竹子里面,似乎这里也能和永州不会到?头一样。当初只?有一个愿望,回长安。来了长安后,又生出了无数想法,其?中最深的却是回永州。   长安太繁华了。   “周禾,若是让你离开?长安,你可愿意?”卢以清问。   周禾有些意外夫人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平日?里夫人是个热衷于分享的人。不过他是不会吝啬于回答夫人的问题,“愿意。”   卢以清转过头,“你想去哪里?”   “江南。”   “江南呀~”卢以清想到?了长安街上的那?首诗,‘江南无所有。’   “从前可是没?有江南这个称呼的。”卢以清道。   周禾点点头,“是那?位诗人说的,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也挺好。”   若是几年后还能活着,她倒也能和柳安去江南看看。   “夫人,这是给您的。”一个婢子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写的。   卢以清随手接过,里面写满了将军夫人的担忧,最后她问卢以清愿不愿见?卢相的旧部们一面。   她将心揉成团攥在手里,见?其?他人吗?   ……   崔远黑着脸回到?府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崔凌,这一次不是夫人在一旁劝说了,而是两人一起跪着。   “看看你们做的好事,我在前朝如此?卖命,你们两人一日?之?间就给我毁了!”崔远气?的转过身去,一把抓起案上的茶壶,重重摔在地上,热茶溅到?了崔凌的脖颈上,瞬间红了一块。   她也只?敢低着头流泪。   “妄我让你跟着夫子念书?,你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崔远怒吼。   崔凌道:“都怪那?个无知的女子!”   ‘啪!’崔远一巴掌打在了崔凌脸上。   “到?了现在你还觉得是因为这个?!”崔远大笑,“哈哈哈哈,竟然被一个林间来的女子耍了!”   崔凌一手捂着脸,满是泪花的抬起头,“父亲,您说什?么?”   “呵,我就说柳安怎么舍得让自己藏了这么久的人去宫中。”崔远一屁股坐在那?里,一拳重重落在案上,震的上面的茶杯来回晃动?。   他双臂扫过案上,茶杯直接飘下来砸在了崔凌和夫人脸上。   下面传来呜咽声,那?是崔凌看见?自己的血落在了地上。   呜咽声听得崔远更是恼怒,他起身一脚踹在崔凌身上,又准备回身踹给夫人一脚。   “夫君!”夫人忙道:“夫君,那?个丞相夫人,她……她绝不是简单人!妾身瞧着很是眼熟。”   “眼熟?”崔远蹲在地上,看着夫人,“呵,等你这夫人觉得眼熟,我不知道都猜测过多少遍了。”说完就是一巴掌落在了夫人脸上。   崔远深深呼出两声气?,“若不是我下手快,柳安这次恐怕要得了大好处!”   说着,他从房中走出去,门口的两个婢子也在瑟瑟发抖。   他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又转过身来,“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闻言,两个婢子忙跪在了地上,“丞相、丞相饶了我们吧!”   崔远走上前,蹲下,一下下轻拍着一人的脸,“爬着跟上。”   见?她们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崔远笑了,“看来你们是连家人也不想要了。”   两个婢子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头。   崔远走在前,两个婢子像是两条狗一样爬着跟在后面。   崔凌慢慢转过头去,见?父亲带着两个女子走了,才松了口气?。   崔远一直有这个习惯,每次暴怒都要抓来一个处子之?身的女子折磨,直到?将人□□到?没?有力气?,再杀了。   而这一次,他带走了两个,   ……   右都御史府上。   乖乖巧巧的夫人哭的梨花带雨,右都御史回来后,她才松了口气?。   “夫君!陛下如何说?”小夫人走上前,扶着右都御史。   “思过。”右都御史道。   小夫人的气?终于松了下来,紧接着又哭的梨花带雨。   右都御史不知道怎么哄夫人,便问:“你何故招惹左相之?女呀?”   小夫人抬起头,泪又流了下来,“我、我想让丞相夫人喜欢,让……让夫君加官进爵。”   听到?这个回答右都御史直接愣在了那?里,有些哭笑不得,“夫人你可知道,我已经是要告老?还乡的年岁了?”   小夫人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哈。”右都御史又道:“我呀,活不了几年了,你到?这府上本就是个错误,等你什?么时候想走了告诉我,我不会困着你的。”这小夫人娶进来的时候,他还在躺在榻上昏睡,醒了发现有个小娘子在自己榻边伺候着,他便问了问,不想竟然是那?群孩子给自己娶了个夫人。   真是可笑得很。这不是耽误人家小娘子。   “我不走。”小夫人小声说。她只?知道来到?这里后每日?过的都很好,还有人陪着。在府上时,兄长年年出征,整个府上只?有她自己。如今还有个能说话的。   右都御史笑了笑,“傻孩子,要记住,日?后寻个好夫君。你若是真想对我好,那?等我死了,丧葬之?事就有劳你多费些心思。”   “不许说!”小夫人的泪流的更快了,“不许说这件事。”   “好了好了,不说,不说。”   ……   天都要黑透了,卢以清才等到?了回来的柳安。她提着裙摆快步跑去,闯入有些疲惫的柳安怀中。   柳安勾着嘴角,“这是想夫君了?”   “人抓到?了吗?”卢以清问。   “这么快夫人就知道了?是不是周禾去查的?”柳安问。   “抓到?了吗?”卢以清当然着急,秀芝都说了抓到?的晚了会出事。   柳安点了点头,“嗯,抓到?了。”   卢以清道:“肖洛怎么竟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事!”   “不怪他。”柳安轻抚卢以清的发丝,“那?人不是不良人。命案一出,不良人就被清点了一遍,一个人都没?少。”   “那?是?”   “嗯,是别?人买来的死士。”柳安道。   卢以清从他怀里出来,牵上他的手,“那?怎么办?”   柳安笑了,“什?么怎么办?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不过,现在的样子是最好的样子。”   卢以清并不知道柳安口中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只?记得他说,需要自己帮忙,在宴席之?时和崔凌或是左相夫人发生冲突。   两人牵着手往里走,柳安柔声道:“夫人今日?做得很好,只?是何必牺牲自己?”   “我本不想这样的。”卢以清解释说,“没?有什?么比较好的机会,我便想寻一个好出事的地方,还没?等引崔凌过来,她这个奇怪的性子自己就跟来了,恰逢这时候,右都御史夫人来了,他们两人就吵起来了。”   “说来还要多感谢右都御史夫人。”卢以清抬头笑着,“我见?她想同我交好的样子,夫君应该提携不懂右都御史了吧?”   “哈哈哈哈。”柳安大笑,“夫人说什?么?提携右都御史?”   “这有什?么问题吗?”   “夫人可知道右都御史多大了?”柳安问。   卢以清摇了摇头。难道很大了?当时皇后娘娘的面色,好像也不太对。   “花甲之?年的人了。”柳安道。   卢以清愣住了,“花甲之?年?”她想了想那?夫人的年岁,赶快摇了摇头。原来皇后娘娘也是被吓到?了。   “走了,回去休息。”柳安拍了拍她的后背。   灯的晕光落在两人肩膀处,柳安将人揽在怀中。   “还要多谢淑贵妃娘娘,不过,我觉得淑贵妃娘娘像是知道些什?么。”卢以清抬起头,“夫君准备说清楚吗?”   说来,话可就太长了,柳安一时愣住,下巴放在夫人肩上,整个身子松了下来,“好累啊夫人~” 第70章 七十章   卢以清轻轻拂过柳安的后背, “累了就?早些休息。”   “嗯。”柳安确实是累,若是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日后再说也不迟。况且今日夫人应该也很累。   靠窗的烛火摇曳着, 照得?周围格外亮。柳安同卢以清用完膳,早早便睡了。   外面的侍从没过多久也离开了一些,只留下守夜的人。   均匀的呼吸声从耳边传来?,卢以清因白日睡的久了, 此刻睡意全无。父亲旧部的事还压在她的心头,卢以清本想同柳安点上一两句,想来?的等柳安醒来?也就?到了白日了。   心中藏着事, 卢以清连躺都躺不下了,索性起身?走了出去。   圆月当空, 她披着单衣也不觉得?冷。这间房子离那小片竹子并不算远,卢以清又往外走了一些,竹叶打在一起的声音传来?, 让人心中格外安心。   “夫人,披件外衣吧。”一个小婢子踮起脚尖给卢以清披上衣服。   若是旁的人,卢以清或许是不愿的, 只是面前?的婢子看起来?不过十二三。想来?也是家里的缘故才不得?已来?此, 这样一想, 卢以清也是有些心疼。   小婢子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陪着她。   卢以清听?风声久了, 回头问?她,“守夜时困吗?”   “回夫人, 奴不困。”婢子回。   卢以清淡淡一笑,怎么会不困,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明日告诉秀芝,说我?不让你守夜,听?见了吗?”卢以清道。   “啊?是。”婢子有些慌张,“夫人,是奴做的不好吗?”   卢以清嘴角勾起,“夜里危险,换个大一些的人就?好。”   婢子虽听?不懂言外意,却也能清楚夫人是为自己好的。笑着点了点头。   “说旁人是小孩子,夫人又比她大了几岁?”   卢以清回头,见柳安正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一件外衣。她笑了笑,“已经是知道出来?穿上外衣的大人了。”   柳安有些散漫往她这边走来?,卢以清没有去迎他,正如她下午想的,此间美景,于?他同看才好。   柳安让婢子退下,他走到卢以清身?侧,“都瞧见我?来?了也不说回去?”   “嘘,你听?。”卢以清示意他看向竹林间。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中传来?,卢以清像发现什么财宝一样看向柳安。   “仗剑走天?涯的侠客出剑时,或许就?是这样的声音。”柳安道。   卢以清不大同意,她说:“此等景象,更配的落墨出章的文人骚客。”   柳安低头笑了笑,“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怎么出来?了?”卢以清问?。   柳安低头看她,眉下的双目清澈的如水一般,“翻了个身?,觉得?空荡荡的,就?睁开了眼,诶?夫人不见了。我?就?急啊,我?想夫人能去哪里呢?找了床榻地下又找桌子底下,想了想,夫人不会是变成?了凳子吧?”   卢以清被他这绘声绘色的忽悠弄得?笑个不停。   柳安见她开心,嘴角的也没下去过。柳安知道夫人心中藏着事才睡不着,此刻他分明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但又觉得?,似乎越来?越远了。   柳安先收住了笑容,卢以清也不笑了。她平静的看着柳安,似乎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有些事,我?不会改。”柳安说的不明不白,但他知道夫人能想到是关于?太子的事。就?在他以为会看见夫人有些不快的面色时,夫人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了些。   “我?知道。”卢以清轻声说。   柳安轻咬下唇,有些犹豫,“夫人会不会怪我??”   卢以清摇了摇头,“不怪。”她坚定的看向柳安,想要让他知道,这句话不是谎话。她不怪柳安,柳安不也从未怪过自己?   “年幼时,我?也会同阿姐争论一些事,院前?只有一块空地,我?想种海棠,她想看梨花。我?说姐姐喜欢的东西俗气,姐姐没有怪我?,倒是自己哭了。后来?,母亲说,每个人喜欢什么东西,选什么路,都有自己的考量。阿竹不可以随意说旁人的错,因为阿竹不知道旁人在想什么。”   说完,她又抬起头看柳安,“夫君没有错,我?也没有。”她指的是自己一步步的路。   柳安鼻尖发酸,他从未想过,阿竹能这样好的长?大。   “我?将你送往永州,一来?是长?安危险,二来?是怕你被仇恨浸染,一心想着复仇,丧失了自己原本的模样。”柳安道出了自己的心理话。他太明白被仇恨浸染的感觉了,当初是卢相一步步将他从那个深渊里引了出来?,而他没有信心将阿竹引出来?,只能护着她,不被侵染。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是安哥哥照顾的好。”   “我?们且往前?走着,赌一代?明君究竟是谁。”卢以清道。   听?到她这句话,柳安笑了,“你见都没见过太子,就?有信心赌他会是一代?明君?”   “必然!我?阿姐如此聪慧,那狗皇帝的脑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太子怎会差劲?”   “阿竹,明君要的不只是脑子。”柳安补充了一句。   “我?若见了太子,一定好好教他,不要重蹈一些覆辙。”卢以清没直接说那些覆辙是什么。   “夫人是太自信了,太子未免愿意听?夫人的教诲。”柳安又道。   卢以清没有反驳,这也在情理之中,虽说自己是太子的姨母,但从未见过不说,他就?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记得?是何样子了,想来?也不会同自己有多亲近。   “我?有些冷了,我?们回去吧。”柳安出门的时候并没有给自己带衣裳。   卢以清接过他手?中给自己带来?的外衣,让他俯下身?子,惦着脚尖披在他身?上。   等柳安站起后,府衣裳要滑落,卢以清再度让他俯下身?子,从前?面将两个袖子系在了一起。   卢以清拍了拍手?,“起来?吧。”   柳安一起身?,卢以清便笑了,“夫君像是背着一个人一样。”   柳安上前?一步,一手?拉住她的手?,一手?揽住她的腰,将人拽进怀里。接着又直接抱了起来?,“背没背人不知道,现在倒是抱了一个人。”   “你放我?下去,我?要看竹子。”   “明日看。”   “就?要今晚!”   “夫人不困的话,倒是有更好的事可以做。”   卢以清安静了,一动不动由他抱着。   两人一回到房中,柳安便用脚踹上了门,巨大的声响让卢以清心想,这门还能撑几日呢?   柳安几乎是将她丢在了榻上,就?在柳安脱衣之际,卢以清往里一滚,一副我?要睡觉的样子。   柳安躺在她一侧,正准备放过她一次,卢以清又转过了身?。   “还有一件事要说。”卢以清道。   “什么事?”   “明日我?要出去一趟。”   卢以清说完,两人对视沉默了许久。   柳安先动了动,他侧过身?子看着卢以清,却一句话也不说。   “方才……方才不是说了,我?们都往前?走着。”卢以清有些急,她越说声音越小,“你这样的话,岂不是你自己在往前?走。”   柳安见夫人这着急的样子,笑了笑,他想到了过去常说的那句话,‘夫人要长?成?自己的样子’。   但他没说出来?,反倒是故意叹了声气,“哪有夫妻不同心的?”   卢以清往他怀里钻了钻,“这么说夫君是同意了?”   “方才我?也没说不同意啊。”柳安又道。   卢以清笑得?更开心了,她清楚,柳安已经愿意放自己去做这件事了。至于?为什么,或许是怕自己有什么遗憾?她猜不透柳安的心思,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你怕不怕?”卢以清怕自己没说清楚,又道:“万一,陛下知道了。”   柳安将人抱在怀里,“怕,自然怕。等陛下知道了你还在这个世上,恐怕我?整个府邸都要抵进去喽。”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清楚的很,陛下迟早会知道这件事,只不过现在不是那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他这么一说,怀里的人似乎有些慌张。   柳安又笑了,“既然这样,夫人不准备拿什么补偿我??”   “夫君有办法的对不对?”卢以清抬眼看他。   “你亲亲我?,我?就?有办法。”柳安道。   卢以清笑着起身?轻轻一吻。   只不是对方似乎并不满意这一吻,卢以清很快丧失了主动权,被人侵袭。   罗帐如浪一般,一波波起来?,一些藏不住的声音从缝隙中出去。   波涛汹涌,卢以清没去过海上,但整人似浮在茫茫水中一般,呼吸不上来?,手?脚不自主。就?连脑子也算不上清醒,拼命的想要寻求一个东西,一个能给予自己安全的东西。   忽然的刺痛让她刚清醒片刻,又接着陷入淤泥。   卢以清累的不成?样子,任由柳安抱在怀里,心想这人究竟哪里来?这么多气力?。   柳安掀起罗帐的一瞬间卢以清看见了已经快要燃尽的烛台。   外面天?都要亮了。   她有气无力?道:“夫君还如何去政事堂?”   柳安却满面红光,“夫人看来?还不清楚我?的精力?。”   “呵呵,不用清楚了,快去忙吧。”卢以清往里翻了个身?,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招惹柳安的好。   ……   郑淮之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忙碌的起来?。   夫人站在一旁清点着一个又一个木箱子,“一定要客气些。”最?后还是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   老管家道:“夫人尽管放心,听?说这沈家的小娘子早就?中意我?们少爷,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这话听?得?夫人格外舒心,她也是没想到去一趟宫中能发生这样大的事,见到丞相夫人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这儿子为何会在街上冒犯。美、实在是太美了,不得?不说这小子的眼光属实是好,只是眼光好也不行,那可是柳安的夫人!   她本以为要无获而归,不想出了宫门却看见了一个女子,正是沈家的小娘子。   对于?沈家她没什么印象,还是一旁的侍从说,沈家的夫人和左相夫人是亲姊妹。说实在的,在听?见的那一刻她有些怯气,毕竟今日左相和柳相不会很好收场。后来?侍从又说,但是他们不来?往,如此她才是放了心。   连夜托人去打听?,不想沈家的夫人也很是满意。两人这一说,郑淮之的母亲今日就?决定下聘!   “夫人,这件事用不用同少爷说一句?”莲儿开口道。   夫人白了她一眼,冷声道:“说了做什么?好似他能同意一样。”   莲儿不再开口,站在一旁看着夫人轻点东西,让人送走。   一双脚走来?,莲儿抬起头,看见夫人嫌弃的眼神。   “没用的东西,连个榻都爬不上。”夫人斥责了一声,便走了。   莲儿一转身?,擦去了两滴泪。   ……   肖洛昨晚听?说了陛下要召见自己,一晚上都没休息好。虽说柳相告诉他不必太过担忧,但陛下先前?做过的事未免太吓人了些,肖洛晨起时,双眼下面都有些发黑。   “夫君要直接去宫中?”上官青青昨日回来?后,对那地方还有些阴影。   肖洛知道昨日她被吓到了,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我?和岳丈一起去。”   不料上官青青听?到这话更害怕了,“父亲也要去!”   “夫人。”肖洛紧紧握住上官青青的手?,解释道:“我?们是去面圣,不是去送死。”   “那就?是会活着回来?了?”上官青青还是有些害怕。   肖洛道:“先前?岳丈不也是会经常面圣?我?不也是,哪次不是好好回来?的?”   上官青青想了想,好像是这样,但还是叮嘱道:“一定不要多说话,早些回来?。”   肖洛想要真能早些回来?就?好了,他又安抚了两句上官青青,便坐马车先去找了上官荣,还是两人一起去的好。   尚未到门前?,他便碰上了上官荣的马车。   肖洛从马车上下来?,直接跳到了上官荣马车上。   上官荣本来?是见马车停了,准备问?怎么了,刚一拉开帘子就?看见了‘阎王’这张脸。   “哎呦呦!贤婿呀,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吓人呦!”上官荣说着,还一手?抚着自己的心口。   肖洛勾起嘴角,“岳丈何时这么怕我?了?”   倒也不是上官荣怕他,而是那日肖洛走后,夫人一口一个‘那个阎王’说的他真觉得?肖洛是来?索命的了。   上官荣深呼两口气,“贤婿今日来?所谓何事?我?还要急着进宫面圣。”   “岳丈怕不是忘了,这件事是咱们俩一起的。”肖洛提醒了一嘴,他眼看着上官荣嘴角抽搐了几下,想来?是又想到了他们之前?吵架的事。   “岳丈今日到了,我?们可不能在陛下面前?吵了。”肖洛又提醒道。   上官荣努力?平复心情,“那你可要顺着我?说。”   肖洛咬紧牙,顺着他说,岂不是把所有的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让陛下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哈,岳丈我?想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互相好好说。”肖洛可不希望上官青青在家等的着急,再听?说自己的父亲和丈夫双双被责罚的消息。   上官荣点了点头,“只要你不激我?,我?还是能忍住的。”   “小婿如此敬重岳丈,怎么会做那样的事。”肖洛咬着牙,日后有的是机会激他,忍一时风平浪静。   ……   清醒的人醒的早些,然醉酒的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崔远一觉醒来?已经快要正午了,他睁开眼,身?边身?边都没有。不过他知道昨夜自己杀了人,又饮了酒。无碍,自有人会给自己收拾干净。   “来?人。”他大喊一声,便传来?了开门声。   进门来?的是夫人。   冷静下来?的崔远倒是不会再接着发疯,夫人走上前?蹲下给他穿鞋,他一眼便瞧见了夫人头上的血迹。   “嘶!”   他刚一伸手?,夫人便发出了声音。   “擦药了吗?”崔远问?。   “擦了。”   崔远没再说话,即便是他没有那样生气了,还是不愿问?起崔凌。那些个不争气的孩子,不问?也罢。   “你昨日说……丞相夫人很眼熟?”崔远想到了夫人的这句话,如今想来?还是有些奇怪的,那个女人不是个林间女子吗?能让夫人眼熟的必定是长?安的人。   “是,好似见过一样。”若是让左相夫人细想,她也不大能想到,“哦!丞相夫人同淑贵妃有些相似!”   “程裳?”崔远冷笑一声,“先前?我?还想为何柳安能事事如愿,原来?得?宠的程裳是他的人。倒也难为柳安,我?送了那么多进去,也不见陛下能瞧上一个。”   既然是和程裳有些相似,似乎也不用查了。   等一下,左相眼前?一亮,程裳受宠可是以为长?相酷似先皇后!   “那女子长?得?像不像先皇后!”崔远忽然抓住夫人的衣服,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提起来?。   见此状态,夫人自然是有些慌张的,左相这个样子怕不是又要癫狂。   越是着急她便越是想不到,磕磕巴巴道:“这个,我?,我?记不得?先皇后的模样了。”   崔远蹙眉,将人往地上一丢,“去查查。”   这事情可是有趣多了,若是这女子真的同先皇后相似,那陛下还能留柳安?   崔远勾起嘴角,心情舒适的出了门。门前?站着两个婢子,他随眼看去,皱起了眉头。   “夫人,都换成?貌美的婢子。”他冲着还在房中倒在地上的夫人喊了一句。   也不等人回应,便走了。   ……   卢以清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她没有去旁处,而是直接去了骠骑将军府上。今日能来?的肯定都是信得?过的人。   马车到了之后,卢以清就?看见将军夫人已经在外面站着了,不,不止是将军夫人,而是一众老者?。   隔着面纱,卢以清瞧见他们杵着拐杖的手?在微颤,一个个佝偻着的身?影,让她顿时湿了眼眶。   “快到里面说话。”将军扶上卢以清就?往里走。   卢以清进门后却并未直接向前?,而是转身?对着那些年迈的身?影拱手?一拜。   风吹落一片花瓣,又缓缓吹到门前?,落在卢以清向下的肩上。   一众老者?有些意外,将军夫人连忙上前?扶上她,“夫人这是做什么。”   “阿,我?跟在诸位身?后,烦请诸位先行。”卢以清道。   老者?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往前?走。   “我?父曾言,尊长?、尊贤。”   此言一出,众人点了点头,王凌将军先一步走出了人群,身?后紧跟着一个个蹒跚的身?影。   后院一处偏僻的院落内,房门关上,卢以清摘下了面纱。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震惊之色,即便他们已经知道今日要来?见谁了,却还是有些意外。他们愿意相信王凌不是觉得?卢相一脉还有人活着,而是觉得?即便是个谎言,能高兴一日的话,也难得?。   不想,卢相之女竟真的活在世上!   不知是谁的泪先淌了下来?,接着一个个的都开始抹泪。   卢相任政事堂丞相时并不像现在的柳安,他不拒人,只要是需要他帮助的,且不是想着旁门左道的阴险之徒他都会尽力?。   甚是会教要上战场的将军用兵之策,教刚掌权之人如何用人,一个个难题在卢相这里都能得?到好的解决之策。一个个焦头烂额的夜里,卢相是他们撑到天?亮唯一的信念支撑。   最?初的最?初,卢以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事情不能自己做,而要来?找父亲。父亲说,任何人都不是生来?就?什么都会的,他们不是没有去想,而是想了几个方法疑或是想不到方法,来?找为父提点一些罢了。   窗户纸就?那样薄,稍稍用力?就?能捅破,他们能在这些事中得?到的却不止这一件事这样多。   见众人泪流满面,卢以清也红了眼眶。   她起身?,拱手?一拜,“阿竹代?父兄、代?母亲、长?姐、代?卢氏一族的所有人,拜谢诸位前?辈。”她知道,知道这些人到了晚年还在坚持,无非就?是为了卢相洗清冤屈。   “丞相夫人这是做什么,快、快坐下。”开口的老人本想起身?,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该去卢相坟前?跪下的是我?等!”   闻言,卢以清抬起头,“阿竹知道,诸位都有家室,有些事迫不得?已。”   “不说这些,万幸了,阿竹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是啊,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为卢相做些事,也是值了!”   “哈哈哈哈,老骨头?如今见了阿竹,我?都不觉得?自己是老骨头了!!!”   他们如此慨言,可若是当年就?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即便是逼宫,陛下也不会下手?如此之快啊! 第71章 七一章   可当年他们不?是老骨头?, 而?是一群正当年纪的?人,有妻儿更有需要赡养的老父母,不?能贸然行事。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聊着, 他们并不称呼卢以清‘阿竹’,句句都是‘夫人’,在场的?人都知道卢以清如今的夫婿是柳安。   卢以清瞧出了他们似乎有些不对,便问, “前辈们若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一位老者问:“不知夫人,是如何同柳相在一处的??”   卢以清明白了, 毕竟当年柳安同卢家脱不?了干系,柳安自然是被他们视为?豺狼恶棍的?, 但若是现在说?请自己和柳安的?关系,恐怕也不?好说?辞,   “有些事我不?能现在同诸位讲, 只能告诉诸位,柳安绝不?会是卢氏的?敌人。”   此言一出,四下皆有些意?外。多年来, 柳安一直被他们试做心头?恨, 如今却忽然听说?, 柳安不?是卢氏的?敌人,还是从卢氏唯一的?血脉口?中说?出的?。这?岂不?是在说?,过去的?多年他们都错了!   “阿竹知道诸位前辈不?知实情, 但有些事,阿竹如今还是不?能告诉诸位前辈。”卢以清又道。   “嗐!这?算什么大事。”王凌将军倒有几分慷慨, “要我说?,现在柳相也不?足为?患。”   “可……可柳相已?经明里暗里要扶持七皇子了。”坐下又一人道。   平时柳安倒没什么动作, 近来不?知是怎么了,不?仅活动,还很频繁。看似在藏着掖着,但朝中多数人都知道了,和召告众人有什么区别。   说?话间,他们的?目光又落在了卢以清身上。   卢以清自然能懂得其中的?道理。   “有些事不?是能我能左右的?。”卢以清道。柳安是个思想?独立的?人,而?非一个人随便一说?能跟着走的?木头?,即便是卢以清再去和柳安商量,想?来也动不?了柳安的?想?法。   若是她真的?能左右柳安,今日来这?里的?也不?会是她自己了。   听此一眼,他们自然也不?会多问什么,如今已?经说?明了,柳相是绝不?会站在太?子这?里的?。   王凌道:“如今,各个势力都在暗自动手,陛下是个明眼人,换做以前陛下早要动手铲除这?些人了,这?一次闻声不?动,却不?知为?何。”   “还能为?何,陛下从前是觉得自己还有能力,如今,哎,说?白了也是想?看看哪个皇子能上位罢了。”   “历代君王,哪一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厮杀的?,陛下这?究竟是在图个什么!”   “图什么?哼,陛下或许是看清了,自己争来的?皇位,才?能坐稳。”   “如今,七皇子那边有右相为?亲系,现在有多了一个柳相。三皇子再不?济也有左相,左相的?一些亲信手握兵权。”   “这?么一说?,朝中有部分兵权似乎并没有直接的?指向。”   听到这?里,王凌道:“一定是被人暗中握在手里的?。至于背后?的?人是谁就不?好说?了。”   “三分之一的?兵权在柳相亲信之手,另有三分之一是左相的?亲信。就连兵部中多数人都是和左相亲近。哎,现在我们手中能动用的?只有将军您了。”   “我?”王凌笑了笑,“不?能上战场打仗的?人,早就是空有个头?衔了。”   听到这?里,卢以清大概清楚了,大雍兵权三分,太?子是一分也没有。若想?让太?子稳住位置,兵权是必然的?。可她连那些握着兵权的?将领都不?认识,又改如何让他们支持太?子?   就在她觉得事情有些难办的?时候,角落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老者开了口?,只听他道:“虽说?他们手中都有兵权,但是大雍的?重病都把守在边境之地。要知道,现在南蛮、北夷,东狄,西戎,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尤其是幽州,至北之地,突厥、回鹘、靺鞨,更是成了我朝的?心腹大患!”   卢以清开口?问:“前辈的?意?思是,即便是他们手握兵权,这?些重兵一时间恐怕不?能回长安?”   “不?是一时间,只要大雍的?根基不?动,他们就不?能来长安!”   “我看未必。”坐在卢以清正对面的?老者也开了口?,“兵变打的?就是的?反应,近兵若是反应及时,皇城的?禁军又能抵抗多久?”   “况且,若是登基之人并非他们心中所愿,又怎么知边境之地会不?会叛变。自古以来,幽州可就是最容易出叛军的?地方。”   听着席间人说?着,卢以清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认知的?浅显。所谓储位之争,争的?是势力、是兵权。   “幽州为?何多出叛军?”卢以清意?外的?还有这?个点?,她年幼时就听父亲常提起幽州,那里似乎是个极其难收的?地方。   王凌接着道:“夫人没有去过幽州,那里冷的?让人难以生存,我们的?战士都是从温暖的?地方过去的?,一旦有战事发生,我们并不?占优势。北境之地三支较大的?游牧民族早就习惯那里的?环境,更何况突厥人善战,从大雍立朝至今,已?经出过许多叛军了。”   卢以清点?了点?头?,又问:“那如今的?幽州刺史是谁?”   “右相裴千承的?亲弟弟,裴千渊。”   “既然是右相的?弟弟,想?来是忠于大雍的?。”卢以清又说?。   一声冷笑从席间传来,“呵,忠于到底是忠于,陛下是不?信的?。不?久前还差点?直接将裴家连根拔起。”   卢以清有些意?外,裴家一个右相在朝中,竟然也能说?拔起就拔起的?!   “说?来,那件事还是柳相帮了裴相一把,这?可是柳相第一次在朝堂上救人。”王凌说?完还笑了几声。毕竟这?也算柳安做过为?数不?多的?好事。   可坐在卢以清对面的?老者却叹了声气,“唉,陛下疑心太?重。裴千渊在那里十六前,若是想?叛变早就叛变了,何等如今!”   十六年,卢以清想?了想?,和自己的?年纪一般。她在永州十年,便觉恍如隔世,那十六年守在那里也不?是容易的?。   “此事就不?要再说?了,总之,大雍并不?像在长安看起来这?样?好,恐怕新帝登基之际,边境之地又会引起战乱。”   整个房中的?人都在叹气。   只有卢以清在想?,十六年前的?幽州刺史也是叛军吗?所以陛下才?会如此忧心?刚有这?样?的?想?法她就自嘲般笑了笑,倒也不?一定,陛下什么人不?杀呀。   ……   今日的?政事堂也不?安静,以柳安为?首,几个大臣皆是面色沉重。   平日里出了什么事,都是这?些大臣们一个个唉声叹气,柳安始终满面春风,都不?过是些小事罢了,有什么可愁心的?。但今日,是柳安少有的?愁绪。   只听裴千承一手重重砸在案上,而?后?叹了声气,什么都没说?。   今日在场的?,除了三位丞相,还有六部的?尚书。柳安抬眼看了看,这?六人自从来了一句话也没说?过,看来指着他们能说?出些什么是不?可能了。   大雍近年来的?情况越来越差,柳安心中清楚,大多数要归功于守在边境的?战士根本没有什么尽忠的?心思。还尽忠,你拼命守着这?个国,可能还没打退敌人,陛下一道旨意?就能拿掉自家将领的?头?。只要是稍有疏忽的?战事,必定要有替罪羊,远在疆域之地的?人如何能来长安为?自己的?辩解?   呵,这?是可笑,大雍的?天下要被大雍的?皇帝自己葬送了。   他分明是应该高兴的?,如此,陛下就会知道自己枉杀了多少冤魂。柳安心中叹气,真是奇怪啊,来到长安他本想?亲眼看着这?个王朝是如何覆灭的?,可到了今时,却想?要救这?不?堪的?王朝。   那些蝇头?苍蝇拼命的?打,大雍打得了一处,可经不?起处处叮咬。若是现在没有摆平,新帝登基,恐怕不?堪设想?。柳安眉头?紧蹙,这?些苍蝇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你打完我接着打,丝毫不?给大雍回旋之地。   “丞相,不?如,让各地方节度使?直接调动兵权,视情况而?定,让他们相互支援,自己抵抗!”柳安抬眼,说?话的?人是户部尚书那个富得流油,但是和言官一样?没什么脑子的?人。   若书换了言官来,想?必也会这?样?说?。毕竟事出时候,后?果不?用他们承担,且如此看着,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果不?其然,柳安扫视的?一眼,已?经有几人开始点?头?了。除了崔远、兵部尚书之外,大家似乎都很认同。就连右相也投以赞许的?目光。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轻叩的?手指,“这?倒是好办法,且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但。”柳安一下下轻叩的?手指忽然顿住,他抬眼看向户部尚书,“若是输了呢?算是节度使?自己的?吗?”   此言一出,堂下鸦雀无声。   唯有崔远轻笑一下。柳安知道,这?一点?崔远和自己想?的?一样?。   众人似乎都在想?方才?柳安的?话,这?样?的?话,如果真的?输了只能算在节度使?自己身上。可……大雍的?节度使?听命都要死,更何况自己决策。   柳安轻笑,“你看哪个边境之地,还经得起再换两次节度使??”   别说?换两次了,就算换一次都是元气大伤。   说?起这?样?的?事柳安便觉得心中闷的?慌,明明这?里只有几个人,他还是觉得喘不?过气。   最后?叹了声气,站了起来,“我看今日也不?能论出个什么了,就此散了,回去都想?想?。”说?完便扬长而?去。   留下来的?众人并不?意?外柳相的?做法,但凡是关于边境之地的?,几乎没有什么解决之策。别说?节度使?他们不?敢为?大雍卖命,若是他们个人落上个节度使?的?位置,也没人敢去。   从政事堂出来的?柳安抬头?看见黑压压的?云,心想?着,或许这?就是自己觉得喘不?过气的?原因。   政事堂还是有些高,站在上面觉得下面的?台阶很长,或许陛下就是因为?皇宫的?台阶太?长了,以至于他站在高处不?能看清下面的?人。陛下是个好皇帝,知道忧心百姓,却不?是个圣贤君主,从不?信任自己的?臣子。   他忽然觉得很可笑,为?什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他竟然开始对这?个皇帝生出期待。   或许是他不?够狠,做不?了乱臣贼子,下不?去狠手直接换个皇帝。   如此想?着,他又想?到了太?子,摇了摇头?,太?子和陛下太?像了,谨小慎微,恐怕会成为?陛下的?样?子。   ……   天色渐晚,卢以清不?知不?觉已?经在将军府上留了一下午。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先看看七皇子和三皇子那边的?动静。只要陛下现在没有易储君的?意?思,等陛下殡天后?,太?子自会顺利即位。到时,三皇子和七皇子必定会同时动作。或者他们会先下手铲除一方。毕竟在他们眼中太?子是最好处理的?。   所以他们就算是有什么打算,更要小心翼翼的?。   卢以清以为?禁军若是能握在手里,恐怕有大用处。   此言是真的?,但是如何收揽禁军?皇家亲卫,不?是说?动就能动的?。   “可正因为?是皇家亲卫,他们或许愿意?拼死护着太?子。”卢以清道。   王凌摇了摇头?,“禁军会抵挡,但不?见得会拼死抵抗。就算是换了一个皇子继位,也还是他赵家的?人。”   “除非……柳相愿意?帮太?子。”   话音的?最后?又落在了柳安身上,卢以清不?大清楚柳安在朝中地位究竟如何,今日一听,还是不?能小瞧了自己的?夫君。   柳安到底是聪明的?,当年父亲若是和他走一样?的?路子,恐怕也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天色不?早了,我也改回去了。”卢以清起身道:“回去,看看柳相是否回来了。”   众人虽没说?什么,但也都听出来言外之意?。卢以清要试一试。   “听闻,丞相对夫人极好?”角落的?那个老者问了一嘴。   卢以清心里清楚,他不?是在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而?是考量着自己在柳安心中的?分量,最终能不?能蹙成这?件事。   她淡淡一笑,“极好,但,夫妇不?同心。”   有些改说?清楚的?,她已?经说?过了,显然,这?些人还要再听自己说?一遍才?愿意?相信。   卢以清正准备出去时,老者们又祝福她要小心些。   还有人道:“阿竹勿慌,若是真有人想?要害你,这?一次就算是拼了老命,我等也会护着你。”   一脚已?经出去的?卢以清转过身来,拱手一拜。再抬眼,面前的?人都是能唤她‘阿竹’的?长辈。   而?她清楚,这?一切都是父亲用一生换来的?。   从将军府出去后?,一路上卢以清都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了长安街上,她想?下去走走,一直没有说?话的?念念有些犹豫,今日周禾也不?再,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可夫人这?不?是在同她商量,而?是就是要下去。   熙攘的?人群中,极少有人能注意?到卢以清。日子渐热了起来,戴面纱的?小娘子不?在少数。于此,卢以清便也算不?得显眼了。   她心中很乱,从前听的?政事都是父亲口?中的?政事,总让她生出一种万千事件都好解决的?感?觉,直到今日她才?明白,拥有那种感?觉不?是她觉得事简单,而?是父亲觉得简单。   卢以清正沉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一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回头?见来人,愣在了那里。   ……   丞相府的?大门是被一脚踹开的?,可里面的?人却丝毫没有动的?。   敢这?样?做的?,除了他们丞相还能有旁人?   周禾收起笑意?,这?时候应当去为?丞相宽心了!   “夫人呢?”见周禾自己跑了过来,柳安收起了笑容。   周禾一瞧这?黑脸,就知道事情不?对,便道:“夫人还在外面,要不?,属下去找找?”他就等着丞相点?点?头?,让他有理由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用了。”丞相一句话,周禾心如死灰。   “丞相今日是遇上了什么事?”周禾试着问。   柳安叹了声气,告诉王津没用,但周禾还是能听懂的?,“乱糟糟的?苍蝇叫个不?停。”   此言一出,周禾便知道丞相指的?是谁。   他道:“丞相何不?换个路子想?想??”   “换什么路子?”柳安转过头?。   “这?种苍蝇若是去打,片刻是打不?完的?。若是真的?一举铲除,恐怕以大雍现在的?兵力是不?够的?。”周禾抬了抬眼,“可邦交之策自古便有,丞相何不?试试?”   “邦交之策。”柳安重复了一遍周禾的?话,而?后?沉思片刻。   “属下知道,自从大雍立朝从未有过邦交之策,但前朝还是有过一段时间的?。虽说?前朝的?邦交,以公主的?和亲为?主,赠予物品以示安抚,但休战的?那些年间换来了一些百姓和士兵喘息的?时间。大雍若是打不?动了,何不?缓上一缓?”周禾道。   周禾清楚,这?个想?法不?会被任何一个大臣提起。不?是因为?他们想?不?到,而?是他们太?清楚当朝报陛下的?心思了,不?敢言。   “陛下他……”柳安欲言又止,不?止是陛下,就连他自己竟然也从未想?到这?一点?。柳安生在疆域之地,自幼被父亲教导的?便是要用命守着大雍的?江山社稷,大雍乃是大朝,决不?能向这?些苍蝇低头?!   可今时的?柳安早已?不?同当时,为?了大雍的?百姓,有些时候变动一下未尝不?可。   周禾拱手道:“陛下不?想?无颜面见大雍的?先皇们,但陛下若是执意?如此,日后?的?大雍真能长久吗?”   这?句话无疑是在挑战皇权,这?话旁人说?给陛下是没命,但若是换了丞相或是言官,就不?一样?了。   “郑干瑜,会为?了社稷考虑的?。”周禾的?身子又往下了些。   “哈哈哈哈。”柳安大笑,“周禾啊周禾,你没有为?官,是大雍的?损失。”   “丞相谬赞,属下不?过是有些歪门邪道。”   他口?口?声声的?歪门邪道,是一个个在朝许久的?人,被固化了的?臣子们所想?不?到的?。但却都是他们年少时,圣贤书上一句句列出来的?。   柳安心中的?一个结忽然被解开了一样?,格外舒坦,“好,明日我就去找郑干瑜!”   周禾见丞相如此高兴,自己也舒了一口?长气。   “走,我们去接夫人。”柳安笑着起身。   “得嘞!”周禾也挺直了身子。   这?番举动让柳安有些意?外,“从前倒不?见你这?样?高。”   周禾笑着挠头?,“夫人说?,要直起身子做人。”   “夫人说?的??”   “嗯,在属下跟着夫人的?第一日。”周禾道。那日,夫人坐在那里告诉他要挺直身子做人,还给了他一碗汤,说?体寒的?人还是要多注意?些。不?过后?来的?这?些他都没告诉丞相。   柳安不?意?外,他勾着嘴角,“我以前不?喜欢读书,卢相日□□着我看书。有时候我会躲在一个墙角,似乎这?样?就没人找得到我了。可有天夜里,我看见一个小身影提着灯走了过来,刚准备跑开,就听那人说?,小猫别跑。”说?到这?里,柳安笑了出来,“她早就知道是我了,却不?敢喊安哥哥,怕被旁人知道了我躲在这?里。她另外一只手还抓着一块糕点?,一个两岁多,刚学会说?话和走路一年之久的?孩子怎么就能有这?么多心思呢?”   “我吃完后?,她便安静坐在我身边。我见她有些倦意?,问她为?何不?走,她说?她怕黑,若是走了要带着灯的?。可没了灯,我会怕的?。”柳安说?着,似乎回到了那段岁月里。   无人知道,那盏灯究竟照亮了他多久。   周禾听着丞相和夫人从前的?事,心中有些酸楚。都是从苦难中走过来的?人罢了。   “夫人一直很好。”柳安道,“对所有人都很好。”   周禾抬眼看了看丞相,点?了点?头?,“确实是。”   “走吧,再不?走,夫人就要回来了。”柳安笑着说?。   两人尚未走出后?院,王津也来了。   不?知为?何,柳安现在一看见王津便生出一丝紧张,他总能带来一些坏消息。   “丞相,孙公公来了,陛下宣您进宫。”王津道。   柳安刚要发泄心中的?不?满,便看见了满头?大汗的?孙恩德。   “哎呦,丞相,快跟奴走吧!皇上快要将整个御书房给砸了!”孙恩德焦急的?模样?让柳安心头?一紧。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柳安问。   孙恩德道:“江南之地爆发了蝗灾!”   柳安眉头?紧蹙,“什么!”   “来宫中请罪的?上官将军和不?良帅正要走,就碰上了这?事儿,陛下一急之下问二人的?意?思,丞相您也知道,习武之人能说?出个什么,陛下就急了!”   “快走!”柳安太?清楚了,他去晚一步,上官青青就要守寡了。 第72章 七二章   卢以清没想到还能在街上碰见郑淮之, 长安城这样?大,单是小街就有九条,怎么能就能在人海中再碰上?   “夫人。”郑淮之声音很?淡, 但从这声音中,卢以清却听出了另一种情绪。   “夫人就当是让我心中有些慰藉,可否?”再说这句话时,郑淮之声音已经有些微颤。   卢以清垂下头, 她清楚为了自己的安危,应该转身离开。   “在下没有任何心思?,只是有一场做了多年的梦, 想要问问夫人可知这梦是何含义。”   “恐怕不?能让公子如愿了,我不?会解梦。”卢以清还是说出了这话。   “嗯。”郑淮之放开了手, 自嘲般笑了笑,“是我唐突了,还请夫人见谅。”   听到这话, 卢以清知道自己该走了,可双腿像是黏在了地上,有些不?听使唤。   正是因?为她的犹豫, 郑淮之又道:“梦里的太阳照的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我看见一个倩影, 想要去追,走着走着,便下起了雨。那雨好大, 天都黑了,夜里的长安静悄悄的, 只有雨声在扰人。雨水溅湿了我的衣裳,不?, 是直接淋湿了我。可我知道不?能停,我若是停下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可那夜的雨太大了,我渐渐睁不?开了眼,跌倒在地上。后来……后来我醒了,还是躺在自家的榻上,他们都说前一日根本没有下雨,我也没有出门?。”   隔着面纱,卢以清的泪从眼角滑到鼻尖,那不?是什么旁的时候,而是柳安带她逃走的那一日。   没有一个人,没有人敢靠近丞相府,任谁都怕同丞相府沾上什么关?系。   可她藏在柳安的怀里,泪眼模糊中看见了一个身影,拼命的往她和柳安的方向追。那个身影倒在了雨夜中,当?时卢以清没有去想郑淮之的安危,那是她成为一个孤儿的第一日。   郑淮之笑了笑,“我不?为难夫人,只想知道……夫人这些年好不?好?”   卢以清微微点头。   “好!夫人过的好就行?。”郑淮之说完本想走,又转身道:“夫人在长安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卢以清仍旧没有反应。   郑淮之微微屈身,缓缓转过身子。   “郑公子。”卢以清开口的那一刻,念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听到这声音的郑淮之并没有回头,或许是觉得?自己误听了。卢以清又轻唤一声,“郑公子。”   再映入眼帘,卢以清看到了双眼通红的郑淮之。   “从前……从前夫人,唤我郑小公子。”   卢以清心中不?忍,还是道:“郑公子想错了,没有什么从前。”她关?注郑淮之并不?是想同他叙什么旧事,她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话还是她直接同郑淮之说了的好。   “郑公子,人总是要往前看的。”说这话时,卢以清有些难受,郑淮之难免让她想到那段日子,整个卢家人心惶惶的日子。   “斯人已逝,公子又何必淤漩其中?”卢以清长叹一声,“儿童戏言,公子更不?要放在心上。长安繁盛,自有更好的日子等着公子。”   其中每一个人郑淮之都能听懂,可这话面前的人口中说出,他就有些不?懂了。   郑淮之拱手一拜,“多谢夫人指点。”   卢以清知道不?能久留,正要转身离去,周围的人群却忽然散开让出了一条路。   一辆马车从卢以清身侧疾驰而过,马车中的人从窗子正往外看着,对上那双眸子,卢以清连呼吸都忘了。她正欲开口,马车便走了过去。   后面的随从速度也都很?快,一个男子走到卢以清身侧,“夫人。”   “王津,丞相这是要去哪里?”天色不?早了,柳安现在出门?恐怕是有什么急事,马上要宵禁了,他能否赶在宵禁前回来?   王津冷眼看着一旁的郑淮之,听到夫人问话,他才道:“回夫人,陛下宣见丞相。”   “那你?快去吧。”卢以清交代道。   王津快步跟上马车,卢以清已经没心思?宽慰郑淮之了,一转头,她看见了远处的周禾。   周禾双手在前,自然揣着,一副看戏的样?子瞧着这边。   卢以清蹙起眉头走了过去,见一脸笑意的周禾,不?悦道:“笑什么笑,这下好了,丞相回来要如何交代。”   “诶?这就是夫人的事了,属下这次可没跟在夫人身侧。”周禾贼兮兮的样?子,让卢以清第一次觉得?柳安把他丢去喂马是对的!   一旁的念念有些紧张了,这次同夫人出来的可是自己呀。   卢以清气呼呼的从两?人面前快步离去,周禾见念念有些慌,便道:“你?担心什么?”   “丞相不?会……不?会将我赶出去吧。”   “想什么呢,夫人还能让丞相生气?”周禾道。   念念一脸认真摇了摇头,“夫人是不?会哄人的。”   “丞相会自己哄自己。”周禾勾着嘴角,便去跟夫人的步子。   愣在原处的郑淮之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有些酸楚,看来她过得?很?好。   ……   柳安本就郁闷,瞧见夫人和郑淮之站在一起后,总觉得?有股气压在心头。   他闭着眼,马车走的快而平稳,他却总有一种想要将马车掀倒的冲动。   最后,还是深呼一口气。   从马车上下来时,黄晕已经布满了天,往常,只有秋日里才有如此美的景象。但秋日凄凉,又有几人能有心思?看美景?   宫门?开着,孙恩德想要催促却又不?敢。   “走吧。”柳安说完,跟着孙恩德快步往前。   此时的皇宫也不?热闹了,路上除了能看见一两?个宫女、太监和巡逻的侍卫,已经瞧不?见什么人了。   政事堂在距离宫门?口不?远处,柳安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彼时裴右相才刚从里面出来,只见他慢慢关?上了门?,转过身,看见了柳安。   很?远的距离,柳安想,多年后裴右相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卢相?   “哎呦,丞相您是不?知道,这蝗灾的事算不?得?大,可将军们毕竟是武将,一开口就是说重新种。”孙恩德说着,还不?断叹气摇头,“丞相您想想,这说的是个什么!”   隐隐约约,柳安却觉得?陛下召来自己并不?只是因?为这件事,陛下就算在气头上,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发怒。如今蝗虫成灾,确实是令人忧心的事,许多精壮的男丁随着一批又一批的征兵都离开了家乡。一些老弱妇孺,碰上这等事的确不?好处置。   不?过因?为前些年时令都好,国库的粮还算得?上充足,这种事顶多算得?上一种糟心事。再说,陛下向来不?会因?为武将对一些朝政的不?解而动怒,武将能在战场打胜仗就行?了。   越临近,他便越觉得?此事蹊跷。   “拜见丞相。”柳安瞧着面前的人,更是证实了自己方才的想法。   一旁的孙恩德一脸好奇,问的话,自然是不?敢的。   柳安苦中作乐问了句,“陛下怎么放你?们出来了?”   二人相视一眼,“陛下在等丞相您。”   一听这话,柳安的心又沉了些许,究竟是什么事能让陛下在这时候急召?   “敢问将军、不?良帅,陛下现在如何?”孙恩德最关?心的还是皇上的心情。   “孙公公不?必忧心,蝗虫的事陛下命人去办了。”上官荣回。   “时候不?早了,下臣先行?告退。”肖洛拱手道。   等他们走出这皇宫,或许刚进?家门?就要宵禁了。   柳安点了点头,二人从身边走后,柳安没有往前走。   孙恩德也不?想催促了,陛下召丞相看来是有其他的事。   柳安又抬头望了望天,太阳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可月亮还没有出来。   ……   于?柳安想的不?同的是,御书房中的人似没什么愁绪。   见柳安来了,皇上笑着招了招手,“爱卿来了,快来坐。”   柳安有些意外,“谢陛下。”   他坐比皇上稍低一些的位置,看着皇上要沏茶,赶忙双手捧了上去。   皇上却推开了他的手,坚持自己倒下茶水。   一杯热茶入喉,柳安能清晰感?受到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一样?。   所有的侍从都被遣散,一盏盏烛火照亮了整个御书房。皇上雪白?的两?鬓,在烛火下更是显眼。   “爱卿,朕有一事,想托付于?你?。”   ……   “夫人,外面冷,回去吧。”秀芝已经来了三遍了,还是劝不?走夫人。   她摇了摇头,空中的月亮高?高?挂着,好端端的缺了一个口。   秀芝看向周禾,周禾也走了过来。   “夫人,丞相去宫中那都是常事,夫人不?必忧心。”   “从先也和今日一样?彻夜不?回吗?”   “也是有的。”周禾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   卢以清轻笑,“周禾,你?都学会骗我了。”   “夫人,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回房中,奴陪您一起等着。”秀芝又说。   他们都清楚,根本就等不?到。宫门?已经关?了,再打开就是明日。   可卢以清睡不?着,一想到柳安进?宫前瞧见的是自己和郑淮之在一处,更熟难受。她怕柳安会多想。   越想这件事,卢以清便越心慌。她转身握住秀芝的手,声音微颤,“秀芝,我心慌。”   秀芝不?顾尊卑,抱了抱卢以清。她本想轻轻一抱便松开,不?想夫人却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   “我怕。”卢以清藏不?住心中的畏怯,她怕柳安出任何事,很?怕。   卢以清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往房中跑,任由?侍从们在身后也是跟不?上。   门?被关?上,秀芝她们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   “夫人在里面做什么?”秀芝问了一句。   里面没有回声。   周禾道:“我在此处守着,不?会出事的,秀芝你?先回。”   秀芝摇了摇头,“一起守着吧。”   秀芝并不?觉得?夫人此番举动有些过,夫人是怕的,怕丞相再出什么事,她总将自己死死吊着,觉得?身边只有丞相一人了。   烛火亮了半夜,随之接替的,是慢慢亮起来的天色。   ……   御书房彻夜未眠的二人也谈到了最后。   “爱卿,回吧。”外面的光透进?来,他又道:“想必府上的人也要着急了,代朕同丞相夫人赔个不?是。”   “陛下严重了。”柳安起身,拱手一拜,“臣,告退。”   嘴上说着陛下严重了,他心中还是担忧夫人这一夜是如何过的?若是夫人不?知道自己是陛下召见还好,如今知道了,想来是睡不?好的。   卢相府上出事的那一日,柳安想,再不?会有比那日更难熬的了,昨夜他又如此想,再不?会有比昨夜更难熬的了。   他心中的忧虑如浪一般来回翻滚。柳安疾步往前,陛下昨夜的话重复在心头。   一阵乌云压盖刚出来了朝阳,狂风席卷长安的早晨。柳安看这风雨欲来之势,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望黑云中的皇城,再也不?似光下一般亮了。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既然总有人要坐在皇位之上,那他就再赌一把。或许这就是天命吧……   柳安从未想过陛下会让自己扶太子登基,他像是听了一个玩笑一般。陛下清楚的知道,倘若太子登基,他就要在史官的笔下承认自己当?年的错误。可陛下说,太子会是明君。   这话听的柳安觉得?可笑,太子同陛下这样?像,怎么会是个明君?   陛下让柳安好生辅佐,切勿让太子误入歧途。   柳安的脑海中不?断现出这句话,再往前走的每一步都踩在了自己的心坎上,疼,针扎一般疼。   陛下究竟是如何坦然说出这些话的?当?年陛下的辅政大臣是陛下亲手赐死的,还有当?初扶着陛下登基的将军,也是陛下亲手赐死的。难道说是他们教的不?好?不?,无情的帝王家,不?值得?任何人尽心竭力。十六年前柳安就这样?想,可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又重蹈了父亲和卢相的步子,为赵家尽心竭力。   柳安自嘲般扯了扯嘴角,也好,阿竹可以休息了,接下来的事可以交到他手上了。   一直到出了皇宫,柳安都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魔怔。   马车摇摇晃晃,柳安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父亲,日后我也要和您一样?,做忠心的臣子!”   “三郎记住,忠心是臣子都要有的。”   “难道臣子不?是分成忠心和不?忠?哦!三郎知道了,是分为有用和无用!”   “这天下只有两?种臣子,陛下信任的,和陛下不?信任的。”   “父亲一定是陛下信任的!三郎日后也要做陛下信任的臣子!”   “三郎日后不?要做臣子。”   柳安迷迷糊糊,一句句喊着,“父亲、父亲!父亲,陛下为何不?信您啊父亲!”   马车到了丞相府上,停了下来。柳安惊醒,久久却回不?过神。   “爱卿,朕唯一能信的,只有你?了。”   柳安鼻尖一酸,多年前,丞相问他为何来长安,他说,‘我要看看陛下信任的臣子是何种模样?!究竟是不?是将心剖出来给陛下看的!’   卢相笑他,说这天下根本没有陛下真正信任的臣子。   可昨晚,陛下的眼神诚恳的似乎只有自己了。他甚至给自己看了咳出的血。   “丞相,已经到府上了。”王津道。   柳安深呼一口气,“知道了。”   他稳着步子从马车上下来,又想,这件事不?能告诉阿竹,若是被人提前知道了,太子登基恐怕也不?是个容易的事。   柳安径直走进?去,一整个院子的人都在等他。他忽然停住了步子,“这……这是怎么了?”   “丞相您可算回来了!”周禾也松了口气。   “我是进?宫了又不?是去送死了,你?们这是做什么?”柳安边说边往前。   侍从们是没一个敢回答的,皇宫那地方跟阎罗殿有多大区别似的,这白?日去是例行?公事,夜里去可不?是吓人!   “夫人呢?”柳安问。   “夫人在房中睡着了。”周禾道。   柳安笑着故意说,“夫人倒是心大。”听到夫人没有忧虑一整夜,他还是有些开心的。   周禾却道:“夫人才不?是心大,等您见了夫人就知道了。”   卧房的门?开关?着,婢子们连个门?缝都不?敢打开。对于?卢以清睡着这个说法他们也是猜的,毕竟里面的人前半夜还有动静,越来越安静后,什么动静都没了。   前院的吵闹声传不?过去,柳安刚到后院,一些婢子就准备行?礼。   柳安示意他们不?要开口,以免惊醒了夫人。   婢子们从门?前让开路,柳安走到正中,双手轻轻覆在房门?上。   他双臂一起稍稍用力,随着一声‘吱呀~’一束光照了进?去。   微弱的光一路循着,从黑漆漆的地面爬到地下的白?宣纸上,又沿着有弧度的宣纸爬到书案上。   柳安从这个缝隙中,看见里面的人慢慢停下了正在急书的手,缓缓抬起头。   夫人双眼通红,不?知是熬的还是哭的。发丝也有些凌乱。案上的烛台要烧尽了。   一地的白?宣纸上都写满了字迹,柳安有些心疼。   面前的人放下笔站了起来,冲着柳安扬起了嘴角。   柳安双手用力推开了门?,屋子更亮堂了。   “回来啦。”卢以清道。   “回来了。”柳安回。   四目相对,两?个人鼻尖都酸酸的。   婢子们瞧见那满地的字迹,一个个目瞪口呆,原来夫人写了一整夜。   柳安走进?去,小心绕过地上的宣纸,不?用想他也知道夫人写的是什么。他走近问:“夫人倦吗?”   卢以清点了点头。   “白?日休息恐怕不?好。”卢以清又摇了摇头。   “好,只要夫人想休息,何时都好。”柳安道。   他握着夫人的手,往屏风处走。后知后觉的秀芝刚忙进?去给关?门?,不?过,秀芝进?去后先是低头看了看上面的东西。   门?关?上后。   念念和周禾围了上来,就连王津都凑上来一个耳朵。   “夫人写了一夜的什么?”周禾问。   秀芝不?说。   念念有些着急,“究竟是什么呀秀芝。”   “是佛经。”秀芝道。   “夫人不?是不?信佛?”念念小声道。   三人的目光看向念念,她低下了头,知道话说错了。   ……   白?日终究是休息不?大好的,卢以清和柳安算来就休息了一个时辰,便被外面的雷声惊醒。   两?人正准备从房中出去,卢以清忽然想到郑淮之的事,柳安怎么一直都没问。既然对方不?问,她自己提起绝是不?可能的!   心中如此想着,可她的目光还是时不?时落在柳安身上,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夫人有话要说?”柳安问。   卢以清支支吾吾,“我我……我是想问你?,陛下找你?何事。”   “边境的事。”柳安道。   “哦。”卢以清对皇上找柳安究竟是合适也称不?上在乎,只要人能活着回来就好。   “夫人呢?”柳安问。   卢以清抬起头,“我怎么了?”   “郑淮之找夫人是何事?”柳安挑了挑眉,他就喜欢看夫人紧张的模样?,让她知道做亏心事是什么感?觉,如此看她还敢不?敢再见郑淮之。   “咳咳咳。”卢以清咳嗽了几声,“那、那真的是偶然碰见的。”   “哦。”柳安点了点头,不?轻不?淡道:“我还以为夫人今日出门?就是去见他的。”   “怎……怎么可能!”卢以清忙道。柳安这人怎么可以对自己这番怀疑!   就在卢以清准备斥责柳安不?改如此想的时候,一道雷劈了下来。   两?人无声站着,卢以清张着的嘴巴忘记收了回去。   “哎!”柳安故意叹声气,“看来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卢以清记得?眉头都蹙了起来。   柳安借着这个势头道:“我想要对夫人放心,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也不?知夫人会不?会瞒着我。”   “自然不?会!”   “可为夫心中不?踏实。”柳安往前走了走,“不?如,夫人还是先别出门?了。”后面这话并不?是在开玩笑,既然他准备顺着夫人的路走,那夫人就没必要出去犯险。   卢以清一听,若是不?能出门?了,别说父亲的旧部了,就算是将军夫人自己都见不?着了。   “不?是说好了要赌一把?”卢以清反问,“怎么你?说反悔就反悔了。”   “嗯,我就是反悔了。”柳安道。   他抬手轻轻拂过卢以清的发丝,“阿竹,太危险了。”   卢以清低着头,没有理他。   “阿竹,你?要听话。”柳安又道。   卢以清抬起头,“如果?,我不?听话呢?” 第73章 七三章   柳安也十分仔细看着夫人的双眼, 最后也只是叹了声气。   从前他想过夫人对自?己可能畏怯,不知为何。如今他要和夫人下一盘棋了,但在棋子?落定前, 他竟然连枕边人也不敢告诉。   或许是见柳安有些踌躇,卢以清道:“我会听话的。”   柳安不知她这句话几分真假,即便是她不听话,自?己也没有办法。   “丞相?, 不良帅来了。”周禾道?。   周禾的话刚说完外面就响起‘哗啦啦’的雨声,从房中听去,就能感?到雨势多急。   “快让人进来吧。”卢以清声音很大, 根本没和柳安在商量,而是直接告诉了周禾。   柳安张了张嘴, “不良帅同我身形差不多,夫人让秀芝给他找身衣服?”   “好。”   话说完,柳安便先行出去, 看看这样大的雨将肖洛淋成了怎样一个?落汤鸡。   一开门,柳安整个?人愣住了,外面的人正要行礼, 柳安道?:“先进入吧, 夫人在里面。”   上官青青点了点头。   里面的卢以清见她已经湿了衣裳, 忙道?:“我的衣裳你穿应该也行的,怎么就淋得如?此湿?”   “马车不挡雨?”卢以清又问。   “骑……骑马来的。”上官青青道?。   卢以清愣在了原地,骑马来的?卢以清还记得柳安回来的时候, 阴沉沉的天?,仿佛马上就能落下雨来。肖洛竟然是带着上官青青骑马来的。   她在心中叹气, 或许肖洛一个?人常年习惯了骑马快,可上官青青怎么经得起这大雨。   “快来换身衣裳吧。”卢以清拉过她的手。   秀芝刚好走?了过来, 从卢以清这里拿走?了一套柳安的衣裳。   看见衣裳的那一刻肖洛还是有些意外的,没想到丞相?也变得这样细心了。他走?进一处房中快速换好,回到了柳安的书房。   一个?小暖炉已经燃上,柳安示意肖洛过来暖暖身子?。   肖洛笑着说:“丞相?果然是有了夫人不同了,都?知道?要用暖炉让我烤身子?了。”   柳安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夫人体寒,这样大的雨身上会冷。我哪里会像你一样,敢带着夫人在雨中骑马。”   肖洛嘿嘿笑着,“我也没想到雨能下这样快。”   “呵,那等你到了这里再下雨也不好回去啊。”柳安说。即便是有马车,雨天?总是不好赶路的,他还没问肖洛非要这时候来是要做什么。   “不不不,下臣是这样想的,若是下雨了,我便和夫人住下。”   “……”不知如?何作答的柳安,一脸疑惑抬起头,“我说肖洛,我什么时候说你可以住下来了?”   “您没说,可若是下雨了,夫人或许会留。”自?作聪明的肖洛笑着。   柳安也‘呵呵’笑了两声,“我劝你别?想着从夫人那里下手。”   “这是在笑什么?”卢以清带着上官青青已经走?了过来。   肖洛看着上官青青,一时竟觉得自?家夫人似乎更美了些,平时夫人穿的并不素净,而丞相?夫人更喜欢素净些的衣裳。如?今穿上了不是自?己的衣裳,竟然显得夫人有些淡雅。   柳安轻咳了一声,肖洛回过神来,起身道?:“下臣听说丞相?昨夜在宫中一夜,心中有些担忧便过来看看。”   闻言,卢以清心中感?动,原来夫君也是能让下臣担忧的人。看来夫君同父亲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的。   而柳安却是在心中冷笑,这小子?又不是不知道?陛下是开心的,能因为这事儿来?   他倒是要看看肖洛今日又能作出什么幺蛾子?。   四人围着小暖炉坐下,秀芝拿了些吃食在一旁。而卢以清想喝茶,周禾又冲着雨直接跑出去拿夫人喜欢的茶水。   柳安单手一手牵着卢以清的手,一手撑着下巴,一句话也不说,就等肖洛开口。   他余光时不时落在肖洛身上,心想,还好当时自?己没走?眼让他做了不良帅,就这般脑子?真的成了言官,想来现在脖子?上已经空荡荡了。   “丞相?、夫人,你们猜我在路上碰上了什么事儿!”肖洛说的极为神秘,让周围的人都?有些感?兴趣。   柳安心中轻笑,他倒是要看看这小子?能说出写?什么东西来。   “有位公子?,竟然在大街上奔走?,口中还打喊着,‘我不愿!我不愿!’”说到这里时肖洛还故意模仿着那公子?忽然时的神色和语气。   周围一团哄笑。   周禾问:“是哪家公子??”   “这位公子?可真是有来头!就是上次我说的郑家公子?郑淮之!”肖洛认真讲着。   唯有上官青青遮面发笑。   周围所有的人都?面色发青。   面色发黑的还要数柳安,他就知道?,这小子?来了就没什么好事儿。   见众人没有任何反应,肖洛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是不是自?己讲的太?扯了,毕竟郑淮之那样的人,谁会相?信他在雨中奔走?,还狂喊。   肖洛又道?:“这事儿是真的,你们应该还不知道?,郑淮之的母亲在他睡着的时候给他定了一门亲事,还是他们府上的下人说的。似乎是……是,哦!那小娘子?的母亲同左相?夫人是亲姊妹!郑淮之刚开始还没有什么反应 ,但昨夜忽然就要退婚,坊间还有人笑说,他不会是又梦见了那位心上人吧!”   “哈哈哈哈。”肖洛笑着说:“要我说,他不如?去了,去找那位心上人。”   “……”   周围的人不仅始终沉默,周禾和秀芝等人的头又低了许多。   肖洛自?然不知道?,因为他最后的话,卢以清也在心中问候过他了。   黑着脸的柳安不再看向肖洛了,而是转头看向了卢以清,卢以清欲哭无泪,真是苍天?可见她有多惨。   “夫君瞧我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或许是柳安的目光太?炽热了,卢以清还是不自?觉说了出来这话。   柳安道?:“最好是没什么关系。”脸上一副,等他们走?了我再和你算算这笔账的样子?。   肖洛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有些奇怪,这明明是郑家的事,和他们二人能有什么关系?   心中如?是想着,周围的侍从都?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有关系,一定有关系!   ……   几滴雨落在崔远手中,砸在手上是有些疼的,但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   身后的婢子?都?站在屋檐下,雨水斜着打湿她们的衣裳,也没人敢抬头。房中的夫人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呵,哈哈哈哈哈,贵人,贵人好啊。”崔远大笑,仰头看了看天?。雨水落在他的脸上,让他清醒了几分。   “没想到有些人都?死了,还能有交手的机会。”崔远一开口,雨水便落入他的口中,他却像是在饮着甘露一样,细细品尝。   嘴角隐现一抹笑意,崔远觉得整个?人都?高兴了。   之前卢征在的时候不愿意和他交手,最后卢征虽然是死了,但却在朝中留了很多圪塔给他,这么多年来,活着的人是他崔远,但朝堂似乎永远是个?死人的!崔远自?然恨,恨卢征看不起自?己。   如?今好了,这些晚辈可不会像卢征那样瞧不起自?己。他可以好好将这些晚辈好好玩弄一番,□□的他们自?己想要寻死才行。   崔远越想越开心,不愧是下在快要夏日。就是沁人心脾。   只是关于丞相?夫人究竟是不是那个?贵人,还需要自?己去看上一看。   “盯好了,若是见了她,急事告诉我。”崔远冷声道?。他并没有回头看夫人,夫人却知道?这是在同她讲话。   “是。”   夫人想了想又问,“若真的是呢?”问着话的时候夫人是有几分担心的,不止是直觉,那日丞相?夫人同贵妃站在一起,她就应该意识到丞相?夫人很像卢琳!但也正因为这样,她竟会觉得左相?恐怕动不了丞相?夫人。   “真的是?”崔远回头,居高临下看着夫人,“真的是岂不是更好?柳安他还想活着?”   “哈哈哈,夫人不会觉得陛下若是知道?柳安私藏卢氏余孽还能留他一命吧?”   “夫人怕是忘了,陛下向来残忍,他下旨杀的第一位朝臣,可是同他一同长大的将军。”崔远如?是说着,却不知现在周围的人看着他才是那个?吓人阎罗。   “是。”夫人因为上次的事一直在左相?面前抬不起头,只能低着头应下。   “阿竹是吧?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卢琳、卢依。”崔远轻笑,“倒是会给两个?孩子?取名字,都?是早死的名字。还是凌儿好啊,日后必成青云之志!冲入凌霄。”   崔远大手一挥让婢子?上前给自?己撑伞,两个?婢子?踮着脚尖,高举手臂,将伞撑在两侧,生怕有雨落在左相?身上。   可崔远前行的步子?太?快了,婢子?们踮着脚尖跟不上,摔在了地上。   崔远停了下来。   婢子?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惊恐看着丞相?。   崔远冷哼一声,“今日我心情好,想要去看鱼,只是鱼不会跳……”   婢子?抬眼看着崔远,泪水混杂着雨水从脸上滑落,只是让人看不清这是泪水罢了。   在后院的崔凌瞧见父亲的身影赶快藏了起来,远远的她看见父亲站在亭中似乎在看池中的鱼。就在这时,一个?妙龄女?子?落入水中。池中的身影来回扑腾,可没人敢上去救人。   直到池中的人再没了动静……   父亲或许是觉得无趣,便走?了。   崔凌吓得捂着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她固然骄纵,可从未亲手害过人,前几日丞相?夫人落水的事还让她胆战心惊。   “娘子?是要做什么。”婢子?拉住想要往外冲的崔凌,“娘子?身上的上伤口还没好,见不得雨水。”   她哪里是身上的伤,而是被父亲亲手毁了的面容。一滴泪从眼角出来,婢子?又赶快擦去。   崔凌忽然笑了,婢子?擦拭的手更快了些。   “擦去做什么呢?我们都?知道?,好不了的。”崔凌瞧着远方,“父亲已经走?了,将她捞上来吧,里面冷。”   婢子?仍旧没有动静,这明摆着是左相?想要杀的人,若是掺和了,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崔凌也没有再管,撑起一把伞往外走?,婢子?只能在后面跟着。   她沿着长廊走?到父亲方才站着的地方。   水池中的人睁着眼,面目狰狞,在看到的第一眼崔凌便不自?觉后退。   池中红了一片,崔凌颤抖着声音问:“淹死的人身上也会有伤口吗?”   婢子?不知如?何回答,只因现在崔凌尚未来月事。   “真的是,原来淹死也会流血。”崔凌摇了摇头,“看来还是不能淹死。”   这话让婢子?一怔。   “娘子?可不要乱想。”婢子?忙道?。   崔凌扯了扯嘴角,像个?疯子?一样,“没有……我不会想不开的,我可是左相?之女?,尊贵的很。”   她伸手解自?己的外衣,婢子?慌乱阻拦,却并未拦下来。   崔凌三两下将婢子?推到远处。   “你要敢过来,我就跳下去。”崔凌冷声道?:“站在那里不要动,我很快就好。”   崔凌没再管婢子?,抱着外衣往前走?,在雨水即将要淋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停住了步子?,她大手一挥,外衣腾空而起,鲜亮的颜色飘在空中,似乎是这急雨也打不下的。   灰暗的左相?府上,阴沉的长安城里。唯有这一抹亮色,像光一样。   就连远处的婢子?也看向了飘在空中的外衣。   崔凌忍着想要过去抓住的冲动,见外衣一点点落下,盖在死者的身上。   她淡淡道?:“这样就不冷了。”   一行泪快速落下,蜇在脸上的伤口上。痛感?刺入崔凌心头,治不好了,治不好的。   “娘子?。”婢子?快步走?来,可没有能给她披上的衣服。   “走?吧。”崔凌淡淡道?。   长廊从来没有这样长过,崔凌也从来没有这样难过过。她是尊贵的左相?的女?儿,是本应嫁良人的官妇,该有一身傲骨在身。   若是她不曾见过暴怒的父亲,若是她不曾见到这具尸体,若是她不曾听闻父亲的手段。   “哈哈哈哈。”崔凌仰头大笑,没想到当日那林间女?子?说的都?是真的,原来所有人都?知道?父亲是这样的手段。   ……   阵阵笑声从柳安的书房传出,肖洛还是很满意自?己方才讲的几个?笑话。其他不说,算是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谁知道?郑淮之那厮不怕死,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街上拦丞相?夫人。   “没想到不良人中间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事。”卢以清道?。   柳安道?:“不良人和一般的犯人可不一样,他们中有功夫极好的,有脑子?极好的,否则也不能成为不良人。”   这一点卢以清从前倒是听说过。   “看来不良帅平日还是很费心的。”卢以清道?。   肖洛摇了摇头,“何止是费心,还不讨好。”   “肖洛,不良帅这个?位置你坐了这么久,竟然还觉得它是个?一般的位置?”柳安抬眼问。   肖洛不太?懂,柳安也没有接着明说。   起初柳安本想在禁军中安排几个?自?己的人手,只是禁军太?显眼了,陛下只允许自?己的亲卫。柳安不是动不得,而是懂了就会失去陛下的信任,柳安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夫人,你带不良帅夫人去看看你前些日子?收来的好玩意儿。”柳安道?。   卢以清明白,柳安要同肖洛说事了。刚好上官青青在这里也说不上什么话,不如?她们二人离开。   卢以清双手握住上官青青的手,笑着说:“前些日子?我确实收来了些好玩意儿,我们去瞧瞧,你若是喜欢,拿走?一件!”   上官青青很高兴点了点头。   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些,眼瞧着要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一边走?着,一边和秀芝交代,“该让厨房准备午膳了。”   “青青,平日里你们喜欢吃什么?”卢以清问。   上官青青想了想,掰着手指一个?个?数着。“吃……粽子?、糯米糕、桂花糕……”   卢以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粽子?和糯米糕的区别?很大吗?   “那不良帅有没有什么忌口?”卢以清又问。   “没有。”上官青青快速摇头,“我不知道?,就是没有。”   卢以清笑了,“那他可有什么很喜欢的?”   “夫君喜欢在杀人前喝酒。”上官青青答。   卢以清愣住了,她还记得之前问上官青青肖洛的喜好,她说肖洛喜欢砍人……若是青青在上官将军面前也如?此说的话,上官将军真的能满意这个?贤婿吗?一时间卢以清有些好奇。   好在秀芝是个?灵活的人,听到这里已经知道?该去准备什么了。   卢以清也不多问了,直接带人回到了房中,而后小心关上门。   上官青青期待的心更重了,“还要关上门呀,这宝贝我真的能看吗?”   上官青青觉得要关起门来偷偷看的,一定都?是珍宝。   “当然能看,还能带走?。”卢以清道?。   “阿竹待我真好,如?此珍贵的东西也能给我。”上官青青不自?觉挽上卢以清的胳膊,她扭了扭身子?,卢以清觉得心都?化了。方才她还觉得日后养孩子?要经常带出去,如?此孩子?的脑子?才不会木讷。现在看,木讷的孩子?好呀,单纯。   卢以清道?:“只是看这宝贝的时候,暗些的好。回去你给不良帅看,也记得关上门。”   上官青青重重点头。   卢以清拿出来一盒个?檀木的匣子?,从外面看就让人觉得精致。其上雕刻的图案,便能敲出来木匠的手是如?此精巧。   匣子?打开的一瞬间,上官青青嘴巴都?僵住了。   里面是三颗夜明珠。   “这……这是哪里来的?”问出来后上官青青有些后悔,好像问别?人宝贝的来历不礼貌。   “礼部尚书送来的。”卢以清回。   “礼部尚书真是个?善人。”上官青青道?。她固然出身上官家,可上官将军家风清廉,上官青青的日子?只能算得上一般娘子?的开销。毕竟她从不出门,更是见不到什么宝贝。   卢以清点了点头,“他总能找到许多意想不到的宝贝。”比如?,上次的酒。想到这里卢以清又红了脸。   ……   自?从夫人和丞相?夫人离开后,肖洛便不笑了,他知道?该说正事了。   “今日来找我究竟什么事?”柳安问。   肖洛道?:“崔远的人似乎坐不住了,就连不良人的心思?都?开始打了。他们似乎很想知道?一些长安城以前的秘密。”   柳安深蹙眉头,“长安城以前的秘密?不良人口中的消息多吗?”   “不多。消息多的现在都?不会说话了。”肖洛道?。   “哼,你割了他们的舌头?”柳安抬眼看了眼肖洛。   “丞相?放心,只要是知道?崔远消息的不良人,都?还会说话。”肖洛道?。   柳安闭上眼揉了揉眉头,“我们需要防备的恐怕不止有崔远。”   “丞相?的意思?是?”   “裕亲王也瞧着些。”   “裕亲王?一个?和陛下打八竿子?才能打到关系的人,怕他作甚!”   “只要是姓赵的,都?要防着。”柳安睁开眼,看着小暖炉里的星星火光,“三皇子?能倒,七皇子?倒也不必太?担心。可有些人已经定准备陛下□□,要扶正皇室了。”   皇上是从先皇手中抢走?的位置,亲手杀了自?己的所有兄弟。而先皇依然,只是先皇留下了一个?人,那便是自?己最小的弟弟——裕亲王。当时的裕亲王不过一岁,现在的裕亲王也不过四十?余岁。   “下臣知道?了。”肖洛拱手。   “还有一件事。”柳安看了看门。肖洛起身关上。   “之前让你去疆场,可见到了戍边将领?”   “见到了,丞相?的话也都?交代清楚了,他说只要丞相?有需要,随时可以书信。”肖洛回。这便是当时肖洛跟随上官荣出征的第二个?原因,兵权三分,有一分在戍边将领苏尉的身上。此人手中最厉害的并不是跟在身边的人,而是在他走?之前,长安城外驻守的是他一手培养的苏家军。陛下怕苏尉有造反之心才将他远调。   柳安想要这一分兵权,必然要拉拢苏尉。可他怕书信往来不安全,若是苏尉不同意,再反手举发岂不是自?找苦吃。   恰逢战乱,柳安便让肖洛跟了过去。   “能信吗?”柳安又问。   “能,苏尉想回来,而丞相?能让他回来。”肖洛道?:“苏尉的发妻从到了那边境之地就开始患疾,苏尉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事变后,他要回来。”   柳安点了点头,“告诉苏尉,我现在要用他的苏家军了。”   “丞相?为何现在就要用。”   柳安抬起头,心道?,因为夫人。 第74章 七四章   “因为有些事, 若是陛下要追究起来?,恐怕我没有任何办法。”柳安如是道。   这话听的肖洛心口一紧,竟然还有丞相觉得有些为难的事!   “若是……若是周旋不过来呢?”毕竟这调兵的事, 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妥的。   柳安轻笑,“听天由命。”倒也不只是听天由命,需要苏尉的亲信,仅是因为若是现在阿竹的存在被陛下知道了, 时机不对。可他已经和阿竹走了险棋,就算现在后悔也没有任何余地。   ……   一场暴雨后,长安城仅凉快了一日, 便以?飞快的速度步入了炎炎夏日。   一面是柳安确实?开始让周禾不再引着夫人出去,另一面是天气燥热, 卢以?清不愿出门。只要是出门采买的侍从,卢以?清挨个都问过,长安街上?的人都是买了东西便匆匆往回赶。   卢以?清也好?生看了几?日, 这些出去采买的侍从也是一个比一个黑了起来?。   她也并不急着去见将军夫人,陛下还在宫中?活得好?好?的,如?今着急也没什么用?。   倒是柳安, 这个时节忙得不行, 卢以?清看着都有些心疼, 不过最后也只是说?,“夫君可别晒黑了。”   柳安蹙眉看她,“从前我可不白?。”   是了, 从前柳安习武,算是瞧着就很健硕的人, 如?今不同了,像个文弱书生。黑脸书生?卢以?清想到了那个模样, 摇了摇头,书生的话,还是白?脸的好?。   柳安自然顾不上?同夫人说?这些事,着急忙慌的出了门。   卢以?清摇了摇头,“又是有什么大事?”   日头晒得人能看见空中?一阵阵滚着的热气。若是站上?在街上?一刻,便能大汗淋漓,一条街走?不到头,便口渴难耐。   长安城这闷热的气总让人期待着一场大雨,可等了又等,还是一样的热。   ……   礼部尚书的府上?忙得很,王泽想要一个凉快的池子,可往年他不喜欢那些东西便没有让人去弄过。   这两天忽然来?了兴致,亲自带着侍从们在后院从挖土开始。   说?是亲自,王泽自然不会下手,只不过他站在一侧让两个婢子给扇着扇子,指挥着众人罢了。   郑芮快步走?来?,尚未走?到王泽面前便开口道:“我看你是非要热死三两个人才肯罢休!”   “夫人~”一身汗的王泽晃悠着身子朝郑芮走?去。   “你看这天,是要热死个人。”说?着,王泽便转过身去,让郑芮看自己?已经湿透了的后背。   “你热旁人就不热?王泽你能不能做个人,就算是晚上?在挖能怎么样?”郑芮双手叠在一起,认真道。   王泽也是委屈,“晚上?的话,又要等上?许久。挖了又不是我自己?凉快,大家都好?一起凉快。”   “长安这能死人的天气,也不知道是招惹了哪个热鬼。”王泽的抱怨声倒是能让人认同的。   今年的长安也好?,乃至整个大雍处处都是热的。就连达官贵人们都耐不住的酷热,更别说?百姓了。   郑芮叹了声气,“都快别挖了,就算是弄来?了水又如?何,还不是很快便没有了。”   夫人都这么说?了,王泽也不敢再硬着来?,招了招手让大家都散了。   “夫人,柳相来?了。”侍从匆匆而来?道。   王泽闻声,“还不快把人接进来?,要热着柳相可如?何是好?!”   “我还能等他让我进来?我再进?”王泽循声看去,柳安已经走?了过来?。柳安穿的很是单薄,即便是走?在烈日下也没有急着步子,带起的风吹着衣摆,瞧着他像是不热一样。   王泽嘿嘿笑了,“柳相,可真是蓬荜生辉!”   “少说?这些没用?的,和我出去一趟。”柳安直接表明来?意。   王泽扯了扯嘴角,他心中?自然是不愿的,这么热的天出去了和送死一样。可……可柳相若是真要他出去哪有不去的道理,更何况柳相想要见自己?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如?今人都亲自到府上?了。   “不想去?”柳安见王泽有些犹豫,便问。   “哪里的话,柳相要我去,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王泽也是在所不辞!”王泽忙笑着说?。   现在说?出来?不想去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柳安叹了声气,“上?刀山下火海,如?今的长安可不就像是个火海。”   郑芮道:“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柳安摇了摇头,“上?天要难为大雍了。”   ……   马车走?在大道上?,无人的路上?自然谈不上?拥挤,可马车却?不能疾驰。就连前面的马匹都殃殃要死的样子。   “丞相这是准备去哪里?”方才柳安直接拽着他出来?,甚至没说?清要去哪里。   “见你岳丈。”柳安道。   “岳……岳丈!”王泽的双眼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他哭丧着脸道:“柳相、流相我可是去不得的!放过我吧!”   柳安见他这幅样子就想笑。   “你一个礼部尚书怕一个御史大夫?”柳安有些不可置信,若说?是怕御史大夫弹劾他也就算了,郑干瑜可绝不会弹劾自己?的亲女婿的。   王泽叹声气,“柳相您是不知道,次次见面岳丈都要训说?一番才行。”   “你又没什么错,有何可训说?的?”   “我还没错?”听到这话,王泽像是寻到了知音,“也就柳相心善,觉得我没做过什么错事!”   “柳相您也知道我岳丈是个直性?子,又什么都敢说?。岳丈便觉得我总是躲避的形式是不对的,若是有人同我意见不一,我就必须站上?去表明自己?为何秉持这个态度,决不能后退。若是陛下有不适的决策,作为臣子,我也必须站上?去告诉陛下,不应如?此。哎呦呦,柳相您说?说?,岳丈是御史大夫,还是陛下的辅政大臣,陛下自然是要给积分薄面。您瞧瞧我这脸能有什么薄面?说?是个礼部尚书,却?是六部中?最不上?进的那个,文官讲不过,武将打不过。哎,岳丈是次次见我,次次要训斥。”王泽说?完重重叹了声气。   柳安笑着摇头,“御史大夫对你期望甚高啊。”   从始至终柳安都觉得王泽是六部中?最适合为官的,亦或是说?,六部气的其他尚书都可呗替代,唯有王泽不可。他为人圆滑,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时常在朝堂上?帮一把那些嘴笨差点惹怒圣威之人。   在朝为官的自然没有废物,然人与人的能力需要互补。   “放心,有我跟着去,御史大夫今日不会训诫你。”柳安道。   王泽满头大汗,也不知是这天气热的,还是吓的。   马车停在府门前,王泽一下去,里面的柳安便听到了有人喊‘姑爷来?啦!’   都以?为里面的人是郑芮的时候,柳安下去了。所有人几?乎是在一瞬间?收回了眼神,赶快低下头去行礼。   王泽本觉得不同通传,直接进去就好?,可柳安却?说?,还是通传的好?。   侍从匆匆进去,王泽有些不可思?议看着丞相,怎么今日如?此懂尊卑了?   里面的人说?让进了,柳安这才款步向前。   换了往常,御史大夫的府上?一定是鸟语花香之景,如?今,能看见的花都蔫儿着,想来?能有水浇上?去也是不错的。   柳安尚未到门前,便见满头白?发的郑干瑜从房中?出来?。他似乎从来?没有变老一样,还是一样硬挺的身子,细细长长,走?起路来?还能带起风。   “御史大夫。”柳安拱手一拜。   郑干瑜见此有些意外,赶忙上?前扶住,“柳相这是做什么,该是老朽给丞相行礼。”   柳安同样拖着郑干瑜的双手,“御史大夫严重了,自然是晚辈有礼在先。”   郑干瑜表面上?同柳安客气着,心中?却?嘀咕着,柳安可不是一个懂得礼仪尊卑的人,朝中?那些比自己?年岁还大的言官,哪个不是被他说?的找不到东南西北,一辈子的脸面都折损在了这年轻的丞相身上?。   柳安的以?礼相待是有代价的。   “不知柳相来?此是有何事?”郑干瑜问。   柳安笑了,“天气这般热,御史大夫都不让晚辈进去喝口水?”   “哈哈哈哈。”郑干瑜抬手道:“柳相请。”   柳安前脚刚过去,后脚郑干瑜就看了眼自己?的好?女婿,“柳相今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来?的?”   王泽小声道:“岳丈,小婿不知啊。”   “哼。”郑干瑜立刻冷了脸,甩袖进去。   房中?被遣散的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柳安手指轻叩着案,王泽身上?闷出的汗随着轻叩声,一滴滴从下巴处落下。直到柳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王泽也一把擦去了自己?脸上?的汗水。   “今日,晚辈确实?有一件事要求御史大夫。”柳安道。   “柳相但说?无妨。”郑干瑜道。他让柳安开口,却?并未说?自己?会帮忙。   柳安没有再同他打哑谜,直接道:“想必御史大夫早就知道了边境近来?的事,若是一直打下去对大雍来?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丞相这是什么意思??”听到这里郑干瑜有些生气,身为大雍政事堂的丞相,竟然要在战场此等事上?生出退怯的心思?!   就连一旁的王泽听到丞相的话也有些意外,他能理解现在不太好?直接面对边境的冲突,只是……退缩的想法竟然是从丞相口中?提出的。   柳安忙道:“御史大夫可能是误会了,我并不是想要让步。我知道自从大雍立朝开始,有关疆域之事,从来?都是只攻不退,但今时不同往日。”说?着,柳安站了起来?,拱手一拜,“还请御史大夫看看大雍的百姓,看看那些妇孺,战场上?的士兵年纪越来?越小,如?此下去,大雍真的承受的住吗?如?此下去,百姓还如?何存活?”   “蝗灾泛滥,黄河成灾。今年更是,大旱天一连就是数月,百姓尸骨遍野。”柳安说?的话没有一句是故意往严重了说?的。   本想谴责柳安的郑干瑜心中?也是一紧,大雍确实?是打不起了,但若是在他们几?人手中?……哎!   “那丞相是如?何想的?丞相可曾想过,我大雍若是先低头同那些蛮人交好?,岂不是丢了大朝的颜面!且大雍数百年,难道真的要在你我的手中?背负如?此大辱?”郑干瑜眉头深蹙,握拳的手一下下砸在案上?。案上?的茶杯也跟着颤抖,水溢在案上?。很快便不见了。   “究竟是颜面重要还是百姓重要?”柳安抬头看向郑干瑜,四目相对,柳安坚定道:“若是大雍需要一个承担的罪人,柳安甘愿做这个罪人。”   “丞相你!”郑干瑜叹了生气。他闭上?眼,心中?惶惶。   眨眼已经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了,难道要在告老还乡之际……想着想着郑干瑜又摇了摇头,“也罢,丞相年轻,这等污名不能跟丞相一辈子,让老朽去吧。”   “柳安同您一起去!”柳安知道,这件事落下来?是个污名。   几?百年来?大雍都没有要屈弱于旁人之势,而这一次竟然真的要同那些人服软了!   郑干瑜起身摇了摇头,“丞相不能去,这件事做好?了还行,若是做不好?,便能羁绊丞相日后所有的路。老朽不同,老朽就当是告老还乡前,为大雍百姓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柳安深深一躬,“多谢御史大夫。”   “哈哈哈哈,丞相不必谢我,我也不是为了丞相。”郑干瑜嘴角微扬,“说?到底,当初先皇将陛下同这大雍托付到老朽几?人身上?,老朽做这些是应当的。”   “自然,丞相做这些更是应当的。”郑干瑜又道。   “御史大夫说?的是。”柳安回。   郑干瑜看着自己?那个冒着汗的贤婿,“平日里跟在丞相身侧多学着些。”   一听岳丈在提自己?,王泽马上?道:“小婿记下了。”   王泽瞧瞧抬眼,见柳安和岳丈站在一条线上?,而丞相,似乎又在更远的线上?。   “这件事,丞相觉得让谁去做何时?”既然要交好?必然要派遣使者,谁去还是个问题。   柳安道:“这件事不适合在朝堂上?政论,还请御史大夫务必让陛下直接决策。至于让什么样的人去,柳安以?为选一名新贵最为合适!只要是年纪稍大的人,想让他们同意这事都有些难,更何况屈尊去讲和。且新贵在日后定然能撑起大雍的一片天,外域见到也不会觉得大雍对他们轻视。新贵最能彰显诚意。”   “新贵真的愿意去吗?”郑干瑜想,老一些不愿,难道新人就愿意。   “他们会有人愿意的,这件事若是陛下金口应允。想要加官进爵的多了去了,至于名声好?不好?,只要这件事这的成了,名声也不会差。百姓实?打实?过上?了安稳些的日子!”柳安又道。   郑干瑜有些不可思?议看着柳安,“看来?丞相来?找老夫之前,将这些都想好?了。”   “那是必然,柳安自然不能辜负了御史大夫的一片心意。”   “哦?你之前是怎么算到我会同意?”   柳安微扬嘴角,“因为这件事,为的是大雍的百姓。”但又不止是为了百姓,还有新皇登基时的安稳。但后者是柳安不会告诉郑干瑜的,郑干瑜陪同陛下二十余载,与陛下的情谊非同一般。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算新皇之事,恐怕郑干瑜会拿着棍子将自己?赶出去。   郑干瑜点了点头,“为了大雍的百姓,就是为了陛下。”   ……   因为这一句话,郑干瑜在另一个热日高照的日子里进了宫。   同样闷热的御书房内只有君臣二人。   郑干瑜苦口婆心说?了一通,上?面的人垂目,揉了揉眉心。   良久才说?了句,“爱卿,朕是不是要将大雍葬送了?”   “陛下为大雍操碎了心思?,怎能如?此觉得?陛下已经尽力了。”郑干瑜道。   又过了许久,皇上?点了点头。郑干瑜知道这件事成了。   ……   大雍在同外域交好?。朝堂自是一片纷争。   一句句话传入皇上?耳中?,很快又出去。他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般。   这件事最终还是进行了,陛下迷迷糊糊中?知道是柳安指派的人去做了这件事,便也没有再问。   后来?的几?日里,皇上?没有再召见过任何人,只有孙恩德陪在身侧。   来?来?往往最多的是宫中?的太医们。   陛下命了,在整个大雍被太阳晒蔫儿的时候病了。   太医说?陛下是热的,只要这天气过去就好?了。这话刚说?完两日,陛下便咳出了血。   皇后也来?了,皇后瞧着也很疲惫,陛下问她是不是身子不适,皇后支支吾吾,只说?是忧心陛下。   皇上?让她不必担忧,太医都说?陛下会好?的。   一整个夏日,所有臣子都有些紧张。尤其是三皇子、七皇子和太子的人,就连这闷热的天气都没能阻挡他们的动作。   陛下或许哪一日就醒不来?了,彼时总有新帝要登基。   唯有皇后不担心陛下,她明日从陛下处出来?后都要去一趟未央宫。   ……   “皇后娘娘。”小宫女欠身行礼。   皇后尚未进门闻见了一股子腥味儿,夏日里,这股味道更加浓烈。   “又咯血了?”皇后问。   宫女道:“今日格外多。”   皇后叹了声气,嘴角强扯出一个弧度走?了进去。   “今日可有好?好?用?膳?”皇后问。   面色苍白?的程裳抬起头,笑了笑,即便都病的下不来?榻了,这一笑还是给人百媚生之感。   皇后鼻尖一酸,忍住了泪水,笑着说?:“今日心情不错?还能笑。”   “是啊,心情自然是好?的,终于要离开了。”程裳有气无力道。   “说?什么呢!”皇后不喜欢听她说?这话。   “陛下呢?”程裳问。   皇后走?到榻边,一旁满是血的帕子映入眼帘,程裳想要丢掉帕子,却?没有任何力气。皇后知道她要强,捡起帕子直接丢给了宫女。   皇后坐在榻上?,让程裳枕着自己?的腿。   “我喂你吃药。”皇后道。   程裳不肯,“我要公主喂我。”   皇后道:“公主今日不在。”   “陛下怎么样了?”程裳又问到了原来?的话。   “也不好?。”   “哦,看来?我要走?快点了,免得和他走?一路上?。”程裳笑着说?。   “又乱说?!”皇后听不得这话,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要亡了大雍,怎么一个夏日就成了这样?   “热,整日都很热。”程裳说?。   皇后道:“快凉快了,钦天监的人说?,也就是等个三五日了。”   程裳扬起嘴角,她努力伸手去够皇后的脸,颤抖的还是落回了榻上?。皇后双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程裳的泪从眼角滑落,“我知道陛下要同外域交好?了,你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我最后给公主求个旨意。”   “着急什么,公主还要你看着出嫁。”   “我等不到了。”程裳又说?:“我知道前朝有去和亲的,如?今陛下正?向同他们交好?,公主又正?当年纪,可不是说?拦就能拦住的,我瞧着右相家的嫡长孙就不错,你觉得呢?”   “嗯,右相一家子人都好?,去了也安稳。”皇后知道,这或许是程裳最后的心愿了。   “你从前说?我想要的多,可我如?今什么都不想要了。”程裳的泪一行行滑过,“见到丞相夫人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究竟有几?分像她。”   皇后知道程裳在说?先皇后,可她从不知道程裳是知道自己?像先皇后的。   “她一定很好?,可我也不想做她,我也做不到。”   “你就是淑贵妃,不是任何人。”皇后轻抚她的发丝,一根白?发都还没有,本是正?当年纪的人儿啊。   ……   大热天一直持续到中?元节前夕。   中?元节前一日的下午,空中?的云似乎在拼命的往下压。人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未央宫一声哀嚎,成了这宫中?最响亮的声音。   程裳死了,死在了中?元节前夕。悄无声息的,像是冬日里落下的雪一样。   她是在听见外面落下大雨时咽的气,最后一句话是,‘天凉了……天亮了。’   她走?得很安详,嘴角挂着笑。   未央宫的人哭了几?声就不敢哭了,生怕被陛下听见伤心。   可皇后娘娘却?说?,哭,都哭的大声些!   皇后娘娘将淑贵妃的绝笔交给了陛下,上?面只写对公主婚事的期许。   陛下看完后没有任何表情,只说?:“按贵妃说?的办。”   皇上?没去看贵妃一眼,却?见了太子一面。 第75章 七五章【三合一】   当晚, 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听到这消息的官员,几乎没有一个是不高兴的。妖妃离世,自然是令人弹冠相庆之事!   尤其是左相府上, 最为热闹。   崔远听闻此事,且不说大朝会之时要商议以什么样的方式安葬程裳,就?今日,必然要在府上?庆贺一番。   夫人知道?他?高?兴, 若不是当时淑贵妃带走了自己,也?不会发生以后的事。摆明了程裳是柳安的人,死了自然是要庆贺的。   夫人招呼着府上?的人赶快准备酒席。   两人对饮崔远是觉得无趣的, 必要有歌舞才尽兴!只是又想到太?过张扬了传到宫中必然出事,就?连传到郑干瑜那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小点动静好。   崔远只唤来了儿女作伴。   几人只知道?父亲今日很是高?兴,却不知为何?高?兴。   天色越来越晚,崔远喝的伶仃大醉, 崔凌不愿意和?父亲长久坐在一处,便先行离开。   朦胧的月色里,崔凌终于觉得呼吸过来了气。   “今日父亲为何?如此高?兴?”崔凌问婢子。   婢子道?:“听闻宫中的一位贵人薨了。”   崔凌心中一颤, 让父亲憎恶的贵人, 想必就?是那位妖艳的淑贵妃了。但是, 前不久她不还是好好的?   崔凌一身冷汗,总觉得身后有人,一回头看见一个黑影。   一道?雷劈在黑夜里。   “啊!”崔凌的尖叫声传遍整个府上?。   黑影走近, 向崔凌伸出手,“妹妹这是怎么了?”   崔凌喘着大气, “兄长……”   “这是想什么还能吓成这样?早些休息,雨夜里湿气重。”   崔凌点了点头, “兄长也?早些休息。”她努力平复心情,究竟是在怕什么。   ……   卢以清同?柳安本要去书房。   宫里来了人,柳安便转身去了正堂。卢以清便先回了书房。   一页页书翻过,烛台已经燃了许多,还是不见人回来。卢以清等的有些着急,便打?算过去瞧瞧。   门一开,风打?在面上?,眼前一个身影,柳安像是失神了一般愣愣站着。   外面的雨声让人心中越发焦急。   卢以清眉头微蹙,轻声问:“怎么了这是?”她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淑贵妃薨了。”柳安低着头,声音微颤。   一句话,让卢以清愣在了原地?。那个面孔一瞬间出现?在脑海中,她记得对方离自己很近,身上?一股香气,有些凉的手碰在自己的脸颊上?。   还有就?是——太?像姐姐了。   卢以清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喉间像是被卡住了一样。鼻尖一酸,红了眼眶。   可是……可是她之前还好好的啊,怎么忽然就?没了?   “夫人,我……我有些难过。”柳安的一滴泪落在卢以清手上?。他?支支吾吾,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夫君什么都不用说。”卢以清道?。她早就?猜到了,程裳是柳安送进去的人,而?柳安决定送程裳进宫也?一定是因为她有几分像姐姐。   “我对不住她。”   卢以清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抱了抱柳安,“都过去了。”   柳安心口闷得慌,他?从未想过要牺牲了程裳的命。他?慢慢扯下卢以清的双臂,走进书房。   冷,忽然就?冷了。   门被夫人关上?,他?又觉得有些头疼。   夫人往自己怀里钻,柳安便伸手抱住了她。   “夫君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卢以清道?,“包括这件事。”   “我已经记不得是何?时遇见的程裳了,只是见到程裳的第一眼我便想到了先皇后。当时她需要人救她一命,但她是个硬骨头,一副死了都不会向人求饶的样子。可我还是救了她……”柳安知道?自己没有善心,只是那一眼,让他?觉得程裳可以为自己所用。   柳安深呼了几口气,还是没有接着讲下去。   “夫君,没有任何?权力的得到是不死人的。”   “是,我知道?。我知道?她只会是我手中能用的一把利刃,或许是我从未想过要牺牲一个活生生的人,深宫中的日子倒不如直接死了的好。我曾问过她要不要去,也?告诉她可以走。”说着,柳安又觉得心口难受,他?想到了程裳那副倔强的样子。   听到这里,卢以清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双眼微微睁大,程裳这样敢爱敢恨的人,为什么回愿意走进深宫……但她知道?,有些话还是藏起来的好。   柳安颤抖着长叹一声,“等一切都结束,我们回永州。”   “好,回永州。”   卢以清眉头深蹙,太?多太?多的女子成为权力的牺牲物。   月色朦胧,外面的雨停了。风越来越大,吹在窗户上?呼呼作响。   ……   天将拂晓。整个长安城弥漫着一股悲伤。   中元节,似乎每个人都沉浸在悲伤中。一大早因为贵妃的事,一些官员不得不进宫商议。   这日子对所有人来说都不好过。   在府上?的卢以清亦是如此。   周禾从早上?就?开始在她面前晃悠,想着法子让她开心些。卢以清知道?周禾心思,便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那是丞相府的一个角落,因今年夏日的炎热,院子中连杂草都没有。一棵已经枯死的树立在正中央,单是瞧着,便能知晓其?中已经腐朽。   “夫人想要爬树?”周禾问。   “你来过这院子吗?”卢以清漫不经心问。   “丞相府有些大。”周禾道?。   “是啊,丞相府很大,大到即便是在这里一辈子也?会有些地?方没有走到。”卢以清又说,“可是每一处角落我都走过。”   周禾心想,不妙,夫人又想到从前的事。   “你也?不用想着今日让我高?兴,周禾,今日该我思念他?们。”卢以清的话很轻,轻到这似乎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   她走到屋檐下的台阶处,想要坐下,可上?面落满的灰尘。   卢以清蹙眉,周禾便想用手来擦。   “不用。”卢以清指了指墙,“我们坐那上?面吧。”   周禾愣住了,“夫人,这可坐不得!”稍有不慎从上?面摔下来,都不是开玩笑的。   “无妨,不会有事的,我小时候就?坐在上?面。”卢以清道?。她自然不会告诉周禾,当时下面站满了人,生怕她摔下来。   周禾见她这样认真,吓得脸都要白了,他?可不想下一年的中元节让妹妹也?思念自己。   “夫人要不要瞧瞧旁的地?方?”说着,周禾便开始四?下寻,可这院子太?荒凉了,根本没有个地?方是能落脚的。   就?在周禾有些着急的时候,秀芝和?念念带着一些侍从走了进来。侍从们手中拿着凳子,秀芝甚至还带了一些糕点。   “都放下吧。”秀芝道?。   周禾松了口气,这种时候还得是秀芝反应快。   “你们都回去吧。”秀芝走到卢以清身侧,“既然是思念,又无人说一定是什么样的方式,夫人不妨同?我们讲讲当时丞相府发生的事?”   卢以清也?没想到秀芝会这样做,“秀芝东西都准备好了,我怎能辜负了这片心意?”她知道?,她们似乎在让自己以另一种方式怀念。   也?好,她没有哭的地?方,还是不哭了。   清风吹过,老旧的院子似乎有了些新的生机。   卢以清缓缓开口,“这处偏僻的院落,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和?父亲一起的。”   此言一出,三人是有些意外的。无缘无故的,没人会来如此远的地?方,可却是卢相带着夫人来的。   “圣旨传下,阿姐要进宫了。我问父亲宫中有多大,父亲带着我走来此处,我第一次觉得怎么要走这样长的路,父亲说阿姐日后要住的宫殿就?和?书房到这里一样长。当时我想宫中也?就?如此了,父亲又说,宫中这样的宫殿数不胜数……”   三人认真听着,一件件往事从卢以清口中出来,她曾以为这种事日后再也?不能说了。   ……   今日的宫中热闹的似乎要淹没了悲伤的意味。   一张张口舌讨论着淑贵妃的葬礼应该是何?种规格,皇上?头疼,不想问这种事。柳安觉得可笑,似乎在他?们眼中这件事对程裳而?言很重要一样,好似墓葬规格低能将淑贵妃气活。   说到了最后,众人的目光落在王泽身上?。   礼部尚书这次是逃不掉的。   郑干瑜炙热的目光告诉王泽,若是今日自己没和?岳丈站在一处,回去免不了一顿训诫。而?岳丈的态度同?诸多大臣一样,不能依照贵妃的规格,都说淑贵妃德不配位,连四?妃之礼都不能行。   王泽拱手一拜,“陛下,臣以为依照四?妃之礼最为合适。”   此言一出,无数尖锐的目光似冷剑一般落在王泽身上?。略有些吵闹的御书房,少不了轻声的冷语飘入王泽耳中。   “哼,都是死了的人了,还想着巴结什么。”   “王尚书今日莫不是糊涂了。”   “四?妃之礼?这史官若是落下不实的笔墨都要拖出去斩了,怎么还要给她四?妃之礼!”   王泽冷哼一声,没有回应这些话。再怎么说淑贵妃也?是在四?妃之上?的,就?算是给个四?妃之礼怎么了?一个个的现?在这么多话了,当初陛下给淑贵妃抬位的时候又有几个敢开口的。盯着一个死人咬算什么本事。   当然,他?们再多少的话也?没什么用,还是要等上?面的人说话。   “那就?听王尚书的吧。”皇上?淡淡道?。   下面的人只能在心中叹气,毕竟陛下正是伤心之时,可别再触了霉头。   商议好之后,臣子们也?该离开了。   柳安大步在前,听到身后两人边走边小声说:“听闻陛下近来总是召见太?子。”   “再召见又能如何?,陛下不会让太?子登基的。”   “这可不见得,从淑贵妃这里还是能瞧出陛下对先皇后的情谊。”   “呵,那又如何??”   最后一句话听入了柳安耳中,‘那又如何?。’柳安并不觉得陛下认定太?子是因为对先皇后的情谊,而?是陛下觉得太?子能担大任。   情谊这种东西,在帝王面前是最不值钱的。   不过,今日一见,陛下的身子似乎比前些日子还要好了些。看来朝中动荡的那些人又白忙活了。   柳安无心逗留,今日中元节,夫人又是在府上?。   物是人非,他?不能留夫人一人难过。   快马过了长安街,路上?的行人几乎都是哭丧着脸的。柳安见人们一个个从城门外回来,生出了一个想法。   ……   “没想到丞相曾经还干过这事儿。”   “是啊。”卢以清笑着说:“丞相不喜看书,父亲便常问他?书上?的东西。那问到了还没看过的,他?也?只能乱扯。”   周禾笑着说:“不过丞相乱扯的本事,可是不如现?在。”   “现?在到底是多年积累的。”卢以清道?。   几人正说着,柳安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此情形柳安有些意外,“怎么来了这里?”若不是他?问了问婢子,还真是找不到夫人。   卢以清道?:“这里安静。”瞧见柳安的那一刻,她心中有些悲伤。一股情绪冲上?了头,她想藏在柳安怀里。尤其?是在今日。   “丞相府可是算不得热闹的。”柳安说着走到卢以清身边。   “夫君要一起坐坐吗?”卢以清嘴上?这样问,心中却想和?他?走。   柳安牵上?她的手,“夫人和?我去个地?方。”   “去哪?”意外之际,她有些好奇。   “到了你就?知道?了。”   ……   这是卢以清第二次坐在柳安的马上?,第一次是他?带自己逃离长安的时候。   上?一次,一路上?她都藏在柳安怀里,这一次也?是同?样。她说不上?是期待还是紧张,心跳格外快,死死抓着柳安的衣角,心中猜想柳安要带自己去何?处。   乱葬岗?   卢以清似乎只能想到这个地?方,乱臣贼子,乱葬岗才是乱臣贼子的葬身之所。   可她不想去乱葬岗,卢氏的人不是乱臣贼子。   快马一路出了长安城,她也?越来越紧张。   “出来透透气。”柳安道?。   卢以清有些意外,难道?已经到地?方了?她从柳安的怀中出来,遥见青山。   “夫人和?我走上?山头?”柳安想了想,骑马上?去不太?稳妥。   “好。”   柳安先从马上?下来,而?后才将卢以清抱了下来。   卢以清的紧张的要从心口跳了出来,她好奇的不能再好奇,“夫君只是要带我上?山看看?”   柳安面无表情,“嗯,上?山看看。”他?的紧张丝毫不比卢以清少。   他?猜不到这对卢以清来说意味着什么,是更难过,还是有些惊喜?唯一能预料到的是阿竹会哭。   山路有些难行,又是过了一个夏日,这里更是鲜有人迹。一路上?都是枯枝,卢以清的衣裳有些难走。   柳安蹙眉,心想要不要背她上?去,可下一秒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夫人应该自己走上?去。   “啊!”卢以清的腿被树枝划了一下,鲜血瞬间浸湿了裙摆。   “我看看。”柳安蹲下一瞧,伤口并不算小。   “要不,回去吧?”柳安道?。   这话让卢以清有些意外,夫君从头到尾都没说要带着自己上?去,所以……山头真的只是一座山头吗?   “我要上?去看看。”卢以清的声音有些冷淡,越是这样,就?越难掩她心中的紧张。   这个山头要么能遥见父兄葬身之地?,要么能瞧见丞相府。今日这座山她一定要往前走。   “那就?接着走。”柳安道?。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紧张的有些口渴,她将裙摆提起抱在怀里,露出双腿,走在柳安前面。   稍有不慎就?会被路上?的干枝划破双腿,不多时,她腿上?又多了两三个伤口。   柳安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没听见卢以清的声音一样。   卢以清越发好奇前面是什么,不,准确来说,她似乎已经知道?了前面是什么。但她又不敢有很多的期许,生怕一切都落空了。   失神之际,卢以清被绊倒在地?上?,整个人摔在干枝上?。   “嘶~”她仅是倒吸一口冷气,从地?上?爬起来,连手都没看一眼,接着往前走。   柳安在后面看着卢以清的身影,他?自然心疼那些伤口,但有些路就?应该是夫人自己走过去。   日光慢慢斜过,从叶子的缝隙落下来,照在卢以清身上?。   她终于看见了山头。   仅是一瞬间,便红了双眼。   卢以清整个身子发颤,不敢向前一步。她看见一个个凸起的小土堆,一个个在夕阳下的小土堆。   忽然,她身子发软瘫在了地?上?。   柳安快步向前想要将她扶起来。   泪水在卢以清眼眶打?转,她颤抖着抬起头,什么都没问。   “我扶夫人去瞧瞧丞相?”   柳安的一句话让卢以清双眼的泪瞬间落了下来。   “你、你说什么?”卢以清的声音小的稍不经意就?听不见了。   “是卢氏所有的人。”柳安又道?,“我扶夫人过去?”   卢以清摇了摇头,“我自己去。”   她说出的话没有一点声音,她本想扶着柳安站起来,却没有一点力气。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以前啊……   卢以清还是推开了柳安,她拖着身子往前爬,是啊,她怎么有脸走过去呢?她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又怎么有脸见府上?的众人?   被昨夜大雨湿透了的尘土沾染在卢以清身上?,她一点点往前移。   那一个个小土堆似乎上?似乎有一个个人影再向她招手。   他?们说:“阿竹来了?”   “阿竹长大了。”   无声的山林中,藏着太?多的思念。   卢以清从不敢想,至亲的尸身能被安葬。她错过一个个小土堆,停在了中间,发颤的身体平静的趴在上?面。   柳安的泪落在地?上?,他?看着阿竹在哭,看着她压抑的没有一点声音。   柳安走过去轻抚她的后背。   “阿竹要是想哭就?哭出来。”   卢以清看了一眼柳安,“是父亲母亲吗?”   “是。”   “啊!”山林的宁静在一瞬间被打?破,她曾以为再也?不会有任何?思念的地?方。   柳安轻抚她后背的手从未停止,生怕夫人太?难过顺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夫人似乎没什么力气了。柳安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擦去她快要干了的泪。   “今日夫人见到了,日后便不要再藏着思念了。”柳安道?。   卢以清没有回答。   她在想,为何?隔着一层层土,就?觉得那么远呢?   她问:“若是我夜里在这里,他?们会来看我吗?”   “阿竹,我们引着他?们回家。”柳安道?。   两行泪无声落下,卢以清从柳安怀中挣脱,再一次趴在坟墓上?,很安静,任由泪水落在上?面。   “母亲说可以抱着我,一直到我出嫁。”卢以清道?。   “父亲说,没有人敢欺负阿竹,因为父亲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塞外的风光是何?样的?阿兄说要带我去看看。”   “安哥哥,我恨大雍,我恨那个躲在深宫里的皇帝。”   “我知道?。”柳安揉了揉她的发丝,他?知道?这时候应该让夫人静一静。   她一直不哭不闹,不说思念,可柳安知道?她都藏着。   日头从山上?落下,没等柳安说要走,卢以清便站了起来。   逆着光,柳安从她的目光中瞧见了一丝冷漠。   “我们回去吧。”卢以清道?。   下山的路,卢以清仍旧在前面,她没有抱起裙摆,一路上?的干枝被她踩在脚下,那些绊倒脚步的,她便捡起来折断。   ……   回去的一路上?卢以清都没再说一句话,直到马停在城门前。   她抬头看了看柳安,“为何?不进去?”   柳安说:“十六年前,就?是在城门即将关上?的一个夜里,我来到了长安。”那时候,他?所有的亲人都死了。死在了遥远的幽州,连尸骨都没有。   卢以清抬手擦去柳安的两行泪。   柳安低头,见夫人笑了。   她说:“今日我有了一个女儿,便也?行一个善事,你跟我走吧。”   闻言,柳安也?笑了。   “你能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丞相府上?。”   “丞相?哪个丞相?是陛下信任的吗?”   “你这少年郎倒是有些奇怪,我是政事堂丞相,卢征。”   “就?因为今日你有了个女儿就?要带我进去?”   “嗯,我有了个女儿,准备取名?卢依,你觉得如何??”   柳安先停住了,他?问:“夫人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父亲同?我讲过许多遍。”卢以清回。   “丞相,要关城门了。”一个侍卫见柳安的马还在外面急忙跑过来道?。   柳安点了点头,“知道?了。”   ……   府上?的人一直等到宵禁才等来了丞相和?夫人。   两人红着的双眼足以说明一切。   “丞相和?夫人想要吃些什么?”   “不吃了。”卢以清先开口道?。   整个丞相府灯火通明,像卢以清回来的第一日一样。瞧着有些奇怪,卢以清便问:“夫君为何?要掌灯?”   “夫人恐怕要在夜里站上?一站,给夫人掌上?几盏灯又何?妨。”   卢以清望着他?的双目,问:“父亲倒下时,痛苦吗?母亲呢?”   柳安咬紧牙,这是夫人第一次问这种问题。且不说如何?回答,就?算是说了实话,也?不见得夫人会信。   那时丞相知道?了卢家的命运,先一日找到了柳安,嘱咐他?一定要亲自来。   这件功劳不能落在其?他?人身上?,唯有柳安站起来了,阿竹才有可能活命,宫中的阿琳和?太?子才可能有生存之道?。   卢相似乎是预料到了他?下不去手,那日丞相府没有一人是死于刀剑,全是服毒自杀。   所以外面的人好奇,为何?一声惨叫都没有。   “岳丈说让我一定护着夫人。”柳安道?。   卢以清懂了,痛苦、很痛苦。   ……   从外面晚归的王凌夫人有些心慌,她怎么也?没想到能在外面碰见柳安和?卢以清,虽说二人没有瞧见自己,但这日子他?们出去做什么?   她在府上?来回踱步,迟迟没有等到将军回来。   婢子不懂夫人今日为何?如此慌乱,不过是见到了丞相和?丞相夫人。   她大口喘着气,是因为城门口的另一双眼睛实在是让她心慌。   如果?她没看错,那是崔远的马车。   崔远怎么就?瞧见了阿竹!   ……   第二件喜事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崔远自然认识那张脸,和?卢琳太?像了。陛下若是见到了这张脸,还有程裳什么事!   是柳安自己要寻死的,他?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不过……他?并不准备直接去找陛下,这样无趣。况且万一柳安来个狸猫换太?子,岂不是摆了自己一道?。   倒不如让所有人的一起看见丞相夫人是何?相貌。   若是长安城忽然吹起一股风,那传到宫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一个人能看走眼,所有人可不能了。   “左相,有人来了。”夫人走到崔远跟前道?。   崔远蹙起眉头,“是哪个不长眼的在现?在过来?”中元节来此,也?不知道?避讳些不吉利的事。   “兵部的人。”夫人又道?。   一听是兵部崔远快步走去。   ……   同?样的消息也?传到了柳安的府上?。   几乎没人能想到在大雍都处在悲伤之际时,边境又开始了新的战事。   卢以清听到兵部人口中的消息,心中疑惑,“幽州?怎么又是幽州?”   柳安没有回答,有些烦闷坐马车去了宫中。   卢以清见柳安走了,看了眼身旁的周禾,“幽州经常起战事?”   “前些年还好些,近来总是如此。”周禾回。   “陛下不信任幽州刺史,莫非上?一个幽州刺史也?是叛变的?”卢以清问。但这些也?只是她的猜测,毕竟陛下这人多疑的很。   周禾耸了耸肩,“听闻是,只是涉及这件事的人后来都死了。”   “死了?如何?死的?”卢以清一听,倒有几分蹊跷。   “举发之人死在了丞相手上?。”周禾又解释了一句,“不过倒不是因为这件事。”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乱,实在是太?乱了。但却不觉得蹊跷了,死在丞相手中的人应该不是少数。   ……   三位丞相在一夜间同?时到了政事堂,宵禁也?没能阻拦一个脚步。   他?们已经去和?幽州那边说和?了,但对方似乎并不满意。柳安有些疑惑,难道?是因为过去的人没有好生同?那边的人讲和??   柳安在幽州生活了那么久,自然是明白那些将领的习性?,别说讲和?的时候他?们会不满意了,就?连你进门时落的第一脚不对,他?们都会觉得你没有诚意。   不过,那里的人倒也?不是说很难缠。   柳安正想着,忽然有人开口道?:“兵部的人说,幽州那边麻烦是因为掌权者似乎是中原人。”   “中原人?”柳安更是疑惑,“中原人怎么可能站在敌方?”   “似乎是十六年前的旧事。”崔远道?。   “十六年前,那不是上?一任幽州刺史叛变之时?”裴千承问。   崔远点了点头,“那人似乎是前幽州刺史的属下,非要说大雍污蔑了前幽州刺史。”说这话时,崔远还有些嘲笑的意味,“且不说他?说的几分真假,他?还真以为就?凭他?那点东西能和?大雍打??”   柳安嗤笑,“左相莫要太?自信,你不要忘了现?在是大雍想同?周围讲和?,你以为幽州这边打?起来,其?他?地?方就?能顺利?”   裴千承不认同?柳安的话,便道?:“柳相还是要对千渊有点信心。”   柳安心中堵着,“既然你们觉得能打?,那打?了便是。”说完他?便起身要走。   “丞相为何?要走?”裴千承走过去拦住柳安。   “你们都说要打?了,我还能如何??”柳安反问。   裴千承哑口无言。   “既然柳相也?默许了,那便打?!”崔远顺势而?为。   “我没有默许。”柳安道?。   崔远上?下打?量了一眼柳安,敢藏着卢氏余孽,也?嚣张不了许久了。他?没再同?柳安争辩,直接从政事堂出去。   柳安轻笑,“打?吧,右相。”   望着两人的背影裴千承有些发愁,两个丞相吵了起来算什么事!   裴千承连夜上?书皇上?,孙恩德却说陛下尚在伤心,不想见任何?人。   兵部的人还在等着,裴千承不敢乱动,稍有不慎,送进去的可是自己的弟弟。   “告诉陛下,臣请去幽州。”裴千承在御书房前留下最后一句话。   ……   皇后娘娘在未央宫住了三日。   眼瞧着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娘娘莫要伤心坏了身子。”老嬷嬷道?。她从未见过皇后如此伤心,在宫中死人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若是你用心看着,每一日都有人死去。   皇后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老嬷嬷搀扶着她的身子,一直到了皇后宫中,她半躺在榻上?,只觉瞧见的花都有些扎眼。   “将所有的花都搬出去吧。”皇后道?。   天色凉了,叶子似乎在一日间便有了发黄的。   “公主。”皇后听见外面人的声音,知道?是公主来了,还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母后……”昭和?公主满脸担忧,快步走到皇后身边。   皇后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公主的脸颊,“听说你父皇的赐婚了吗?”   昭和?公主点了点头,“这事,是儿臣曾和?淑贵妃娘娘提起的。”说完,昭和?公主还有些羞涩。   皇后有些意外,她从未听昭和?说过这件事,“你是如何?同?她说的?”   昭和?公主恐皇后误会,便道?:“是淑贵妃娘娘问儿臣,是否有心仪之人。”这话说完,她又解释道?:“儿臣没有直说,是娘娘非要问的。”   见昭和?公主紧张的样子,皇后心头一紧。原来自己和?女儿已经这样生分了,又或是自己平日里对她太?严苛了些,这些话她敢同?程裳讲,万万不敢和?自己讲。皇后叹了声气,“日后就?是个大人了,改学的东西都要学,即便是到了府上?也?不能端着公主的架子。”   “儿臣知道?了。”昭和?公主道?。   皇后又道?:“淑贵妃没有孩子,一直到到了最后还念着你,你可有去瞧她最后一眼?”   “儿臣瞧了。”一想到淑贵妃,昭和?公主也?有些难过,但见母后已经这样悲伤,也?不敢表露。   “瞧了就?好。”皇后道?。   昭和?公主固然悲伤,但又觉得这件事对淑贵妃来说未免不是解脱。母后只知道?自己常和?淑贵妃走动,却不知二人的情谊究竟有多深。   那日,就?算是淑贵妃一直逼问,她也?不会说自己有心仪的人。但是淑贵妃亲口告诉她,若是不主动选自己的路,被旁人推着走会很苦的。接着淑贵妃问她,你应该不想去和?亲吧。当时她心中一颤,和?亲?那是不行的。   淑贵妃说,你告诉我心仪谁,我向陛下求个旨意,你不就?嫁过去了?   那一日的最后,昭和?问她,“娘娘的路是自己选的吗?”   她点了点头,却又说:“但我想走了。”   昭和?知道?,她说的是想出宫。   昭和?不明白为何?一个得宠的妃子会整日想着逃离,不明白淑贵妃为何?要亲手杀了腹中的胎儿,也?不明白她既然是自己选的为何?还觉得苦。   “好了,你回去吧,母后想要休息了。”皇后见她失神,自己也?不想说话,便让她走。   昭和?起身告辞,从母后这里离开后,她想去御花园走走,那里有淑贵妃喜欢的一棵海棠,虽说现?在早已落了花。   路上?时,昭和?心中一直在想,宫外会是什么样子的?也?会有很多花吗?   “这么着急是要往哪里去?”昭和?瞧见了一身影,两步过去堵住了人的路。   赵臻抬起头,“姐姐莫要拦我,我要去见父皇。”   “见父皇?”昭和?笑着说:“父皇是要过问太?子的功课?”   赵臻摇了摇头,“许是要下棋,这几日父皇总召我下棋。”   “那你快去吧。”昭和?道?。   赵臻微微欠身,告别昭和?公主。   即便是储君,赵臻从小就?不会端着架子。别说宫中的人了,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现?在还没从这个位置被换下来。而?且这一日日过去,父皇似乎更喜欢自己了。   只是从淑贵妃娘娘不在后,父皇整日郁郁寡欢,似乎更不开心了。   赵臻边想着边往前跑,只要是父皇想见自己,他?一定是跑着去的。   御书房的门敞开着,赵臻到了门前有些意外,孙公公走了过来,“劳太?子殿下等等,丞相在里面。”   可话音刚落,赵臻便看见柳安从里面走了出来。   柳安欠身行礼,赵臻本想同?他?说上?两句话,只听柳安道?:“太?子殿下,陛下现?在的心情可是不大好。”   赵臻点了点头,“多谢柳相。”   或许是怕小太?子触到了霉头,柳安又道?:“是因为幽州的事,若是陛下问起太?子,太?子便说右相做的确实不妥。但也?无可厚非。”   赵臻有些迷糊,他?并不知道?幽州出了什么事。还是拱手道?:“多谢丞相。”   柳安甩着袖子大步离开,心中觉得可笑,没想到裴千承真的自己连夜去了幽州。   若他?真的能自己把这件事解决了,柳安还真觉得这是个人才。   仅是裴千承一个人去,没有陛下的任何?旨意,任何?承诺都不能给那边,他?们怎么会同?意?   ……   郑淮之闹了一出是一出,上?次要退婚不成,这一次他?直接要寻死。   气的夫人脸色发黑,但没有昏厥,夫人已经被郑淮之这摸不着头脑的举动练出来了。   “如今幽州眼看着要开战,你去带兵吧。”夫人气恼道?。   “好!死了也?是白死,不如为大雍百姓做些事!”郑淮之直接应了下来。   “你!你你你!”夫人抬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就?砸过去。   郑淮之下意识躲避。   “呵,不是想寻死吗?连一个茶壶也?躲开?”夫人道?。   郑淮之忽然觉得丢人,便准备想个法子给自己挽尊。   “我看是谁要寻死呀?”郑时言已经许久没来过这个院子了,不曾想再过来是因为自己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孙儿要寻死。   本来还很硬气的郑淮之一看见爷爷便怂了起来,可以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爷爷给的,若是让老人家生气,才是不孝。   郑时言气的一进门就?瞪着眼,“你也?不用寻死,你就?是太?闲了。”   “我给你寻了个差事。”   郑时言的话还没说完,便听郑淮之说:“爷爷,孙儿尚未科考。”   “科考?我郑时言的孙儿需要科考?”郑时言像是听了个天大笑话。   郑淮之道?:“不,我要同?其?他?人公平竞争!”   “竞争?好啊,你去看看能同?谁竞争到太?子身侧。”郑时言说完又觉得不对,改口道?:“是皇子的身侧。”   “皇子身侧是什么意思?”郑淮之一听,就?知道?这不仅仅是个美差能形容的。   郑时言道?:“你看看哪个皇子日后能担大任,我便向皇上?求个情,让你去他?身边做事。”   “哪位皇子都行?”郑淮之问。   “三皇子、七皇子,都行。”郑时言直接给了孙儿两个最好的路子。   “我要去太?子身边!”郑淮之忽然一副干劲儿!   他?没有乱说,若是能去了太?子身侧,必然能帮太?子和?阿竹搭上?关系,如此阿竹也?会需要自己吧?   “太?子?”郑时言笑了笑,“孙儿莫要觉得太?子日后能担大任,还是三皇子和?七皇子的好。”   “不!孙儿就?要去太?子身侧。”郑淮之道?。   一旁的夫人有些意外,方才还寻死腻活的人怎么忽然这般有劲儿?   郑淮之接着说:“陛下若是想要易储君早就?扶了其?他?人,而?先皇后聪慧,想来太?子也?不会差到哪里,陛下必然是觉得太?子能担大任的!”   “住口!”郑时言忽然大声呵斥,“无论日后走到哪里,都不许说先皇后的任何?事,卢氏一族也?好,所有被陛下亲自下旨诛杀之人都不可提起。”   “爷爷为何?如此动怒。”郑淮之垂下头小声说:“陛下做的事又不一定都是对的。”   “更不能议论陛下!” 第76章 七六章【三合一】   郑时言神?情严肃, “淮之,作为?皇家的臣子,其一要忠君、其二要为民?, 只要将这?两?件事做好了,就足够。”   郑淮之心中还是不打满意,但见爷爷这?幅生气的样子,他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只得点了点头。   郑时言又看了眼自己的儿媳,“日后?由他走,莫要多问。”   “是, 父亲。”   “一定要跟了太子?”郑时言又问郑淮之,“这?不是儿戏, 选定哪个皇子,日后?你的前?程便死死跟着他了。”   “一定要跟着太子。”郑淮之同样认真?回。   见爷爷眉头微蹙,郑淮之又道:“忠君, 是爷爷说的。当今太子是陛下承认的储君,不忠于太子,何谈忠君?”   郑时言没想到这?小子能这?么快就找到反击的话, 他笑着点了点头, “记住, 你虽走的只是自己?的路,但整个郑氏都和你在一脉之上。”没有?哪个权贵出?身的子弟出?入朝堂时知道收敛,他们自幼被众星捧月惯了, 可朝中没人会捧着他们。   “孙儿知道了。”郑淮之应下。   方才这?话是郑时言刻意告诉郑淮之的,恰逢意气风发的年纪, 做出?什么事都不让人意外。   郑时言想了想,又道:“在府上安分些, 过几日我再来。”   “是。”   郑淮之望着爷爷的背影,想到了不久前?在西二街的酒肆中听到的话。醉醺醺的人们奇怪于当今陛下为?何会留着这?么些老臣,当时郑淮之也有?些奇怪,直到瞧着爷爷挺拔的背影,整个朝中似乎没有?几个佝偻着的老臣。   不得志的年轻人在酒肆中整日买醉,直到头脑发昏,随便一个地方便能睡去。而年迈的老者们却似乎日日都在书房,一杯杯茶水入口,昏黄的烛火照着一个个难眠的人。   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郑淮之的目光里?,他鼻尖发酸,恍若大梦初醒。   ……   柳安素来不喜秋日,想到陛下方才的怒气,心中也不畅快。   他知道自己?有?错,身为?丞相,不能如此意气用事。可偏偏那日右相说了幽州旧事,他一时怒气冲心,觉得大雍的君臣无?比可笑。   谁曾想裴千承能连夜去幽州。   这?件事陛下必然要找几个人泄怒气,崔远这?人早早就称了病,只能是柳安过来。   也罢,皇帝都这?幅样子了,又还能听多久的责骂?   本该要陪着夫人的日子,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出?来,柳安便想,今日回了府上任谁来了都不会再出?门。   不曾想马车尚未到府上便停了下来。   “丞相,是骠骑将军夫人。”王津道。   马车中的柳安有?些疑惑,将军夫人去找阿竹倒是正?常,来找自己?做什么?凭着王凌那副整日要杀了自己?的样子,他可不觉得将军夫人能同自己?交好。   柳安并没有?给她这?个面子,他连马车都没下,隔着帘子道:“问问什么事。”   不多时,王津便回来小声道:“将军夫人说有?关夫人,还请丞相移步岳西楼。”   柳安勾起嘴角,岳西楼,看来将军夫人已?经将自己?的一些人手摸熟悉了。王凌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耐不住有?个能干的夫人。   “去岳西楼。”柳安淡淡道。   柳安揉了揉眉心,倒是有?些好奇将军夫人要告诉自己?什么事。   ……   秦瑶伸了个懒腰,站在门前?扇着扇子,冷风袭面,倒是让她很惬意。街上来往的人相较白日少了些,她准备去胭脂铺子瞧上一瞧。   天忽然凉了下来,人们就像从炎日中终于能呼一口气了一般。这?两?三日让秦瑶忙的腿都要断了,应当去那小娘子处讨些新的胭脂取悦自己?。   她刚走出?两?步,余光瞧见右侧来了一辆马车。   虽未回头,便心中一紧。凡是马车来了西三街,想要落脚必然是岳西楼。不是权贵还好,若是权贵她须得亲自接待。抱着一丝侥幸,秦瑶往右侧看了一眼。   是丞相的马车。   “啊!”秦瑶瞬间颓丧了身子,拖着步子回到岳西楼。   小厮瞧见老板这?副样子忙走过来询问,“老板这?是怎么了?”   秦瑶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扇子一把拍在小厮身上,“收拾出?来三楼丞相最?喜欢的雅间。”   “得嘞!”小厮应声,快步往楼上跑。   秦瑶瞧着小厮的背影,暗自寻思,他是不会累吗?   她手撑着桌案,在一楼处坐了下来,丧着一张脸,双目无?神?瞧着外面。倒也不是放空,而是在猜想丞相这?时候来,什么时候才能走?   马车出?现在门前?的那一刻,秦瑶的嘴角便挂上了笑容,她快步走去,笑着问:“丞相三楼雅间请?”   “里?面可有?其他人?”柳安淡淡问。   “今日没人了。”秦瑶回。若是有?贵人在,方才她才不敢出?去。   就在秦瑶以为?柳安要进去的时候,柳安却回头看了一眼,她顺着柳安的目光看去,竟然是那位将军夫人。   来不及等她猜想,两?人便一同走了上去。   岳西楼不仅大,位置也极好。柳安坐在平日最?喜欢的地方,往外看去能瞧见远处的一座阁楼,那是前?朝丞相主持建造的一个书阁,只可惜在大雍接替之际,曾有?一把火从楼中燃起,虽说楼保住了,但里?面的书籍都不见了。更有?甚者说,是赵氏皇位来的不正?,苍天不想留书给找氏。   一晃多年,恐怕没人想到大雍能比前?朝更久。   “丞相似乎并不好奇妾要说什么。”从两?人进了这?里?,柳安尚未同她说一句话。   柳安勾起嘴角,“是将军找我,我自然要等你说完了,才能知道你的话究竟有?多少价值。”   将军夫人从未同柳安直接打过交道,但见他笑的那一刻,她心中有?些慌乱,从前?只听说丞相是个笑面虎,她也曾想怎么会有?人的笑是吓人。如今算是明白了,原来真?的有?人笑时,只有?嘴角在动。   丞相傲慢,她更是听过数次,不过傲慢的人她见多了,也不多丞相一个。   “中元节当日,妾见到了丞相与夫人。”   她看见柳安的手顿了顿,接着又听,“见到又如何?”   “当日妾还见到了一人。”将军夫人稍抬眼,缓声道:“那人便是左相崔远。”   听到崔远的那一刻柳安确实?有?些意外,只是他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夫人的意思是,崔远瞧见了阿竹?”   “嗯。”   柳安垂目,思索片刻,在得到肯定的瞬间他便有?些坐不住了,既然崔远是在中元节见到的阿竹,足以说明他早已?盯上了夫人,应该是左相夫人。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人。   只是当下正?如他上次告诉肖洛的,若是陛下要见阿竹,他没有?任何办法?。   柳安深呼一口气,“多谢夫人告知。”   “丞相可有?应对之策?”   “没有?。”柳安倒是诚实?。   “那……那若是陛下要见阿竹如何是好?”   “带阿竹……入宫。”柳安回。他对上将军夫人不可置信的双眸,若是真?的发生了这?件事,或许他真?的敢带阿竹入宫。   “丞相要三思。”   “柳安知道分寸。”   若是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她是不信的,但柳安做出?来不可思议的事太多了。   如此一来,她竟有?些期待,丞相究竟是能让百官意外,还是赌进去如今丞相府上的所有?人。   ……   “夫人!夫人!”周禾快步从外面走来。   正?坐着发呆的卢以清见状,忙提着裙摆迎着他跑去,“如何如何?”   “属下已?经打听到了,陛下的身子似乎不太好。”周禾凑在卢以清身侧小声道。   “难怪。”卢以清手指抵在下巴处,漫步思量,“我就说丞相近日来怎么能忙成这?幅样子,外面现在是不是很热闹?”   周禾道:“属下不过走了三家茶馆两?家酒肆,里?面的人无?一不是在小声说着,要变天了。”   “呵。”卢以清冷笑,“变天这?种话不知道已?经说了多久。”如今最?大的麻烦是柳安上次说不让自己?出?去后?,就真?的不让自己?出?去了,若是一个个都在排兵布阵,那太子岂不是处于弱势!   如此一想,卢以清便觉得不妙。   她看了一眼周禾,“周禾,若是我同丞相意见不合,你站在谁那里??”   “啊?这?这?这?……嘿嘿,夫人您这?不是难为?属下吗?”   卢以清面无?表情,“怎么?在我面前?你都如此为?难,那若是丞相问你这?样的话,你岂不是要同丞相站在一处了?”   “夫人,话是不能如此论?的。”周禾道。   “那要如何论??”卢以清忽然转了语气,长叹一声,“周禾,你也知道我在府上没什么贴心的人,能信的只有?你、秀芝和念念,可有?些事情我只能仰仗着你。”   “夫人夫人!夫人您严重了。”周禾听到夫人说要仰仗着自己?,恨不得直接跪在地上求夫人放过。   “不,周禾你也知道我的处境。若是换做你是我,外头如此动荡,你能心安理得的在府上?”   “夫人,丞相如此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哎,也罢,我也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卢以清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周禾自然不能走,他咬着牙,“夫人,真?的不能出?去。”   “我说了,我不去了。”   周禾垂头站在一旁。   “我想静静,你去别处吧。”卢以清的声音格外冷淡。   周禾听得心中难受。   “夫人,属下就在不远处,您有?事唤属下一声。”周禾道。   卢以清没做声,许久后?她才回头说了句,“走远些。”   夫人要耍性子,周禾自然不敢由着夫人来。上一次夫人落水的事,已?经够吓人的了,说实?在的,越是外面动乱他也越是不敢让夫人出?去。   有?些事,该忍下还是要忍下。   夫人年纪小,又有?许多人站在身后?。总能给夫人带来一种她能挑战皇权的错觉,即便是到最?后?成了遗憾,周禾也不愿看着夫人去赌。曾经,丞相赌赢了一次,从万丈深渊中爬了出?来,但夫人毕竟是个女子这?泥潭是不好往外爬的。   眼见四下无?人,卢以清自然是不会老实?的,她只是想去听听外面究竟在说些什么。   周禾口中的东西她信,但她也知道周禾没有?将听到的都告诉自己?。   一直在府上,此生都不会等来机会,万一哪日皇上说咽气就咽气了,三皇子和七皇子早就布好了局,还有?太子翻身的机会?储君不过是安稳之势下的继承者,可大雍的皇位继承从没有?风平浪静的时候。   卢以清从门口出?去时,门前?的侍卫只觉得奇怪,夫人为?何连个下人都没带。   二人对视一眼,还是快步走上,拦住了夫人。   “夫人是要自己?出?门?”侍从拱手道:“外面危险,夫人还是带个人的好。”   卢以清笑着说:“无?妨,我不会走远的,我就是去看看丞相走到哪里?了。”   “你们回去吧,我很快回来。”卢以清心想,再不溜出?去柳安恐怕很快就能回来。   两?个侍卫抬眼,又很快落下,一句话也没说。   卢以清见状,又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丞相都放心。”   “我什么时候说放心了?”头顶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卢以清整个人愣在远处,柳安什么时候来了?!   她正?准备回头解释,柳安拎着自己?的衣领,直接将她拎了起来。   “闷!咳咳咳!”双脚离地的卢以清死死拉着自己?脖颈处的衣领。   柳安这?才将人放下。   “咳咳咳!”卢以清一阵咳嗽后?,正?要回头斥责,又被柳安扣住了头。   “你你你!”卢以清被柳安往前?推着走,嘴上还不老实?。   “我什么我?”柳安问。   卢以清带着哭腔,“你放开?我的头!我怎么了你就要勒我脖子,又扣我的头!”   “哈哈哈哈。”见夫人这?要跳起来却又跳不动的样子,柳安没忍住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的卢以清更怒了,“我好心好意出?门接你,你倒好,刚见面就扣住我的头!柳安,你给我放手!”她举起双手在头顶乱打,却被柳安用另一只手抓住双手。   “我劝夫人老实?一点,否则,明日卧榻都不用下来了。”柳安道。   “呵,难不成你还要将我绑在榻上!”卢以清叫嚣道。   柳安勾着嘴角,凑到她耳侧道:“哦?不,我让夫人自己?乖乖躺着。”   卢以清冷哼一声,“你倒也要有?那个本事。”   “夫人可以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柳安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冷,莫名让卢以清心头一颤。   两?人刚到府上,迎面而来便是周禾急匆匆的身影。   而周禾见这?景象,显然是夫人偷偷溜走被丞相抓住了,那……自己?呢?丞相的目光投过来的那一刻,周禾便自觉低下了头。   自己?当然是看管不严。   眼见着丞相和夫人朝自己?走来,周禾侧过身子给二人让路。   “周禾。”听到丞相的声音,周禾身子紧绷。   又听丞相笑着说:“明日将府上里?里?外外所有?的门都打开?,看看夫人往不往外跑。”   周禾不明所以,只能道:“夫人不是有?意的丞相。”   而这?话传入卢以清耳中,她跳着脚,“柳安你莫要小瞧了人!”   周禾一见,二人这?是在吵架?但丞相似乎很高兴的。   周禾道:“晚膳应该快要好了,属下去看看。”话说完,他便匆匆离开?。   “都到了府上了,你为?何还不放开?我!”在柳安放开?卢以清双手的一瞬间,她头也不回就往卧房走。   柳安在后?面快步跟上。   “该用膳了。”   “不饿。”卢以清的步子越来越快,可就算是跑起来,柳安还是能跟上。   卢以清在进卧房的一瞬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柳安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我去给夫人拿些吃食。”柳安道。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柳安想,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也没有?吧,不是挺好玩的?他疑惑着歪了歪头,离开?了门口。   房中的卢以清越想越生气,抓回来就抓回来了,怎么还像是抓一个逃贼一样,一句句挑衅着,分明说好了各自走自己?的路,如今倒好,门都不让出?,走什么走。   卢以清一拳打在柳安的枕头上。   “啊!”她看着自己?破皮的手,该死,怎么就锤在了榻上!   卢以清不解气,拿起柳安的枕头丢了下去,睡,去书房睡还差不多!   ……   房中的动静外面的念念听的一清二楚,秀芝让她来敲门看看夫人还在生气吗?念念不用敲门都知道了情况。只是有?些奇怪,夫人的气性似乎越来越大了。   念念想,今夜丞相还能进去睡吗?   “夫人还在里?面?”周禾尚未走进,便张大嘴巴小声问。   念念点了点头。周禾却摇了摇头。   “周禾,你说丞相今日还能进去吗?”念念小声问。   “这?要看丞相的本事。”周禾道。   念念又问:“夫人为?何会气成这?样?不是夫人偷偷出?去被丞相抓了吗?”   周禾看向念念,笑了笑,“因为?丞相爱夫人。”   “不不不,爱怎么能让人生气呢?”念念不认同这?样的爱。   “傻念念,你没觉得夫人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周禾问。   念念仔细想,刚回长安时,夫人谨慎又小心,别说同丞相生气了,还生怕自己?的一些举动会惹得丞相不快。她点了点头,“夫人一点都不怕丞相了。”   “是啊,被爱的人才有?资格任性。”周禾道。   “真?奇怪。”念念小声说。   周禾往念念身侧靠了靠,“念念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周禾忽然的靠近让念念红了耳朵,“我……我才不会喜欢人。”   周禾收住了笑容,他瞧见念念泛红的脸,后?退了一步。   念念慢慢抬起头,直勾勾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周禾心慌。   “你守着夫人吧,我去告诉秀芝。”念念说完便快步离开?了这?里?。   周禾恍然,这?是他第一次不敢相信,且不愿相信自己?的直觉。看来日后?要离念念这?丫头远一些了。   ……   卢以清生气归生气,不想气着气着自己?竟然睡着了。   她再醒来是被开?门声吵醒的,她往里?翻了个身,因为?被人吵了安眠而蹙起眉头。   紧接着,随着柳安的步子越来越近,卢以清忽然清醒过来,她在和柳安生气!   一个机灵,卢以清从榻上坐起来,“不要过来!”   柳安将自己?的枕头一脚踢开?,已?经脏了,他才不要。   一边朝床榻走着,一边解自己?的衣带。   见状卢以清莫名紧张了起来,“我都说了你不要过来。”   “那夫人让我睡哪里??”柳安低声问。   “你爱去哪里?去哪里?,不要来我榻上。”卢以清想到今日被他扣着头走进来,打都打不到,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柳安像是没听见她的声音一样,走到了榻边。   卢以清伸着手往外推他,无?论?她用多少力气,柳安都是一动不动。   “出?去!”卢以清道。   柳安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安抚,“好了夫人,我错了,不抱着夫人我睡不着。”   “那、那也不是你一句错了就能原谅的。”   柳安有?些轻的笑声从耳旁传来,“夫人要是想出?去也行,等我在府上的时候,我陪着夫人出?去。”他没有?告诉卢以清有?关崔远的事,若是卢以清知道了出?门后?崔远可能会跟着她。   夫人一定不会因此在府上乖些,而是拼命出?去,就等着见到了崔远亲手报仇。崔远这?样的人走在路上,暗卫不知道带了多少在身边。夫人一出?手,定是送人头。   “你跟着我出?去?”卢以清像是听错了一样,“你跟在我身边我还能去见谁?”   “嗯……若是因为?我在他们就不敢来见夫人,夫人想想那得是多胆小的人,夫人不见也罢。”柳安道。   卢以清呼出?一口闷气,“先前?明明说好的,各自往前?走。夫君不是觉得外面危险,分明就是不相信我。或者说,夫君觉得七皇子不如太子,才想要扼住我的脚步!”   “可我上次不是告诉夫人了,夫人就当我是食言了。”柳安笑了笑。   “出?去。”卢以清冷声道:“我才不要和说话不算话的人睡在一处。”   柳安没有?管夫人这?句话,趁她不注意,直接溜进了里?面。   “你不走,那我走。”卢以清说完就要下榻。   柳安拉住她的胳膊拽进怀里?。   “等明日再说?”柳安心中清楚,明日也没的说,但能稳住一日是一日。   卢以清问:“明日让我出?去?”   “自然!”柳安没有?枕头,睡着有?些难受,便夺了卢以清的枕头放在自己?头下。   卢以清从榻上坐起来,“你还给我的枕头。”   “夫人睡我身上。”柳安道。   卢以清在一侧躺下,“算了,明日我出?门给你买个新的。”说完她还有?些开?心,一个枕头而已?,不要也行。   “可夫人还没问我条件是什么。”柳安又道。他一边说着,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卢以清红了脸,她转过身子,双手勾上柳安的脖子,“这?个条件还是行的。”   她第一次主动吻向柳安,却不知身下的人早已?勾起了嘴角。   柳安静静躺着,等着她一步步笨拙的动作。瞧着她的面色越来越红,似乎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若是帮忙的话,可就不算了。”柳安道。   “不!不用!”她先是解开?了衣带,整个贴在柳安身上,感受周围越来越热。   她笨拙的手法?,让柳安忍的辛苦。却又有?快意。   直到见夫人想要直接进行最?后?一步,柳安将她捞在怀里?,“傻不傻,会伤到身子的。”   “为?……为?什么会伤到?”卢以清心跳的越来越快。   细声娇嫩,许久后?柳安才停了手。他没有?告诉夫人为?何会伤到,而是知道她的眼神?泛起迷糊。   “夫人睡吧。”   卢以清的泪都要流了下来,“不、不睡。”   “不睡?”柳安笑着问,“不睡的话,夫人还想做什么?”   “夫君~”卢以清有?些口渴,“亲亲我。”   柳安如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却让卢以清心中更加难受,他太会折磨人了。   “夫人有?话就要说,想要什么夫人不说我怎么知道?”柳安故意道。   卢以清羞涩的一句话也讲不出?,她一咬牙,直接将柳安推到在了榻上。   卡在嗓子的一口气从柳安喉见出?来,他不可思议的瞧着夫人。   山峰迭宕,晃过柳安的眼。   这?到底是不比石凳,坐着也会累人。刚觉得累了想要寻口水喝,转瞬间又被带入了海中,像是被忽高忽低的浪卷着,却还是喝不到一口水来解渴。   直到卢以清躺在柳安身侧,有?些昏沉。   “我去给夫人端茶。”柳安道。   卢以清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又想,他自认是不累的,累的是自己?。   柳安将水喂给她。   卢以清刚要躺下,又被柳安捞回了腰身。   罗帐起来的阵阵风落在卢以清身上,却连汗渍都吹不干。   又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抱着躺着榻上。   卢以清想要正?过来身子,被子落在腿上,膝盖有?些疼。   一夜过去,她心想,明日可算能出?去了。   心满意足的睡了一觉,再睁眼是被外面吵醒的。   原来天已?经大亮了,卢以清想要起来,刚一动身子便觉得浑身疼痛。   腰腿都再疼,她掀开?被子,膝盖似乎有?些肿?   卢以清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柳安,这?笔账她记下了。   “夫人醒了?”秀芝的声音从外面出?来。   卢以清赶快盖上了被子,生怕被秀芝发现异样。这?若是被秀芝知道,是……是因为?那些事起不来了榻,可不是丢人。   “没……还要休息。”卢以清回。   秀芝问:“奴能进来吗?”   “进来吧。”若是将秀芝拦在外面才显得心虚。   卢以清瞧着秀芝笑意盈盈进来,“夫人,丞相让人将所有?的门都打开?了,夫人今日可要出?去?”   听到这?话的卢以清何止是心如死灰,是无?比愤恨!羞辱、柳安这?是在羞辱她!   卢以清一咬牙,她一定要硬气一次,胳膊暗暗使劲儿。   啊!腰疼。   卢以清死死咬着下唇,不敢面露苦色。   “夫人这?是怎么了?”秀芝还是瞧出?了她的不对。   卢以清道:“身子有?些不适,许是夜里?没睡好。”   “那可要找个大夫来瞧瞧?”秀芝问。   “不不不、不用。”卢以清马上道。   “夫人莫要讳疾忌医。”   卢以清赶快解释,“当然是因为?昨夜丞相的打鼾声让我没有?睡好,我再睡会儿就好了。”   秀芝有?些奇怪,丞相还打鼾?怎么守夜的人没有?听见过,可能是声音小吧。   “那夫人好生休息,饿了也要唤奴。”秀芝道。   卢以清点了点头,身子一动就有?些疼。   ……   “夫人怎么没出?来?”周禾见秀芝一人出?来有?些疑惑。   秀芝道:“夫人想要再睡会儿。”   “哦~”周禾点了点头。   瞧着一扇扇开?着的门,他宁愿夫人一整天都不想出?来。丞相走时是如此告诉秀芝的,‘告诉夫人,门开?着,想从哪里?出?去都能走。’可秀芝离开?后?,丞相又是如此告诉自己?的,‘夫人若是从府门踏出?去了一步,你就可以连夜接着去喂马了。’   周禾往台阶上一坐,一手拖着下巴。   若是夫人一定要出?去他应该怎么做?   告诉夫人实?情,回头丞相和夫人再生气一定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若是不告诉夫人实?情,难道要说,今日不宜出?门?夫人那性子怎么会信?   周禾有?些气恼,这?脑子到了用时方恨少。他起身在外来回踱步,只能祈求者夫人不想出?去。   ……   赵臻如往常一般等着孙太傅来上课,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孙太傅人来。反而是瞧见了一个年轻人。   那人被太监一路引着来到赵臻面前?,拱手道:“臣,郑淮之见过太子。”   “平身。”赵臻抬起头,“谁让你来的?”   “回太子,是陛下。”郑淮之道。   “来做什么?”赵臻又问。   太子面色始终冷着,似乎对自己?很是见外。郑淮之想了想,“陛下让臣陪着太子学功课。”   “伴读?可我已?经不需要伴读了。”赵臻又道。   郑淮之道:“太子有?什么事都可以问臣。”   “哦~”赵臻意味深长‘哦’了一声,“坐下说话吧。”   郑淮之坐在太子对面后?,抬眼才见太子真?容。果真?是生的好看。莫说宫中的皇子,他游历大雍数年,走遍无?数地方,都未曾见过如太子一般的容颜。   赵臻并不意外郑淮之的震惊,这?种震惊对他来说像家常便饭一样,可空有?一番容貌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你是哪家的人?”赵臻问。   “回太子,臣的祖父是刑部尚书郑时言。”   闻言,赵臻眼前?一亮,“郑淮之是吧?”原来是尚书的孙子,看来还是要好生待着。   “是臣的名字。”   “那你今日要和我讲什么?”赵臻问。   郑淮之正?欲开?口,赵臻又遣散了周围所有?的侍从,见状,郑淮之愣了片刻,果然是在宫中长大的人,到底是不能轻看了太子。   等周围的人都走了,赵臻又道:“今日不如讲些你想讲的。”到底是第一日,赵臻怕自己?的问题为?难了眼前?的人。   郑淮之有?些意外,低眉含笑,“初见太子,臣不才,想斗胆一问太子又何心愿?”   “哈哈哈。”赵臻忽然笑了,“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你能帮我实?现?”   “殿下说了,臣才能告诉殿下。”郑淮之道。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郑淮之便觉面前?这?个不过十一岁的孩子,稳重的像个老者一般。   “那我若说想出?宫看看?”赵臻试探着问,他并不是真?的想出?宫,而是不知面前?的人究竟是会选择犯险还是劝说自己?应当稳妥。   赵臻没有?想到,这?话听入郑淮之耳中,却是正?中下怀!他正?思量着如何哄骗着太子出?去。   “太子真?想出?去?”郑淮之凑近小声问。   赵臻点了点头,他十分好奇此人会如何做。   “臣能带太子出?去。”郑淮之一字一句道。   赵臻有?些意外,莫非这?是个不怕死的?还是说,他想要得到自己?的重用?   只听郑淮之又道:“殿下是否信任臣能带殿下出?去?”   这?话听入赵臻耳中无?疑是,‘殿下是否信任臣能助殿下登上皇位。’   “信!”赵臻认真?点头。此时他一定要表现出?对臣子的信任,臣子才会忠于他。   闻言,郑淮之果然面露喜色。赵臻藏住心中的欢喜,不曾想这?么快就收揽到了刑部的人!   “殿下真?的敢同臣一起出?去?”郑淮之又问。   赵臻一听,这?是在问自己?敢不敢争皇位?必然是敢!   “我如此信任卿,必然敢。”赵臻回。此时的赵臻毫不怀疑的觉得对方就是在试探自己?,这?些试探他听多了。可赵臻万万想不到,面前?的人真?的只是想要带他出?宫,且没有?任何安全可言的出?宫。   两?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是一件事,又不是一件事。   说到最?后?,他们像是相见恨晚的挚友,无?一不是快乐的。   两?个算盘朝着不一样的反向打着,没人知道,他们算了两?盘稀里?糊涂的帐。   ……   周禾一整日都在提心吊胆,直到丞相从外面回来,他终于松了口气,不过也奇怪,夫人这?样的人竟然真?的没有?要吵着出?去。   他想,丞相不会真?的将夫人绑在榻上了吧?   不对,这?样的话秀芝也会给夫人解开?的。   周禾尚未想明白,便被身后?的丞相吸引去了目光。   “夫人!夫人!”柳安不停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推了推门,竟然里?面插上了。   柳安叹了声气,“夫人不是要将今日没出?门的事赖在我什么吧?夫人可以出?来问问,每一扇门我可是都给夫人开?着。”   里?面传来一些声响。   门被从里?面打开?,只见夫人黑着脸,一把将丞相的枕头和被褥都丢了出?来。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又被忽然关上。   柳安有?些无?助,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被褥。心想,夫人怎么玩不起呢?   他的目光慢慢移到周禾身上,看的周禾一身冷汗。   “把门打开?。”柳安道。   周禾的眼珠快速转动,可白日里?因为?想着如何拦夫人想的头疼,此时什么都想不到。   他知道不该笑,但嘴不老实?,嘿嘿笑了两?声。   本是想缓解一下气氛,不想丞相的脸更黑了些。   “你找死?”柳安问。   “不不不,属下怎么敢。”周禾小声道:“丞相要不、明日等夫人消消气再来。”   柳安叹了声气,“你知道今日我若是不进去,会发生什么事吗?”   “什么事?”   “来来来,我提前?教你。”柳安凑到周禾耳旁,“若是你夫人生气了将你赶出?来,一定要当晚就解决,否则往后?数日你都进不去这?个门。”   “哦~”周禾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开?!”柳安道。   周禾有?些为?难,他灵机一动指了指王津,“丞相,王津的力气大。”   柳安又看向王津,很是满意,“过来,开?!”   王津尚不知发生了什么,来了就是一脚踹了上去。整个门都晃了晃,没有?开?。   “丞相,再来一脚吗?”王津问。   “先等等。”柳安道。凭借他对夫人的了解,夫人一定会将门打开?,同自己?好好说。   ‘吱呀~’一声,门开?了。   柳安冷着脸看向王津,“踹什么踹,吓着夫人怎么办!”又赶快笑着看向卢以清,“都怪王津,我没拦住。”   卢以清一把将柳安的衣裳往外丢了一堆。   ‘砰!’门又关上了。   周禾和王津低着头不敢说话。   “去收拾一下书房。”许久后?,柳安小声道。   周禾有?些意外,问:“可是丞相,若是今日不进去,往后?数日不是都进不去了?”   “你懂什么,这?叫缓策,夫人现在正?在气头上,等明日夫人不大生气了,我就回来了。”柳安又说。   周禾听着很有?道理,只是这?话不是自己?最?初说的吗?   秀芝从远处走来,见丞相抱着自己?的一堆衣服,下面还有?被褥,有?些奇怪。   “丞相这?是怎么了?”秀芝问。   “秀芝你来的正?好,快去让人收拾出?来书房,还有?,铺上新的被褥,我不要脏东西。”柳安道。   “夫人生气了?”秀芝小声问。   “就是有?些小别扭,明日就好了。”柳安回。   柳安又笑着看向周禾,“你等明日,我必然回来。” 第77章 七七章   王津瞧着丞相抱着自己衣裳走的身影, 略写落魄。   “丞相为何不让我们拿着?”王津问周禾。   周禾道:“想来是忘了。”   王津又问:“丞相明日真的能回来吗?”   “你觉得呢?”周禾反问。他忽然想到了个?好主?意,“我们打?赌如何?赌丞相明日能否回来。”   王津点?了点?头,“好, 我赌丞相能回来。”   周禾有些意外?,意外?的不是王津赌的是丞相能回来,而是意外?他会和自己赌。   “那好,我就赌丞相回不来。”周禾已?经?想好了, 王津这小子要是输了,就让他日后天天给自己捶腿,捶上?十天半个?月。   “说吧, 你赢了你想要什?么。”周禾抄着手,想来王津也想不到什?么好东西。   王津有些犹豫, 他看看周禾,又低头悄悄地上?。   “你快说啊,咱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我想要娶你妹妹。”   “娶你个?头!”周禾直接跳了起?来, 一巴掌拍在王津身上?,“好你个?王津,你你你, 你竟然能盯上?我妹妹, 亏我拿你当兄弟。”   “好, 要是我赢了,你就不能再想我妹妹!”周禾道。   王津一脸委屈道:“你怎么还打?人。”   “打?人?哈哈哈哈,王津, 我不杀了你都是看在丞相的面子上?!”周禾撸起?袖子,正准备讲王津训斥一通, 两块石头同时落在了周禾和王津身上?。   二人回头,果然是丞相。   柳安黑着脸, “你们两个?是没长腿吗,怎么还不过来!”   周禾恶狠狠剜了王津一眼,甩袖离开。   王津耸了耸肩,心想,周禾还是玩不起?。   ……   一连几日,别?说回去了,柳安连夫人的面都没见着过。这下柳安是清楚了,夫人不是一般的生气。唯一能哄好的办法或许就是让夫人出去。   只是柳安自己没什?么时间,不然陪夫人一同出去,或许还能缓和一些。   这两人王津和周禾似乎不能见面一样,一见面就有些不对付。朝中的事已?经?够闹心的了,柳安便也没有过问。   不曾想这裴千承还真的在幽州办成了事,其他不说,幽州现?在已?经?不打?了。倒也算是喜事一件。   柳安本想早上?见一眼夫人再走,可夫人根本不会在大朝会前醒来,因担忧着裴千承的事,柳安想还是等回来再瞧夫人的好。   ……   整个?大殿上?,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柳安抬眼看向龙椅上?的皇上?,眼瞧着精神头也是越来越好。朝中甚至有人说是淑贵妃给陛下挡了一灾,不过这些声音小的不能再小。更多的自然都是说陛下吉人自有天相。   至于今日安静的原因,才真是让人恼怒。   裴千承确实是要回来了,且带着外?域的人一同回来。只是在裴千承的来信中还有一个?要求,便是要公主?前往和亲。   呵,真是天大的笑话,还指名道姓要昭和公主?。   方才朝中所有人几乎都在愤慨,但陛下忽然问了句,“除了这个?办法,众卿还有何谋?”   一瞬间整个?大殿没了声响。   正是因为打?不得了才出此下策去求和,如今被人压了一头,究竟是继续忍着还是接着打??   “陛下,臣以为公主?为了大雍臣民是会同意的。”崔远拱手道。   左相一句话将公主?直接放在了不可拒的位置,正因说话之人是左相,自然也不会有旁的人敢有其他说辞。   柳安心中嗤笑,亏崔远说的出来,为了大雍臣民,呵,怎么不送他自己的女儿过去。   “陛下,臣以为这件事还需三思。”唯一站出来的人便是郑干瑜。   柳安心中泛起?嘀咕,难不成御史大夫还同右相有什?么交集?不会,若是真有交集,上?次裴千渊出事的时候,郑干瑜不会一句话也不说。   柳安想到了,怎么就忘了皇后娘娘同郑时言有亲系,而郑时言和郑干瑜又同是荥阳郑氏。也就能是这一个?缘由了。若是连郑氏的人都不开口?,皇后娘娘相当于无人帮衬。   与昭和公主?定有亲事的是裴千承的孙子,也不知道裴千承传来这话的时候,心中作何感想。   龙椅上?的人叹了声气,低下的人又都不说话了。   柳安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虽说皇后帮过他不少忙,但这是当初他扶郑氏坐上?皇后之位的条件。这件事若是要插手,不免要见到幽州来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避开的好。   商量到最后,陛下也没有敲定最后究竟如何,只说等裴右相回来了再作商议。无非是将难题直接给了裴千承。是他自己去的幽州带回来的人,如今对方瞧上?了他未过门的孙媳,如何抉择要看他自己。   退朝后,柳安打?算往政事堂看一眼,便早些回去。   等他刚从政事堂出来,便瞧见了一位老?嬷嬷。   柳安没有说话,只远远的跟在老?嬷嬷身后。宫中很?大,外?臣没有旨意进?不得后宫,但皇后娘娘若想出来寻个?空殿倒也不是难事。   从见到这老?嬷嬷的第一眼,柳安便知道皇后是为了昭和公主?。只有这么一个?孩子,皇后自然是不愿她去和亲的。先前已?经?下旨的亲事,当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不说是右相的嫡长孙,就说那孩子便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当初政事堂三相,卢氏一族的晚辈中的确出来不少英豪,但死伤也不在少数,如今自然是一个?不剩。左相到底是坏事做多了,生了一群酒囊饭袋,唯一能细数的还得是右相的子孙。   他想到了皇后会找自己,但究竟帮不帮这个?忙,还要另说。   若是要帮忙,自然避免不了见到幽州来的人。阿竹须得在长安谨小慎微,是因为自幼长在长安。而自己却最怕见到幽州的故人。   高墙之外?,老?嬷嬷停住了脚步,微微欠身,“丞相,皇后在里面等您。”   柳安点?了点?头,从老?嬷嬷身侧走过。   “丞相,娘娘帮过夫人一把。”老?嬷嬷忽然道。   柳安有些奇怪,又想到上?次夫人在宫中落水之事,便道:“我自然急着皇后娘娘将我夫人救出水中一事。”   “奴婢是说,那日是娘娘说,丞相夫人是被推下水的。”老?嬷嬷道。   一语柳安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勾起?嘴角,“多谢嬷嬷。”当日的事,后来阿竹说了是她自己跳进?去的,只不过没人瞧见。   原来,皇后瞧见了。   有些恩情还是要还的。   柳安推门进?去,皇后的背影似乎又单薄了许多。她面前是一尊高大的佛像,如此瞧着,皇后倒像是佛家的人。没想到宫中要有佛像能在这凄凉的宫殿。   “娘娘。”柳安拱手一拜。   皇后转过身子,“柳相清楚我时间不多,昭和的事想要麻烦柳相。”   “娘娘知道我不喜掺和这事。”柳安正准备说接下来的话,却被皇后打?断了。   “柳相恐怕不知道赐婚的圣旨是淑贵妃的遗愿。”   柳安在一瞬间抬起?了头,程裳的遗愿?怪不得陛下这旨意下的直截了当。   只听皇后又道:“昭和同郑氏的小公子情投意合,这是淑贵妃用血书给昭和的最后一份礼。”   “呵,娘娘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不帮的道理?”柳安道。方才听完老?嬷嬷的话,柳安已?经?决定要帮皇后这个?忙了,只是皇后娘娘说的快,让他又多知道了一件事。   “当初淑贵妃说怕皇上?送昭和去和亲,如今看并?非是淑贵妃想的多。”皇后道。   别?说皇后没想到了,就连柳安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这事儿倒也不直接是皇上?的原因,没人想到幽州会想要的如此多。与其说幽州是想要多些,倒不如说他们想要这么大雍的天子。   “淑贵妃心思到底细腻。”柳安道。或许是只有程裳会为了公主?的婚事操心,才能想如此远。   皇后点?了点?头,“如今淑贵妃不在了,陛下整日忧愁,时常一人在御书房,有时会去找我说说话。柳相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仍旧可以帮柳相。”   “不,娘娘不欠我任何东西。”柳安知道皇后喜欢算清楚账,“这件事是我改做的。”   皇后却道:“往后还要仰仗着柳相。”   柳安低头笑了笑,说起?日后,等换了新?帝,他若有命,还是离开长安的好。   ……   卢以清知道今日是大朝会柳安不会在府上?,才在院子里晒了晒太阳。   平时柳安不在的时候,卢以清时不时也会想他,却也不知为何,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或是知道他要回来了,卢以清便觉得心烦。   光落在身上?,秋日里能有这般暖暖的感觉也算是难得。   一些瓜果如今吃着也算刚好。   吃着吃着她又有些想柳安,卢以清便想,今日就见见他好了,只要他能说上?一句好听的话这件事就算过去。   正想着,念念走来道:“夫人,不良帅夫人来了。”   卢以清赶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快请进?来了。”一边说着,她自己也往外?走,许久不出门好在还有能来找自己的人。   上?官青青往常就喜欢稳着走,今日的步子更慢了些,小臂还放在婢子身上?,像是不会走路了一般。   “这是怎么了?伤着了?”卢以清问。   上?官青青微扬嘴角,“过去再说。”   卢以清忽然想到那日自己被折磨的下不来榻,暗自寻思,不会这也是遭了什?么毒手吧。   她走上?前挽住上?官青青的胳膊,一路上?又问了几遍,对方却一直说:“坐下再说。”   丞相府到底是有些大的,上?官青青步子又慢,等到他们走到后院,卢以清的好奇心都要冲出来了,她恨不得让周禾直接将凳子搬来这里。   “阿竹日子过的如此惬意,怪不得不愿意出去了。”一眼,上?官青青瞧见了秋千、瓜果、开着的花和那个?及会说话的属下。   “我不出去?”卢以清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那是柳安不让我出去。”   “为何?”上?官青青问。   卢以清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上?官青青想了想,“或许是怕你有什?么危险。”她倒是认真想了得出的结果,毕竟她和夫人出去几乎没有不出事的,就连去皇宫都会被推下去。   “不说这个?,你是受伤了?”卢以清问。   上?官青青含笑,在卢以清耳旁轻声道:“有了孩子。”   卢以清瞬时睁大了眼,“你……你说什?么!”   “嘘。”上?官青青将手指贴在卢以清的唇边,却止不住卢以清的震惊。四周的侍从都看了过来。   孩子这件事,卢以清想过,或许是柳安经?常说她还是个?孩子,便也觉得离自己还很?远。可她同上?官青青也差不了多少年?岁……   不,无论如何自己现?在都不能有孩子,否则柳安更不会让自己出门。   “哦?不良帅夫人来了?”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卢以清不用循声看去,也知道是柳安回来了。   倒也难得柳安能碰上?夫人在外?面坐着,他面带笑容,很?自觉坐在了夫人身侧,虽说夫人面色像是生了病一般,但看在上?官青青的份儿上?夫人也不会走。   “丞相今日回来的早。”上?官青青道。   柳安笑了笑,“倒也不算,就是每日比肖洛都早点?。”一个?是必须当差的,一个?是政事堂丞相,自然比不得。   卢以清瞥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柳安不明所以,他不是在好好说话?瞧见上?官青青也不大对的面色,他才意识到难道是不经?意踩了肖洛一脚?啧,在外?面踩习惯了。   “呃……不良帅夫人今日也是得空?”柳安极少同女子交谈,今日不过是想同夫人更亲近些,才挤破头皮想到一两句话。   上?官青青点?了点?头,“有些事想来告诉夫人。”   倒是个?诚实的,柳安想,又顺嘴问:“什?么事?”   上?官青青抬眼看了看卢以清,柳安瞧着两人都有些为难的面色。   “哦~见不得人啊。”话音刚落,两人一同用看向异类的目光瞧着柳安,这时候柳安才反应过来,一个?不当心说出了心里话。   “咳咳。”柳安轻咳两声,“那个?……若是不方面的话,无妨。”   话都说到了这里,上?官青青想若是再不说出来,就真成见不得人的事了。   上?官青青道:“就是……就是……”好像也不是很?好说出口?,她稍抬眼求助一般看向卢以清。   “有了个?孩子。”卢以清小声道。   “好事儿啊!”柳安声音倒是大。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皆是愣在了原地。   “夫君大可不必如此激动。”卢以清道。   柳安这才意识到两人声音这样小,恐怕是不想被旁人知道,便道:“改日我再去祝贺肖洛。”   上?官青青微微笑着。   柳安瞧着夫人一眼,想着,若是他们有个?孩子的话,应该会很?讨人喜欢。   “夫君喜欢孩子吗?”卢以清问。   柳安一时不妨,他自然是喜欢的,但当下的形式并?非是个?有孩子的好时间。   “喜欢。”柳安瞧着卢以清认真回,“但夫人还小,再等一等也好。”   卢以清单手撑着下巴,真的是因为自己年?纪小吗?   而这含情脉脉的一眼,让柳安心中松了口?气,看来今晚能回去睡了,日后定要带着礼去感谢一番上?官青青,不,应该是等他们的孩子出生,感谢一番这个?孩子。   上?官青青来此本来就这一件事要说,说完了倒是可以和丞相夫人再聊些其他的,但瞧着两人像是能拉丝一样的对视,她自然知道自己有些多余。   上?官青青并?不知道这夫妻二人已?经?多久没见面了。   “该说的我也说了,恐晚些天色冷,还是不多留了。”上?官青青道。   柳安一口?接过话,“好啊,周禾、王津,送客。”   卢以清:“……”   上?官青青:“……”   周禾嘴角颤了颤,不知现?在该不该向前,丞相着急他知道,或许丞相可以缓一缓。   好在上?官青青已?经?起?身,欠身告辞。   “路上?当心些。”卢以清道。   “嗯。”   去送客的是秀芝和王津,周禾被卢以清留了下来。   不知为何上?官青青一走,她似乎还是不想和柳安单独在一处。   三人的气氛有些尴尬,谁也不说一句话。   “那个?……夫人这几日可有好好吃饭?”柳安问。话一出口?,紧张的他自己双脚发麻。   “还行。”卢以清的声音有些冷。   柳安紧绷着嘴,又憋出了一句,“我能回来了吗?”   卢以清轻笑,“呵,夫君有知道我生气了吗?”   “知道。”都气成这幅样子了,若是柳安再不知道恐怕自己就不只是傻了。   “那夫君觉得我现?在还生气吗?”卢以清又问。   “嗯。”若是不生气,夫人应该是笑着的。   卢以清确实生气,她给了柳安哄自己的机会,但对方竟然直接就问能不能回来睡了?   “不能。”卢以清道。   “哦。”柳安垂下头,“这几日我日日睡不好,今日在朝堂上?险些打?了个?哈欠,好在我赶快掐了自己一下,夫人放心,我是不会在朝堂睡着的,更不会被陛下责罚。就算是我还睡不好,也不会来打?搅夫人的。”   “你、你真的没有睡好?”卢以清问。   柳安抬起?头,“夫人你看,面色都不大好。”凑近的一瞬间,柳安甚至有些恨自己为何没有给自己两拳,让双眼发青,令夫人心疼。   “今日陛下问和亲之事,无一人说话,我倒是想说,毕竟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我自然想要帮公主?,只可惜脑子偏偏转不动,也没能为公主?说上?一两句话。”柳安惋惜道。   “和亲?什?么和亲?”卢以清问。   柳安回:“几日不见夫人也没时间同夫人讲,东北边境想要大雍嫡系的公主?嫁过去和亲,夫人可知道这种事?”   卢以清曾听父亲提起?过,不过这不都是前朝人才会做的事?大雍历来没有这样的规矩。更何苦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子嫁到一个?连说话都听不懂的地方,余生除了折磨还有什?么?   “是要皇后的女儿?”卢以清又问。   柳安点?了点?头,“只要昭和公主?,昭和公主?与夫人同岁。”   “如此小?”卢以清倒不是觉得自己小,但就算让她一个?人去边境之地,也是害怕的。   “陛下同意了?”卢以清追问。   柳安叹了声气。   卢以清心中焦急,“那……那可还有转机?那等蛮夷之地怎么能去和亲?更何况、皇后娘娘确实也不容易,她似乎只有这一个?女儿对吧?”   柳安点?了点?头,“若是公主?去了,这一辈子便再也见不到了。”他面露难色,见夫人如此上?道,藏着心中的欢喜,“倒是能有转机,只是朝中极少有人给公主?说话。我倒是想,实在是头疼。”   “那……那便好好休息两日,公主?年?少,那种地方去不得!”卢以清道。   “夫人说的是,今夜我便喝上?两坛酒,看能否睡好。”柳安故作认真。   “不可!饮酒之后,明日会头疼,更休息不好了。”卢以清道,“那就、那就回来吧。”   柳安抬眼,“这岂不是委屈了夫人,都怪我没用,连夫人生个?气都哄不好。”   卢以清叹了声气,“你若是能帮公主?一次,这件事就算了。不过,下次不能犯。”   柳安又往卢以清身侧挪了挪,嘴角勾起?,“夫人你说,日后我一定改。”   “不可挑衅我!”卢以清没有因为他过来避躲,而是直接说了出来。母亲曾说的话有理,有些话你若不说出口?,对方恐怕永远猜不到你为何生气。   “一定不会!”柳安回。   “那你为何还要挑衅我?”卢以清问的是上?次的事。   “心存侥幸,觉得好玩。”柳安倒也诚实。   卢以清喘着粗气,想要发怒,还是忍了下来,“日后不能了。”   “再也不会了。”柳安保证完,又说:“等这件事结束,我陪着夫人出门。”   “不必。”卢以清有些嫌弃瞧了他一眼。   柳安叹了声气,“只怪我不讨喜,外?面的人见了都想着远离,难怪夫人不愿和我出去。”   卢以清睁大双眼,“夫君在多想什?么?我断不会有如此想法!”   “那夫人为何不同我出去?”柳安问。   “我……”卢以清只是觉得和柳安一起?出去,也见不了什?么旧部。   “无妨,夫人不用解释,我明白。”柳安的头又垂了下去。 第78章 七八章   卢以?清咬着牙, “我同你出去就是了……”   柳安抬起头,“夫人真的不嫌弃我?”   “自然不嫌弃。”卢以?清回。   柳安双手握紧卢以?清的手,“我就知道夫人是最心软的。”   卢以?清瞧了他一眼, 今日柳安也算是对自己知无不言了,更?是不能让他觉得有些话分明已经说了自己还是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早些用膳早些休息,让周禾将你的东西搬回来。”卢以?清道?。   稍远处的周禾见识到丞相今日的行径,不由?得从心中佩服, 丞相果然已经不是当初的那般样子?了。   王津站在更?远些的地方,自从上次他和周禾赌约之后,周禾次次见了他都?要剜上一眼, 王津心中更?是不快,分明压了丞相能回去, 最后还是输了。   周禾得了柳安的吩咐,便昂着头往书房走去。   “王津,你陪着周禾一起。”就周禾那小身板, 柳安不觉得他自己能拿完。   周禾回头道?:“丞相,属下自己能拿完。”   刚走了两?步的王津站在那里,走也不是, 停也不是。   “那就让周禾自己去吧。”柳安道?。   “哦。”王津收住脚步, 小心看向周禾的方向, 像个丧气的小狗低下了头。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这是吵架了。   卢以?清问:“王津这是怎么得罪周禾了?”   柳安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   让大雍人心惶惶等了多日的人终于回来了。   裴千承站在太和殿正中,都?以?为天子?盛怒之际, 龙椅上的人始终抚着额。   许久后才摆了摆手,让裴千承站回自己的位置。   柳安心想, 怒气在心中藏久了,陛下这身子?恐怕更?受不住。   “右相这一程可有什?么收获?”皇上问。   刚落定脚的裴千承又从人群中走出, 站在大殿中间,裴千承拱手一拜,“回陛下,臣未有所获。”   此言一出,数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遥遥一程,没有任何功不说,还召来了一个要求和亲的要求。   “那右相以?为,和亲一事是否要应允?”皇上身子?稍向前倾。   殿下人的目光也都?落在裴千承身上,应了,那便是送出去自己未过门的孙媳,不应,恐怕带回来的人他交代不起。   柳安眼神格外好,就连裴千承额头的细汗都?能瞧见。   “陛下,臣……臣不知。”说完后,裴千承整个人跪在了地上,头紧贴着地面。身子?也在发颤。   柳安懂了,裴右相是不想同意和亲。   “右相啊,朕也不想。”皇上倒是说的直接,“只是有人能同他们讲和?”   殿下死寂一般的安静又压了上来。起先?没人同意大雍同周围讲和,只是无论谁去都?是打不起了。忽然又出了这成事,他们知道?,再去讲和对方的要求只会更?多。   “既如此。”皇上的声音响彻大殿。   “陛下。”柳安的声音更?高一成。   正紧绷的人们余光悄悄落在柳安身上,无一不是好奇。柳安是最不该站出来的那个,交和的事虽说是郑干瑜提出,但柳安从始至终都?在支持。如今只要点?头公主嫁过去,这件事便成了。柳安没理?由?再格外生枝。   皇上的目光也落在了柳安身上,柳安抬着头,瞧见皇上上扬的嘴角,皇上应该是在想为何自己又要帮裴右相一把。   “爱卿说说。”皇上道?。   “臣愿去讲和。”柳安一字一句道?。   “这这这……”王泽一个没收住,直接说了出来。   皇上又笑着问:“王尚书觉得不妥?”   王泽拱手,“臣不敢。”   郑干瑜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陛下,臣愿同柳相一起去。”   “不可。”柳安直接拒了,怕众人误会,只听柳安又道?:“臣去讲和,必不会让大雍的公主去和亲,但若是再带上御史大夫,岂不是太给他们面子?了。”   这话是有道?理?的,凭着柳相能将人噎的说不出话的能力,讲和或许有望。   皇上的嘴角始终没下去过,“这件事,就看爱卿的了。”   压在人们心头的事终于有了些眉目,所有的事都?一样,只要有人接了下来,此后成败便于他人无关?。   散朝后,柳安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周围的人,款着步子?从太和殿走了出去。   转身间,无数年迈老者瞧着年轻的身姿皆有些自惭形秽。这件事又落在了年轻的柳相身上。   往外走的路上,王泽百般不解,走去道?郑干瑜身边问,“岳丈,柳相为何要帮右相?”   “你也觉得他是在帮右相?”郑干瑜反问。   “朝中能和公主有干系的也就是右相一家了。”王泽道?。   郑干瑜点?了点?头,“回许是和七皇子?有关?吧。”他并未很肯定的说出口?。   而王泽却是恍然大悟一般。七皇子?的生母是右相一脉的人,而柳相又是要扶七皇子?,这样一来倒也想得通。   瞧着自家贤婿了悟的样子?郑干瑜却并没不高兴,这是他的一个猜测,但柳安这人说是扶持七皇子?,来往也不算多。一个公主而已,就算是和亲去了,也不妨碍柳安和七皇子?的关?系,毕竟是七皇子?想要攀上柳安。   想到最后郑干瑜也没想到究竟是因?为什?么。   ……   真的应下来这件事后,柳安心中多了一块石头。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柳安心情沉重,本想回府上,又想到夫人还没哄好,最后还是转身去了酒肆。   他极少有买醉的心思,卢相说人唯有清醒的时候才能更?好的解决麻烦事。可他觉得有些累了,若是不用解决便好了。   一杯温酒下肚,柳安就有些昏沉。   王津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见着丞相喝了一坛又一坛。   直到人醉倒在案上,迷迷糊糊举起手,“去、让夫人来接我。”   “丞相,马车就在外面,属下背您回去。”王津道?。   柳安一把将他推开,“我要夫人来接我。”   柳安的声音有些大,周围的人的目光纷纷投来,这时候他们才发现竟然柳相。人们陆陆续续从酒肆走出,店家和小二不知在私语什?么,也没人向前。   王津不敢从这里离开,生怕一转身丞相便出了岔子?。   “我要夫人来接我。”柳安嘟囔了一句,人爬在桌子?上,闭着眼。   王津上前想要直接背起柳安,谁知柳安紧紧抱住桌案,令王津实在没有办法?。   就在王津有些着急的时候,余光瞧见了一个消瘦男子?的身影。   周禾笑着摇了摇头,“王津啊王津,你还是不行。”   今日的王津哑口?无言,他正准备让周禾去唤夫人,又瞧见了夫人的身影。王津有些意外。   卢以?清跳了一上午的心在看见大醉的柳安那一刻安了下来。   她站在门前遥遥望着,想到昨夜柳安在榻上翻来覆去,今晨瞧着面色也不大好。她问了柳安是不是有什?么事,柳安却说没有。   不知为何,她就是心慌。即便是周禾看着不让她出来,卢以?清还是说服了周禾。   周禾转过身看向夫人,确实奇怪夫人为何能猜的这样准。   “丞相,夫人来您了。”周禾凑到柳安的耳畔道?。   迷迷糊糊,柳安从案上抬起头,瞧见门口?处逆光而站的人,努力整了睁眼。身影是像的。   卢以?清看着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又一下栽在了案上。   卢以?清叹气摇了摇头,“扛回去吧。”   ……   上次进来小厨房还是许久前的事,如今算去,快有一年了。   看着念念手中的羹汤,卢以?清问:“真的能醒酒吗?”   “能的。”秀芝回,“夫人不必如此担心,即便是醉了,睡一觉也很快就醒了。”   “我怕他醒了头昏。”卢以?清还是有些担忧。   秀芝道?:“这个夫人更?能放心了,这醒酒汤防的就是头昏。”   卢以?清叹声气,带着两?人回到了卧房。   她让周禾和王津将柳安扶起来,一点?点?将醒酒汤喂下后,又让所有人都?出去了。   “夫人,要不要奴在这里守着点??”秀芝问。她怕丞相若是吐了,夫人一个人应付不来。   卢以?清淡淡勾着嘴角摇头,“不用了,我在这里就好。”   “那夫人有事唤奴婢。”秀芝道?。   “嗯,外面还像往常一样留人就好,不必多了。”卢以?清道?。   秀芝应声,从房中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卢以?清的心才算是真正放了下来。她的手搭在柳安身上,心中从未有过的安宁。   “究竟是有什?么难过的事要去饮酒呢?”卢以?清知道?柳安回答不了她,还是轻声说:“娶了我,不是一件让夫君开心的事吧。”   从未有过的失落感爬上心头,卢以?清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于柳安而言是一个错误。若是那一年没有了她,柳安在长安顺风顺水,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无论是他娶了谁做夫人,对方都?不会与他的选择相悖。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心口?颤着疼。   与其?说让他在整个朝中周旋时还要想着自己,不如一刀断个干净。各走各的路。   脑子?里忽然出现的想法?让她自己都?有些意外,手轻轻拂过柳安的脸,下巴上的胡须有些扎手,往常她肯定要说‘太扎人了,不能亲我。’。   就在柳安睡沉之时,她直起身子?在他面上落下一吻。淡淡的,如昏黄的光一般轻柔。   这一刻,卢以?清似乎明白了什?么是爱。她会心一笑,只可惜爱上了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   “夫君,你究竟是因?为姐姐还是因?为父亲,才对我这样好呢?”卢以?清又问。   榻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她心里清楚,柳安能这般待自己,只有这两?层的关?系。   “夫人~”柳安的手迷迷糊糊落过来。   卢以?清双手握住,“我在。”   “抱~”又一个字从柳安口?中吐出。   她笑了笑,怎么喝醉了像个孩子?一样。   卢以?清脱去鞋子?,蹑手蹑脚走到床榻里面,柳安侧着的身子?还朝着外面。   她将人往里掰,柳安不满的哼唧了一声。   “抱。”卢以?清道?。   也不知究竟有没有意识,柳安听了这话老实了许多,任由?卢以?清将他的身子?掰过来。   她钻进人了怀里,任由?柳安蹭了又蹭。   他们抱着睡了许多夜晚,这是一个夜里,卢以?清真的用心感受柳安。那个瘦小的少年,还是长成了这般能顶起一片天地的模样。   可她竟觉得柳安不该被?任何事所羁绊。   就像柳安常对她说的那样,应该依照自己想要的样子?活一辈子?,柳安也应该如此。   卢氏一族,不该再拖柳安下水了。   ……   酒还是让人睡得沉,周禾在外面已经唤了三四声,柳安还是没有醒。   还是卢以?清将他从榻上拽了起来,“该出门了。”   “早。”柳安一翻身还想睡去。   “今日是不是有什?么事?”卢以?清问。平日里就算是大朝会也没有这样早的。   柳安忽然一个机灵从榻上坐了起来,着急忙慌找着自己的衣服。   “今日……今日有使者要来。”柳安的脑子?似乎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卢以?清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也是直接跳了下去给他找衣服。   柳安穿好了鞋子?觉得有些不对。   卢以?清站在一旁看着他四处打转,“怎么奇奇怪怪的?夫人,我怎么觉得奇奇怪怪的?”   摸不着头脑的柳安瞧见卢以?清那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的双眸。   “哈哈哈哈。”卢以?清忽然大笑,“你靴子?都?穿好了,为何不穿裤子??”   柳安这才反应过来哪里奇怪——没穿裤子?,不过他来不及和夫人一起笑,好在是在出门前发现哪里奇怪。   他又开始四处转悠。   卢以?清笑的合不拢嘴,“你又怎么了?”   “裤子?呢?”柳安问。   卢以?清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柳安顺着看去,原来在自己手上。   “快穿上出门。”卢以?清道?。她扶着额头,心想究竟是什?么外域的人能让他如此着急。   ……   同样着急的还有宫门外的众人,虽说宫门尚未打开,但几乎所有人都?到了,除了丞相。   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去想丞相怕不是不敢来了。   眼瞧着外域的使者都?要到了,死活不见柳安的马车。   ‘轰~’的一声,宫门开了。   “驾!”马车的声音让众人回过头,黑夜里,无数双眼睛望去,直到眼神最好的一个人道?:“是丞相!”   众人似乎在一瞬间松了口?气。   是他们以?前丝毫不想瞧见的丞相,是从来不将权贵放在目中的丞相,也是一次次在朝中打破僵局的丞相。   十?年间的日夜,极少有人觉得柳安这个丞相配得上他所拥有的东西,而今日,就连崔远都?停下了脚步。   崔远站在人群中,昂着头看着那个方向。他欣赏这个对手,这个或许是卢征亲手给自己培养的对手。   马车停了下来,柳安慌忙打开帘子?,正准备下去,迎上众人的目光。   他弓着身子?停在了马车上,这……这是怎么了?或许是天太暗了,周围一盏盏的灯照着人们,也是柳安第一次觉得这些身影不再年轻了。   不知是谁,先?朝着柳安拱手一拜,“丞相。”一句话,打破周围的宁静。   随之,众人皆是拱手一拜,“丞相。”   柳安从未觉得自己身兼何等重任,唯有同外域打交道?时,大雍似乎才是最齐心之时。他深知今日顶着的是大雍所有的颜面。   他从马车上下来,平复着心情。   一直等他走到人们面前,仍旧没有一个人直起身子?。   柳安笑了笑,“怎么了这是?若是迟了陛下闹了,诸位头顶的乌纱帽可就没了。”   “诸位苟且多年,可不要在今日不能返乡养老。”柳安故意戏谑道?。   “你!”郑干瑜先?抬起了头,一甩衣袖。对上柳安是笑脸。   众人紧接着都?站直了身子?,柳安一眼扫去,大雍的臣子?都?是能直起身子?说硬话的,只是陛下聪明的很,第一个除掉的人就是登基前最亲信的人,一个个人头落地,也就没人敢硬气了。   柳安甩着袖子?大步往前。   身后的众人摇头叹气,怎么就有了这么不知规矩的丞相!   王泽会心一笑,丞相这时候还能装的这样好。他正笑着,身上一阵发冷,只见岳丈目似冷剑。王泽瞬时收回了笑容。   人群走到殿上,天也亮了起来。   柳安大略看了看,今日不仅臣子?到了,就连皇子?们竟然也都?到了。他本是想要悄悄太子?,不曾想却看见了太子?身侧的郑淮之。   哦?莫非郑时言是觉得太子?能登基,才让郑淮之去太子?身侧的?   想到此处柳安有些不适,太子?必定是要登基的,到时候郑淮之岂不是要捡一个便宜?过几日闲了,还是要寻个借口?把郑淮之从太子?身侧踹开。   “皇上驾到。”孙恩德尖锐的声音响起,众卿家起身,拱手一拜。   缓步登上龙椅的皇上没有如往时一般让众卿平身,他站在高处,用心看了每个臣子?的身影,最后目光落在自己的孩子?们身上。   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龙椅坐了几十?载,几十?载没睡过一个好觉。   可大雍还是在他手上要同外域求和。   皇上是视线有些迷糊,泪水在眼眶打转,最后深吸一口?气。   “众爱卿,平身!”铿锵有力的声音,不知多久没响起过了。   “宣,使节觐见!”   一道?道?声音从殿内传到外面,等着使节踏上漫长的台阶,一步步朝着他们走来。   虽不知使节走到何处,但每一步都?踩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安静的大殿中,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阵阵鼓声。   柳安也不例外,他甚至更?紧张。要冲到嗓子?眼的心口?,让他不停咽着口?水。   来着究竟会是谁?又是何种装扮?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威胁?   这一切都?让柳安面色发白。   许久后,脚步声从众人的脑海,传入众人耳中。大雍的臣子?骄傲的挺直身子?,却没有一个目光回过头去。   立朝数百年,不曾想还有一日能同外域有干系。   龙椅上的人如一头雄狮,目光炯炯看向来人。   而殿下那个身着兽衣的男子?丝毫没有避躲这目光,他身形粗狂,胡须几乎要布满整张脸,而只看眉眼却又觉得此人若是穿上中原人士的衣裳,或许也是个士子?模样。   他一手搭在肩上,颔首行礼,“拜见陛下。”   “使节平身。”   “赐座。”   短短两?声后,朝臣们才缓缓将目光落在这个使节身上。   使节似乎很懂大雍的朝臣,也是昂着头一副不服输的样子?。甚至嘴角处勾着一抹轻笑,令众人瞧见心中不适。   他快速扫过朝中所有人,直到目光落在最前侧那男子?的身上。   能坐在那里的想必就是大雍的丞相了,不过……单是从背影看去这个丞相有些年轻。   他知晓中原王朝朝廷是何等模样,即便那是个年轻的身影,他也清楚,那绝对是这个朝堂中最拿得出手的人。   天子?的位置是继承来的,而政事堂丞相不同,那个位置是自己一步步走上去的。   他饶有兴致的将目光落在那年轻人的身上,四周其?他臣子?也随着他的目光落在他们丞相身上。   他开始猜想那个丞相究竟在想什?么,或许是在想如何打发走难缠的自己?若是这样,那丞相可就想多了。除了昭和公主,他可是谁都?不要。   不过,他曾听何伦说过,政事堂丞相未必是一朝中最能言的,若论口?舌,必定是御史大夫这种言官。   即便没有回头,柳安也知道?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因?为陛下的目光也落了过来。他深呼一口?气,睁开了微闭的眼。朝着陛下颔首一笑。   侧过身子?,往外走了两?步。   柳安刚一侧过身子?,使节忽然睁大了眼,年轻的丞相并未看他一眼,而那个侧颜却让他觉得很是熟悉。不过,一定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那个人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不可能出现在大雍的朝堂。   在无数双目光下,柳安转过了身子?,面朝使节。   四目相对,使节浑身麻木,他的眼睛又睁大了些,张着嘴没有任何声音。   “政事堂丞相柳安有礼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这不是一朝丞相该向一个使节的礼节。   一直挺着身子?的使节心口?一沉,将身子?压了下去。他整个人往后了些,面前的人……面前的人是怕自己认不出他吗?   风吹在雪地里,那一日他的双耳通红,一个少年从白马上下来,拱手一拜。   他整个人耳朵轰鸣,只记得那白马少年郎道?:“……有礼了。” 第79章 七九章   炙热的目光让柳安不敢抬起头, 但今日他是大?雍的脸面,又必须抬起头。   他往前走了两步,暗自给自己打了些气, 又道:“使节远道而来,这?第一杯酒,柳安敬你。”   闻言,一旁的太监给柳安端过酒来。   这?时候, 臣子们已经不觉得柳安的举动奇怪了。看来柳相是丝毫都等不得了。   柳安……   这?个名字在使节的脑海中不停回想,他已经没?有?用原来的名字活在这?世上的机会。   “柳相?不必一口一个使节,我?叫何笙。”何笙起身道。   此言一出, 在场所有?人无一不震惊,难道这?人同前幽州刺史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件事可?没?人敢在朝堂上提起。   只见何笙笑着看向皇上, “陛下,这?并非是我?的本名,只是既然来到了中原, 倒是让我?想到还有?个中原的名字。陛下应该不陌生?,上一位幽州刺史,似乎姓何名伦。”   何伦, 一个十多年没?有?被人提起过?的名字了。   大?殿上的人们各怀心思, 却没?有?一个敢开口说的。   柳安侧扬嘴角, “难为使节还记得这?样清楚。”   “那是自然,何伦是个爽快的人。”何笙道。   再一次听见父亲的名字是从这?样的人口中,柳安心中说不出的感觉。那一年正是何伦一族的旁支发动的兵变, 他们的内乱波及了幽州,毫无防备的父亲连连失守, 也正因此被人动了手脚,安了一个叛国的名头。   柳安逃了出来, 许久后他才听说后来何伦一族赢了。   早赢一些时日就好了,他一家还活的好好的。   柳安瞧见殿上的人一个个神?色紧张,无非是因为父亲的名字是不能在陛下面前提起的。这?么多年也没?人这?么不长眼,毕竟父亲和卢相?不同,在朝中几乎没?有?相?熟的。或许曾经又,因在幽州的时日久了,长安也没?了好友。   柳安的目光最?后落在陛下身上,果然是杀伐果断的天子,在听到这?些后没?有?丝毫反应。   “我?们现在的幽州刺史也是个和善的人。”柳安如是道。他必不可?能引着何笙往父亲的方向说。虽说多年来,他已经快忘了自己姓何,但还是有?些感激何笙能将?父亲的名字在朝中提起。   何笙抬头对上柳安的双眸,像是不认得眼前的人一般。   “哦?看来丞相?对你们的刺史很有?信心。”何笙道。   柳安微微颔首,“若无信心,也不会任幽州重地的刺史。”   何笙点了点头,端起酒杯,与柳安隔空对饮一杯。   柳安微微抬手,示意对方坐下。   众人观之,心想,柳相?要开始了。   在场无一不是好奇柳安究竟会同对方讲什么样的话,让对方放弃娶公主。   “知道使节此番前来,陛下特意设宴款待,为的就是能同使节交好。”柳安自己也在思量究竟应该找怎样一个切入点。   何笙勾起嘴角笑着,他以为柳安是怕自己向大?雍要的东西太多,便道:“所谓交好,中原人讲究情谊。我?曾听过?中原有?秦晋之好一说,说的是秦国与晋国结姻亲,两家亲如一家。此番,何笙只想求娶大?雍公主。”   殿下的人都没?想到何笙能说的这?样爽快,那语气就是,分明知道公主对大?雍来说有?多重要,还如此轻蔑。   “使节恐怕不知道,中原人除了这?种情谊,还讲究另一种。”柳安又道。   “另一种?”何笙有?些好奇。   不过?更多的还是来自柳安的一种熟悉感,多年前,他也是如今日这?般告诉自己,‘中原除了重此等礼仪,还有?另一种……’   柳安长叹一声,“大?雍向来尊重女子,更是看中郎情妾意。”   “哈哈哈哈。”何笙忽然大?笑,“丞相?的意思是,若我?要娶走贵朝的公主,还要等公主瞧上了我??那丞相?恐怕不知道,狼性更能彰显一个男子的爱。”柳安弱了,何笙想,曾经策马狂奔能将?自己甩在身后的人如今已经是文?质模样。还能说出尊重一个女子想法这?种话,实在是可?笑至极。   “何为爱?”柳安问。   “啊?”何笙有?些意外,他只不过?是想要娶一个公主,哪里需要到爱身上去,更何况,只要他愿意要一个女人,那便是那女人的福分!   只听柳安又说:“使节不懂,使节也不会懂。那我?再问,使节以为女子生?来就是要臣服的?譬如今日,使节以为公主就应该为了两域交好放下所有?的东西,像是一个物件儿跟随使节远去?”嘴上这?样说着,柳安心中清楚,何笙是想要恶心大?雍,为难大?雍罢了。   何笙却真的听进去了柳安的问题,但并未深思,“中原人讲究大?意,若是让公主为了两域之好同我?走了,公主应当高?兴。”   “牺牲一个女子为了两域交好,大?雍做不到。”柳安道。   “哈哈哈,丞相?的意思是,牺牲万千士兵就还能做到?”何笙反问。   柳安道:“用实力保家卫国,是每一个男儿应当做的是,巾帼亦然,只是大?雍绝不会将?公主作为筹码一样,远嫁幽州。”   何笙明白了,柳安的目的不是为了让自己少要些东西,而是为了让自己放弃娶公主。   可?真是奇怪,柳安为何要为这?肮脏的朝廷卖命呢?又为何会想要留下一个公主,莫非……   “莫非,公主是丞相?的心上人?”何笙饶有?兴致的问。像是在场没?有?人存在一样。   许多年前,柳安就曾告诉他,一辈子只要一个能白首的妻子就够了。   柳安沉默了,若是自己此刻认下,何笙绝会让步,可?在座这?么多的人,这?话说不得。   “看来不是了,那公主的心上人为何不出来?”何笙大?笑,“既如此,我?看公主也不用嫁给那鼠辈,我?何笙无论怎么样说,也比那个鼠辈像个男子。女人就该依着能给她守护的男子。”   “使节。”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何笙循声看去,从人群最?后面走出来一个人,这?人倒像是当年的柳安,不,或许是中原人年少时都是这?幅模样。   男子来到何笙的面前拱手一拜,“在下裴子岚,与公主早有?婚约。”   裴子岚的官职今日是进不来宫中的,是裴相?去陛下处求了情,他人才进来。皇上也觉得,今日裴子岚应该到场。   没?人想到他敢站出去。   临近裴子岚的柳安能明显感受到这?个少年郎的身子在发颤,十六岁,该是见见世面的年岁了,只是不曾想第一次见世面就是这?样大?的场面。   “也就是说,公主是要嫁给你的?”何笙探过?头去问。   裴子岚点了点头。   柳安靠近裴子岚小声道:“诚。”   “使节,子岚同昭和公主有?婚约在身,且子岚与公主情投意合,还请使节成全。”   此言一出,殿下的老者们个个黑了脸,怎能如此卑微!   而何笙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目光落在柳安身上,心想,本来他也是应该能参透大?雍的,可?惜能给自己讲大?雍的柳安离开了。   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小子,一个女人而已,换一个不就是了。”   裴子岚有?些不可?思议抬起头,“不可?。真情实意怎能是说换就换的!”   “真情实意。”何笙重复了一下他的话,“不如你和我?出去比试一番,若是你赢了,我?就不娶走公主。”   “够了!”龙椅上的人传来呵斥声,堂堂大?雍的公主竟然被人当做一件物品来回说,皇上自然忍受不了。   “陛下。”柳安怕皇上现在恼怒,可?他了解何笙就是这?样的脾性。   皇上瞧着柳安,长舒一口气,“爱卿但说无妨。”   柳安道:“想来使节来此一程也想尽兴,既然他对比试感兴趣,臣愿作陪。”   王泽脑子嗡嗡响,丞相?……丞相?还会提剑?   “好!”何笙几乎是一瞬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多年来他从未赢过?柳安一次,但如今柳安这?幅样子,一定打不过?自己。   ……   远在丞相?府的人丝毫不知朝中是何种情况。   鸟叫声萦绕在耳畔,卢以清道:“也不知道丞相?能不能留住公主。”   周禾回:“哪里有?丞相?办不妥的事。”   说到这?里卢以清也笑了。   “不过?……”周禾抬起头,“夫人可?知道丞相?从前是哪里的?”   “问这?个做什么?”卢以清问。   “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长安从有?了丞相?的事迹,便是他跟在、跟在崔远身边的时候,如今属下才清楚,早早的丞相?便跟在卢相?身边了。”   “倒也不是早早的。”卢以清道。   周禾心中一直有?个疑惑,这?两日丞相?听说幽州的人要来时,他便能感受到丞相?有?些不安,丞相?什么人都没?怕过?,这?一次朝中人都还没?什么动静,丞相?不该是如此反应。   再联想到丞相?手中的血,第一刀落下时,眼中似乎有?巨大?的仇恨。那人同丞相?并没?有?什么恩怨,要说死?了的那位之前有?什么举动,便是在陛下要彻查兵部之时,保了兵部,说幽州刺史叛变。   陛下当时的宠妃是前兵部侍郎曹庚的胞妹,耳旁风吹的陛下五迷三道,很快便取了幽州刺史一家的命。   只是有?些事只是周禾的猜测。   见周禾十分感兴趣,卢以清接着说:“听父亲和府上的人说,他是在我?出生?那日来的长安。父亲说他就站在城门,进不来,父亲便将?他带了进来。只是没?人清楚他的来历,就连父亲都不知道。”   “从小他便是不爱笑的,倒也不清楚这?些年为何爱笑了起来。他喜欢练剑,满手的茧子,或许是多年不提剑,老茧也一年年要瞧不见了。我?也同你说过?,他是不喜看书的。”   “夫人。”周禾忽然打断了卢以清的话,“丞相?他,是在十七年前来的?”   “嗯。”   “夫人的生?辰是冬日?”   “嗯。”   “这?样算去……”周禾想着想着,忽然浑身发麻。十七年前的一个秋日里,幽州叛变……   一夜间,所有?人的都死?了,只是有?人说跑了一个。   这?消息传出不久,又有?人说,那是个谎话,故意蛊惑人心的。那样惨烈的事怎么可?能跑一个。   “怎么了?”卢以清问。   “啊?没?、没?什么。”周禾赶快回过?神?来,“就是忽然想到,夫人的年岁刚好是丞相?在长安的年岁。”   “你这?不是多说。”卢以清吐槽道。   周禾强扯一个嘴角,没?有?说话。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明白了丞相?为何不想让夫人沾染仇恨。可?他又想不明白了一些事,若这?些都是真的,丞相?为何还能为大?雍尽忠?   卢以清问:“说来,你可?知道丞相?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周禾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卢以清叹了声气,“丞相?怎么谁都不告诉。”   “属下去给夫人套出来?”周禾笑着说。   “套不出来,唯你是问。”卢以清故意道。她瞧着鸟儿在院中飞了一圈又一圈,便想,柳安是上苍送自己来到这?世上的第一份厚礼吧,也不知道柳安出生?时有?没?有?收到什么厚礼。   想着想着,柳安腰间的玉佩出现在脑海中,似乎从她有?记忆开始那玉佩便在他身上了。   “又快冬日了。”卢以清道。   “嗯,又快冬至了。”周禾道。   卢以清转过?头,看了周禾一眼,没?再说话。   ……   两个浑身是汗的人气喘吁吁站在人群里,在场的人无一不震惊于丞相?手中的剑。   那把?剑似乎能劈裂世间一切的东西。   就像何笙已经断在地上的刀一样。   “你输了。”柳安道。   何笙大?笑,从前每一次输了,他都会说,择日再战,可?这?一次他说不出这?话了。   “何日才能再战?”何笙问。   “两域交好,年年你我?都能再战。”柳安道。   “好,两域交好。”   这?话像是两个小儿的玩笑一般从何笙口中说出,周围的大?臣自然有?些意外。   又听何笙接着说:“多年前,我?有?一位旧友,正是何伦的儿子,我?曾同他有?言,若有?日我?族掌权必当交好。”   “那……那为何多年没?有?交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大?臣开口问。   “哈哈哈哈。”何笙大?笑,故意道:“何伦一家都死?了,我?能同谁交好?”   换做往日,必定有?人要说,那乱臣贼子说他作甚,但今日没?人敢在何笙面前说。   “那今日,使节是觉得又见旧友了?”皇上金口一开,自然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柳安心头一紧,余光瞧见陛下的双眼如针尖一般。   “旧友?旧友早就不在了。”何笙道。   何笙掰了掰手指,“公主留给你们的,我?也算是不虚此行?。从前你们有?个好的幽州刺史,杀了。如今有?个好的丞相?,陛下若是想杀了,先?别动手,送我?,我?要。”   “你!”郑干瑜气的胡子都要吹起来了。   “使节放心,能有?柳相?是我?大?雍的福气,这?一点朕心中还是清楚的。”皇上道。   皇上说完便转过?头去,他心口有?些发闷。一句句听见何伦的名字,他拼命的将?自己从过?往揪出来。若是换做现在,他也能相?信柳安一样相?信何伦吗?   想着想着,他双腿有?些发软。恐怕是做不到的。分明柳安的忠诚似乎不如何伦对自己那样,可?不知为何,下旨时,他连犹豫都没?有?。   路要到头了,若真的有?阴曹地府,何伦见到自己又会如何?   ……   酒过?半旬,柳安也有?些头昏,就在他想到夫人的生?辰似乎就在近日时,一个身影从面前路过?。   是郑淮之,只见他昂首挺胸,像个高?傲的公鸡。   柳安饶有?兴致的撑着头,看他能作出什么幺蛾子。对方的挑衅,都被他视作儿戏,确实可?笑至极。就算是他不想为自己谋个前程,也不想着郑时言老儿。   此时的柳安并不知道崔远也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二人。   郑时言的孙子似乎同柳安有?些嫌隙,不过?,郑淮之这?人怎么会在太子身侧?太子?崔远忽然想到,柳安的夫人不正是太子的亲姨娘?   崔远双眼逐渐放大?,若是用太子的动静引出柳安的夫人岂不是一举两得?而且郑淮之那个空有?一个名头的人,连个秀才都没?去考,真的有?脑子吗?   只是究竟如何下手,值得去想。   崔远端起酒杯走到三皇子处,有?些已经登上明面的东西也不必藏着掖着,整个朝中都知道他是要扶持三皇子的。   “左相?可?是有?什么事?”三皇子见崔远过?来并不开心,毕竟是在父皇眼皮子底下的事。   崔远笑了笑,“无事,只是找三皇子喝杯酒罢了。”   方才他见郑淮之一直嘘嘘叨叨在太子面前说着什么,可?一过?来,身边倒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还未等崔远有?什么动作,太子和郑淮之便起身离开了大?殿。   崔远勾起嘴角,这?二人必定有?事。   崔远这?样大?的动作柳安必定是能看见的,他又不是个瞎子。柳安勾着嘴角想,崔远想要利用郑淮之。   柳安并不清楚崔远想要做什么动作,确实有?些难办。   崔远给一个小太监一个眼色,小太监蹑脚小跑出去。柳安见状,招呼了一下孙恩德。好在陛下也喝醉了,孙恩德过?来的时候也没?有?犹豫。   等崔远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小太监又跑了回来。   “左相?,太子似乎想要出宫。”小太监说。   崔远点了点头,让小太监退下。这?个郑淮之可?真是有?脑子的,他是嫌太子登基太稳非要找些事情,使太子失信于陛下?   就在崔远好奇之时,孙恩德走了过?来。   “左相?可?不要同郑淮之太过?亲近。”孙恩德说完还四?下张望。怕一旁的朝臣看过?来。   崔远有?些好奇,便问:“孙公公这?是何意?”平日里他同孙恩德的走动也不少,像这?种在陛下面前的红人,任何一个朝臣都得罪不得。   孙恩德又道,“不久前这?小公子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道,在街上公然拦住了丞相?夫人!”   “哦?还有?这?等事。”崔远故意震惊,心中无比欣喜,这?难道是上天要助他除了柳安?!   “是啊,郑家偏偏有?了个想不开的。”孙恩德惋惜道。   崔远也跟着叹气,“不过?我?看柳相?似乎不会同他计较这?个。”   “柳安仁厚。”孙恩德道。   崔远也跟着赞同。   ……   宴席散时,柳安略微有?的醉意也消散了。   这?一次他倒不是先?离开的,柳安在等人。   人几乎都要走完了,柳安才从宫中出去,上了马车后,又吩咐王津走慢些。   王津道:“丞相?要去哪里?”   柳安想了想,若是去岳西楼人太多了,便道:“等人少了,去别院。”   马车在街上来回走,一圈又一圈,直到日暮垂落天际,才驶入了一个安静的巷子中。   最?角落的地方是柳安的别院,别说旁人不知晓了,就连柳安自己都快忘了还有?这?处地方。   “人跟上来了吗?”柳安问。   “跟上来了。”王津回。   “你在外守着。”柳安又道。防的倒也不是别人,而是金吾卫。就怕误了时间,宵禁时被金吾卫碰上。   跟在他们后面的马车直接驶入别院。   门紧紧关上,柳安站在院子里,漆黑一片,连一盏灯都没?有?。   后面马车上的人下来,又发出爽朗的笑声,“越发小气了,连个灯都没?有?。你可?是说中原地区繁盛的。”   “是啊,中原是否繁盛,你今日不是瞧见了。”柳安慢慢回过?头,对上何笙笑着的脸。   月亮早早爬上来,院子里还有?些微弱的光。   他们似乎回到了那个满是星辰的夜里。   “倒是没?想到,你还活着。”何笙道。   “今日之事,多谢了。”柳安回。   何笙笑了笑,“谢什么,是真的输在了你手里。不过?……你倒是食言了,你可?是说日后要亲自带我?看看中原的。”   “明日我?带你瞧瞧。”柳安回。   何笙摇了摇头,“我?要的是何伦家的三郎带我?去看,而不是大?雍政事堂的丞相?。”   见柳安低着头,何笙又问:“我?倒是好奇,满是血性的三郎,究竟是如何忍着没?用你的剑砍了那狗皇帝的?”   “曾经想。”柳安抬起头看向何笙。多年前,在他第一次来长安的时候,马右侧的佩剑就是用来杀皇帝的。   “只是那把?剑被人收走了。” 第80章 八十章   “看来你?在这里?经历的不少。”何笙笑着说。眼前的人同多年前相貌变化并不大, 可不知为何处处却又能让人感觉到他不是多年前的那个?少年郎了。   柳安低眉,“长安城的城墙都老旧了,人怎么能不变呢?”   “今日你?不该在宫中如此狂言。”柳安道。   “那又如何?你?们大雍骄傲的天子还不是要一句句受着?”何笙的即便是轻笑也难掩粗狂汉子的气?息, “要说一忍,你?们的天子恐怕是不如你的。柳安?这个?名字可不如你?之前的名字,谁给你?取的?”   “够了!”柳安可以和他叙旧,但不是来听他一句句挖苦自己的。   “丞相在长安的日子当?真不错。”何笙并没?有收敛, 每一句话都精准的踩在柳安的薄弱处。   柳安叹了声气?,“幽州还好吗?”   “战事连连,如何谈得上好?”何笙反问。   柳安咬着牙, “百姓能安居乐业才算是真的做了些事,过些时日, 我会劝陛下往来通商。”   何笙学着柳安双手背在身?后,“不想着大雍的天子能如此听你?的话。”   “严重了,陛下不会听任何人的话。”柳安道。   “一口一个?陛下, 柳安,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何笙的声音忽然冷了下去,他对?这个?帝王没?有任何好印象, 如今更不用藏着掖着。   柳安自然清楚, 但他更清楚, 若是皇上出了什么事,是在拿大雍所有的百姓开玩笑。   “哈哈哈哈,看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早就死在了幽州, 被大雍的天子杀死在了幽州。”何笙见柳安一句话也不说,便大笑道。   柳安微微点头, “是啊,早就死在了幽州。”   何笙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一样, 忽然停下了笑声,或许是第?一次见到柳安能有这般失落的模样,心中也有些难受。   “当?年若是……”   “无妨。”柳安打断了何笙的话,“不用论当?年了,何笙,我愿两域交好不是为了任何人,大雍的百姓没?有任何错,这么多年一批批少年郎前往幽州,可没?人想过留下的妇孺。若是有终点也罢了,可你?我都知道,这仗似乎要打不完了。百姓是要过日子的,该停息还是要停息。”   何笙点了点头,他认同柳安的话,但心中还是好奇的很?,柳安究竟是什么一种?心态还能效忠于大雍。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夫人还在等。”柳安道。   “夫人?你?小子还有夫人了?!”何笙好奇的问。   柳安冷笑一声,“你?的孩子估计都在马背上多年了,我有个?夫人不是应该的?”   “应该的!有时间让我见见!”何笙道。   “好。”   ……   从宫中出来后崔远也没?有直接回府上,他让人一路跟着郑淮之,想要找到个?机会同他说上两句话。   只是不想郑淮之直接回了郑时言处,如此一来崔远扑了个?空。但此事并未影响到崔远的谋划,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冷,长安城的年味儿越来越重。不多时,街上便汇聚着人群,正是让丞相夫人出现在陛下面前的好机会。   “左相,李侍郎来了。”侍从走到崔远处道。   崔远有些意外,他不过是随处寻了个?酒肆李侍郎都能找来。可见这人的洞察能力非同一般,上次他说丞相夫人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接着他的话说,这次不如就让李侍郎去做。想必他也着急施展自己的能力。   “让他进来。”崔远道。   帘子掀开一角,李侍郎从外面走进来,拱手道:“下臣见左相的马车在外面,便觉丞相应该在此。”   “哈哈哈,侍郎快坐。”崔远笑着招呼。   李侍郎受宠若惊,他虽扬言要从王凌那里?给左相些消息,可一直到了今日也没?能真的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不想左相待他还是如此宽厚。   “左相,下臣有事想要禀告。”李侍郎直接说明来意。   “哦?侍郎可是又有什么新的消息?”崔远的笑面一直未落下,他的笑和柳安不同,柳安那种?让人瞧着害怕而他却是让人觉得和善,“侍郎的速度还真是让我惊叹。”   李侍郎拱手道:“上次同左相说丞相夫人,后来下臣也觉得没?什么可入手之处。却不想,卢……前政事堂丞相的旧部?中有人说,那不止是丞相夫人,更是卢氏余孽!”   “哦?!”崔远一脸震惊的模样,“李侍郎可真是帮了大忙!”   李侍郎忍住心中的欢喜,又道:“而且臣还听说,这卢氏余孽想要见太子。”他往前凑了凑,谄媚道:“左相,这若是让卢氏余孽和太子见了面,何止是一个?柳安,就连太子连手都不用动了。”   “哈哈哈,李侍郎果然聪慧,能有侍郎这等人才,是我的福分啊!”崔远又道。   “左相谬赞,下臣倒是有一计,上元灯节格外热闹,不妨就找机会接触到卢氏余孽,让她进宫送死!”李侍郎咬牙切齿。   闻此一言,崔远心想,这天下再聪明的人恐怕也有犯糊涂的时候,这李侍郎真以为卢依是他能骗进宫里?的。即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卢依恐怕都不会做,能让她进宫,得给她画出来多大一个?美梦。   “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崔远想了想,接着说:“若是卢氏进宫太难,不如让太子出宫。”   李侍郎有些意外,“左相,恐怕太子是不会轻易出宫的。宫中的人都说太子爷是个?极为谨慎之人。”   崔远点了点头,“李侍郎可见到了太子身?旁有个?人?”   “左相是说郑淮之?”   “不错。”   李侍郎笑了笑,“左相,那可是名震江南的才子,在长安城内的士子们恐怕都不能与之相较。”   “侍郎高?看他了,不过是个?被捧起来的草包罢了,我想他会愿意帮我们。”崔远道。   “为何?”   崔远瞧了李侍郎一眼,露出狐狸一般的笑。   ……   长安城的第?一场雪落下的很?急,那是何笙离开长安的第?十日。   柳安站在城门上,见大雪侵袭一般,很?快便覆盖了山林和地面。尤其是一个?个?屋檐上,斑斑白迹,似乎要掩盖黑瓦。   “也不知道使节走到的地方有没?有落雪。”柳安道。   王津木着站在一旁,“应该没?有。”   柳安瞥了他一眼,真是扫兴,“近日怎么不说想去岳西楼了?移情别?恋了?”以往只要自己一段时间没?去岳西楼,王津这木头便问,为何许久不去岳西楼了。丝毫不会掩饰。   “周禾不让属下去了。”王津道。   “周禾?你?告诉周禾了?”柳安问。   “嗯。周禾没?有瞧上属下。”王津低着头道。   “噗!”柳安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去求求夫人,夫人说不准愿意帮你?。”   “夫人似乎也不大高?新。”王津又道。   柳安也察觉到了,夫人似乎在有意疏远自己。   “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柳安问。   王津摇了摇头。   柳安又问:“你?知道去年的今日你?在做什么吗?”   王津又摇了摇头。   “活该周禾看不上你?。”柳安没?有压住怒气?,直接说了出来。   说完,他也没?了心情,快步走下城楼。   “丞相当?心脚下。”王津在后面道。   柳安回头看了他一眼,催促道:“走快些。”他知道王津的脚步快了些,真是觉得可笑又可气?,周禾那样心思?细腻的人怎么会让一个?大老?粗娶了自己的妹妹。   一年前的今日王津尚在长安城外,陪在夫人身?旁。这一年柳安过的有些胆战心惊,却也是最像个?活生生的人。他似乎终于将自己想要握住的东西攥进了手中。每当?心慌事,便贴在心口处。   ……   或许是被柳安困在府上的日子久了,今年冬日卢以清格外不想出门。   每日只要是出了寝房,转身?便进到书房去。书房的小暖炉比寝房的还要暖,柳安虽是控住了她的脚步,却未困住她的脑子。书房有太多治国?之策和历朝的事迹,她一页页翻过,才知晓原来朝堂比她想的要危险太多。   且不说一个?即将登基的太子会被废掉,就算是坐上了皇位,若是有人要反,新帝未必有还击之力。   只要是坐在书房超过一个?时辰,她的眉头便会深深蹙着。对?于上面的事,她有许多疑惑,但不敢去问柳安。有时候捶昏了脑子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周禾有时懂,更多的却也不明白。   这一日卢以清仍旧和往常一样在书房里?,念念进来说丞相回来了,卢以清便赶快放起来那些书籍,找了一本佛经捧在手里?。   念念陪在她身?侧,问:“夫人能看懂佛经?”   卢以清摇了摇头。   “那……夫人可信佛?”念念又问。她想,夫人大抵是不相信的,否则怎么一次寺庙也没?去过。   “称不上信,又算不上不信。”卢以清撑着头,打了个?哈欠,“秀芝在外做什么?”   “大抵是在吩咐明日如何过冬至。”念念道。   “哦。”   念念灵光一现,“夫人的生辰要到了。”   卢以清勾起嘴角,“明日了。”   “看来明日丞相要在府上陪着夫人了。”念念又道。   卢以清没?有应声,冬至时,百官本就在自家府上。十七年了,转眼柳安已经陪她过了十七个?年头。   “十七年前,丞相府上热闹的很?。”卢以清道。   “是因为有了夫人!”   卢以清笑着说:“有些人是含着玉长大的。”她在说自己。   “夫人!”周禾急匆匆走了进来,打乱了卢以清的思?绪。   “怎么了?”   周禾笑着说:“丞相找您。”   卢以清扶着念念的小臂站起来,“丞相在何处?”   “丞相让夫人自己去找他,他给了属下一个?纸条。”周禾将手中的纸条交到夫人手中。   卢以清打开后,见其上只有三?个?字:枯桐树。   她将纸条揉成一团,掩不住嘴角的笑,“怎么还像个?孩子一般。”边说着,她边出了门往枯桐树走去。   丞相府上并没?有亮起灯,卢以清一出门才看见漫天的白雪。她在门前愣了片刻,伸手去接雪花。   “夫人每年生日长安都会落雪。”念念道。   “以前不是。”卢以清道。   柳安所说的枯桐树并不是真正的枯桐树,那是多年前的一棵枯树,后来树干的中间都被啄食空了,父亲怕忽然倒下砸到了人,便命人将桐树砍去了。   丞相府是不小的院落,而这棵树又恰在最西侧,卢以清同念念走了许久才走到那里?,一棵小小的梧桐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栽种?的,如今的枝干尚未长出墙头。上面挂着一盏灯,在漆黑的夜里?格外亮。   卢以清走到那里?提起灯盏,心想,柳安应当?是想让自己过去吧。   “念念,你?去忙就好,我自己找丞相。”卢以清道。   念念道:“夫人,夜里?一人总归有些危险。”   卢以清笑着说:“还以为是曾经满是妾室的时候?”   念念回头,瞧见周禾示意她离开。念念才欠身?,“夫人莫要走快了。”   “嗯。”   瞧着夫人的背影,念念还是未放下心来。   “这是丞相和夫人的事,我们就不用管了。”周禾道。   念念没?有应声,而是在明月中转头看了周禾一眼,对?方悄无声息的避开了。   “周禾。”念念小声问:“你?说,心悦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啊?我……我不知道。”周禾道。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念念又小声说。   周禾轻咳两声,“我哪有你?念念想的那样厉害,时候不早了,去找秀芝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话说完,周禾先?离开了这里?。念念心口一凉,雪花像是落在上面,被慢慢融成水,念念想要暖热那水,但雪花越落越多,最后她的心凉了。   ……   卢以清走了许久,才提着灯走到多年前那个?她找到柳安的院子中。若不是她记性好,恐怕连柳安在这里?留下的记号都找不到。   可这记号又让她去另一个?地方。   卢以清蹙眉,又从东侧往西侧走。提着灯的速度越来越慢。   “那个?是夫人吗?”远远的念念看见一个?人影。   秀芝回:“是夫人,夫人在找什么呢?”   “在找丞相。”念念回。   “哦~”   两人说完后,继续忙着手头的事,不久,念念又瞧见一个?身?影。从西侧往东侧去,念念又问:“秀芝你?看,那是不是夫人。”   秀芝觉得念念是看错了,夫人怎么会重返回来,抬起头来,“是夫人,夫人还没?找到丞相?”   “丞相究竟是躲到哪里?去了?”念念小声问。   秀芝摇了摇头,“丞相在何处我不知道,只知道若是丞相再不让夫人找到,夫人恐怕要恼怒了。”   卢以清确实是要生气?了,每走一步都气?呼呼的,恨不得直接将手中的灯盏丢在地上。   柳安究竟是在搞什么,到了现在还没?有让自己找到。路过寝房时,卢以清生出一个?念头,现在就回去睡,关上门不让柳安进来。   他这哪里?是在玩游戏,分明就是在戏弄自己!一定是上次的事过去了几日他又不长记性了!   想着想着,卢以清的余光中瞧见一处格外亮。她迟疑片刻转过头去,亮着的那处是锁着的院子。   奇怪的心理趋势她往那个?亮着的院子中走去,脚步落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握着灯盏的手有些冷,便换了一个?手拿着灯盏。空出来的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试图让手有些温暖。   可在手心暖起来前,先?是觉得手脚发麻。   那是父亲从前的书房,柳安一直锁着她便再也没?进去过。虽说还有些远,但她还是瞧见院子外面挂着锁链。真的能进去吗?   月亮一点点往西移,直到停在正中。   “冬至了。”远处的秀芝抬头看月。   念念回头,“一年了。”   雪越落越大,卢以清刚走过去的路,很?快又被雪重新盖住。直到她停在门前,锁链似乎是搭在上面的,随手便能扯下。   卢以清刚一碰上便觉得手心冰冷,随着‘次啦啦’的声音,锁链被她扯开,却并未丢在地上。   手触上木门,心中有些慌乱。伸出去的手又攥成拳头,卢以清揉了揉手心,再次伸出手掌,推开了门。   庭院中灯火通明,似要同这雪夜争辉一般。整个?院子里?的梅花都开了,雪落在其上,又混着灯。美的不成样子。   卢以清有些呆滞,谁能想到这个?被锁着的深院像个?世外桃源一样!   一棵梅花晃动了几下,吸引了卢以清的目光,只见上面的雪抖落下来。   柳安从中探出头来,笑意盈盈,“卢依小娘子,生辰快乐。”   卢以清愣在原地,瞧着他从中走过来。   “怎么呆滞了?夫人可还满意今日的景象?”柳安问。   满院的灯亮着,花开着。长安城的雪落着。但似乎都不如眼前的人耀眼。   卢以清鼻尖一酸,“柳安,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嗯?我可是又做了什么让夫人不快的事?”柳安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便笑着将人揽入怀中。   “你?为何让我走这样远的路。”卢以清问。   “是我愚笨了,想着要到了夫人生辰的时辰。”柳安解释道。说完他放开了卢以清,歪着头笑,“夫人今日怎的不说我好看了?”   “什么好看?”卢以清问。   柳安道:“夫人曾说,我笑起来好看的。”   卢以清想起,她好像说过这样的话,不过,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可今日是我的生辰。”卢以清道。   柳安牵上她有些凉的手,“可夫人本就这般好看,今日更好看了些。”   “我带夫人进去看看?”柳安问。   卢以清并没?有顺着他的步子往前走,柳安察觉到手上的力气?往后拽着也停了下来,回头问:“夫人不想过去?”   “这是你?给我的生辰礼?”卢以清问。   “嗯,算是生辰礼。”柳安回。   卢以清松开柳安的手,就在柳安以为她有些生气?的时候,卢以清略过柳安径直往里?走去。一路上的地上是一盏盏小灯。许是怕被雪压灭,上面罩着透明的外壳,也不知是什么做的。   一步步临近开着门的书房,卢以清心中的期待越发多了起来。站在门前的那一刻,卢以清的眼眶瞬时红了。   这与当?年一模一样。   她回头看了柳安一眼,对?方嘴角的笑意一直未落。   “安哥哥笑起来,好看。”卢以清道。   柳安的嘴角上扬的更多了,他小跑向卢以清。   “慢点。”卢以清道。   “无妨~啊!”柳安一手撑着地,笑着看向面色惶恐的夫人,“没?摔倒。”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还是像个?孩子一样。”   柳安从地上起来,拍了拍手,“夫人不也是个?孩子。”   他走到夫人的身?侧,二人站在书房的外面,任由雪落在头顶。空荡的书房中似乎有人一般。   “夫人总是悄悄看,岳丈是如何斥责我的。”柳安道。   “当?时父亲若知道,日后你?要称他为岳丈,恐怕会让你?再多学些。”卢以清回。   柳安牵上她的手,“再多学些也无妨。”   两人一同往书房中走去,卢以清已经记不清曾经是什么样子了,柳安告诉她还是从前的样子,丝毫未变。   她大略扫过后面的书卷,“父亲若是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吧。”   “知道什么?”   “知道他心系的幽州在贤婿的手中安稳了下来。”卢以清笑着说。   柳安从卢以清背后抱住她,“如此说来,我还有一件事想同夫人商量。”   “哦?看来夫君准备这生辰礼是有目的的。”卢以清故意说。   “那夫人愿不愿帮我这个?忙?”柳安问。   卢以清从他怀中出来,面对?着柳安,微微抬起头,“你?说。”   “如何可愿见陛下?”柳安问。   四目相对?,柳安读不懂卢以清正在想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问的有些仓促,试问能有几人愿意去见诛杀自己全家的人。   “若是夫人不愿也无妨,我会护着夫人。”柳安道。   “如何护着?”卢以清反问,“夫君不如先?说说你?准备如何护着我,以此我才能能衡量是否要去见陛下。若是夫君护不住我,早晚都是要见的。” 第81章 八一章   又是一年冬至, 雪又落了满地。   左相府上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崔远无心接待来者。尚未到正午,左相府门前的雪都已?经化开了。络绎不绝的步子让人很?难不去想, 左相今日得是收了多少礼。   但只有左相府上的人知道?,今年比往年都要少了。   在贵妃薨世后,崔凌大病了一场。这些时日才能出门了,面色却是惨白。   左相夫人不愿瞧见她, 本应该是正当年纪的人,整日病殃殃的,这般样子, 还想要成婚?   一想到这里左相夫人便着急,整个长安城想来是没有比崔凌更年长且尚未出嫁的女子了。就连昭和公主开春后都要成婚了, 日后提起崔凌便是个羞耻。   本还想着让她寻一个能对左相有帮助的夫婿,如?今瞧着,又要是个下嫁。   “今日还这般病殃殃的, 再这幅样子下去,被病根子赖上了还怎么好?”夫人训斥道?。   “咳咳。”崔凌没忍住,轻咳了两声, 正欲开口又对上母亲更加嫌弃的神色。   “当心?染给了旁人。”   崔凌又低下了头, “女儿先?回?房了。”   夫人怒气不争, 咬着牙,心?头作?恨!   “夫人,丞相让您去正堂待客。”婢子匆匆走来。   左相夫人不敢慢了, 快着步子往正堂去,今日左相还有旁的事要做, 万不能耽误了。   ……   这一日的长安街上比往常有些安静。李侍郎打量着自己的新衣裳,甚是满意, 这是他生平穿过最?好的衣裳,即便是左相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这是上好的狐裘。   今日即便是下着雪,坐在外面也是不觉得冷的。   “侍郎,人来了。”侍从俯下身子在他耳旁道?。   李侍郎略扫眼过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一家酒肆前,一个穿着白色裘衣的男子从上下来,直接进了酒肆中?。   李侍郎旁的本事没有,最?是会蹲人的。他让手下摸索了不过两三日便知道?了郑淮之最?喜欢西?二?街上的一家酒肆。听闻时?李侍郎是有些奇怪的,这酒肆中?的酒不仅烈,还有一股冲鼻的气息。他来过两三次,每次都在要进门时?止住了脚步。   “过去看看。”李侍郎起身道?。   他从这家酒肆出去,雪落在墨黑色的裘衣上,李侍郎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一侧肩头。这衣裳将这平平无奇的雪都衬的更好看了。   转过头却瞧见一个浑身破烂的小男孩蹲在雪地中?,李侍郎的目光移不开了。   一旁的侍从见状,以为侍郎是心?软,便走过去,想要给这孩子一些钱。   李侍郎见状,也慢慢走了过去,那孩子正颤抖着手想要接住侍从手中?的钱。他忽然一脚将那孩子踹进雪地中?。   那孩子颤抖着爬起来,一脸惊恐的看了李侍郎一眼。又赶快往一旁跑去,尚未跑多远,许是太冷了,便一头栽进了雪地中?。   李侍郎勾起嘴角,甚是满意。轻蔑对上一旁呆滞的侍从。   他才?不会救人,万一这人日后和自己一样反咬一口如?何是好?他知道?自己不如?畜生,可正如?老话所说,小人确实容易得志。即便是再感激卢相的恩情又如?何,他已?经不在了,不如?跟着左相,这才?多时?就已?经有了裘衣。   “你在外候着,我独自进去。”李侍郎道?。   侍从弓着身子,又往后了些许。   ……   昨夜的丞相府几乎没人早早睡去,天都要亮起来了,柳安才?放过了卢以清。   与其说是放过了卢以清,不如?说是他各种折磨人的法?子都使完了。   上官青青有孕一事像是给两人提了个醒,每到兴头上,柳安都怕自己忍不住,不,是也没打算着忍住。   卢以清莫名的手劲儿提醒了他一次又一次,到了最?后,卢以清还说:“再也没有下次了。”   柳安有些无奈,手搭在夫人的小腹上,“不如?……夫人给我生个孩子?”   “好啊,夫君也歇一歇。”卢以清如?是回?。   柳安勾着嘴角,“夫人有了身孕,我一样可以不用歇着。”   这话说完后,卢以清再也没有给他好脸色。   于是柳安便想,还是要准备些鱼泡的好。至于多少……自然是越多越好。   两人相拥着,不久便睡了过去。   卢以清的第一个美梦还没做完,敲门声能震碎她的耳朵。   “怎么还有人来?”她嘟囔了一句。   柳安整了睁眼,没睁开,“出去!”   他大喊一声,让卢以清的头更疼了,她不满道?:“你也出去。”   “我不动了夫人。”柳安抱着人蹭了又蹭。   直到有了些异样的反应。   熟睡的卢以清是没察觉到,柳安只能闭着眼等了许久。   正午头的太阳落在窗台上,若是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政事堂丞相和夫人能睡到大正午。   一打开房门,站在门口的卢以清和柳安瞬间被冻的更清醒了。   卢以清伸了个懒腰,“今晨为何敲门?”   周禾道?:“是王津敲的。”   “是王尚书说一定见丞相,属下无论?怎么唤丞相,都没有声音。”王津又道?:“王尚书很?着急的样子。”   “哦。”柳安应下,他可不觉得王尚书找自己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可留下什么话?”柳安知道?他肯定走了。   周禾拱手道?:“王尚书还在等着您,属下见外面实在冷,便将人请了进来。”   “什么!”柳安瞬间提高?了声音,他倒不是觉得周禾让人进来这件事有什么错,而是,王泽这老小子岂不是要知道?自己能睡到这个时?辰?!这个嘴不会把门的,日后让他在朝中?如?何立威!   一边想着,柳安便要往正堂去。卢以清见状也这样跟去。周禾忽然拦住了她的步子。   “夫人,您不能去。”   卢以清蹙眉,周禾难道?不知道?王尚书见过自己?故意笑着说:“我就是要去。”   “哎呦,夫人,这可是会出事的。”周禾有些急。   卢以清实在想不起来当日周禾是否在那里,笑着问:“你是不是忘了,我见过王尚书。”   一句话让周禾愣住了,他不良帅见过夫人,王尚书还真的记不清了。   “无妨,我去瞧瞧。”卢以清又问:“你可要与我同去?”   ……   看着醉倒在桌案上的郑淮之,李侍郎轻笑。这样的人也能是长安城最?负盛名的才?子,当真是可笑。   李侍郎将酒水钱放在案上,正要起身离开,见郑淮之踩上了自己的裘衣。顿时?蹙起了眉头。   他手上用力,将郑淮之一把推在地上,拍了拍尘土。   刚一出门,李侍郎有些烦躁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左相今日怎来此了?”李侍郎拱手道?。   崔远双手扶起李侍郎,“今日知道?侍郎要来见人,本应是陪同家人的日子,念着侍郎辛苦,便想来瞧瞧。”   “啊!左相严重了。”李侍郎忙道?。   崔远大眼一看就知道?他身上的衣裳是自己送的,而崔远今日故意没有穿很?好的新衣,为的就是让李侍郎明白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不知侍郎今日可还顺利?”崔远问。   李侍郎道?:“回?左相,上元节能请陛下看灯了。”   崔远嘴角一抹不经意的笑,“这灯还是侍郎亲自掌的,陛下定然会欢喜。”   崔远拍了拍手,两个婢子从方才?的马车上下来。崔远贴近李侍郎道?:“这恐怕和侍郎府上的不大一样。”   李侍郎笑了笑,“多谢左相。”   “今日可还有事?”崔远问。   “去……去。”连着两个字说出,李侍郎还是没能说明自己要去何处。   崔远道?:“该去的地方自然要去,你去的勤了,我们才?能更顺。”   “左相说的是。”李侍郎回?。   崔远见时?辰也差不多,便转身上了马车。   李侍郎拱手相拜,直到马车远走才?直起了身子。余光看见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子,“随便你们去哪里吧。”话说完,便自顾自上了马车。   马车使出许久,李侍郎心?中?又惦记起来那两个女子。既然是左相给的,想来是和寻常女子不同。妖娆的身姿出现在脑海。   “回?去。”李侍郎又道?。   他方才?没有带走两个婢子,是怕夫人知道?。但他怎能因为鼠胆而放过此等机会!   ……   柳安见王泽坐在正堂冻得人都在发抖,有些意外,“王尚书为何不燃起暖炉?”   “啊?下臣想丞相应该很?快就来了。”话一出口,王尚书冻得鼻子都要流了下来。   柳安有些愧疚,“夫人生辰,昨夜没有休息很?早。”他不必同王泽解释这些,或许是觉得对方冻的太可怜的,便道?。   “哦!”王泽恍然大悟,“丞相不说,下臣差点?忘了,夫人的生辰是冬至。”   “是啊。”柳安笑了笑。   “当时?丞相没有来长安,或许并不知道?。夫人出生那日整个丞相府都很?热闹。官员们都在等着庆贺卢相。可您猜怎么着?”   “怎么了?”柳安顺着他的话问去。嘴上这样问着,但柳安清楚,就是那日的晚上,他在长安城外遇见的卢相。   王泽笑着说:“官员们等了整整一日,就连夫人都出生了,卢相还是没有回?来。”   “但长安的宵禁让人等不得,那日下臣也不知有没有人同卢相直接道?喜。”王泽道?。   “或许……有。”柳安道?。是有的,在他听说那日卢相有了个女儿的时?候,同卢相进来的路上,柳安见他的嘴角都没下去过。   他便问,“你如?何知道?是个女儿?”   “府上人来报的。”   “恭喜。”   “你可是今日第一个同我道?喜的外人,不过,自今日起,你便不是外人了。”   王泽笑着,想到了自己来的正事。他转过身子在凳子的后面拿出一坛酒,“下臣知道?丞相不喜官员今日来拜,巧是不巧,下臣今日弄到一坛子好酒,实在找不到人同饮,便思量着来找丞相。”   “要饮酒啊?”一道?女声从门口处传来。   王泽听见女声便身子发颤,可目光刚好落在前面的丞相身上,丞相似乎也颤了颤。   “不不不,夫人听错了,是王尚书自己想要饮酒。他……他惧内,便来这里小酌一杯。”柳安慌忙解释。   王泽和酒在一处,难免让卢以清想起上次的事。她面色绯红,转身吩咐,“周禾,去让厨房准备些下酒菜。”   “是,夫人。”   卢以清笑着往前,“王尚书今日雅兴,丞相陪同喝上两口也未尝不可。”   柳安支支吾吾,猜不准夫人这是真心?还是暗自生气。   “夫人,生辰快乐。”王泽拱手道?。   卢以清有些意外,“多谢王尚书。”   “下臣来时?忘了这档子事,也没有准备什么贺礼。”王泽有些不好意思。   “又不是几岁的孩童,用不得贺礼。”卢以清道?。   王泽举着酒坛到卢以清面前,“下臣不知能否将这坛子酒作?为贺礼?”   “啊?”卢以清意外,这不是他要同丞相对饮的吗?但王泽如?此说了,拒绝了显得自己瞧不上一样。便点?了点?头。   卢以清没有伸手去接,这时?候是要有个侍从接过的。只是此处没有一个侍从。   一双手从王泽手中?接过酒坛。   王泽心?想,若是一个侍从长成丞相这等模样,也是赏心?悦目。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王尚书既然也来了,便同丞相共饮一盏。”卢以清道?。   “不可。”这话是柳安和王泽一同说出的。   柳安同王泽对视一眼,皆有些自嘲般笑了笑。   “夫人,下臣还要回?去陪着家人,便告辞了。”王泽道?。   卢以清有些不解,难道?王尚书来此就只是为了送一坛酒?   “还有一件事。”柳安忽然道?。   “丞相请讲。”   柳安指腹摩挲过酒坛,语气冰冷,“今年的上元灯节办好些。”   上元节?王泽迟疑了一下,丞相可是从不喜欢这样的事。   “丞相想要热闹?”王泽问。   “最?好是,人都在一处热闹。”柳安道?。   “下臣明白了。”   分明是最?简单的对话,却听的卢以清有些紧张。她只需按部就班跟着走就好了,可为何总给她一种很?难操控的感觉?   一直到王泽从自己身旁过去,卢以清的心?像是卡在了嗓子眼一般。   “夫人怎么了?”柳安将手中?的酒坛放下,本想给夫人暖暖手,又想到他的手被酒坛侵的冰冷。   “想到上元节,还是有些慌张。”卢以清并未瞒着柳安。   柳安明白,这不是像上一次的赌注了。他问:“那夫人信我吗?”   “信。”卢以清抬眼看向柳安,她如?果不信,也不会想要拼一把。只是她不清楚柳安为何要这样做。就算是想要摆崔远一道?,这样也不会让崔远失信于陛下。   柳安瞧出了她的疑惑,但有些话,却不能明说。   ……   唯一算不得热闹的,便是死气沉沉的宫中?。   以往最?吵闹的人在夏末时?离开了。   妃嫔的年岁越来越大,皇后也无心?组织一些什么活动。   今年的六宫中?,一个太后都没有了。皇后以为所有的太后都会向前朝一样,是宫中?活得最?久的人,可见大雍的不是。   以前她还会疑惑,如?今想想,等昭和出嫁,留她一人在这深宫中?。余生只会瞧着新皇的妃嫔们思念过往。   “娘娘,皇上来了。”老嬷嬷道?。   正在失神的皇后忽然被拉了回?来,她刚起身便瞧见皇上已?经进了门。尚未来得及欠身行礼,皇上已?经走到了跟前。   瞧着皇上越发好了的面色,她也忍不住想外面的传言,说是淑贵妃替皇上受了罪。   “陛下的气色越来越好了。”皇后嘴角带着笑,但心?中?却在滴血。如?果那传言是真的,她宁愿见大雍重新换一个天日,留下她的程裳。   皇上笑了笑,“多亏了皇后整日为朕祈福。”   皇后又问:“陛下今日怎得空来了此处?”   “多日未见,朕有些思念皇后。”皇上道?。   从他的语气中?皇后瞧出,他并非是思念自己,或许他已?经开始思念曾经的日子了。   正想着,便听皇上道?:“从前的冬至,宫中?热闹的很?。”   “是啊。”皇后不说是因为妃嫔,她道?:“皇子和公主们都长大了,就连嘴角的十七公主都已?经会作?文?章了。自然是不吵闹了。”   皇上扯了扯嘴角,他厌烦这种对方分明知道?自己想要听什么,却不说的感觉。   “开春后,又该选秀了。”皇上道?。   皇后心?中?一颤,心?想着,陛下应该时?日无多了,真的还要让正当年华的女子们入宫?   “陛下要选秀?”皇后迟疑着问了一嘴。   “皇后觉得不妥?”皇上直接问。   皇后心?中?冷笑,“自然是妥当的,那臣妾这便命人先?准备着。”   “嗯。”   程裳走了,连拦着陛下选秀的人都没了。皇后在心?中?想了想大臣们的女儿,不知能否传出风声让她们早些定下姻亲。只恐被陛下瞧上了,一辈子又锁在深宫中?。   “朝臣们又要高?兴了。”皇上笑着说。   “家中?若有女子能入宫,于朝臣而言必然是祖上照拂。”皇后顺着皇上的意思说。这话并不违背皇后的心?,或许不止是朝臣,有些女子也想要入宫。   毕竟如?程裳一般能享天子荣宠,是一件无比荣光的事。想到此处,皇后又想,或许是程裳的缘故,以至于自己会下意识怜悯那些要入宫的人。   “昭和出嫁一定要盛大。”皇上握上皇后的手,“前段时?日的事你也担忧了,昭和能留在长安必然是上苍的意思。也是这孩子的福气。”   “昭和身为公主,就算是要为大雍的百姓做些什么,也是应当的。”皇后道?。   “皇后心?中?当真这样想?”   “臣妾自然会将大雍的百姓看的比昭和要高?。”此言一出,皇后果然瞧见了皇上脸上的笑。   “对了,左相的女儿似乎还没有婚配,皇后觉得,此女能否入宫?”   “左相的幼女?”   “嗯。”   ……   李侍郎是最?后一个到将军府上的。   他刚结束了马车上的活色生香,就连去糊弄那群老东西?,也是觉得惬意的很?。   从马车上下来,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他瞧着将军府门前两个正义凌然的人,扯了扯嘴角,心?中?有种莫名的自得。   小人又如?何,不还是将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中?。   “哎呦,将军怎么出来了?”李侍郎正准备进去,却看见了被人扶着出来的王凌,只见他一瘸一拐,也不知那腿能疼成什么样子。若是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岂不是惹人大笑?   心?中?嘲讽归心?中?,李侍郎还是走上前去搀扶。   “啊!”就在他要碰到王凌的一瞬间,一个拐杖打在了他身上。   跪在地上的李侍郎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王凌,不曾想这老东西?手臂还这样有力!   “将军这是做什么?”李侍郎委屈的能流出泪来。   “哈哈哈哈。”王凌大笑,“既然做了崔远的狗,莫要踏入我将军府半步,脏了我的门槛,我掀了你一个府邸。”   王凌用拐杖指着李侍郎,他颤抖的手使得拐杖眼见要打在李侍郎头上。   王凌一咬牙,重重一棍子落在李侍郎头上。   眼瞧着跪在地上的人倒了下来。   “哎呀!这……这没事吧!”后面的老者们有些惊慌。   “怕什么,不过是打了一条狗,人就算是死了也是死在我手中?,与你们不会有干系!”王凌大声道?。   他冷哼一声,又道?:“把这贼子的人都带进来,打到不能回?去,将这贼子丢在雪地中?。”   府上的侍从一应而上,抓了李侍郎的车夫,掀开马车帘的一瞬间,侍从愣住了。   “将……将军、里面有两个死人。”侍从面色苍白道?。   众人有些意外,“什么死人?”   侍从磕磕巴巴道?:“是两个女子。”   王凌瞧了夫人一眼,将军夫人意会,马上让两个见识多的婢子走了过去。   “这个混账!”王凌举起拐杖落在李侍郎身上,“当初他跪在雪地中?求卢相,卢相心?善才?有了他这条狗命。如?今他连个畜生都不如?,这狗命,我替卢相取了!”   说着,王凌便拔出佩刀侍卫手中?剑。   “不可!”夫人赶忙拦住了王凌,“将军,再不济他也是个朝臣,杀了他于将军而言,无用!”   “不过。”将军夫人话锋一转,“将军若是想看他吃苦头,妾身有一计。” 第82章 八二   【三合一】   众人的目光落在将?军夫人身上, 但她?却并未直接说出。而是招了招手,让两个侍从将?这两个婢子直接送到李侍郎岳丈的府上。   众人了然,就算是这个婢子是陛下赐的, 在李侍郎手?中落成这幅模样,也不是一生刻苦勤俭的老?人家能忍受的。   说起李侍郎的岳丈是没什么官职的,不过这个以勤俭出名的商人,年轻时不知道帮了多少刚入仕途的人。其中也包括李侍郎。   王凌仍是觉得不解气, 心中急躁,“崔远已经知道了,日后阿竹更是举步艰难!”   “说来, 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丞相府上的风声了。”一位老?者道。   将?军夫人缓声道:“不止是丞相府上没什么?风声,那些最?好不要有风声的地方, 倒是风声不少。”   “哎!”王凌重重叹声气,“有些人要坐不住了。”   ……   冬至刚过去?两三日,街上的人便多了起来。   柳安还是如往常一般忙碌, 卢以清有些不安。晨起时,柳安让她?可以去?街上走走,她?不是不想, 只是有些事到了明面上这的没有问题吗?   “夫人要出门?”卢以清边想着, 一边往府门走去?。尚未走出两三步, 便听见周禾的声音。   “丞相让你看着我?”卢以清问。   周禾道:“丞相说,夫人若是想出去?任何人都不用?拦着。”   越是这样卢以清心口便越发沉闷,“那周禾觉得我要不要出去??”   “夫人, 若是有些事实在想不到答案,不如往前走着, 坦然些,任何结果都会是最?好的答案。”周禾道。   “是吗?去?一趟岳西楼吧。”卢以清道。   周禾笑着跟在她?身侧, 迟来的念念跟在后面,卢以清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夫人这是怎么?了?”周禾问。   “怕遇到一些事念念看了会害怕。”卢以清声音很小,却还是被念念听见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夫人,婢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卢以清勾起嘴角,“可有些事不用?念念去?做。”说着,她?抬手?摸了摸念念头。   “夫人,念念会长大,成为秀芝那样……或者,周禾这般。”念念道。   周禾也笑了,“念念从前可不想成为我这样。”   念念咬着牙,“那是从前!”   “别吵了,走吧,再晚了岳西楼就没位置了。”卢以清说完便从府上走了出去?。   ……   距离年越近,西二街逐渐成为整个长安最?热闹的地方。   街上走着的几乎都是白衣少年,转身进了任何一家酒肆,里面都是醉意熏天。   一个青衣郎君第一次来到这条街上,即便是第一次来到长安,以他手?中的钱财和他的才?气,也不是随便一个地方能留住的。从前他瞧不起西二街上的人,第一次听说西二街上都是郁郁不得志之人时他只是笑。一群没有真才?实学的人才?会这样整日买醉。   长安是一个有许多伯乐的地方,一直不被重用?,除非你并?非千里马。   而今日他忽然想要看看,整日混迹在西二街中的人们,其中是否有千里马。   最?近的一家酒肆中最?为热闹,他想都没想便转身走了进去?。   “要我说,对于幽州那种地方,就该重兵把?守以备不时之需!至于其他那些苍蝇,即便是不派兵过去?,单是刺史手?中的人马就应该把?他们都铲除了!”   “非也、非也!其实只要大雍稍稍用?力,他们将?不复存在。还缓和?我呸!我大雍何时需要屈尊同那些人交好?”   “还不是柳相的事。”   “柳相?我听说是御史大夫郑干瑜的主意,那小老?儿果真是迂腐至极!想来陛下也是觉得他年纪大了,怕他以死谏言。”   “不不不,这件事刚被提起的时候,朝中是有反对的声音的。但就在这时候柳相开口了,柳相支持郑干瑜,谁又敢和柳相对着干?”   “要我说,柳安那丞相迟早要将?大雍葬送!”   “真是!仔细瞧瞧他可做过一件正经事。”   “诶!别说这些事了,单是看他身边的人,哪里有正经的?”   “呵,说到这里我可是想起来,听闻今年的上元节要大办。”   “哈哈哈哈,昏庸!这些人果真是昏庸啊!”   青衣男子站在外面,看着里面醉意熏天的人说着大逆不道的话。暗自?寻思,若是这样的人真的到了朝中,假使百官宴上醉了一个,岂不是要指着陛下的鼻子吗?   这样一想,青衣男子又觉他们不入仕途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店中的小二看见了外面的青衣男子,快步走到他身侧问:“客官为何不进去??外面冷。”   青衣男子低头笑了笑,“敢问店家,为何此处的人都敢如此豪言?”   “哦,原来客官是在担心这个。”店家摆了摆手?,“客官想必是远道而来的,原先西二街的醉客多,有时会说一些豪言,至于这其中对与不对,就不是小的能说的了。后来柳相知道了这件事,都以为柳相要严禁之时,柳相却说,总要给人一个能抒发的地方。所以只要是醉了人,在店中无论是说什么?事都无妨。”   青衣男子点了点头,“看来柳相也并?非人们口中说的那样不堪。”   “那是自?然。”   他见过柳安三次,不过都是在暗处,但仅是那三次他就能认定柳相是一个难得的奇才?。   “客官进来坐坐?”   “好。”青衣男子提起衣裳,走了进去?。   刚进门,没有一双望过来的眼睛。他心中笑了,原来不被人盯着是这样的感?觉。他走了许多地方,只要是先露出名号,必定是引无数人注目,或许是今日他觉得自?己同西二街上的人没什么?不同,才?没有任何想要露出名讳的想法。   ……   到了岳西楼下,周禾怕夫人这次再让自?己去?瞧妹妹,便道:“属下还是跟在夫人身侧吧。”   “那便进去?看看吧。”卢以清道。   秦瑶刚忙完便瞧见了卢以清,心道,丞相夫妇二人怎么?总是挑着她?想要休息的时候进来。   “秦老?板。”卢以清还站在门前时便开了口。   “夫人今日来得巧,我弄到了好茶。”秦瑶笑着走过来,“我记得夫人是不饮酒的。”   “秦老?板好记性。”卢以清道。   她?四处看了看,并?没有找到想要发现的身影。   “夫人看来不只是来饮茶的。”秦瑶道。   “是啊,能否麻烦老?板,给寻一个能瞧见人的地方?”卢以清问。   “自?然可以。”秦瑶回。   这雅间周禾来过无数次,因?为这是丞相最?喜欢的位置。可如今瞧着夫人坐在这里,另有一意思。   “坐吧。”卢以清这话是对着秦瑶说的。   秦瑶有些为难的瞧了眼外面。   “秦老?板若是有什么?事的话,便也不为难了。”卢以清道。   秦瑶勾着嘴角,“倒也不为难。”言毕她?便坐了下来。   紧接着便听到了外面小厮的敲门声,“老?板,有人找。”   “说我不在。”秦瑶的目光始终落在卢以清身上。   卢以清有些意外,笑着说:“秦老?板倒也不用?给我如此大的面子。”   “是吗?”秦瑶没有藏着,“若只是丞相夫人来了,恐怕秦瑶也不会如此。”   “哦?”卢以清眼睛又睁大了些,“秦老?板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夫人聪慧,想必早就知道我知道了。”秦瑶不论尊卑,先端起喝了一口茶水。   周禾拦住想要开口的念念。   唯有卢以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夫人不妨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秦瑶问。   “第一次见到秦老?板的时候。”卢以清答。   秦瑶有些意外,那一日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   “不止如此,若是我没想错,那日秦老?板还帮着丞相从这里出去?。”卢以清又道。   秦瑶心中惊奇,但又想,或许是这两口子已经在府上说清楚了。   “我说的应该没错。”卢以清见秦瑶这般反应,便道。   “不愧是丞相夫人。”秦瑶道。   两人正说着,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秦瑶没再忍着,便道:“告诉外面的人,我在陪着柳相夫人,问问他能否等?得?”   秦瑶说完,瞧了卢以清一眼。对方气定神闲的饮着茶水,目光时不时落在外面的路上。   “夫人是在等?谁?”秦瑶问。   卢以清想到自?己在等?的人,又觉得心口堵着,便道:“不说这个。”   “那……我同夫人说说我的事。”秦瑶试探着道。   “正有兴致。”卢以清一直很好奇像秦瑶这样的女子究竟是如何在长安城接手?岳西楼这样大的酒楼的。   秦瑶瞧了一眼站着的两个人。   “坐下听。”卢以清没有看向二人。   秦瑶的目光又落在卢以清身上,有些好奇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意思的,她?甚至没有告诉丞相夫人,自?己究竟是想要这二人坐下还是想要他们出去?。   “快说吧老?板。”卢以清又倒上了两杯茶水。   “我要离开这里了。”秦瑶忽然道。   卢以清的手?停在空中,分明与秦瑶认识的并?不算久,可为何听到她?这话,有些空落落的。   “我不是来听老?板要走的事的。”卢以清道。似乎这样说,她?便可以听到秦瑶风生水起的发家史,而不是这让人有些惋惜的结局。   秦瑶勾起嘴角,“看来是我将?最?后的结果说的有些早了。”   “岳西楼的发家史不知夫人是否清楚。”   卢以清点了点头,“这个还是清楚的。”   “后来岳西楼成了长安城唯一的酒楼,紧接着无数的人争相效仿,其中不乏一些达官贵人,夫人也知道,在大雍,商人的孩子是不能为官的。所以贵人们只敢私下做手?脚,没人敢摆在明面上。那一年我的父亲从江南地区过来,一眼便瞧见了岳西楼,可他即便是有再多的钱,在长安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也是瞧不上眼的。父亲便在长安做了个小生意,结果做着做着,便和户部有了关系。”说到这里,秦瑶抬眼看了眼卢以清,见对方对这事儿似乎并?不反感?,接着说:“户部的人盯上了岳西楼,他们只缺一个人手?。我父亲思量着只有我一个女儿,本就不能科考,便开始和户部合作。”   听到这里卢以清端起茶杯的手?又落了回去?,若是她?没记错,多年前,户部被洗了一次牌。   “只是后来,我还是有了个弟弟。”秦瑶笑着说:“死了,死在了我庶母手?中,对了,那个弟弟便是庶母自?己的孩子。”   卢以清不能平静了,这次是已经要送到口中的茶水又被她?放在案上,“她?、她?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我父亲说,日后这岳西楼是给我的。”秦瑶道。   子承父业是整个大雍,乃至往前数无数辈都没有改变的事,别说秦瑶的庶母接受不了了,就连卢以清都有些意外。   “好啊!”一旁的周禾忽然拍手?。   几人的目光落在周禾身上。   卢以清饶有兴致,“在这种事情上,周禾向来是站在女子一侧的。”   “哦?”这可不像是秦瑶听说过的周禾,“恕在下孤陋寡闻,一直以来只知心狠手?辣。”   “咳咳。”周禾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老?板接着说。”   秦瑶长叹一声,“为了报复父亲,庶母便在父亲生辰的那日,亲手?杀死了弟弟。没什么?意外,父亲接受不了这件事,当日也跟着去?了。结果夫人定然好似猜不到的,母亲见父亲去?了,一口气没喘上来也走了。一夜之间,整个府上就剩下我和庶母两个人。”   说出这件事的时候,秦瑶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听着话的人,内心如波涛汹涌。   “当时我刚及笄,本来是要说亲的。”说到这里秦瑶有些遗憾,“这一切的根源似乎是源于父亲要将?岳西楼给我,但似乎又是因?为庶母杀了自?己的孩子。总之,江南来的家中老?者们没有一个愿意放过庶母。”   “他们难道愿意放弃岳西楼?”卢以清问。   “自?然不愿意,但这事儿由不得他们。”秦瑶有些嘲讽道:“他们最?初盯上了岳西楼,便想着给我寻个亲事,赶快嫁了。就在这时候户部的人找上了门,夫人想想,即便是江南再大的家族也是不敢在长安城内放肆的。即便是八大氏族的人来了,在长安也会收敛几分。”   “他们哪里见过那样的阵仗,便一把?将?我推了上去?。而我也知道,我要成为傀儡了。”说到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秦瑶像个木偶一般。   “我听说如今的户部经历过一次洗牌。”卢以清道。   秦瑶有些意外她?还能知道这些,略微睁大了眼,“倒还不知道夫人知道的这样多。”   “是啊,洗了一次牌,当时的丞相还是卢相。”秦瑶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夫人应该看不出来,我应该年长夫人十多岁。”   “确实瞧不出。”卢以清笑着说。   “哈哈哈,夫人日后就知道了,这女子不成婚不生孩子,自?然是要年轻些的。”秦瑶说着喝了一口茶水,她?砸吧一下嘴,有些不尽兴,若是酒水就好了。   秦瑶口没有那样干了,便接着说:“户部的人没有将?我当做傀儡许久,我也不知因?为什么?事儿,户部被洗牌了,之后我便真的接手?了岳西楼。我以为,只要是个人见了我都想欺负,可夫人你知道吗?没有一个人敢来岳西楼找事情。”   秦瑶双眼有些迷糊,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她?仅笑了一下,两行泪便夺眶而出。   话说到这里卢以清有些清楚了,所谓背后的人应该就是自?己的父亲了。   “是啊,是卢相。”秦瑶说,“我从不知我能给卢相带来什么?,便暗自?决定,若是日后卢相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会拼命回报。”她?耸了耸肩,“可是不久,卢相一家也出事了。”   卢以清心头一紧,还是有些疼。   “再之后便是柳相了,柳相护着岳西楼,我才?一步步在这里扎根了。”秦瑶说完,目光又落在卢以清身上,声音很淡,“夫人命好,但又不好。可在长安的人中,夫人是真的命好。”   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悲哀,人们时常只能靠着自?己往前走,而夫人身后永远有人。   “秦老?板为何要走呢?”卢以清没有接她?的话,反而是更不理解,她?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怎么?要放弃自?己的心血了。   “因?为那个才?子呀。”秦瑶笑了,如春日迎了满面。   “怪不得秦老?板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大费周章。”卢以清笑着说。   秦瑶点了点头,“今日本该让夫人见他一面的,只是他也刚出门。”   卢以清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换做旁人或许不会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家业,但秦瑶或许是瞧见了那个能一直陪着她?的人。   “我和他围绕着大雍的制度兜兜转转,他不想继承家业,我也不想。他走了出来,我走不了。”秦瑶又有些失神,她?想着,自?己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夫人喜不喜欢听。   “然后呢?是他先表明的心意还是秦老?板?”谁料丞相夫人托着下巴又往前了些,像是要听尽这个故事一般。   “是、是我。”秦瑶说着低下了头。   卢以清登时不知如何说了,她?生出一丝念头想要劝秦瑶再谨慎些。听秦瑶的意思那男子也是个有家业的人,万一他中途瞧上了旁的女子,岂不是辜负了秦瑶的一片心意!何止是一片心意,还有秦瑶的钱。   想着想着,卢以清又摇了摇头,自?己怎能这般肤浅的看旁人的爱情,说出去?倒是离间了两人。   “那……那才?子如今多大了?”卢以清试探着问。现在秦瑶的年岁算不得小了,卢以清确实是担心。   “夫人是担心我?”秦瑶爽快久了,倒也不想和卢以清暗着说。   “其实,我是相信你们二人的情谊的!”卢以清马上道,毕竟自?己和柳安,或许还没人家感?情深。   秦瑶笑着说:“夫人不必慌张,我知道夫人是为了我好,只是,我信他。”   卢以清见秦瑶如此肯定一个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没想到连秦瑶这般雷厉风行的女子,也能因?为一个人转头就抛弃自?己如此大的家业。   “日后这岳西楼要怎么?办?”卢以清问。   “岳……”秦瑶忽然往窗外瞧了一眼,“夫人等?的人到了。”   卢以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郑淮之刚好从此处路过。卢以清不可思议的看向秦瑶。   对方已经站了起来,“夫人不必好奇。”   ……   长安城中的人聪明的,不,亦或是狡黠的让人难以捉摸。   青衣男子一个时辰内听到了无数个意想不到的事,但其中让他觉得最?不可思议的,还是关于丞相柳安的事。方才?未进门便听见有人对柳相骂的体无完肤,但不多时又来了一桌人,对柳相那是夸上了天。且这两桌各说各的,竟然丝毫没有要争吵的意思。   “长安就是这般景象,若是说从未有过骂名的,还要数前丞相卢征。”店家见他疑惑,便走过来道。   店家也是个随性的人,直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青衣男子道:“我听过卢相的事。”   “是啊。”店家往嘴里丢了两颗花生,先是解释道:“这花生算你的哈,卢相是怎么?死的大家都知道,只不过这么?多年几乎没人觉得卢相真的做了那些事。”   “卢相定然是得罪了人的。”店家小声说。   “对了,你来长安多久了?”店家又问。   “有几个月了。”青衣男子回。   店家蹙眉,“那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住在何处?”   “岳西楼。”   店家将?手?中的花生米放了回去?,心中一紧,能住在岳西楼哪有什么?简单的人。他不禁悔恨,方才?都是说了些什么?话啊!   “店家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青衣男子赶忙解释。   店家扯了扯嘴角,“不过……你若是在岳西楼的话,有没有见过那位才?子?”   尚未等?青衣男子开口,店家又接着说:“哦,你可能也不知道岳西楼里住着一位才?子,一诗震长安,定然是整个大雍都少有的人才?!”   青衣男子轻蔑一笑。   “嘿,你还不信了,我可是听说这才?子最?后是被王尚书?带走了,你恐怕是觉得在这里喝酒的人说的似乎都有道理,定然是博学之人,可我告诉你,若你真的见了那才?子就会明白,这里都是一群……总是,相差还是很大的。”   “依我看,还不如这里的人。”青衣男子抬手?喝下了第一杯酒。   店家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心道,没什么?见识的人,也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有才?识的终究会被赏识。”店家想,这人或许是刚遭遇了打?击,还是要安慰些的合适,用?不了多久这人便会和外面一桌又一桌的人一样,只能借着酒劲儿抒发自?己的豪情壮志。   “店家,长安城真的有从底层往上走的吗?”   “有啊,户部员外郎曹庚。”店家一下就想到了这个人,“此人就是科考上来的,也算是运气好,这些年户部空缺,刚好补足了位置。众人都觉得他活不了多久的时候,人家抱上了柳相这个大腿。”   “柳相?”   “所以说,长安的伯乐很多。”   两人正说着,一身着墨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吵闹的环境中,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   西三街的路马上要到了尽头,从背后看去?郑淮之有些浑浑噩噩的样子。   卢以清一路上都没想好如何同他说上话。   周禾和念念急的头上都是汗珠。   “夫人,咱回去?吧。”周禾恨不得直接上手?拦住夫人,这要是运气不好碰上了丞相,真的是命不久矣,“夫人,郑淮之已经有婚约了。”   卢以清脚步忽然顿住。   “或许夫人有旧情缘,该断要断。”周禾又道。   “啊?”卢以清笑了出来,“周禾,你瞧着我像是心悦郑淮之的样子吗?”   “从前不像,今日夫人一直跟着他,不像也像了。”周禾双目有些恳求的意思。   “我只是有些事想要问问他。”卢以清道。   “问丞相!夫人,丞相什么?都知道!”周禾有些鄙夷道:“郑淮之就是仗着郑时言罢了,没有他爷爷,郑淮之全然就是个空架子!”   卢以清叹了声气,“是丞相让我去?问郑淮之的。”   周禾心中冷笑,夫人竟然想用?这样的话来哄骗自?己。   “你不信我?”卢以清问。   “信。”周禾点了点头,又一本正经道:“但夫人恐怕不清楚,那一定是丞相的气话!”   卢以清有些为难,看来柳安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周禾。或许是怕周禾给自?己出什么?坏主意?现在且不说周禾能给自?己出主意了,成了第一个拦路的。   “夫人,我……我虽然想要早日成为秀芝和周禾这样的人,夫人也要给我一个成为的机会。”念念见周禾似乎拦不住,也绕到了卢以清的面前。   卢以清见这两人都要哭出来了,又道:“真的是丞相让我去?问的。”   “夫人,丞相说的真的是气话。”周禾也很坚定。   卢以清叹气,正准备想个新?的理由让两人放自?己过去?,一抬头,瞧见了郑淮之的双眸。   “夫人在跟着我?”这声音温润又清冷,让周禾和念念觉得寒颤。   “没,不是。”卢以清忙道。   周禾和念念心如死灰的脸转过去?,扯了扯嘴角,“我们夫人才?不会跟着你。”   “那夫人可有空?”郑淮之不理会这两个婢子,他只在乎阿竹说了什么?。   前几日他从醉酒中醒来,迷迷糊糊记得阿竹的生辰过去?了,似乎又想到他见了李侍郎一面,李侍郎说阿竹想要见太子。这与郑淮之的想法不谋而合,李侍郎口口声声说他是阿竹和太子的人,郑淮之心中迟疑。可对方又说,上元灯节是个好机会,若是错过了,恐怕阿竹再想见太子就难了。   郑淮之只是想问问阿竹,这是不是真的。   “有空。”卢以清从他的双眸中瞧出了太多东西,可她?还不起,也不知如何劝说。这句话一说出,她?无疑是又欠了郑淮之更多。   周禾和念念见两人的眼神能拉丝一般,着急的想要强行将?两人拉开,谁料郑淮之这人直接将?周禾甩了出去?。   周禾眼见着夫人要和郑淮之离开,在后面蹦蹦跳跳,“郑淮之我劝你清醒一些,若是……若是我们家丞相知道了,你整个府上都要遭殃。”   卢以清回头瞧了周禾一眼,让他闭嘴。   周禾张着嘴双手?不停比划着,他闭嘴?闭了嘴回去?就要被丞相砍了。   周禾正欲让念念再跑上去?,转头便瞧见念念的两行泪。   “周禾,我们可能就要死了。”念念道。   方才?周禾还不觉得,如今听念念一说,他也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若是我们真的死了,便做一对阴间夫妻吧。”念念道。   周禾瞳孔放大,“念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不,你现在不清醒,快去?拦住夫人,这样我们就不会死了。”话说完,周禾快着步子往前。   念念仍在原地没有动,她?想,原来周禾连死了也不愿娶自?己。   ……   周禾第一次觉得长安街上如此吵闹,每个人的声音都落在他的心里。周禾恨不得冲上去?打?那个正在哭的孩子一顿,不就是个糖葫芦,这也要哭。   夫人和郑淮之已经交谈了半个时辰了,从他们一进去?,周禾便被赶了出来。   周禾瞧见一个挑着扁担的男子路过,嘴里吆喝着:“芋头、芋头!”   呵,一个卖芋头的头上顶着个绿叶干什么?!   心中嫌弃着,周禾的目光还是随着这个人移动,瞧着瞧着,他一时眼花,那人的脸竟然变成了丞相的!   周禾赶快摇了摇头,丞相头上怎么?能盯着绿色的东西。他没有再犹豫,直接冲了进去?。   “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周禾喘着粗气,见里面正在交谈的两人喝着茶水,心中送了一口气,还好,丞相头上没绿。   “既然这样,便麻烦了。”话也说完了,卢以清便起身告辞。   “好,阿……夫人等?我消息。”郑淮之道。   消息?周禾眉头紧蹙,如恶狼般盯着郑淮之。而对方对他却视而不见。   “你!”周禾直接指向他。   “周禾,不得无礼。”卢以清呵斥道。   周禾放下手?,却放不下心中的怒气。   卢以清在前,周禾跟在后,她?瞧了一圈也没发现念念,“念念呢?”   “去?给夫人买糕点了。”周禾垂着头。   “这时候买什么?糕点?”卢以清问。   周禾道:“念念怕丞相问起来今日都做了什么?。”   “周禾,你不用?怕,我有分寸。”卢以清道。   “夫人。”周禾抬眼,即便心中还很难受,还是耐着性子说:“若是让丞相知道了,会伤了你们二人的感?情,夫人还是别见郑淮之的好。”   卢以清没有再解释,“那我们去?个地方?”   “夫人,我们回去?吧。”周禾有些恳求的意思,他确实不敢跟着夫人在外乱走了。   “去?第一家酒肆。”卢以清道。   周禾像一只丧气的小狗,跟在卢以清身侧,夫人往前一步,他便跟着往前一步。   “不是说了站直了身子。”卢以清道。   闻言,周禾确实站直了身子,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   青衣男子坐不住了,他虽有雄心壮志却从未同人真的交谈过。如今瞧着口舌之争,倒有几分稷下学堂的样子。   他起身要往人群中走去?,店家拦住了他。   “我见公?子不善言辞,还是观望的好。”店家道。   用?不了多久,他便要从长安离开了,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日后再碰上,或许就不是这般意气风发了。   “无妨,我去?看看。”青衣男子道。   正当他要下去?的时候,只瞧见门外进来了两个人,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和一个瘦弱的侍从。   “哎呦!”店家忽然起身抓住青衣男子的胳膊,“好戏来了,公?子您且瞧着,若是那夫人身侧的侍从今日开了口,您才?是涨了见识。”   “看来这侍从有些本事,今日还不见店家如此夸赞哪个人。”青衣男子道。   “公?子您可不知道,这是柳相身侧的人。”   闻言,青衣男子眼前一亮,能让柳相瞧上的人,想来不会差到哪里。他确实多了几分兴致。   眼瞧着青衣男子坐下,店家却站了起来,“想必,那是柳相的夫人吧……公?子您先坐着,我得过去?瞧瞧,万一这夫人在此处出了什么?意外,我这店也不用?要了。”   几句话说完,店家便匆匆往下走。   卢以清大眼瞧了一圈,没有看见柳安在何处。心想着,不会是还没回来吧,便找了个位置和周禾一起坐了下来。   一旁乱糟糟的声音传入耳中。   “依鄙人拙见,但凡是圣贤书?再多读几年,定然能考上功名。”   “这位兄台说的有理,鄙人没有考上就是家境贫寒,实在是有多念书?的机会。”   “哈哈哈,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一个男子诵出口后,仰头饮下酒。两行泪顺着他的脸颊下来。   ‘砰!’   不知是何人喝到了兴头上,拳头砸在案上,酒瓶晃动。   “要我说,有些官家子弟,就是不知道读书?,占着个坑不拉屎!”   “哼,别说官家子弟,单说这六部的人,若是能有个熟读圣贤书?的,能成这般模样?”   卢以清看了眼面前的茶水,还是没有端起来饮下,“圣贤书?被他们说的,像是神书?一般。”   “哼,什么?狗屁圣贤书?。”周禾道。   因?周围太乱,除了卢以清没有一人听见周禾的话。   卢以清忽然想起,当年周禾就是亲手?扬了圣贤书?,扬了似锦的前程。上次本以为能问出个所以然,又被中途打?断。   “斯,曾饱读圣贤书?,在整个乡中都有斯之名!”   “哈哈哈,这位兄台怕是醉了,乡中?方眼望去?,这店里哪一个不是有着名声的人?!”   “吾常与书?同榻而寝,夜里风大,烛台落在榻上,半夜火起,吾不怕被烧成灰烬,只怕圣贤书?不留半分!”   “好!兄台,我看你就应该高中!”   “来来来,我们举杯痛饮,共敬圣贤书?!”   几个碗相撞的一瞬间,周禾的拳也重重落在案上。   几个醉酒的汉子尚未来得及饮下,目光便被周禾吸引了过来。   远处的青衣男子勾起嘴角,看来今日是不虚此行了。   青衣男子并?未注意到更隐蔽的角落有一位墨色长袍男子,柳安见夫人进来的那一刻便想下去?了,恰逢此时,他听见堂下人正在高声吹捧圣贤书?,柳安又饶有兴致坐了下来。   他倒是要看看周禾能否忍得。   “这位兄台,你也觉得我们说的很对?”其中一个男子问。   周禾没有任何反应,他想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毕竟现在还有夫人在身侧,若是惹了事情,伤了夫人便不好了。   他准备沉默不语。   只听夫人道:“周禾,你可不能输。”   周禾抬眼,隔着面纱,他觉得夫人眼中有光。   “丞相不会看错人,我来瞧瞧丞相究竟看上了什么?样的周禾。”夫人又道。   身后又传来了醉汉的声音,“兄台莫不是有些羞涩?大可不必!既然今日能遇上便是有缘人,兄台何不来共饮一杯?”   周禾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嗤笑,“什么?狗屁圣贤书?,斯以为,不过是些陈腐不堪的旧物?罢了。”   “你!你什么?意思你!”   “呵,怪不得你在此处,想来是圣贤书?读的不好,此生都不会有功名在身!”   “若是靠着那些陈腐的东西,这功名不要也罢。”周禾语气轻蔑,并?没有将?这些人看在眼中。   “哈哈哈哈。”有人大笑一声,“上一次说这话的人是谁来着?”   “不记得了,瞧不起圣贤书?的人怎么?配有名声。”   “诸君当真觉得,那些对女子充满枷锁的旧物?能学?诸君当真觉得,那些将?礼法尊卑固化的东西能学?诸君当真觉得,那些仰仗着嫡庶之分而断定一人才?干的东西能学?”周禾站直了身子,“还是诸君觉得,这世道该是一成不变的?” 第83章 八三   【三合一】   “哈哈哈哈。”   周禾话音刚落, 先是传来了?一声讥笑。紧接着便是满堂的哄笑声。   一双双高傲的眼神落在周禾身上,瞧着他如蝼蚁一般。   终于有人开口说了?句,“这位兄台, 依你之间圣贤书倒不如那随便的三两句废纸?”那人转过身子站了?起来,往周禾的方向走了?两步,“还是说兄台觉得,你能写出高于圣贤书之作?”   周禾冷笑, “鄙人写不出圣贤书,只是也不会入诸位一般,将一堆字奉为神圣之物。”   “诸君倒是读多了?圣贤书, 那敢问诸君,如今疆域战况如何啊?”周禾高声问。   “不如何。”席间不知哪个男子愤慨道:“我堂堂大雍居然?纡尊降贵要?同那些蛮人交好!还让人家踩在脸上, 来要?我朝的公主!”   周禾饶有兴致听着,随口道:“既如此,这位兄台便请命去?疆域好了?。终有人要?去?战场的, 兄台愿意那便去?好了?。”   “你!哼,果?真是不读书之人,开口就是如此蛮横。”那人并不认同周禾的话, 他道:“你可知道, 士大夫之族只要?留庙堂坐镇的。”   “哈哈哈哈。”周禾大笑, “可兄台您……不是士大夫一族。”   “你!”那人一甩衣袖,“圣贤书中有言:军师不入战场。”   周禾点了?点头?,“孔明军师否?”   “兄台何故拿陈腐的东西用到如今?前?朝为使得疆场停息, 有了?和亲一策,但?此策若要?追溯, 还要?往更长远之处论说,一句秦晋之好, 这件事便可追溯千年?。只不过大雍有自己的国策面对外域,如今这国策不适当下,自然?是要?改的。若是依着兄台的意思,所谓圣贤书皆是古人写的,兄台尊奉,可古人的种种举措,兄台似乎并不觉得好。”周禾说的并不着急,娓娓道来的话语中,显尽了?他这么多年?的沉淀。   若是放在当初,他或许真要?将这些人骂的狗血淋头?,不是周禾变了?,是他渐渐明白,圣贤书从所有人一出生开始便在那高高无上的位置。只要?想要?入朝为官,必先熟读圣贤书。   读着读着,人们?渐渐忘了?,那也只是一本书。   堂下有人想要?反驳。   又?听周禾缓声道:“读圣贤书为的是有自己的思想,趋于贤者、学于圣人,可圣贤书中的东西究竟是否都对,是要?用我们?自己的脑子去?想的。”   “那兄台您的意思是觉得不对了??”有人问周禾。   周禾的眼睛快速眨了?一下,他想了?想,勾起嘴角,“非也,如今我能说出这些话,也是圣贤书一步步引着。只是……我瞧出了?其中更多的糟粕罢了?。”   “圣贤书中哪有糟粕。”方才站起来同周禾理论的男子追问道。   “没有糟粕,只是女子不得入学,只是女子必要?守在家中,只是为了?男子的前?程即便是要?牺牲一两个女子也不足为过。”   “哦!”周禾勾起嘴角,嘲讽道:“我都要?忘了?,但?凡是女子能为男子的前?程铺路的,都应该试做是女子的荣幸。敢问诸兄,此等荣幸若是放在你们?身上,你们?要?不要??”   “哈哈哈,自古以来女子都是不能入朝为官的,此等话竟能从一个男子口中说出,当真是讽刺。”   周禾目光忽然?冷了?下来,似剑一般落在说话的人身上,“兄台此言,才是讽刺。自古以来的巾帼数不胜数,女子不为官是她们?做不得官?还是说她们?不如男子聪慧?即便是不许女子科考,女子入学本身有什么错?”   “兄台猜猜为何不许女子入学?”周禾反问。   那人正要?开口。   周禾又?道:“因为怕女子入学后,她们?便不会被人所掌控。兄台去?看看那些女子必要?在闺阁中读的书,那是一些什么糟粕?鄙人都不敢想,那竟然?是一群士大夫写出来的。”   “即便是让女子去?入了?学,妇人之仁也做不出什么东西。”那男子好不示弱。   周禾轻笑,“既如此,兄台何不想想为何你在此处喝着闷酒,岳西楼都去?不得?岳西楼的老板娘就是个女子,论起聪慧,你可如秦老板半分?”   一说起秦老板,众人即便想反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那只是偶然?。”   “是啊,秦老板是个偶然?,偶然?学了?些那些男子们?才能学的东西。”周禾的几分笑意越来越嘲讽。   “你,你不敬重圣贤书,日后定不会有什么好前?程!”   “哼,你在这里大肆宣扬,不会是想像柳相身侧那个谋士一般吧?小子,你学不得,那人能扬了?圣贤书断了?自己似锦的前?程。而你,只不过是爬不上去?罢了?。”   “是啊,你不过是爬不上去?,满是怨气罢了?!”   人们?似乎找不到了?什么攻击的路子,便你一眼我一语,说着周禾本来就是无能只能。   “好!”始终坐在一旁的卢以清拍了?拍手,她从案上起来。   “不想今日谋士说出的话更是让人欢心。”卢以清走到周禾身侧,上下打量了?一眼,“倒也是让我涨了?几分见识。”   “夫人谬赞。”周禾躬着身子。   卢以清很?自然?从周禾腰间摸出一把短刃,手指轻轻擦过去?,只瞧着格外锋利。   周围的人见状只知道往后撤去?,其他不说,能带着一个侍从在外的夫人,定然?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卢以清嘴角勾着笑意,一步步往前?,而面前?的众多男子无一不在向后退去?。一旁倒是有两三个想要?直接上前?顶撞的。   一旁的店家赶快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笑着说:“夫人莫要?动怒。”   卢以清轻蔑看了?他一眼,冷声道:“闪开。”   她从店家的面前?过去?,只见方才那站着与?周禾对峙的男子还在频频后退,便道:“方才你不是说女子本弱?如今你退什么?”   “哈哈哈,你放心,我妇人之仁,定然?是下不去?手的。”卢以清道。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更是害怕了?。   “夫人……夫人我。”那人想要?逃过,可见面前?的女子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卢以清想到了?一个更好玩的,她站在原地,朝着那男子招了?招手,“你过来,只要?你自己有胆量过来,我便不动手了?。”   那男子半信半疑,还是朝着卢以清走了?过去?。   “啊!”短刃插在男子身上的一瞬间,整个酒肆中只有惨叫。   卢以清咬着牙,“你敢过来是不是笃定了?,我妇人之仁?”   “你!你这女子怎能打人!”一个站在外层的男子跳着脚道。   “啊!”话音刚落,楼上一个茶杯落在男子的头?上。茶水落在许多人的身上。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柳安正格外有兴致的打量着下面的这一切。   “是、是柳相!”   众人屏气,等着柳安从上面一步步下来,穿过人群来到方才动手女子的旁边。   “周禾,我与?夫人所想不同,若是当初你说的这般轻巧,我或许不会收你做谋士。”柳安淡淡道。   周围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周禾身上,这……这竟然?就是传说中柳相的谋士!那个明明有似锦前?程却扬了?自己圣贤书的谋士!   在众人意外的神?色中,周禾拱手,“属下令丞相失望了?。”   “走吧,别打扰诸位在这里抒发不得志的心。”柳安道。   “是。”   柳安牵上卢以清的手,啧声道:“夫人下手的时候,可以选一个更容易致命的位置。”   “不过是想给个教训,何必要?他一条命。”   “你看,夫人仁慈。此等货色,留在世上作甚?”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在商量一只蚂蚁的死活一般。   三人从酒肆中出去?后,店家又?招呼了?许久,显然?诸位没有一个从惊吓中走出来。   远处的青衣男子忽然?明白了?,他看了?眼案上的酒,将酒钱放在上面,起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店家发现?了?他,快步走来,有些抱歉道:“平日里不会发生此等事的。没想到这人撞在了?丞相夫人的口子上。”   “无妨,多谢店家今日款待,小生也算不虚此行。”男子拱手相拜,“花生很?好吃,若有机会,小生下次还来。”   店家瞧着青衣男子的背影,叹了?声气,最后什么都没说。   殊不知,从这里出去?的青衣男子四?处张望,想要?寻到丞相三人的身影。倒也不是希望丞相能给自己一个机会,而是他忽然?明白了?为了?周禾会成为丞相身边唯一的谋士。而丞相夫人的举动更是让他大开眼界,一个女子拿起短刃说砍就砍。   不愧是长安城的女子,寻常女子见了?刀剑都怯弱的不敢往前?。   一边想着,他便晃荡到了?岳西楼。   秦瑶站在门前?,张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四?目相对,两人都笑了?笑。   他快步朝着秦瑶走去?。   “今日丞相夫人来了?,我本还想着,让你见上一面,或许能谋个机会。”秦瑶道。   青衣男子笑了?,“每个地方都有生存之道,我们?去?属于我们?的地方。即便是游走在山水间,此生我的墨也能尽写人间。”   “庙堂有庙堂的好处,山水田园,也是另一番风景。”秦瑶回。   “是啊,似如陶渊明。”青衣男子道。话说完,他又?想到了?今日周禾的话,此人是有些疯癫的,只因这世上只有他瞧出了?圣贤书中的端倪。无人相伴,必是寂寥。   ……   而周禾就没这么舒心了?。   一直到了?夜里,他和念念都在提心吊胆,生怕丞相知道了?今日夫人和郑淮之相见的事。紧张的他忘了?去?想,为何夫人能确切知道丞相在那家酒肆中。   夜里越发凉了?。   秀芝见周禾还没走,便走过来问:“白日这样累了?,守夜的事就交给旁的人吧。”   周禾摇了?摇头?。   “还有能困着你的心事?”   周禾又?叹了?声气。   “周禾,你有没有瞧出来丞相和夫人正在商量着什么事。”   “瞧不出来了?,他们?商量的事太多了?。”   “真奇怪,夫人自己不老实还能让人想清楚,丞相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呢?”秀芝道。   周禾笑了?,“秀芝你这话让夫人听见了?,她可是要?叫了?。”   “夫人自幼就这样。”秀芝道。   “诶?夫人的母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周禾来了?兴致,关于卢相的事他听过许多,但?是能教出一个皇后一个丞相夫人的女子,想来也不简单。   “娘子啊。”秀芝道:“我是娘子的陪嫁。”   周禾瞬间愣住了?。   “娘子自幼聪慧,当初凭着娘子娘家的地位,娘子算是高嫁。彼时卢相还不是政事堂丞相,而是礼部尚书。是卢相求娶的娘子,夫人和先皇后都像娘子。”   秀芝望着空中点点星辰,说着这些要?被封入尘埃的话。而周禾却不只是听见了?卢相夫人的一生,还有秀芝逝去?的那些年?岁。   ……   厚雪死死压在枝丫上,新树似乎要?撑不住的样子。可雪还在继续落着。   “太子。”   “嘘!”赵臻组织了?身侧要?说话的宫女。他双目死死盯着那棵树,生怕周围的风给了?枝丫最后断开了?力?。   “沙~”   赵臻猛然?抬头?,看向将雪拂去?的郑淮之。   “太子殿下怕雪压断了?枝丫,拂去?便是,何必一直盯着,胆战心惊。”郑淮之道。   “真的能拂去?吗?”赵臻问。   郑淮之那没有被外界打击过的目光,比太子还要?纯粹些。他眼中的光映在太子眼中,认真道:“能,只要?太子想要?拂去?,一句话,臣便可帮太子拂去?。”   赵臻嘴角微扬,虽说郑淮之讲的东西总那样虚无缥缈,次次说了?一通最后都像是没说一样,但?却总能给赵臻一些莫名的自信。   他想到小宫女找自己是有什么要?说的,便回头?问:“怎么了??”   “陛下让孙公公传话来,说是要?问殿下的功课,让殿下提前?准备。”小宫女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赵臻道。   这是郑淮之第一次在宫中听说有关陛下的事,他见过天子,总觉得天子高高在上,若是让他同天子说上一句话,都要?吓得打颤。可一想到面前?的太子日后也会成为天子,似乎又?不觉得天子是可怕的了?。   “陛下很?喜欢太子。”郑淮之道。   小太子轻笑,“也就是你来的巧,从前?父皇并不喜欢我。”   郑淮之马上道:“陛下整日操劳,能念着太子已经很?好了?。”但?郑淮之觉得天子如今要?亲近太子,是因为察觉了?自己的年?迈,要?栽培下一任君主了?。   当然?,这样的话不止在太子面前?不能说,就算是天子真的走了?,他也要?跟着悲伤。   赵臻不想同郑淮之解释,郑淮之于他而言,仅是能让郑时言扶持自己就是了?。至于日后若是真的登基了?,郑淮之也是个不会被重用的臣子。   “走吧,外面总是有些冷的。”赵臻道。他倒也不是说话有些冷,只是常年?习惯了?与?人保持着距离,越是如此,便越难成为让人愿意扶持的皇子。   郑淮之早已习惯了?太子这幅不愿理人的样子,不过就今日的情形,看来太子真的是登基有望。   他跟在太子身后,脚步只有快些才能跟上太子的步子。   那日见了?阿竹后,他本想试探着问阿竹想不想见太子一面,却不想,阿竹磕磕巴巴就是为了?这件事。先前?他已经同太子说过此等事了?,想来今日也不难商量。   太子的寝殿只能用阴暗来形容,这里就和太子整个人一样,到处弥漫着悲丧之气。可一眼瞧去?,每一处地方的灯都亮着。   郑淮之实在想不到究竟为何会让人觉得如此阴暗。   “坐吧。”赵臻已经先一步坐了?下来,瞧了?一眼旁边的太监,对方很?快便倒上了?茶水。   那淡到不能再?淡的茶水令郑淮之都想告诉太子,不如日后直接饮白水好了?,何必再?废这功夫。   不过他嘴角仍是笑着,“多谢太子。”   “你们?都出去?吧。”赵臻遣散殿中为数不多的太监。   “今日还有什么事要?说?”赵臻问。   郑淮之有些意外,毕竟他什么都还没开口,小太子已经猜到今日要?说的旁人听不得。   赵臻又?勾起了?嘴角,“察言观色,无论是在哪个地方都要?学会的东西,你觉得呢?”   郑淮之点了?点头?,“殿下说的对,臣一定会好好学。”到了?现?在他也没有个官职,以至于太子称呼他时总是一口一个‘你’。   “臣今日是想通殿下说,出宫的事。”最后四?个字郑淮之的声音更小了?些。   赵臻蹙眉,“出宫?”他自然?是意外的,先前?他是和郑淮之说起过这件事,不过是为了?试探对方的真心。怎么瞧着对方的意思是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臣的一位故人来了?长安,臣不知殿下是否想去?见见?”郑淮之问。   “呵。”赵臻觉得对方是在说笑,“我自幼便在宫中长大,从未出过宫门一步。即便是你有什么重要?的故人,于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不,此人只要?殿下听了?,便会想见。”郑淮之语气很?是坚定。   赵臻挑眉,看来郑淮之不仅是傻,还有一种旁人猜不透的自信。   “说说是什么人。”赵臻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刚刚好的温度。   “政事堂丞相柳安的夫人。”郑淮之道。   赵臻果?真顿住了?端着茶杯的时候,与?他而言这位夫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是郑淮之真的能同这位夫人搭上干系,岂不是就能搭上柳相!   “可是……对方并不认识我。”赵臻道。   郑淮之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应该不知道,此人还有一重身份。”   “快说。”   “柳相的夫人是殿下您的亲姨母。”   闻言,赵臻浑身发麻,杯盏被他缓缓放下,赵臻眼神?飘忽,不知这话有几分真假。   “你什么意思?”赵臻并没有直接相信。他的姨母?难道是太傅口中那个同母亲很?像的人?可是……可是当年?卢氏一族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赵臻越想,身上一阵阵酥麻感。   等他抬起头?,只见郑淮之目光坚定道:“太子猜的没错,正是卢相的幼女。那一年?,她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有些呆滞的赵臻鼻尖发酸,他还有机会见到一个和母亲相似的人吗?   脑海中不断回现?出当初太傅的话,‘卢相的幼女倒是和先皇后有八分像。’   “何日出宫?”赵臻问。   “上元节。”   ……   明月当空,这个年?又?到了?尾声的时候。   上元灯节,在宵禁解除的这一天里,长安街上最为热闹。不少未出阁的小娘子在街上会见情郎,满街灯火,似乎能照出每个人的样子。但?又?照不出任何人的样子。   这一日一早柳安便将自己关在了?卢相的书房中。   卢以清在外走了?两圈,见天色渐晚,决定出门。   “夫人,不能出去?。”周禾道。   卢以清点了?点头?,随后在周禾的目光中回到了?房中。   丞相府上很?是安静,而外面的喧闹声热闹在卢以清的心中。这一出好戏牵扯的人太多了?,卢以清心中好奇众人现?在都在做什么?   左相是不是找了?一个尚好的位置准备瞧着乱象?郑淮之是不是已经将太子带出了?宫?今日的宫门会很?难出来吗?陛下呢?会不会在太子出来的这一日想要?见太子一面?   太子呢?在听到要?见自己之后,太子会期待吗?   还有……柳安呢?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想着想着,卢以清打开了?门,周禾不在,而王津也从书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夫人,丞相让属下陪着您。”王津道。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唤上秀芝,我们?一起。”   ……   房中的柳安寻了?一本旧册子,上面是卢相记下的一件件事。   天和三年?,户部生变……   字迹从柳安眼中过去?,上面又?不只是一件件小事,更是卢相曾经救过的每一个人。   他难掩心中慌乱,又?知道自己不能出去?。   戏作假了?,没人会信的。   柳安坐在卢相的椅子上,右手微微搭着,左手将腰间的璋玉握在手心。这玉从他出生起便陪在身旁,柳安不知这玉的来历,只知道这是长辈对一个孩子一生的祝愿。这位长辈如今又?在哪里?还在世吗?   外面的烟火声在柳安心口绽放,他起身推开门,遥望着天际。若是父亲和卢相都在,会斥责这一场赌注吗?   就连阿竹都不知道这一件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   熙攘的人群中很?难发现?卢以清三人的身影,她见一个又?一个笑着的小娘子,心想,要?什么时候才能和柳安一同走在街上看上元灯节?   “夫人,此处危险。”秀芝忍不住小声道。   卢以清示意她看向王津。   虽一句话没说,秀芝还是很?快就明白,这件事丞相是知道的。   秀芝没忍住,叹了?声气。   “夫人还是要?注意些。”秀芝道。   卢以清点了?点头?,她不经意扫过四?周,没有在一处停留,不过就在方才她瞧见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她此生都不会认错。那可是一生的仇敌——崔远。   只是卢以清不清楚这件事能否扳倒崔远。   正想着,迎面走来了?郑淮之。   “来啦。”郑淮之迎上来道。到了?眼前?郑淮之才瞧见,阿竹连面纱都没戴。   “为何没有面纱?”郑淮之问。   卢以清淡淡一笑,“今日人多,不会被发觉。”   郑淮之本想说上两句,但?见王津的神?色也不敢靠近,只说:“快过去?吧。”   ……   马车从宫中使出,守宫门的人瞧了?一眼,还是拦了?下来。   里面出来一只手递过去?一块牌子。   “放行。”   马车没有丝毫犹豫,像是从宫门冲出一样。   就在马车离开后,宫门被紧紧关上。   一位守着宫门的侍卫道:“今日这般热闹,唯有你我二?人凄楚可怜。”   “快别说话了?,巡逻的来了?,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诶,你说刚才过去?那个不会真的是朝臣吧?”   “你什么意思?”   “今日可不见什么朝臣过来,况且,什么朝臣能让马车进宫中?”   “不好!”   两人几乎是同时想到了?什么,而前?面的马车已经不见了?踪迹。   “如今怎么办?”   “听天由命。”   只要?是敢偷偷出宫的一般都有些本事,他们?两个侍卫丢了?命也就丢了?,贵人的命可不是随便就能没了?的。   ……   卢以清一路跟着郑淮之绕过人群,越走越远。   “怎么觉得这一日的人这样多?”秀芝有些疑惑,记忆里上元节是很?热闹,不过人多成这样还是头?一次。   郑淮之本不想搭理柳安府上的人,但?见她问了?自己不说,怕阿竹不开心,便道:“是王尚书操办的。”   “亲自操办的?”秀芝又?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郑淮之答。   上元节确实和礼部有关系,若是陛下要?在这一日出宫,必然?是要?礼部尚书亲自操办,以免出了?什么岔子,可今日陛下没有来啊。   正想着,只听前?面的郑淮之说了?句,“快到了?。”   “这么热闹?”秀芝更疑惑了?。   卢以清也有些担忧,她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件事必定要?到陛下耳中,如此一来……   太子登基毕竟还是头?等大事,卢以清恍然?,自己不会是被柳安利用了?吧?如今后悔怕是来不及了?。   “让一让……让一让!”一行人冲着这边的人群过来,他们?高举火把像是要?是表演什么节目。   卢以清蹙起眉头?,“就是前?面的马车?”   郑淮之道:“原先这里不会有人的,我都打听好了?,怎么就来了?一群人将马车围起来了?。”   “先别说了?,过去?看看。”卢以清绕过人群,直接冲着马车过去?。边走边想着,自己都这样了?,对方怎么还不下手?   “啊!”卢以清一声尖叫,让王津直接将周围的人丢开走了?过去?。   巨大的水花溅起,周围的人也开始叫了?,只是他们?叫的晚一些,因为卢以清的双目始终在马车上。   马车落水了?!那……车上的人!   “王津!快去?救人!”卢以清慌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难道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太子?”   王津刚跳进水里,一道黑影直接冲着卢以清走了?过来。   慌乱中郑淮之还没开口,便被黑影打昏了?过去?。   ……   “出门。”柳安从书房出来,踹了?一脚房门。   周禾忙过来道:“丞相可要?王津陪着?”   “王津已经和夫人出去?了?。”柳安道。   周禾震惊的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快。”   柳安的步子确实有些大,周禾跟着只能小跑,“丞相不用担心,有王津在的话,夫人应该没什么事。”   柳安没有回答。   “你先去?不良帅府上看一眼,我自己过去?。”柳安又?道。   “不良帅今日应该在外面。”周禾道。   柳安捏了?捏眉心,“他夫人需要?人守着。”   周禾了?然?,“丞相您当心些,属下这就过去?。”   柳安走着走着,心口一疼,赶快扶上了?一旁的墙。他也想要?停一停,想要?问问卢相和父亲,这样做真的对吗?   ……   慌乱中,马车被捞了?上来。   只是众人的目光早就不在了?落水的马车上。   “丞相夫人果?真漂亮。”   “是啊,怎么瞧着,还有些眼熟。”   “啊,我想到了?。”   “丞相夫人像极了?宫中的贵人。”   卢以清站在人群中,任由众人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周围。   是方才突然?出现?的身影将她推到了?人群中,且发出感叹,丞相夫人真好看。   卢以清当时回头?看了?他一眼,是个从未见过的面孔。她故作惊恐之色,心中好奇,此人是否知道他才是那条鱼。   虽说众人已经不关心落水的马车了?,卢以清的心思还在上面。   这一夜,风声会传遍长安城,说她像极了?皇上心坎儿上的贵人。   卢以清勾着嘴角,一步步走向湖边。在众人意外又?惶恐的目光中,蹲在湖边。   没有人敢将她推下去?,即便是崔远亲自来了?也不会犯这种糊涂。   王津突然?从水中出来,“夫人,里面没人。”   马车是空的,水中也是空的。难道太子没出来?   “走吧。”卢以清淡淡道。   秀芝被人群拦着外面,王津本想给夫人开条路出来,但?即便是拔起剑,围观者也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样子。   “丞相夫人怎么会如此像那位贵人。”   “你还别说,丞相夫人还很?像一个人。”   “谁?”   “一想不就知道了?!像宫里的贵人,必然?要?像谁!”   “卢相的夫人?!”   “难道!!!”   秀芝终于挤过人群来到卢以清身侧,“夫人,我们?快走!”   “这、这不是卢相府上的那个婢子?”   此言传到卢以清几人耳中,不约而同竟然?都不是慌张,而是觉得可笑。   看来这预谋的人准备还挺齐全的,就连自己临时带出了?秀芝,也能跟着动作。   三人从中走不出去?,郑淮之像个死人一样趴在地上。   “都滚开。”一声呵斥,人们?逐渐从外层散开,只见黑着脸的柳安快步走来。   他一把捞住卢以清的手,“回去?再?说。”   几人中没有一个人的面色是好的。   灯还继续亮着,匆匆赶来的王泽没有赶上任何事。只瞧见丞相带着夫人从这里过去?,从众人的七嘴八舌中,他听见夫人的身份似乎暴露了?。王泽心中一紧,这可如何是好!   长安的夜注定要?在灯火通明中造出事端。   唯有目睹这一场盛况的崔远和李侍郎对饮一杯。   “不过,那马车里竟然?没人,也是可惜了?。”李侍郎道。   崔远冷笑,“侍郎不会觉得就算太子活着能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吧?”   李侍郎叹了?声气,“左相恐怕还不知道,陛下近日来频频召见太子。”   “那又?如何?有卢氏的血脉在身上,赵臻就不可能登基。”话说完,崔远举起酒杯,两人碰杯对饮。   崔远瞧着远去?的柳安,嘴角始终没有落下,没想到吧,兢兢战战这么久,最后倒在了?一个女人手上。   ……   丞相府上灯火通明。   秀芝瞧着夫人站在雪地中,想要?给送上一件衣裳,又?碍于丞相正在盛怒不敢去?。   她越想越奇怪,这事儿感觉丞相是知道的,莫非?丞相知道夫人要?出去?,怕出了?什么事才让王津跟着,却不想闹出了?这样大的乱子?   丞相府的大门开着,黑夜里总有那么一两个身影过来了?几趟。眼前?的消息,无一不是丞相盛怒,罚了?夫人一整夜。   一直到了?天亮,柳安才从房中出来,“备马。”   他走过去?想要?握夫人的手,又?怕被眼线瞧到,便忍了?下去?。   “夫君究竟要?做什么?”卢以清问。她发觉,这既是绝对不是在搞崔远,即便是陛下召自己入宫,到头?来无非是柳安给自己找的麻烦罢了?。   “夫人信我吗?”柳安问。   “信。”卢以清见他还是黑着脸,心中竟也不觉得好笑,“若是夫君只是为了?让陛下承认卢氏能活在世上,真的值得这样一赌吗?”   “值得。”柳安回。他没有告诉卢以清,不只是为了?卢氏。还为了?他自己。   周禾将马牵了?过来,柳安上去?后,又?将手伸向了?卢以清。   “你要?送我走?”卢以清觉得不对,又?问:“还是要?带我进宫?”   依着长安城的风声,想必已经传到了?宫中,陛下尚未召见,难道柳安是要?硬闯宫门?   “先上来。”柳安道。   卢以清想,他现?在恐怕是没时间说,她倒是想忍着不问,只是这般情况只会让她慌张。   “去?见大理寺卿。”   策马狂奔的一路上,卢以清再?没问柳安一句话。他似乎并没有在撒上元节这日准备好面对发生的事。   ……   酒杯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到了?门口。   “前?辈何故如此?”李尤循着声音抬头?,一把将另一个酒杯砸向柳安。   却被伸手极好的柳安攥在手中。   “柳安,你还有脸来这里!阿竹呢?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尤朝着柳安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能踩死柳安一般。   “阿竹在这里。”柳安道。   卢以清忽然?探出的头?让李尤停下了?马上要?落在柳安脸上的手。   “我来给前?辈送学生。”   “学生?”卢以清有些疑惑,还是先欠身行礼,“见过大理寺卿。”   李尤叹了?声气,心中怒骂柳安这个不会办事的,第一次见阿竹分明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如今谁还高兴的起来!   “你说说你,多大一个孩子了?,还乱跑!”李尤没忍住,直接对着卢以清开始了?斥责。   卢以清怔了?。   柳安忙皆是道:“前?辈,这是我的意思,不怪阿竹。”   “哈?你的意思?好啊柳安,我看你是真的硬了?是吧?要?和陛下对着干了??”李尤简直不知道柳安在想什么。   “前?辈稍安勿躁。”柳安又?道。   李尤冷哼一声,“如今将阿竹送来不就是怕陛下给你要?人?”   其实柳安并非是怕皇上如今要?人,而是怕众人瞧出这事一出好戏,顺着戏走,柳安应该给夫人找个藏身之所了?。   “只是想要?让夫人同您学些东西。”柳安解释道。   “不教。”只要?柳安这小子不低头?,李尤是绝不会帮他的。   柳安叹声气,“既然?如此,只能为阿竹另寻一个师父了?。”   “你你你!你真是大逆不道!是卢征让我给阿竹做师父的,岂是你一句话说换就换了?的?”李尤一把将卢以清拉到了?自己身侧。   说实话,卢以清此刻有些心慌。她知道大理寺卿是个信得过的人,只是这人未免有些暴躁。   李尤深呼一口气,“我不管你为何将阿竹推到那等地步,她若是现?在需要?在我这里,那你现?在就走。”   柳安看了?一眼卢以清。   “走。”李尤又?道。   柳安拱手一拜,“有劳前?辈了?。”   “夫君!”卢以清想要?跟柳安走,被李尤拽住了?胳膊。一回头?,她便看见李尤有些吓人的眼神?。   柳安自然?瞧上了?夫人的目光,“等夫人和前?辈学会了?,我就来接夫人。”   卢以清垂下头?,没再?往前?一步。   “该避避风头?的时候,不要?往前?冲。”李尤的语气还不大好。   “哦。”   “别看了?,看不见了?。”李尤见卢以清一直瞧着柳安离开的方向。   “前?辈不也是在看。”   李尤瞥了?卢以清一眼,“他让你跟我学什么?”   “学诗。”   李尤蹙起眉头?,“我不会写诗。” 第84章 八四章   两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卢以清有些口渴, 瞧见了?案上的茶,“我能喝口水吗?”   李尤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到了?现在他才真的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   “阿竹长大了?。”   突然起来的话让卢以清有些意外。   “前辈……前辈还是如此有精神。”卢以清道。   “嗯, 也同我生分了?。”李尤又说?。他一挥衣袖,“先坐吧。”   卢以清这?才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李尤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卢以清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目光中察觉到对方的衰老。   “我能喝口水吗?”卢以清又问了?一遍。   李尤点了?点头, 卢以清忙给自己?倒了?一杯口茶水。这?茶浓的喝多了?都?要成为茶水一般。   “柳安是不是觉得?自己?护不住你了??”李尤问完觉得?过于严肃了?,又笑着说?:“我倒是日日盼着柳安能将你带来,只是不想, 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卢以清道:“只是夫君觉得?此时?不宜在府上。”来的路上柳安告诉了?她,送她来这?里并非是柳安护不住了?, 而是要让旁人觉得?自己?护不住了?。   柳安应该是要试探,但究竟是要试探皇上还是其他臣子,卢以清便?不知道了?。   “你倒是个理解他的。”李尤道。   “从前也不这?般, 另有的原因便?是也想着来瞧瞧前辈。”卢以清道。在路上她想到大理寺卿是李尤的时?候,心中说?不出?的感觉。当年李尤同父亲的感情极好,自己?更是时?常在他膝下。大理寺卿府上没有一个女儿, 总想要认下她。不过父亲没有同意, 唯一同意的便?是让大理寺卿给自己?取了?乳名。   “莫要一口一个前辈。”李尤不满卢以清这?个称呼。   卢以清低下头, 倒下一杯茶水,端着起身?来到李尤面前,“阿竹给师父敬茶。”   李尤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意外到了?, 他愣在原地,迟迟说?不出?话来。颤抖着双手?, 捧上了?茶杯。   或许是见阿竹笑着,他不想此景显得?伤感, 颤声?长叹,“这?声?师父我可是等了?多年。”   言毕,李尤便?小口抿了?茶水。   “那师父何时?教我作诗?”卢以清问。   “我都?说?了?,我不会作诗。”李尤道。   卢以清又问:“师父会什么?”   李尤愣住了?,他忽然意识到柳安这?小子将阿竹送来可能还有一层意思。   “我什么都?不会。”李尤道。   可越是这?种情况下,他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卢以清更觉得?他有什么东西藏着不愿告诉自己?。   “无妨,我在这?里的时?日久了?,师父总愿意告诉我。”卢以清道。   李尤看了?她一眼,“阿竹,有些事,你还是不掺和的好。”   “师父,有些事发生的时?候我还小,那时?候我做不了?什么,所?以无论怎样都?没有错。可如今我长大了?,怎能心安理得?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卢以清道。   李尤又叹了?声?气。   “我与师父交谈时?,还是少提起这?些的好。”卢以清抬眼,只见李尤不仅是蹙着没有,就连眼眶也有些红了?。   “阿竹……”   “师父,阿竹已经长大了?。”   面前的人亭亭玉立,李尤也不觉感叹这?难熬的年岁原来也能这?样快就过去了?。陛下纵然多疑,但这?么多年来,除了?边境之地换了?一批有一批,他们这?些朝中老臣倒是没有被换掉的。   ……   宫中安静的不能再安静,今日无风,就连开了?的梅花都?静静立着。   只可惜今日无人有心赏花。   赵臻从榻上醒来,头有些昏痛,昨日本?要出?门的,可不知为何就倒了?下去。   “太子殿下,您醒了??”房中的声?音引来了?小太监。   赵臻半躺在榻上问:“昨夜我怎么就睡去了??”   小太监回:“奴也不知,殿下您说?要出?去看看,不让奴才们跟着。奴刚一转弯,便?瞧见您直接倒了?下去,可怕奴才们吓坏了?。太医来瞧了?说?,您或许是困了?,观其脉象倒也没什么不对之处。说?是让您睡上一夜。”   赵臻心想,莫非是自己?要出?宫的事被什么人知道?   “对了?,陛下昨夜要见太子,不过听闻太子身?子不适,便?让太医好生守着,也没有再传。”小太监又道。   赵臻心中一颤,还好昨夜没有强行出?宫。   “昨夜可发生了?什么事?”赵臻平日就会问这?些,今日提起倒也不算奇怪。   “太子殿下,昨夜可是发生了?大事!”小太监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来,才接着说?:“昨夜有一辆马车深夜出?宫,去了?街上的一处繁盛之地。昨夜那是什么日子,可是上元灯节。结果那马车直接坠入了?池中!”   小太监说?着,赵臻心口不停的跳,若是没想错,那辆马车本?是要接自己?出?宫的……   赵臻有些惊恐看向小太监,“然后呢?”   “好在那马车上没什么人,倒也没什么事。”小太监说?着又往赵臻面前走近,低声?道:“不过就在现场还有一个人,是极少露面的丞相夫人,听闻……她。”说?到这?里小太监顿住了?,他意识到旁人口中‘宫中的贵人’,正是眼前这?位殿下的生母!   “她如何?”赵臻心慌,却还是在追问。   “她像极了?先皇后。”   ……   风声?确实?传到了?宫中,不止太子一个人听到了?,还有陛下。   御书房的门仍旧是开着,即便?是走到光下,也掩盖不了?陛下此刻浑身?的阴沉之气。   他思想着这?风声?的真实?性,不过……假不到哪里去,毕竟没人敢说?这?样的谎话。   他自嘲般笑了?笑,没想到养了?个逆臣在身?侧,还当做唯一的亲信。   不过和这?风声?一起传来的还有另外一件事,丞相夫人被送到大理寺卿那里去了?。   如此一来,更是卢氏之人不会有假。   李尤同卢征素来交好,当初李尤冒着天下之大不讳也要让卢征入三司会审,只是自己?当年怒气上头,不愿再等一日。他搭在椅子上的手?慢慢收回,想要拿起面前的笔写下点什么,到了?最后却是什么都?没写出?来。   真的错了?吗?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去想这?件事。可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不,是不会错的。   为了?一整个大雍,即便?是错杀了?一些人又何妨?哪个帝王的刀下没有几个亡魂?圣朝是要用英魂去祭的,全当做是为了?大雍了?。   只可惜他现在不能让柳安直接将人带进宫里,如今朝中的人太过分散,可李尤手?里还是有些兵权的。且这?人脾气古怪,若是他愿意将那女子留下,想来也不只是因为卢相。   他不能在如今让臣子们寒心。   “陛下,柳相来了?。”孙恩德的声?音在御书房门外响起。   皇上收拾了?一下情绪,强扯出?一个笑,“让柳相进来吧。”   眼瞧着,柳安满面春风从外面进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顿时?心中又觉可笑,到底是自己?瞧上的臣子,和自己?果真是如出?一辙。到了?现在还是在彼此试探。也罢,只要柳安将那人老实?藏起来,他也不是忍不得?一时?。可若是柳安让自己?认下当年的错,不,他从未错过,何谈当年之事。   “柳相今日是有何事?”皇上问。   柳安道:“昨夜有马车从宫中出?去,扰了?长安街上的清净,不知陛下是否清楚。”   “这?个啊,知道了?。”他倒是没有骗柳安,确实?知道了?,只是没在乎。   “这?马车寻过去,发现是礼部侍郎府上的。”柳安又道。   皇上眉头一蹙,“哦?莫非是想着从宫中偷袭东西?”   调笑的语气并未让柳安松懈,他接着道:“臣来请示陛下应当如何处置?”   皇上摆了?摆手?,“换一个礼部侍郎。”   “是。”柳安拱手?。   御书房内的两人都?有些安静。   “没什么事的话,柳相就先回去吧。”皇上道。   “臣告辞。”柳安转身?间有些奇怪,陛下不急着见阿竹只有一个原因,便?是不想撕破最后的纸。只是……陛下迟早会见阿竹,不只是因为她是卢相府上的人,更因为,阿竹像先皇后。   当初那件事后,陛下郁郁寡欢多日,柳安也曾想,陛下若是真的念着先皇后,又为何如此不留情面?   正想着,柳安瞧见了?一个少年的身?影,本?要离开的柳安停住了?步子。他并未往前,只见少年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却在临近时?低下了?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臣,拜见太子。”柳安拱手?一拜。   赵臻含糊道:“柳相不必多礼。”   话说?完,赵臻便?想从柳安面前过去,可柳安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殿下,臣有事想同殿下说?。”柳安道。   赵臻回过头去,“柳相请讲。”   柳安勾着嘴角,“殿下年少,或许太傅未曾讲过,有些事急不得?。是太子的东西迟早会落入太子手?中,该见一面的人也是终会相见。”   赵臻意外,怔在原地。   “殿下此时?还是不要去见陛下了?,有些事陛下已经知道了?,昨夜的事没有牵扯到殿下身?上是您的福气。”柳安直言不讳。   赵臻了?然,拱手?一拜,“多谢柳相教诲。”他的心跳的更快了?,那辆没人的马车上本?来应该是自己?,要去见的人是姨母,如今父皇知道马车和姨母了?,那……是能猜到自己?的。   “殿下还要去见陛下吗?”柳安问。   赵臻的眼睛略微大了?些,父皇定然能瞧出?自己?的不对劲。 第85章 八五章   “多谢丞相。”赵臻又是一拜, 他此?刻定然是不能去见父皇的。   柳安笑?了笑?,像是随眼看了看不谙世事的孩子。   望着柳安的背影,赵臻陷入了沉思, 柳相是如何知道自己做了些亏心事的?莫非昨夜的事,同?他有关?   ……   柳安前脚从御书房出去,后脚就在政事堂门前碰到了崔远。   对方本都要进去了,眼下正对着自己, 一副饶有兴致之态。   柳安心中笑?了笑?,想来崔远还不知道李侍郎人快没了,这等好消息自然要同?他讲讲。   想到此?处, 柳安的步子越发快了些,“左相今日来的好早。”   “柳相更早些。”崔远拱手?道。   即便是平日里吵的再不可开交, 该惺惺作态的时候,还是要能装起?来的。   “这不是昨晚有马车从宫中出去,左相猜猜是何人如此?大胆?!”柳安问。   “哦?这倒是还没听说?。既然是从宫中出去的, 莫非是……哎,贵人们自然猜不得,柳相不妨同?我说?了。”崔远道。   柳安心中冷笑?, 都这时候了还装什么糊涂。   “哪里是什么贵人们, 是李侍郎。”柳安眼瞧着崔远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嘴角又勾起?了笑?。   “这人真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崔远又道。   柳安叹了声气?,“也?是, 不过日后可是见不倒他寻事了,陛下已经下旨了。”他说?完没再等下瞧崔远的变化, 大手?一挥,“我还有事先走了。”   崔远确实愣在了原地, 不过却不是因为李侍郎,而是好奇陛下为何没有处置柳安?莫不是说?,陛下连此?等事都能忍?至于李侍郎那个蠢货,死了便死了,反正此?人已经暴露,留着更是没什么用。能丢给郑淮之一手?操办的事,他竟然连这个忙也?要帮。这下好了,用自己的命保住了郑淮之那个蠢货的命。   ……   “陛下,方才太子来了。”   皇上并未睁开双目,他察觉自己有些垂老,老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何事?”   孙恩德道:“殿下说?,昨夜睡了,来问陛下安。”   皇上轻‘嗯’了一声,“那为何又回去了。”   “殿下怕陛下此?时有事,说?是迟些时候再来。”孙恩德这张嘴长得好,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他定然是一句都不会传入陛下耳中。   皇上微微睁眼,“恩德,雪化了吗?”   “化了。”   “化的多吗?”皇上又问。   孙恩德知道陛下心中不痛快,可心中还是憋不出个所以?然来,“嗯……陛下是否觉得冷了?雪才刚开始化。”   皇上摆了摆手?,让孙恩德出去。   知道这偌大的御书房中又只剩下他一人,他想,看来柳安是怕了,怕自己要见丞相夫人。否则这样难走的路子,怎么就早早去了一趟大理寺卿处。   李尤?想到当初卢氏一族要亡前,李尤那悲戚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痛心。可当初瞧着那张脸为何只有愤怒?   卢征是李尤的好友,可何伦也?是自己的好友。   ……   朝中局势动荡,却未有一人先开口说?话。似乎都在等着第一个跳出来的人。   唯有大理寺像是没听到这风声一般。   卢以?清已经在这里七日了,非但是没有柳安的消息,就连其他风声一处都没传过来的。   “师父,你?教?我写诗吧。”卢以?清站在一侧给李尤研磨,有些心不在焉的瞧着他一笔笔落下的字迹。   李尤的字很工整,像是故意雕刻的那般,与他这爽朗的性子可谓是丝毫不像。   “我说?了,我不会写诗。”李尤并未停笔。   卢以?清道:“那当初父亲是想让我同?师父学什么?”   “咳咳。”李尤咳嗽了两?声,并非故意,而是忽然刺骨一般的冷风从门前进来。   卢以?清停手?走到门前,正欲关门,听李尤道:“莫要关上。”   “哦。”卢以?清便又走了回来,阵阵好奇涌上心头,“师父为何整日在此??”大理寺分?明是很忙的地方,可自从她来了之后李尤除了极少时间?会见一些人外,没有从这里离开一步。   “大雍离了我还是大雍。”李尤放下笔,瞧着卢以?清,“阿竹呢?若是我走了,或许再回来就不见阿竹的身影了。”   卢以?清笑?着说?:“哪里会有师父说?的这样严重?,我都在这里好些时日了,什么风声都是没有的。”   李尤心中叹气?,终究还是小,瞧不见这里面的波涛汹涌。   “我会卜卦。”李尤道。   卢以?清眼前一亮,“师父给我卜一挂?”   “你?敢吗?”李尤问。   这一句倒是让卢以?清收住了方才的兴奋,是啊,若是卦象说?自己命不久矣也?能接受吗?   李尤笑?了笑?,“阿竹也?会怕?”   “从前不怕,如今……倒是怕了。”卢以?清低下头。   李尤放下手?中的笔,“我前半生喜欢卜卦,后来结识了你?父亲,他总说?切勿窥破天机,我想应如是,渐渐也?不喜欢卜卦了。上一次卜卦,是你?家?中出事。”   卢以?清心头一紧,“那、那师父卜到了吗?”   “自然,所以?此?后再也?不想卜卦。”李尤道。   “若是写诗的话,我还能学些,可若是说?起?卜卦,我恐怕是学不会的。”卢以?清道。   李尤摇了摇头,“此?生不要想这等事。”   “是。”   “也?不要着急,柳安近日来不会接走你?,昭和公主要出嫁了,想来他是不愿意坏了公主的婚事。”   卢以?清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孩子,“皇后娘娘的心事也?算落下了。”   李尤淡淡看了卢以?清一眼,“公主比阿竹小几个月,听闻当时娘娘难产,差点没有这个公主。”   见卢以?清的瞳孔微张,李尤又道:“在后宫中,妃嫔难产是常有的,尤其是可能会生下一个皇子的妃嫔。”   “师父的意思是……”   “不,大雍的前朝虽总有波澜,后宫却一直安稳。仁哲皇后心胸宽广,先皇后也?就是你?的姐姐,也?是敬重?每个妃嫔。陛下的后宫,倒是不常生事的。”李尤边说?着,又想到陛下不仅仅是有能力,运气?也?是极好的。   ……   宫中是否要布满喜红倒成了让人头疼的事,公主出嫁必然要的,耐于淑贵妃又薨逝不久。   皇后正想着如何处置,外面便来了人,说?是前朝的人以?为淑贵妃毕竟只是个妃嫔,不能碍了公主出嫁。   “不许布红。”皇后听完,直接道。   老嬷嬷见状忙走了过来,她知道娘娘不是想要同?朝臣对着干,而是因为朝臣的理由中又是低看了程裳。   “娘娘您想,斯人若在世,想来也?是希望公主出嫁盛大的。”老嬷嬷道。   皇后深呼一口气?,摆了摆手?,“依着礼部来就是了。”   传话的奴才见状,不知该不该走。   老嬷嬷忙挥了挥手?,“娘娘不是说?了,依着礼部的规矩来就是了。”   皇后瞧着传话的奴才出去,一拳落在了案上。   “娘娘,太医说?了要少生气?的。”老嬷嬷忙道。   皇后笑?了笑?,“嬷嬷,从前你?说?怕不能陪着本宫走完这深宫的路,如今瞧着倒是本宫不能陪你?走完了。”   “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公主正要出嫁,日后还需娘娘帮扶。”老嬷嬷忙道。   皇后叹了声气?,“本宫曾想,若是程裳真的恃宠而骄恐怕这大雍早就要变天的。作为宠妃,她只要依着陛下想要的性子来便好,那是多少妃嫔一生努力都得不到的。可她偏不。若是她生下一个皇子,又想要为皇子谋个出路,她自然也?知道如何哄着皇上。可到了最后……”说?着,皇后有些发愣,哪有什么最后,她若不是为了亲手?杀死那个孩子,还故意坏了自己身子,想必如今还能在身侧陪着自己。   “程裳就是傻,听尽了骂名,却没有做那些事。”   老嬷嬷在一旁低着头,“人各自都有各自的命。”   “是啊。”皇后娘娘直起?身子,“当年?父亲和母亲谁能想到本宫如此?不成器,却能成了大雍的皇后。”   “娘娘。”   “好了,你?先下去瞧瞧公主,晚些时候让她过来一趟。”皇后道。   “是。”   瞧着嬷嬷走出去,皇后整个人像是松下来一般。   她思念程裳,羡慕程裳,真是有几分?钦佩她。   多年?前,自己不过是个小府邸中不被喜欢的三娘子,一路规规矩矩,自以?为习得了许多东西,直到入了宫才发现,人们各有长处。   尤其是在仁哲皇后面前,更如跳梁小丑一般,那些引以?为傲的规矩,什么都拿不出来。   后来她跟着仁哲皇后学,瞧瞧学着她的一举一动。后面便是先皇后,先皇后做事极好,似乎六宫中最难的事她都能有很好的应对之策。她又是想着偷偷学,可先皇后聪慧,早早让自己去了她身侧。   也?是那时候才发现,人与人有些东西是生来便有了差。   她规规矩矩活过来一生,直到碰见了程裳这样不懂规矩的人。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还能这样活着,原来在宫中可以?不祈求陛下的宠爱。   “皇后娘娘,太子来了。”宫女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皇后有些意外,他来做什么?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第86章 八六章   既然人来了没有拦着的道理。   “快让太子进来。”皇后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 再不情愿,该有的仪态还是?要有的。   赵臻从门?口进来的第一眼,或许是?他身后?的光太耀眼了, 让皇后觉得这孩子比他父亲更有天子之相。   几日不见,正当年纪的小孩子长得就是快。越是?临近,就越让人觉得这孩子像先皇后?。   “儿臣拜见母后?。”拱手间?,这还在的背影也是?让皇后?觉得仪态都神似他母亲。   “太子今日怎来此了?”皇后?一边笑着, 一边招呼让赵臻坐下。   赵臻有些局促,他与?皇后?并不相熟,虽说?平日也会来请安, 但每每见了都会让他去猜想从未见过的母亲是?何种?模样。因挂着这种?情绪,赵臻便也不常往此处来。   “儿臣有一事想要……想要请教母后?。”赵臻说?的有些慢, 眼神四处打量着周围。   皇后?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遣散了周围的人。   “太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皇后?道?。   赵臻有些不安,若是?这般问了但皇后?说?不是?自己, 岂不是?出?卖了丞相?他思?虑片刻,道?:“母后?,上元灯节那日, 儿臣病倒在了宫中, 也正因此, 少见了花灯,属实遗憾。”   仅此一句,皇后?便了然于心, 原来太子是?想知道?那日他昏倒是?不是?自己的人做的手脚。   “太子。”皇后?起身走到插在腊梅旁,“太子瞧瞧这腊梅是?否开的正好?”   “正好。”赵臻深吸一口气。细微的动作被皇后?瞧着眼中, 在宫中多年,太子并未是?听不懂这些言外之意, 但还是?不会隐藏。   “腊梅开得好,但在外面才会长久。室内固然暖些,却?不是?腊梅应该生存的环境。那腊梅就见不得光吗?”皇后?反问。   “初春之日,腊梅会在盛阳之下。”赵臻道?。   皇后?笑了笑,“太子可解了心中困惑?”   赵臻又是?一拜,“儿臣多谢母后?。”抬眼间?,赵臻对上了慈眉善目的皇后?,一瞬间?便知道?了这件事与?皇后?有关。   “太子不用谢我?,太子年岁还小?,又知陛下心性,万事切勿慌张行事。”皇后?嘱咐道?。   “儿臣明?白了。”   “娘娘,昭和公主来了。”刚出?去不久的老嬷嬷折返,在门?外道?。   “让公主进来吧。”皇后?娘娘高声道?。   “那儿臣先告退了。”   未等皇后?挽留,赵臻便错过昭和走出?了这里。   昭和一脸好奇,“母后?,太子怎么走了?”   皇后?道?:“这孩子还是?不喜见人。”因生母走的早,赵臻自幼便是?个内向的人。   “你怎么这会儿来了?”皇后?问。   “儿臣想要陪在母后?身侧。”说?着,昭和公主便将手搭在皇后?身上。   皇后?微微笑着,扶着她的头?,“就要出?嫁了,母后?只有一件事要交代你。”   “何事?”   “右相府上都是?忠臣,到了莫要刁蛮任性。再有便是?,若是?日后?遇到了什么分歧之事,只要记住,你是?大雍的公主,一切不可以夫家为重,要以大雍以皇室为重。”皇后?交代的有些笼统,并不知晓昭和是?否能听懂她的言外意,但她又不能点?明?,若是?日后?要有人造反,你要守着陛下认准的登基之人。   昭和歪着头?,“儿臣前面听懂了,后?面……不是?很清楚。”   皇后?叹了声气,“日后?就懂了。”即便是?昭和不明?白也无妨,右相应当是?会扶持太子的,即便是?外界传的盛,都说?右相会扶着七皇子,但没人见到右相真的有什么动作。   右相愚忠,除了太子,他心中不会有新的储君人选,除非陛下亲自废了太子。   皇后?并不希望日后?昭和会无端卷入其中,即便最后?是?其他皇子登基,右相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如此便是?最好的。   ……   昭和公主出?嫁那日,是?整个长安城的盛礼。   上次如此大的盛礼还要追溯至皇上迎娶卢依。   百官皆是?朝服相送,就连皇上瞧着气色都好了不少。   坊间?相传,陛下最为喜爱这个公主。九点?当初外域之人想要迎娶都没有放手。回许是?这长安九街的红妆太绕眼,也或许是?主街上来往的人显得盛大。几乎没人会否认陛下对公主的爱。   可将这些话听入耳中的朝臣无一不觉得可笑,当初陛下的本意可是?让公主去和亲的。   公主府是?一座新落成?的府邸,这附近都是?一些新贵。是?昭和自己选的地方,原先的主人她倒是?不知道?,不过翻新后?的府邸丝毫没有前人住过的痕迹。   许多老臣都是?第一次来这处,也是?有些感?慨,曾经这里住的是?比他们年岁还要长些的前辈,如今却?又一次次翻新成?了新贵之所。可见等他们老了,居所又会成?为新一批新贵之处,只是?在房屋的建筑上会有些变化。   来往的人各怀心思?,唯有柳安像是?真有心打量这景象一般。   王泽凑上前来,“丞相觉得礼部这次做得如何?”   “礼部有王尚书,还能做差了事?”柳安道?。   “诶,礼部能让户部拨下钱来,还是?要看丞相的面子。”王泽道?。   平日里户部那些抠抠搜搜的人拨钱确实是?慢,没人知道?那些人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整天念着给陛下省钱,不过这次柳安不觉得是?自己同王泽关系好的缘故,而是?结亲的人是?右相和天子。   柳安直言,“这是?户部知道?这次省不了了。”   王泽冷哼一声,“这些抠抠搜搜的人,难为还都是?些年轻人,也不知道?整日在想些什么。”   “要是?我?调去了户部,自然不会似他们一般。”王泽道?。   话刚说?完,王泽便瞧见柳安饶有兴致的瞧着自己,又有些慌张,“下臣开玩笑的,丞相可别当真,下臣还是?喜欢礼部。”   柳安扯了扯嘴角,“你喜欢哪里不重要,对了,告诉你岳丈一声,郑淮之那个不中用的赶快从太子身边拿开,否则太子这储君之位迟早要被他给买了。”   “郑淮之?哦!您这么一说?下臣想起来了,听说?当日宫中的马车停下时,郑淮之就在一侧。也是?奇怪,李侍郎说?没就没了,就连岳丈都跟着吃了亏,可郑淮之还是?好好 。”王泽说?着叹了声气,“到底是?人家爷爷争气。”   柳安有些不解的看向王泽,即便是?郑淮之的爷爷再厉害,也不过和王泽一样的官位,怎么听王泽说?着,他自己像个废物一样。不过柳安还是?故意说?了句,“那你可以要小?心行事些,你岳丈可是?要告老还乡的年岁了,你可别这时候顺手摘了他的乌纱帽。”   “哎呦,下臣怎么敢!”王泽想都不敢想,若是?因为自己的事让郑干瑜丢了官职,岳丈能拿着拐杖打死自己。   柳安笑了笑,微微抬头?,遥看望不尽的红妆,这又何止是?书上说?的十里。   “十里红妆得多少钱?”柳安不自觉问。   “嗯……”王泽摩挲着下巴,“具体的下臣倒是?忘了,不过这对丞相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   “是?啊,九牛一毛。”柳安道?。明?明?是?能以内的事,却?又是?能力以外的事。   瞧着丞相这幅样子,不用说?也是?想到了夫人,“有些事可以补。”王泽道?。   “到时还没听说?可以补十里红妆的。”柳安道?。   “丞相不也是?不得已。”   柳安稍稍歪着头?,“若是?夫人见了,恐怕不胜欢喜。”   话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就要走。   “诶?丞相不吃酒席?右相大手笔,今日的酒席绝不会比宫宴差!”王泽小?步追上柳安,“而且今日的酒,听闻都是?从江南带来的。”   “王尚书喝个痛快,我?呢,还有事。”柳安笑着说?。   “什么事能有比喝酒重要?”   柳安站定步子,“这右相家都要娶孙媳了,我?去看看我?夫人算不得过分吧。”   此言一出?,王泽才想到丞相夫人还在大理寺待着。   “丞相是?准备接回夫人?”王泽有些担心,“如今朝中那些人可还盯着夫人呢。”   可王泽并不知道?,柳安要的就是?朝中那些人盯着。只有藏得久了,朝中的人才会觉得他真的不敢将夫人带到宫中。更何况,皇后?也算帮过他的忙,公主这亲事又是?程裳求来的,如今也算是?等公主完婚了。内朝也能动荡了。   “我?也不能因为他们盯着就不见夫人了呀。”说?着柳安笑了笑。   这是?王泽第一次在柳安脸上瞧见一个笑容,却?有不觉骇人。丞相这一笑让王泽真真正正看见了一个肆意的儿郎,尚未而立的年岁,能策马奔扬一般快意,而不是?身上压着厚重的政事,承载着一国的臣民?。   “丞相但去,无论出?任何事王泽都会在您左右。”王泽一字一句道?。   柳安笑的更开心了,“怎么?不怕大手一挥扫去了你岳丈的乌纱帽?”   “哈哈哈哈。丞相说?笑,岳丈时常让下臣同您学,下臣跟着您,岳丈求之不得。”王泽道?。   柳安拍了怕他的肩,“少喝点?,我?走了。”   说?完,柳安便转了身,可就在转身的一瞬间?,瞧见前面的巷子里走来了一个人。   远远的,只见那人浑身乌泱泱的,像是?被什么戾气侵袭了一般。 第87章 八七章   “柳相这般着?急是要做什么去?”崔远的脸越发黑了, 若不是同他?认识久了,柳安都觉得此人是要害了什么病。   柳安直言道:“去大理寺。”   “哦?”崔远或许是没控制住,嘴角那几分笑意, 让柳安不觉握紧了拳头。   柳安道:“左相这脸怎么越发黑了?此般下去恐怕不容乐观。”他?还故意摇了摇头,一副很懂的样子。   “不过是一副躯壳罢了,何须柳相记挂,柳相不妨惦记一下?自家夫人, 总有些乱语在长安传的盛,免得让令夫人含冤。”崔远嘴上平静,心?中已经恨的牙痒痒了。若不是柳安将卢以清藏到了大理寺, 如今他?还能如此意气风发的站在自己面前??   柳安笑了笑,“左相果?然是聪明, 怎么就知道我心?中记挂着?夫人?左相快给让个?路,夫人若是久不见我,或许要着?急了。”   “丞相要去大理寺?”崔远有些意外, 柳安就算是要去,哪能直接告诉自己,莫非是想要引着?自己上钩?   可在瞧见柳安那得意的笑, 崔远知道, 他?不是要引着?自己上钩, 而是觉得自己不能耐他?何!   “是啊,瞧瞧夫人去。”   崔远压着?心?中的怒气,“丞相倒是有意思, 将自家夫人送到大理寺,不知道还以为丞相夫人见不得什?么人一样。”   “见得, 这就去接回来让左相见见。”   崔远一口老血压在心?头,先前?他?不敢上书陛下?, 是怕大理寺卿帮衬着?柳安来个?狸猫换太子,既然柳安要将人带回来了,还能容他?放肆?!   “既如此,下?臣便等着?丞相回来了。”崔远最?厌恶的便是柳安这不知停息的挑衅。   柳安勾着?嘴角,没?再说话,快步向前?时带起周遭的一股风。   那风渗着?冬日的寒意,崔远凌风而站,即便刺骨也?未曾后退半步。政事堂丞相的位置他?不能让了一人又一人,从为官起,他?便知道那里是他?的终点,即便是不择手段也?要到达。如今终于有了些眉头。   他?肆意大笑,周围的人看过来,又不敢盯着?。   一回头,迎上右相诧异的目光。崔远大步走去,“右相今日大喜啊。”   裴千承拱手笑着?,“左相同喜。”   “同喜!同喜!”崔远的笑声?压过裴千承,似乎今日是他?的主场一般。   ……   能不能扳倒崔远柳安并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崔远如今是一把好刀,一个?能助自己打成目的的利器。   快马一路到了大理寺,这里的人还如平日一样多。   柳安时常觉得大理寺的怨气重?,不宜久居。却不想大理寺卿却是如今百官中年岁最?大的。   毕竟右都御史已经告老还乡了。想到右都御史,柳安不免想到他?那位年少的夫人,倒是听说现在还在其身侧。难得如此大的年岁之差还有真情。   “丞相。”看门的侍卫拱手一拜。   “大理寺卿可在里面?”柳安问。   “在里面,属下?去通传?”   “不用?。”柳安自然不敢让李尤出来接他?。   言毕,柳安便径直往里走去。   要说李尤也?是奇怪,旁的官员都喜欢住在自己的府邸,李尤的府邸离大理寺算不得远,但他?这人就是邪门,除了一些节日外从不回去陪家人。府上的人想来看他?也?得先送来书信,得他?允许才能来。   依着?寻常人的念头大理寺卿夫人常年不见夫君回府,定是十分落寞的。其实不然,大理寺卿夫人堪称官妇中的楷模,即便已经白发苍苍还整日想着?穿什?么样的衣裳好看些。精神气比那些年少她二?十岁的官妇还要好。自然,从前?老太太在的时候是不许大理寺卿夫人如此招展的,她不想听奈何老人家气性大,只能不在老人家面前?晃。   等到老太太没?了,又被儿子们管着?,这些于她而言像是废话一般。从不理会。   有人问过大理寺卿夫人为何如此恣意。她只是笑笑,难不成我要整日怨声?载道,亦或是去大理寺天天请他?回来?他?不回来府上的日子仍旧是过着?,总不能因为一个?人整个?府上都不得快活。况且他?在大理寺又不是受罪的,他?在那里心?中安稳,我便也?高兴。   本?以为大理寺卿夫人的作风会形成一股风,令人争相效仿,不想,只要是有些动?静的夫人们,最?后都被自家夫君阻了回去。到底是还有依附在其中。   柳安想着?想着?便走到了李尤的门前?,只瞧见李尤不知在写着?什?么,阿竹像个?小童一般在一旁研磨。   柳安一只手背在身后,瞧着?其中的景象,丝毫不像吵闹的长安该有的。   “师父,还要磨多久啊。”卢以清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懒散散的趴在桌子上。   李尤没?有抬头,“昨日的东西什?么都没?记住,研个?墨还嫌久?”   卢以清一手撑着?下?巴,“可是师父也?没?说一定要学会啊,更何况那些东西师父自己都说要慢慢悟,我要是一日学会了,岂不是要得道成仙?”   “这和得道成仙有什?么干系?”   “师父若是觉得我昨日什?么都没?学会,我再给师父试一次不就行了。”卢以清道。   李尤瞥了她一样,“哦?哪日有急事要卜一挂,你还能说,方才那一挂不算,我再算一挂?如此一来,谁还敢信你卜的卦!”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师父说要如何。”卢以清有些着?急,絮絮叨叨,“先前?分明是来和师父学诗的,写诗我可是学的很快的。谁想师父不会,又岂能怨我对卜卦一事学不来?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要讲究缘分的。”   “哼,你究竟有几分脑子为师还是清楚的。”李尤重?新提起笔,“是你不想学,而不是你学不会。”   卢以清嘴角抽了抽,这人怎么什?么都能想到,以她骗人尤其是骗长者的能力,不该被看出来的。   “徒儿错了。”卢以清小声?道。   “别说错了,不愿意学就算了。”李尤心?中倒是不难受,学会卜卦没?什?么好的,预料到好的事情皆大欢喜,就算没?卜喜事一样会来。恶事同样,即便是卜到了,也?没?有什?么解决之策。   “徒儿不是不愿。”卢以清怕李尤伤心?,连忙解释。   李尤扯了扯嘴角,“来接你的到了。”   “啊?”卢以清愣了一下?,停下?手上的动?作慢慢向外看去,一眼便对上了站在外面的人。她忍不住笑意,正想要跑出去,又想到前?几日师父教过的,不可急躁。只得强忍着?。   “想过去就过去吧。”李尤仍旧没?有抬头。   “多谢师父!”卢以清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李尤最?后一笔有些歪斜,他?放下?笔,抬头瞧见那肆意的背影,原来单是从背影看去就能瞧出一个?人的悲喜。   “夫人跑这样快也?不怕摔了。”柳安牵上她的手,“我去同大理寺卿说一句?”   “有你在我怎么可能摔了。”卢以清笑着?说。   十指紧扣,他?们迎着?李尤走去。似如高堂在等着?一对新人一般。   李尤心?中说不出的感觉,阿竹长大了,柳安也?是。若是卢征在世,瞧见这幅景象心?中也?会欢喜的吧。想来阿竹才一岁,他?们便说这样聪慧的小丫头将来不知哪个?郎君能娶了。当时柳安就在一侧站着?,冷着?一张脸,让人瞧不出悲喜。谁又能想到,要娶了阿竹的人当时就在他?们身边呢。   正想着?,两个?人已经走了过来。   柳安拱手一拜,“晚辈见过大理寺卿。”   李尤摆了摆手,不知为何,分明心?中还是满意柳安的,但见他?和阿竹站在一处越来越近,心?中还是有些不快。   “这就要将人接走了?”李尤问。   柳安点了点头,“本?想今日再叨扰一些时候,接着?昭和公主出嫁,今日恐还有旁的事。”   昭和公主出嫁,长安城热闹的人群掺杂一团,想从中做些事今日是不可错过的时机。   “去吧。”李尤没?再留着?两人。   等两人拜别,刚转过身去,李尤忽然又唤,“柳安。”   “前?辈请讲。”柳安赶快转过身来。   “别去冒险。”李尤道。   柳安心?中一紧,莫非李尤这是卜卦了,自己的赌注会输?他?拿不准,“前?辈……卜卦了?”   李尤摇了摇头,“不敢。”他?倒是说的直接,可他?的不安,并没?有让柳安动?了旁的心?思。   “晚辈知道了。”柳安如是应下?。   ……   今日不止是红妆遍长安,只要是有红妆之处,灯笼一个?都不少。   卢以清紧紧抱着?柳安,进了长安街后她望着?已经亮起的灯,竟然比上元节那日还要好看。   “昭和公主是不是很受陛下?宠爱?”卢以清问。   柳安冷笑一声?,“夫人是忘了陛下?要送公主去和亲的事?”   “可这婚礼确实盛大。”卢以清道。   眼瞧着?要到了地方,不远处一辆不显眼的马车映入柳安的眼帘。   他?道:“夫人上次见盛大的婚礼是何时?”   “是姐姐。”卢以清心?中空落落的,那可是大雍的天子要娶皇后,自然是举国?同欢。   柳安没?再说话,停下?了马。   卢以清有些意外,柳安已经从马上下?去,她一眼也?瞧见了那马车,心?想着?柳安恐怕是要来见什?么人。   她牵上柳安的手从马上下?来。   “出来吧。”柳安道。   卢以清的目光落在马车上,只见帘子被一只纤长的手掀开一角,她心?中莫名紧张起来。 第88章 八八章   只见马车中探出一个头来。   卢以清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她?嘴角发颤,一脸不信的望着马车里的人。   四目相对,赵臻瞬时红了眼眶。   面前?的人?他从未见过一次, 却觉得格外亲近。分明是个女子,可眉眼?间,却像是在照着镜子。不同的是,面前?的人?当真好看, 比他见过所有的人都要好看。   “姨母生的真好看。”赵臻话音刚落,面前?的人?便落下的泪。   他伸出手想要?给姨母擦去泪,却又怕有些冒失, 手顿在空中颤着,一时不知了去处。就在他要?收回之际, 手忽然被对方攥在了手心。   赵臻鼻尖猛的一酸,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他一笑,两道泪痕从脸颊划过, 泪珠甚至没在下颌停留,直接落在了地?上。   “姨母长得真好看。”赵臻轻声道。   卢以清紧紧握着小太子的手,他长得同姐姐真像, 只是手心冰冷, 令人?心疼。   “太子长得也好看。”卢以清一手紧握着赵臻的手, 另一只手给他擦去泪,若是姐姐能看到太子长得这?样好,想必也会?很高兴吧。   “太子这?些年, 受苦了。”卢以清声音微颤,这?么多?年她?被柳安护着, 太子呢?自?幼便在深宫遭人?冷眼?吗?   赵臻摇了摇头,“姨母呢?姨母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两人?像是许久不见的人?, 而非第一次相见。一旁的柳安瞧着这?景象,心想,恐怕这?就是血浓于水。   赵臻的目光盯在卢以清面上,仔细打量着,良久说了句,“姨母,母后和姨母长得像吗?”有些发颤的一句话,却重?重?击在卢以清心坎儿上。   她?知道自?己和姐姐有八分像,想来见过姐姐的人?也都如此觉得。面对小太子,卢以清认真点了点头。   赵臻像是寻着了什么希望,眼?神有光,“很像吗?”   “很像很像。”卢以清手拂过他的发丝,“有九分像。”嘴上说着九分,实则只有八分。   赵臻笑了,“旁人?都说母后生的好看,今日一见姨母,才算是信了。”   闻此一言,卢以清倒是跟着笑了,“你母后若是生的不好看,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臻儿?”   “姨母知道我的名字?”赵臻有些意外。   “自?然。”卢以清嘴角勾着笑,“当初你母妃受宠,你父皇许你母妃选名。在你尚未出生前?便选了几个名字,都说出生前?先选名不大好,可你母妃觉得还是要?细细斟酌。最后送了个名单来府上,是姨母选了这?个字,臻儿可还喜欢?”   “喜欢!”赵臻想要?抱住卢以清,又觉得自?己都这?样大了,若是真抱上去了,恐怕丞相会?心中不快。   他有些犹豫看向丞相,恰逢此时,丞相的目光也落了过了。赵臻心中莫名有些慌乱,他是趁着昭和公主成婚才得以出宫一次,不想柳相的人?找到自?己说,可以一见丞相夫人?。若不是因为对方是丞相的谋士周禾,他断是不敢信的。   从那时候起?,他便一直期待着,直到天色渐晚。   奇怪的是,他只期待着见到姨母,竟没有掺杂心思?,让姨母帮忙说服丞相。   “太子,天色不早了。”柳安走来,淡淡一句。不想分离的两人?都有些沉默。   “臻儿,以后再见面有的是机会?,宫规森严还是先回去吧。”卢以清先开了口,她?有些怕宫里的人?趁机给赵臻找麻烦。   赵臻点了点头,“那,丞相、姨母,再会?。”   柳安站在一旁瞧着难舍难分的二人?,心中有些不快。丞相?他方才唤自?己丞相?太子平日里不是挺聪明的,怎么今天就不知道改怎么说话了?   哈。   柳安越想越气?,怎么?瞧不上他这?个姨夫?还扶他登基,连个姨夫都不叫还想着让自?己扶他登基?还有那个郑淮之,跟他那么亲近,怎么?莫不是瞧上了郑淮之做姨夫?   “夫君在想什么?”卢以清见马车远去,回过头来瞧见正在想着什么的柳安。   “哼。”柳安冷哼一声。   卢以清觉得有些奇怪,“这?是忽然怎么了?”   柳安不满道:“他为什么不唤我姨夫。”   委屈巴巴的样子让卢以清觉得有些好笑。但她?还是忍了下来,“或许是他称呼你丞相习惯了。”   “他是不是不想我做他姨夫。”柳安又道。   “夫君怎么能真想,能有大名鼎鼎的政事堂丞相柳安做姨夫,定然是每个皇子的期许呀!”卢以清双手抱上柳安的胳膊,“夫君莫要?同一个孩子生这?些气?。”   “夫人?也是觉得我小气?了?”柳安问。   “自?然不是!”卢以清忙到。   柳安垂下头,“夫人?有没有一刻真的指着郑淮之见到太子?”   卢以清心中一紧,这?时候可不能说错话了。   她?斩钉截铁道:“没有!”   柳安微微抬眼?,“真的没有?”   “这?怎么会?骗夫君。”卢以清笑着说:“我有这?样厉害的夫君,为何要?指着旁人?。”   柳安窃喜,“夫人?想要?什么都可以同我讲,旁人?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夫人?不要?寄希望于旁人?。”   “我素来知道这?些。”卢以清笑着说。   然柳安并不全信,因为他还在等一句话,等夫人?让他助太子登基。从前?夫人?说过,他驳回了。如今夫人?又亲眼?见了太子,心中必然要?生出新的心思?。她?不说,又是想自?己藏着。   一瞬间,他觉得不能怪夫人?,也是自?己一次次婉拒多?了。   卢以清见柳安不再追问,也应适时换个话题。她?抬头见悬于头顶的明灯,“原来长安的夜还能如此亮。”   “千街万巷同庆上元都比不过的繁盛。”卢以清又说。   “非也,这?是繁盛,而上元是热闹。”柳安道。他见夫人?如此喜欢,忽然想若是在竹林中亮起?这?么多?的灯,想要?也很美?。只是竹林中一定要?更?妥当些。   “回府?”卢以清问。   “好。”   回丞相府的马走的很慢,今夜的金吾卫并不轻松,没有宵禁的夜里还要?保证长安没有旁的事发生。一队又一队的人?都紧绷着,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   左相府上灯火通明,难得没有宵禁的日子,几个官员正坐在崔远的对面。   崔远细细品了一口茶,“这?茶水倒是不错。”   “这?是贡茶,到了宫中前?,先拿到左相府上两块。”下面的一个男子忙道。   “贡茶?”崔远轻嗤一声,“确实能饮,不过作为贡茶还是差了些功夫。”   堂下无人?敢说话,毕竟贡茶不是官员们说了算的,都是陛下钦定的。左相这?话无疑不是在说陛下的品味有些差。   只见崔远放下茶杯,“先不说茶,丞相夫人?的事诸位都听说了吧。”   堂下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开口应答。   “呵,不敢得罪柳安?诸位莫要?忘了,你们是谏官,将事实说出来不得罪任何人?,更?何况,难道你们要?等着旁人?说出,陛下发觉留诸位无用?”崔远的目光快速的从下面每个人?身上略过,速度之快犹如狡狐。   “下臣等,今夜便连夜上书?陛下!”其中开口最快的一人?直接代表了所有人?。   崔远见那些被代表的人?还有些为难的意思?,又道:“诸位也不必觉得为难,那是卢氏余孽,岂能允她?苟且偷生?诸位可不要?同朝中一些不忠之臣相比,他们觉得卢征没罪,岂不是认准了陛下裁断是误?难道诸位也觉得天子裁断会?误?”   “不敢不敢。”七七八八的嘴几乎是同时说出的这?话。这?罪名太大,没人?担的起?。   崔远笑了,“那诸位就在此处联笔上书?好了。”   白色的纸卷被铺开,他们无论是愿意还是不愿,都拿着沉重?的笔落下字迹,其中最显眼?的还要?数‘卢氏余孽’四个大字。   ……   皇上拎起?白纸,上面的黑字瞧了又瞧,他轻吹一口气?,白纸在烛火上摇曳。   他想,这?纸张倒是会?躲火苗。   上面的每个字他都认得,其中的意图他也懂。何种想法?呢?或许是可笑吧。   这?些混账不知道怎么想的,一遍遍在自?己耳旁提起?卢氏。是要?自?己一次次证明对卢氏的厌恶,还是要?刀尖重?复的刺向心口,想起?他本是错的。   烛火的苗头越来越高,他的手没动,却烧着了那张纸。   这?些人?太嚣张了,非要?去柳安的面前?蹦,果真觉得能从柳安手中活着出去吗?   见见吧,听说很像卢依。   想着想着,皇上勾起?了嘴角,柳安会?如何将夫人?带到自?己面前??   “来人?。”皇上大喊一声。   孙恩德脚步急匆匆从外面进来,“陛下。”他瞧见皇上手中正燃着的纸,“哎呦,陛下这?是做什么!”   “慌什么?又烧不到手。”说着,皇上吹灭了最后的火,手指间的灰尘碎屑飘在空中。   “去告诉丞相,就说,朕要?见见他的夫人?。”皇上道。   孙恩德怔着身子,没有直接应下。   皇上勾着嘴角,“怎么?你是怕丞相反了不成?”   “奴才不敢。”孙恩德跪在地?上。   “恩德,你说……朕该如何处置这?件事?”皇上抬眼?,有些期待孙恩德的答案。   “奴才、奴才不知。”   皇上笑了,“朕瞧着他们都在等着朕提剑,你顺便将朕的宝剑也一起?传上来。” 第89章 □□章   闻言, 孙恩德有?些意外,他心中清楚卢氏于陛下而言是不可提起的,但?就真的丝毫容忍不得吗?   “陛下。”孙恩德正欲说什么, 外面又响起一阵脚步声?,孙恩德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左相求见。”   龙椅上的人似乎预料到了这一切, 孙恩德的目光始终落在陛下身上,心中说不出的情绪。左相此时来,说好听的是念着大雍, 说不好听?的,那就是逼宫。   “只有?左相?”皇上问。   一旁的小?太监身子发颤, 想来是第一次见此等景象。   “回陛下,不止……不止左相。”   孙恩德不禁替这可怜的孩子捏把汗,想来他并不认识许多大臣, 也不知?遇上这样?的情形该如何禀。   孙恩德拱手道:“陛下,奴才出去看看?”   “不用。”皇上略微懒散的往后躺了躺,这事儿好像又成了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让他们都在外面等着, 等剑到了再说。”   “是。”孙恩德应声?, 出去的时候还拉了拉小?太监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一同出去。   小?太监似乎有?什么想问的,张着嘴, 却什么声?音都没说出来。   孙恩德不求他此时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这可怜的孩子只要别腿软忽然倒下就好。   刚从?御书房出去, 孙恩德便瞧见了十余人在外面站着,一个个身着朝服, 若说不是逼宫,孙恩德都不信。   他朝着各位大臣笑了笑,“陛下刚歇下,还请各位大人等等。”   崔远拱手,“有?劳公公了。”   两人虽然没明说,但?都知?道彼此的意思。   孙恩德没再耽误时间,赶快找了人来去柳相府上,而自己则是去取陛下的剑来。   一路上,孙恩德见路过?的人穿的越发单薄,料峭的初春要过?了,不免让他想到去年的夏日,似天?灾一般的大旱。皇宫中都是艰难度日,更不必说外面的流民了。夏日的尸身臭的快,也不知?那景象有?多不堪入目。那年夏天?,他是真的觉得陛下恐怕要撑不住了,不想,没撑住的人竟然是淑贵妃。   遥想在宫中的一生,他见过?无?数人,经历过?太多事。不想,到了晚年竟会陪着陛下经历一遭这样?大的事。   孙恩德叹了声?气,这也是他第一次猜不准陛下究竟会如何行事。   ……   柳安自然知?道今日会有?人来,只是没想到这人来的这样?早。   天?还未亮他便在书房中了,手心握着的东西并不让他感到心安,这么多年来,唯有?腰间的佩玉才是他的安定符。   他刚开门,便见神色慌张的周禾说,宫里来人了。   柳安微微一笑,却问:“夫人可起来了?”   “已经起来了。”周禾回。   柳安拍了拍周禾的肩膀,“如此紧张做什么,这么多年我哪里做过?没有?准头的事?”   “丞相。”周禾欲言又止。   “周禾,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个心结,此事无?关?卢相,无?关?任何人。”柳安说起时,觉得心口发闷,“与其说陛下迟早会发现夫人,倒不如我直接告诉陛下。或许还能顺便解了我这心结。”   周禾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柳安。   “这件事,你应该有?些感觉。”柳安道。   “属下……属下在府上静候丞相与夫人归来。”周禾挺直了身子拱手一拜。   柳安双手背在身后,款步向前,除了他自己恐怕没人能觉得他有?多紧张。   柳安刚走到正堂前,便瞧见了站在正前方的夫人。   四目相对,二人都笑了。   “夫人不问问我,为?何要将夫人带去宫中?”柳安道。这件事从?头到尾于夫人都没有?任何意义。   卢以清微微笑着,“夫君若是此番能护住我,陛下就相当于召告了天?下,卢氏无?罪。”   “陛下可是个固执的人。”柳安道。   “自然,可夫君也不是个没有?能力就去赌的人。”卢以清回。   柳安走上前,牵上卢以清的手,“若是卢相知?道了这件事,非要让你我二人跪上个一天?一夜。”   “何止?父亲应该会让我跪两个时辰,但?夫君嘛,得跪个三?天?三?夜。”卢以清又笑着说:“不过?,我可是会给夫君求情的。”   “那就多谢夫人了。”柳安一手握着卢以清的手,另一手轻轻拍过?她的手背。   尚未等二人从?门前出去,便瞧见了,从?外面闯进来的人。   ……   孙恩德走在前面,后面的人高举着一把剑。   路过?众朝臣时,无?一不是意外的。   “这……陛下这是?”   崔远侧扬嘴角,“柳安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即便是祭了御剑又如何?”   话音刚落,崔远便听?见若有?若无?的叹气声?,心中烦躁,“莫非你等也有?做乱臣贼子的心思?”   “下臣不敢。”众人齐刷刷底下头去,心想着,这次柳相算是要完了,陛下速来忌惮这些,他确偏偏撞在了口子上。   众人正不知?道要在外等多久的时候,刚进去的孙恩德又出来了。   “陛下宣诸位觐见。”   高堂明镜,崔远从?外面进去,第一次觉得御书房像是大朝会的大殿一般明亮。   而坐在龙椅上的陛下,不知?为?何,苍老无?力中又让人觉得很有?精神,崔远想,是怒气无?疑了。他今日不是来逼陛下做什么事的,只要柳安倒下了,政事堂也好,乃至整个大雍的官场,都是他崔远的。   陛下定然不希望再养一个柳安之辈,所以他要顺着陛下的意思,表明自己是整个大雍最忠的臣子。   “臣等,参见皇上。”   崔远随着众人一同行礼,可在他们弓着身子,迟迟没有?听?到皇上让他们起来的意思。   许久后,上面传来有?些微弱的声?音,“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谁都没有?先开口,照理?说应当是崔远先表明今日来意,但?他知?道这种得罪陛下的事,应该换个人去做。他稍稍动了动身子,身后便有?人开口了。   “陛下,臣听?闻政事堂丞相柳安私藏卢氏余孽!”   “这就是在蔑视皇威!此人绝有?异心!”   听?到这里,皇上觉得有?些可笑,不知?是不是过?去的自己太过?谨慎,只觉得堂下的人因为?一个尚未查明的事情竟然能断定一人别有?用心。   皇上勾起嘴角,好像过?去的自己是这样?的,所以众人才会觉得自己一定会对柳安下手。   “陛下,臣以为?,还需等柳相来了才能定论。”崔远拱手道。   皇上眼神轻飘飘落在崔远身上,这人果真是有?意思的。今日的事就算没人说也能猜到,一定是他带头的,倒是个会组织人的。   “免得柳相狸猫换太子,臣以为?,还是应该现在就把卢相府上围了。”   “围了?”皇上饶有?兴致抬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怎么这些人说起围困丞相府像是在说今晚用什么膳一样?简单。皇上身子微微前倾,有?些戏谑问,“看来爱卿是笃定了柳相私藏卢氏余孽。”   “臣……臣……”方才说话的大臣磕磕巴巴,不知?如何应答。   皇上勾起嘴角,任何事在落定论之前都有?更改的可能,“万一这先围了,结果柳相并未做此事呢?”说起这话,皇上自己都不信,不过?他知?道下面的人都不敢反驳,因为?没人敢担不是的责。   皇上又道:“诸位不妨等等,柳相这就要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有?些意外,难道这是要他们当堂和柳相对峙?若是这件事最后影响不到柳相,那自己在朝中的路,还如何走?   “陛下,臣以为?,应当先围了。”忽然有?人开口。   “哦?李卿这是觉得不会污蔑了丞相?”皇上问。   “若柳相没有?私藏卢氏余孽,臣愿以死谢罪!”说话的人很是亢奋。   皇上勾着嘴角,这人本就同卢相结过?梁子,如今应该是怕柳安中途真的换了人。   “这事儿恐怕不能如李卿所愿了,想来柳相应该已经出门了。”皇上看了一眼孙恩德,“这样?的事,让朝官都来。”   “是。”   皇上瞧着孙恩德出去,正要说些什么,又一个小?太监小?跑了进来,“陛下,奴才有?事要报。”   皇上心头一紧,这应该是金吾卫的消息。他勾了勾手,示意这小?太监上前来。   小?太监贴在他耳旁低语,一瞬间,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没想到柳安还有?这么一出,看来他也是不信自己的。   “下去吧。”皇上声?音有?些冷,又交代,“不要起了冲突。”   “是。”   皇上的目光又自然落在下面的臣子身上,一个个的眼睛来回转,应该是在想着太监带来了什么消息。   ……   卢以清拦住了要上前的柳安,自己走上了前,“诸位前辈放心,阿竹不会有?事的。”嘴上这样?说着,不过?是为?了让来者都心安罢了。至于会不会出事,哪里是卢以清说了算的。   站在前面王凌冷着脸,“阿竹不用多说什么,这一程,我等都陪着你。”   卢以清心头一热,回头看了眼柳安。只见对方微微点头。   “诸位当真要跟着?”卢以清又问了问。   “说了要护着阿竹的,怎么能在此刻停住步子?”王凌道。   柳安上前握紧柳安的手,“时候不早了,诸位要是一起的话,现在该走了。” 第90章 九十章   王凌抬眼看向柳安, 本想忍者缺还是没忍住,直接伸手指向柳安,“你若是护不住阿竹, 你说啊,如今要带到陛下面?前了,这下好?了,若是阿竹有什么?闪失, 我?王凌绝不会放过你!”   “叔叔。”卢以清手用了些力,想要把柳安挡在自己身后,却没有拉动, 只得一步冲到柳安的前面?。   “阿竹,你莫要被?这小子迷惑了心智, 你可是不知道他在朝中是个什么人。”过往种种罪状在王凌脑海中浮现,多的让他一时间不知从何提起。   “叔叔,不是这样的。”卢以清想要解释。   “阿竹。”柳安抓住卢以?清的手, 此时不是适合解释的时候。   卢以?清回头看了他一眼,另一只手将柳安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   “我?知道诸位前辈都是为了我?好?,但我?想说的是, 卢依能有今日, 卢家能有血脉在这世上都要仰仗着?柳安。诸位也都知道当初柳安是如何起家的, 但那是父亲所托,他从?来都不是站在卢氏对?面?的人,而是我?卢依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卢以?清的这番话让柳安鼻尖发酸, 他以?为他是不需要这些解释的。不过是些骂名罢了,痛又落不到自己身上, 却不想当有人愿意站在前面?为自己出气的时候,他仿佛真的有了家人, 就像多年前夫人提着?灯向自己走来一样。   王凌等人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如何说?   说这些年柳安是如何一人顶着?朝臣的压力走到今日的?他们说不出,因为他们就是那批朝臣中的人。   柳安知道今日不易同任何人有矛盾,便道:“诸位,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走吧。”   就在此时,只见两?个小仆跑了过来,径直走向王凌,贴在耳侧不知说些什么?。   王凌听完后轻笑,“走吧,陛下让我?们都过去。”   柳安瞳孔微张,对?于陛下这番决定他自然有些意外。   几人没再多说什么?,向着?宫中走去。   ……   就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兵马聚作一团。   动静自然传到了宫中去,不过这些怪不到他们身上,谁有兵权谁便能调兵,这是陛下的意思。   一些不明所以?的士兵有些担忧,但是从?现在看来,此事并不简单。   领兵之人也是神色紧张,若是不得已,真的要和禁军起冲突吗?   若不是见到调兵令,他还真的不信,将军已经?和柳相?站在一处了。只是将军远在边境之地,真的能知道柳相?用兵只是为了一个女子吗?倒也不是他狭隘,卢相?的美名他确实也听说过,只是卢相?的恩泽他可是丝毫未受过,倒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卢氏余孽做如此大的牺牲。莫非,将军受过……   ……   整个宫中都处于紧张的氛围中,不止是御书房,还有后宫。   从?出了这件事开始,皇后手中的佛珠再也没离过手。嬷嬷安抚了一遍又一遍却也不见任何用处。   “娘娘,今日便会有个结果。”老嬷嬷道。   皇后紧紧抓着?老嬷嬷的手,“嬷嬷,你去问问昭和,看看右相?府上如何说。”   “娘娘,右相?那人,您也知道。”老嬷嬷不是想要打击皇后,而是有些地方?本就不该给予希望。   皇后紧握着?手,指甲都要陷进肉中了。   她直接站了起来,可嬷嬷也很快便移到了她的面?前,“娘娘,冲动不得。”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皇后登时没了方?才的冲动,她一个人可以?心不稳,可她不能带着?太子一起不稳,反而应该让太子不要慌张。   “让太子进来吧。”皇后说完却没有坐下,今日非比寻常,太子还是自己去接的好?。   因方?才的怒气,她身子有些软,只得扶着?嬷嬷才能往前走。   刚下去两?步,便见太子已经?走了进来。   赵臻神色慌张,一副要哭的样子。   “你们都出去。”皇后打发走身边的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搭在太子肩上,“这是怎么?了?”   “母后。”赵臻抬起泪眼,颤抖着?问:“父皇会杀了姨母吗?”   ……   宫门前,卢以?清紧紧牵着?柳安的手。   遥见高高台阶上,有一处大殿。   “这是平日里大朝会的地方?。”柳安解释道,语气轻松的像是来参观一样。   卢以?清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她跟着?柳安往前走,便已经?走到了一半。只见两?行佩刀的侍卫齐刷刷站着?,每一个都面?无表情。接下来的台阶上,两?边也都各站着?一个侍卫。   卢以?清不觉干咽口水,握着?柳安的手不免又紧了几分。   “害怕?”柳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正要点头,又听柳安道:“有我?在,不用怕。”   卢以?清抬头看他,四目相?对?,她心中瞬间好?了许多。   “像夫人这样大年纪的人初来宫中,害怕再正常不过了。”柳安又道。   一瞬间,卢以?清的脑海中闪过一道人影。   姐姐十六岁那年进宫为后,听父亲说,那日何止是百官同庆,而是天下共喜。   姐姐她……害怕吗?   卢以?清咬着?牙站直了身子,姐姐若是都不怕,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害怕?   “走吧。”她朝着?柳安说了句。   一节节台阶踏上,官帽隐现。卢以?清知道,文武百官都到了。   而这文武百官是柳安意料之外的,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若是陛下一人在,这件事恐怕还有余地,若是这次陛下真的松口了,莫不是要百官亲口承认夫人不是卢氏之人?还是说陛下会要在今日承认卢氏无罪?   柳安不免想笑,他握紧手中的兵符。这不是他的免死?金牌,而是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一众臣子本该望着?陛下,如今却都往外瞧着?。   先是看见了柳安,随后才瞧见站在他身旁的女子。众人心中皆是一颤。关于丞相?夫人是卢氏余孽的事,他们自有耳闻,只是今日丞相?都敢将人带来了,说明这不是真的。   可在见到丞相?夫人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怪不得仅是上元节一夜,风声?便能传遍长安城。像,太像了。若说程裳有三分,那眼前的人必有八分!   有些人在见到卢以?清后目光便移不开了,但有些人在瞧见后,却是回头窥向圣颜。   龙椅上的人整个是怔住的。   皇上想过此人会像卢依,原来,天下能有这般像的面?孔,果真是亲姊妹。瞧着?那女子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柳安牵着?她的手真是碍眼。   直到他们二?人停在大殿上,皇上瞧着?那像极了自己妻子的面?孔,心中苦笑。他想要下去,走近些。   二?人唯一不像的便是面?前的女子身上没有卢琳那般的攻击性的美,她似如山间竹叶,清美客人。   但在她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飘着?,他抬眼瞧着?,迷迷糊糊好?像看见了卢琳。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闭上了眼,多年来,脑海中第一次清晰现出卢琳的样子。   卢琳是在大火中闭眼的。   他不想去看,怕见了那模样,此后会忘记卢琳的样子。可他还是去了,因为那是他能与?卢琳相?见的最后一面?。   怀中的尸体烧的面?目全非,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胆子这样大。   七日,从?他要处置卢征,到卢琳自焚一共七日。   他不是没有等着?卢琳来求自己,那时候他正在气头上,只要卢琳来说了两?句好?听的,他可能就会松口。可卢琳性子向来硬,一口咬着?清者自清。   卢琳不来,他自然也不会去。   就这样,卢征一家没了。他怕卢琳出事,便让人好?生盯着?,可卢琳该吃吃该喝喝,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去见卢琳,便让人整日抱着?小太子给卢琳看。   直到大火,燃了整个宫殿。   皇上没忍住,两?行泪从?脸颊落下。他颤抖着?抬眼,见百官震惊的神色。可笑,属实可笑。   殿下没有任何声?音,他已经?瞧不见那女子的面?孔了,她正和柳安垂头行礼。   “起来吧。”皇上有些有气无力道。   二?人抬起头,皇上便瞧见了柳安腰间的那块玉,一块上好?的璋玉。而柳安垂在玉旁边的手中攥着?一个东西,即便是刚漏出一角,他也能瞧出那是什么?。   方?才金吾卫的人已经?说过了,宫外的兵马调动了。   不过柳安也是好?大的胆子,宫外的兵马调动,他即便是死?在了宫里又能如何?他不会是觉得自己是个手软的人吧。也是,似乎从?柳安任相?以?来,确实是收敛了许多,不过都是因为卢琳罢了。   皇上轻笑,看了一眼孙恩德。   对?方?马上意会了自己的意思。   御剑从?外面?被?传上来,虽无一人回头,但皇上知道他们心中都在发颤。   柳安在大殿上都未松开夫人的手,他明显察觉到夫人有些发颤,这是必然的,御剑被?传上来必然要见血的。   “柳卿。”皇上的声?音在每个人心中响起。众人皆是毛骨悚然。   “臣在。”柳安不得已松开夫人的手,拱手回。   皇上有些戏谑道:“朕见柳卿的夫人,神似淑贵妃。”   此言一出,殿下众人一口气都不敢喘。   “淑贵妃薨逝后,朕思念成疾,不如……留丞相?夫人在宫中如何?” 第91章 九一章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话, 堂堂天子,竟说自己瞧上了臣子的夫人!   众人心中着急,但心中痒痒的肯定还要数谏官。柳安并不慌, 陛下这人令人捉摸不透,虽话上这么说,恐怕是一时间想到了先皇后。   柳安的?重点在陛下的那句‘像淑贵妃’上。   同样?,将这话视为重点的还有崔远。他比郑干瑜都觉得脚下痒, 陛下此言莫非是?要将这女子同卢氏划开?身?份!   崔远正欲过去,转头?间便瞧见了柳安手中的?东西,心头?一紧。   从侧面看去, 柳安与皇上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副不认输的?样?子。可……总有人要输的?。崔远实在没?想到柳安究竟是?哪里的?本事能调动京城的?兵马, 更惊叹于?他敢带着兵权逼宫。   崔远心口处不停的?跳,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想必日后柳安只会更嚣张。更何况, 脸皮都撕破了,日后还能有什?么好相处的??   想到此处,崔远终是?迈出了那一步。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款步走到柳安身?侧, 拱手一拜, “陛下,臣观之,丞相夫人不仅像淑贵妃, 更像先皇后。”   分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但在被崔远点出来时, 还是?令人浑身?发颤。   “哈哈哈哈。”未等压死人的?冷气传遍大殿,上面的?人便笑了。   皇上勾着嘴角, “爱卿以为,朕是?瞧不出来?”   登时,崔远一句话也不敢说。   柳安紧握着卢以清的?手,但此时二人好似那待宰的?羔羊,什?么都改变不了。   “陛下,这天下像的?人多了去了。”柳安道。   “爱卿说的?有理,这天下像的?人多了去了。”皇上戏谑笑着,从前竟不知柳安还有此等胆量。   皇上站了起来,孙恩德见状连忙小跑过去,想要扶上陛下的?小臂。只见皇上挥了挥手,未准许任何一人向前。   他一步步下去,卢以清的?心越发紧张起来。   可就在皇上的?步子落在她面前时,卢以清忽然抬起了头?,她有什?么好避躲的?,应该是?陛下无颜见自己才对?!   对?上那坚韧眼眸的?一瞬间,皇上似乎知道程裳同卢琳最?大的?差别是?什?么了,是?那股劲儿。如今他终于?又看见了。   “丞相夫人,名讳是?何?”皇上淡淡开?口,心中苦笑,当初他分明知道却还是?故意问卢琳的?名字。卢琳这两个字真好听啊,干净又清脆,一听就是?个美人儿的?名字。   “卢以清。”同样?好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皇上回过神来。   “卢以清。”他重复了一遍卢以清的?名字,“哦,姓卢啊。”   虽说丞相卢征一家成了朝堂上不可再提起的?人,但范阳卢氏在大雍的?位置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所以卢姓并不是?什?么忌讳,倒是?今日的?人姓卢倒是?有些意思。   “哪里人?”皇上大手一挥,背过身?去,慢慢往前走着。   “永州人士。”   皇上没?有回头?,接着问:“家中父母兄弟几人?”   “没?有。”   卢以清说完的?一瞬间,皇上停下了脚步,她不知道皇上此刻在想什?么,只是?咬着又说:“家中父母兄弟都不在了,只有我自己了。”   丞相夫人不知礼数,在陛下面前怎可如此自称。整个殿上唯有王泽注意到了这一点。   皇上的?头?微微向后转了转,最?后直接从右侧转过了身?子,与其说是?转过来的?倒不如说是?直接掰过来的?。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   柳安心中一凉,这笑像极了陛下要杀人前的?模样?。   不过陛下是?个聪明人,鱼死网破这种?局,他是?知道分寸的?。一直到现在柳安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过分,更不知道在其他臣子的?眼中如今柳安的?挑衅就是?该死的?。   “卢以清,你可知道范阳卢氏?”皇上问了一嘴。   “自然。”卢以清抬头?那般倔强的?样?子,看在旁人眼中是?自寻死路,但却总让陛下想起自己逝去的?贤妻。   皇上道:“那你可知道先皇后便是?范阳卢氏的?人?”   卢以清一身?骨头?犟的?要死,恨不得冲到陛下面前一样?,“知道。我还知道先皇后是?如何薨逝的?。”   一句话,让所有人在心中给?丞相夫人下了定论。就连柳安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夫人,这话不是?在挑衅了,是?在陛下最?忌讳的?地方来过跳。   一众人吸着冷气低下头?,不用看也知道陛下现在的?脸一定黑到了极致。   “陛下。”柳安忽然开?口。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他闭上嘴。   “卢以清是?吧,丞相夫人倒是?有些胆识。那你可知道柳卿为了你可是?手握兵权来的?。”皇上勾着嘴角,余光扫过下面哪些惊诧的?臣子,“柳卿可是?什?么错事都没?做过,什?么事也都没?求过。果真是?美色误人,如此忠臣都能深陷其中。”   卢以清昂着头?,“是?吗?那陛下呢?陛下可曾被美色误过?”   “大胆妇人!”崔远怒气冲冲指向卢以清,三两步从人群中出来,“面对?天子怎能如此不知礼数,不懂分寸!”   “崔相?”卢以清回过头?看崔远,“您倒是?知礼数懂分寸的?,从不逾矩、从不以下犯上,大不了自己做上面那个就好了。”   “你,陛下明鉴,此毒妇纯属胡言!”崔远拱手。   这些话从卢以清口中说出确实别有一番味道,皇上招了招手,“左相快回去吧,何至于?生这样?大的?气。”   “陛下!”崔远还是?不愿走。   皇上摆了摆手,“朕欣赏这样?的?女子,柳相,朕要留下你可愿意?”   这话再次落在柳安身?上。   正当柳安要回话的?时候,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从人群中出来。   王凌早就看不下去了,陛下这哪里是?要阿竹留在宫中,分明是?为了折磨卢氏!!!   “陛下。”王凌压着心中的?一口气。   而皇上并不愿在此时瞧见王凌,既然柳安给?自己送来了,留下来怎么算过分?   王凌往前走了两步,众人的?目光不禁投在这个倔强的?人身?上。   只听他面色通红,像是?憋足了气,“陛下。”   “朕说了,回去!”   “难道陛下您要一错再错吗?!”   ‘噗!’未等众人从王凌此番言语中出来,只见他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皇上本要脱口而出的?怒气瞬间不见了,“太医,传太医!”   王凌眼睛有些昏,却还是?站着,用一种?渴求的?目光看向皇上。   “朕不过是?觉得丞相夫人像极了贵妃,说上三两句玩笑话罢了,你又何故生气。”皇上重重叹声气。   卢以清想要过去的?冲动被柳安拦了下来。   无论是?皇上言辞还是?举动,今日看来是?他想的?那般了。   王凌的?血像是?浇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其中一部?分看热闹的?人似乎想到了卢相的?好。随之而来的?还有对?柳安的?变化。   皇上的?目光再次落在卢以清身?上,正要说什?么,一旁的?柳安开?口了。   “陛下,夫人的?命在臣之前,夫人的?所有都在臣之前。”   “柳相觉得今日是?你将朕吓到了,还是?朕将你吓到了?”   柳安道:“臣怎敢。”   “兵马都能调动,爱卿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兵马是?陛下给?的?。”   “那是?朕信你!”皇上双目猩红,比起偷藏卢氏之人,他更觉得可笑的?是?一直信任的?臣子竟然用兵马来威胁自己。   柳安不紧不慢抬起头?,“臣,不慎荣幸。”有时候,他觉得皇上的?信任很值钱,因为整个朝中他似乎只信自己。但大多时候他觉得皇上的?信任最?不值钱,因为他从未信过真正的?忠臣。   皇上长叹一声点了点头?,“好,好啊。”他转过身?去,一步步走回龙椅。   摆了摆手,“回吧,不留丞相夫人了。”   虽是?意外,众人还是?松了口气。   “陛下。”崔远第三次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旁人不敢说,他若再不说可就迟了,他拱手一拜,“陛下,这是?卢氏余孽啊!”   皇上转过身?来并未坐下,有些疑惑,“卢氏余孽?”   “朕怎么不知道。”皇上又道。   崔远愣住了,这样?的?傻也能装?!   “陛下。”郑干瑜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依臣看,这天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不能因为长相便断定丞相夫人的?身?份。”   崔远转头?看向郑干瑜,嗤笑,“御史大夫可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   “哦?左相的?意思是?,陛下也是?瞎了眼?”   “你,陛下,臣绝无此意。”   皇上笑了笑,“有没?有的?,都回吧。”   见没?有任何人动,皇上又道:“莫非众爱卿还有人觉得朕瞎了眼?”   不,他们不觉得,只是?想陛下能这样?忍着,是?不是?柳相调了大量的?兵。   柳安携卢以清先行拱手拜别,众人才要跟着走出去。无论心中是?何想法,陛下说了不是?,那便不是?。   一行人走在前面,皇上却离开?。   他眼瞧着臣子们走到了门前,高喊道:“柳卿留步。”   不止是?柳安,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人们回过头?去,之间皇上的?手指向柳安,“朕要爱卿留下。”   柳安捏了捏卢以清的?手,见她神色慌张,安抚道:“无妨,回去等我。”   “哦,还有一位。”陛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皇上高声问:“方才那个说若是?诬了丞相,就把命留下的?是?谁来着?”   众人瞬间来了兴致,还有这样?的?蠢货。 第92章 九二章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一个?男子慢慢走了出来。   一片唏嘘声传来。   不过众人也觉得陛下是在说笑罢了,哪能真的动不动就杀了一个?朝臣。   “柳卿,你说应该如何处置?”皇上问?。   柳安接过皇上的目光, 自然意会了皇上的意思?,他目光格外有神,“臣以为,御剑须得?祭血。”   闻言, 那臣子双腿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对于柳安的回答没有人感到意外,柳相不是卢相,所谓仁慈的事通柳相从无任何关系。   皇上给了孙恩德一个?眼色, 一个?活着却如死了一般的人被拖了出去。   柳安顺着那人往外看,余光扫在臣子们身上, 想要看见他们究竟谁的脸上有心虚的模样。   ……   皇后本想陪着太子下棋,可棋盘端了出来,没有人一个?人落子。见两双手都在抖个?不停, 皇后也不自觉笑了。   她命人撤下棋盘。   “不如本宫给太子讲些?往事?”   太子听完,也不算来了兴致,只?能说这样或许会分心。便点头应下。   皇后从自己入宫前开始讲, 赵臻像是在听旁人家?的事。可那些?熟悉宫殿的名字又在提醒着他, 就是大雍的事, 是他赵家?的事。   听完皇后的故事,赵臻才心中一惊,他记得?前朝的皇子们要么就没命出生, 要么就是短命的。可像大雍这般安稳的倒是不多。   皇后说,陛下的态度众人都瞧得?见, 都不是瞎子。陛下连太子之位都没有给你废掉,足以证明?他又多重视你这个?孩子。所以没人敢动手, 你在后宫安稳的很。   若是几个?月前被赵臻听了这话,他定然是不信的,但父皇如今对自己的重视越发明?显,赵臻如今深信不疑。   “母后,父皇会……会怎么处置姨母?”赵臻说出这话时,还?是难掩要从喉间跳出来的心跳。   依着皇上对卢氏一族的痛恨,恐怕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你是怕这件事影响到你?”皇后问?。   “不。”赵臻几乎是一秒便否了,“我、我只?有姨母了。”   赵臻垂下头,难过瞬间又跟着爬了上来,从前他没有亲人也不知道亲人究竟有多重要,可就在他见到姨母的那日,他明?白了,那是皇权都比不了的存在。   皇后用手轻抚过他的发丝,“太子放心,绝对不会有什么事的。万事都有丞相。”   两人的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丞相夫人回去了。”老嬷嬷道。   皇后和赵臻对视一眼,皆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太子这下安心了?”皇后问?。   她本以为太子会点头,却在这孩子的目光中发现了别?样的情绪。   “母后,父皇为何会这样做?”赵臻问?。   皇后摇了摇头,“太子记住,万不可揣测圣意。”   “儿?臣记住了,多谢母后。”   ……   今日的后宫中多的是心乱的皇子。   本以为柳相是要帮扶着七皇子的,如今丞相夫人竟然是卢氏之人,皇上还?将其留了下来。那……柳相会不会倒戈向太子?   七皇子心慌,他怕自己这好命得?来的大腿飞了。   外面闹哄哄的,吵的七皇子心烦。   “七殿下,丽妃娘娘让您过去一趟。”宫女来禀。   赵仁放下手中的书?卷,“母妃可说了是什么事?”   宫女摇了摇头,“娘娘只?说让您尽快过去。”   丽妃因有腿疾,常年不出宫门一步。以至于非必要的场合她从不会出现。   赵仁起?身往丽妃处走去,刚一出门便碰上了三皇子。   依着前朝的制度,皇子们早早的都会出门自己开府,可大雍不同,只?要新帝未曾登基,即便是娶了夫人的那些?也都要要宫中。说白了,大雍怕皇子们起?兵厮杀,但却拦不住他们有些?人会终生死在宫里。   “三皇兄。”赵仁拱手一拜。   面前身姿挺拔的男子瞧了他一眼,“七皇弟这是要去哪里?”   “听闻母妃进来身子不适,特去探望。”赵仁道。   即便是离赵辰还?有些?距离,他还?是听到了对方的嗤笑声。但赵仁没有反驳的本事,赵辰头上有左相,而?自己呢,柳相又不稳了。   “七弟若是忧心前朝之事,依我看叶不必。”赵辰道。   赵仁自然有些?疑惑,若是柳相要扶持太子了,对三皇子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   只?听赵辰接着道:“你说,柳相是在今日才知道丞相夫人身份的吗?”   赵仁愣住了。   “既然不是,足以证明?柳相从未看好过太子。”赵辰道。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但……他们二人也是竞争关系,没想到三皇兄能如此坦然同自己说出这些?话。   “日后无论皇位是谁的,你我二人都要尽力帮扶对方。”三皇子又道。   一瞬间,赵仁分不清这话有几分真假,他知道父皇不愿瞧见骨肉相残,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皇兄说的是。”赵仁拱手一拜。   “快去吧,再晚了丽妃娘娘要着急了,替我问?丽妃娘娘安。”   “是。”   待三皇子走后,赵仁并没有急着离开,他望着三皇子的背影,一刹他懂了那话的真假。   在去找母妃的路上,赵仁似乎想明?白了那些?从未明?白的东西。   所谓权谋之争,这才是刚刚开始罢了。   ……   空庭最?热闹的地方是后宫,如今沉浸着死人气息的地方是御书?房。   柳安被留下来后,一路跟在皇上身侧回了御书?房。他明?白皇上那想要将自己杀了的心思?,不过这又如何?陛下不会杀他,而?是会慢慢接受,就像是人到了晚年,必须要直视曾经?的错误,没有再逃走的机会了。   御书?房中又是只?有柳安和皇上两人,这样的景象出现过无数次,唯有这一次让柳安觉得?心中不安。   陛下会如何质问?自己?还?是说他会自我谴责,认识到他极为差劲的目光,不该信自己。   柳安瞧着高高在上的人,大概是在见到陛下第?一眼的时候,他想,迟早要掀了大雍的天,却不想一路走着成了大雍不可或缺的丞相。   想到不久前幽州的旧人,柳安觉得?自己果?真如旧人所说那样,荒唐了。   “爱卿。”皇上的话从上面响起?。   柳安抬头看去,见那双丝毫无神的双眼。   “臣在。”   皇上冷笑一声,“爱卿觉得?,若是今日爱卿没有相逼,朕会如何做?”   “陛下没有受到任何人的相逼,今日之事全是陛下的心意罢了。”柳安道。   “哈哈哈哈。”皇上大笑,“满朝文武,朕清楚,有人是来看热闹的,但也有人真的想要瞧瞧朕要如何做。”说着,皇上叹了声气,“许多年了,已经?要十余年之久了吧?”   “陛下,十一年了。”柳安不忘提醒他。   “哦。”皇上摆了摆手,“几年都无妨,反正是过去了,今日朕能放了卢氏余孽,明?日朕就能放了其他罪臣的孩子。”   此言一出,柳安瞬时心头一紧。但他还?是忍住了自己的震惊。   皇上轻笑,“柳安,今日你可是在百官面前,蔑视皇权!”   “不。”柳安几乎是在一瞬间抬起?了头,他心一横,“我是要陛下亲自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双脚往前微微移动,“任何重臣良将,为了大雍甘愿赴死之人,都不该落得?如此下场!”柳安的声音并不重,每个?字却落在皇上的心口上。   “哈哈哈哈哈。”皇上忽然开始笑,这笑声让柳安觉得?陛下要疯了。   “柳安,你很像一个?人,若不是他已经?死了,朕还?以为他来向朕索命了。”   柳安自然知道皇上口中的人是谁,他下这一盘棋为的就是引出这一步。可等这一步真的降临时,柳安又觉得?很是虚假,像是梦一样。   “爱卿恐怕不知道,多年前朕有个?一同长大的玩伴,他在即位之时用命护住了朕。朕登基后不知如何奖赏他,当时全在忧心着幽州的事。”说着,皇上停了下来,同柳安四目相对,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柳安竟然没有避躲自己的目光。   “然后呢?”柳安问?。   因柳安这一问?,皇上心中了然,像,不是长得?像,而?是处事太像了。   他接着说:“朕谁都信不过,只?信他。于是他便离开了朕去了幽州。”   说着,皇上忽然鼻尖发酸,果?真是老了,这么多年他似乎只?有怒气,可今日竟然想到了当时送他离开时的样子。   他望着柳安的那张脸,“可是柳相你不知道,他通敌叛国的消息传到朕耳中时,朕是不信的,朕不信啊,那是朕最?信任的人。幽州连破十二城,朕不能不信了。”   “幽州刺史,何伦。”再说出何伦名字的一瞬间他似乎释然了,“柳安,你可知道此人?”   柳安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陛下您,亲手杀了他一家?。像对丞相卢征,一样。”   皇上笑了,只?瞧那面色真是疯癫。   “是啊,你想让朕说朕错了,不该杀了卢征,也不该杀了何伦那样的人。”皇上抬眼,“只?是柳安,有那么重要吗?”   柳安紧握着腰间的玉,直面天子,身后似乎站着两个?年迈的老者。不,是两个?家?族。   “重要。” 第93章 九三章   皇上苦笑, “回去吧。”他什么都不可能给柳安。   柳安愣在原地,心口被堵的死死的。   “丞相还在等什么?”皇上故意问。   柳安苦笑,“臣, 等不到了。”他转过身去,第一次如日无礼的从御书房出去。   而望着柳安背影的皇上心口处隐隐作痛。   他瞧见的不是?自己最喜欢的臣子离开?了,而是?两个,不, 是?许多大雍朝臣不留余地的转身。   “看来,朕真的是?个无比冷血之?人。”皇上瞧着刚进来的孙恩德道。   “陛下这是?怎么了?陛下,帝王谨慎是?应该的。”孙恩德回。   皇上闭上眼, 心中的疙瘩越来越大,“恩德, 来研磨。”   就在要落笔的一瞬间,他又顿住了,要承认吗?   残云卷过半边天, 帝王终有落幕时。   从前他不知道为何君王昏庸好?美?色,直到遇见了程裳才想明?白?,一生都要过去了, 好?个美?色怎么了?   从前他不理解为何君王求长生、监陵墓。可走到了今日, 他堂堂天子竟然觉得?死了无颜见的不是?列祖列宗, 而是?那一个个坚定的臣子。   一滴泪悄无声息落在纸卷上,他知道自己不是?在放过柳安,而是?放过自己。再一并铲尽卢氏, 还真的有颜去见阿琳吗?   “陛下。”孙恩德声音很小。   “恩德,朕错了吗?”   “陛下乃是?天子, 天子怎么会?错呢?”   皇上没有再说话,提起笔来落下一墨。   ……   “丞相, 要变天了。”家仆道。   崔远像是?没听见一样,还是?往前走着,离府邸越来越远,像是?要从长安城出去一般。   “你先?回吧。”崔远道。   闻言,家仆哪敢先?走,便道:“奴在一旁伺候着您。”   崔远回过头,瞧着样子是?要发脾气了。正当家仆准备接受责骂之?时,只听他道:“我想一个人走走。”   家仆站在原地,心想,再跟下去左相当场砍了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望着左相的背影,家仆心生疑惑,左相向来不喜一人,无论是?做什么事身旁都要有人伺候着,今日这是?怎么了?   墨云很快席卷了整片天,崔远仍往城门处走着。   怕被淋了雨的人们着急忙慌的从城门路过,又同他擦肩,快速过去。   人们似乎越来越快了,快到他瞧不清身影,像是?同这一生的人都擦过了肩。   他挺直身子走出了城门,一旁的侍卫想要上前询问,见他这般又都不敢。   崔远站在城门外?,抬头看上面的三?个大字‘长安城’。   无数才俊在背负着理想初来此地时相比都会?瞧上一眼,崔远也?是?如此。那一年他望着城门,心想着能被陛下重用?就好?。可他命好?,不仅被重用?了,还步步高升,一直到了左相的位置。   遥记得?那是?他第一年任相,同陛下出门狩猎,站在不会?骑马的卢征身侧。当时他瞧着陛下眼前的红人,分?明?不必自己打几岁,却能稳坐政事堂丞相的位置,他心有不甘,定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取而代之?……”崔远小声念出这两句话,可那是?陛下的辅政大臣,如何……取而代之??   轰隆隆的雷声震天响,崔远仰头去迎倾盆大雨。   雨水浸入骨中,崔远还是?站在原处。他昂头瞧着天,雨水让他睁不开?眼。瞧不清这世?间的任何一点。   ……   卢以清并未直接回府上,而是?一直等到了柳安出来。   当时的天色已经有要落雨的样子了,两人坐在一辆马车上,谁也?没有说话。   走到一半时,天空开?始落雨,马车也?急了些。   卢以清算不上怕雷声,但还是?往柳安的怀里钻了钻。   柳安轻抚着卢以清的背,“很快就到府上了。”   “夫人今日害怕吗?”柳安问。   “怕。”卢以清从他怀里抬起头,“但因为夫君在,也?没那么怕。”   柳安轻轻笑了,他当然知道夫人害怕,整个人都在颤抖,还能咬着牙说出那硬气的话。   “夫君呢?”卢以清又问。   “不怕。”柳安道:“既然敢带夫人去,就有信心将夫人带回来。”   卢以清道:“也?不知道王凌将军如今怎么样了。”   “等明?日天好?些了,我带夫人去瞧瞧?”柳安知道今日过去是?不合适的,说不定人家府上此刻正难过着。   卢以清点了点头,“好?,那便明?日。”   说着,他们便到了府上。两个人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可整个府上的人还吊着心呢。   两人刚一下去,便迎上了念念的泪。   卢以清忽然笑了,“瞧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哭什么哭。”边说着,卢以清走到她跟前给她擦去泪。   “奴、奴高兴。”   “高兴也?要先?回府上,在外?淋着要瘦了风寒。”柳安道。   “是?是?是?,奴都忘了夫人身子不好?。”念念忙给两人让出来路。   柳安走在前,卢以清在后面,她瞧见一句话也?没说的周禾,心想,这可不是?他的性子。   周禾恰好?抬头,对上夫人的眼眸。   卢以清眉眼含笑,周禾也?笑了。   卢以清同样看了眼秀芝,微微点头,秀芝知道这便是?没什么事了。   狂风夹杂着大雨乱作,卢以清和柳安坐在暖炉前对饮。   迷离之?际,卢以清躺在柳安腿上,“夫君,舟行万里,借浪势、逃浪口,何时才能到头呢?”   柳安鼻尖微酸,他知道夫人这是?在说自己。   “舟要靠岸了。”说完,柳安俯下身子在卢以清唇上落下一吻。   ……   将军府上,来来往往的人虽不说话,但都各自准备着将军的身后事。   御医摇头的那一刻,夫人的心都死了。   王凌躺在榻上,丝毫动不得?。   夫人紧紧握着他的手,“将军,您得?好?起来呀,太子殿下还等着您呢。”   王凌有些艰难的转过头,张了张嘴,用?微弱的声音道:“有……丞相。”   “可您手中有兵。”夫人又道。她没忍住的泪落了下来。   王凌努力伸过手去,却没有够到夫人的面,还是?夫人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丞相有。”王凌又道。   “那妾身呢?”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您忍心留下妾身一人?”   王凌的泪在眼眶打转,他这一辈子也?就对不起夫人了。   可他实在没有力气,很快便有昏睡了过去,夫人紧绷着身子在他身旁,生怕他这一睡再也?醒不来。   “夫人,将军这是?不肯走的。”老仆道。   夫人自然知道,“不许让丞相夫人知道。”   老仆点头,却又在心中叹气,人该走的时候,强留真的会?让他好?受吗?   他们都清楚,将军还是?不放心卢氏。   王凌病危的消息被封锁的很死,丞相夫妇确实来了,但被人拦在了外?面。   说是?将军不宜见人,最后还是?将军夫人去将人打发走了。   这时候的将军府已经不怕得?罪人了,即便是?吊着一口气,又能活多久呢?   ……   卢以清是?个聪明?人,大概猜到了其中的意思?,将军夫人双眼出卖了她自己。   她牵着柳安的手往回走。   “夫人很难过?”柳安问。   卢以清有些不可思?议看向柳安,不明?白?他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思?问出的这话,“自然。”   柳安轻抚卢以清的发丝,“夫人,王凌将军来迟了,他来的时候夫人已经去了永州。卢氏一族的事已经过去许久了。可夫人知道他为何会?回来迟吗?”   “为何?”   “若论当初,无人敢站出来强保卢氏,就连当时的皇后娘娘都未曾去陛下面前说些什么。但若是?王凌将军在,即便是?血洒大殿,他也?会?这样做。”   “我知道。”卢以清低着头小声说:“王凌将军素来很好?。”   柳安笑着摇了摇头,“将军何止是?好?,卢相去了的消息传到军营,当初本要输了的军队,竟然在月余内逆风翻盘。王凌将军也?受了重伤。”   “陛下大喜,在将军返朝之?日,整个长安城都热闹非凡。唯有将军卧病在床。数日后,将军好?了,要来上朝,一瘸一拐的。陛下便说,将军不用?来了,又问将军想要什么赏赐。一介武将,跪在大殿上,高声道,臣想要卢相最后一道折子。”柳安说着,泪水便浸湿了眼眶。   “夫人敢想众人的震惊?”柳安问。   卢以清能明?白?,陛下当时对卢氏,不,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旧是?提不得?的,更何况当时。   “陛下黑着一张脸,将军又说,臣在疆场,本要输了,可丞相告诉过臣,不能输,除非死在疆场上。”柳安看向卢以清,“夫人恐怕不知道,若是?胜了一仗,定然是?陛下教的好?,而不是?旁的人。”   “之?后呢?”   “当时王凌可是?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大雍的将才,定然不能定罪。陛下还是?应允了。”   卢以清鼻尖发酸,她知道王凌将军的好?,却不想他如此果敢。   “之?后的数年中,将军都活在一种愧疚中。虽说他不常上朝,但大夫来来往往还是?能知道他什么病症。这些年还好?,前些年,他是?日夜不寝。”   “如此,真是?受罪。”   “是?啊,对将军来说,活着是?最清醒的折磨。但他又不能死,因为他要护着小太子。” 第94章 九四章   柳安的每一句话都似刀刃般插在自己心上, 王凌将军已?经?不?能用忠义?二字来形容了。   “将军夫人不想让我去见他。”卢以清道。   “阿竹呢?”柳安低下?头问:“若是有一日阿竹知道了我也在等一个人,会?不?会?让我见他?”   卢以清勾了勾嘴角,“你想等?谁?”   “我是说, 倘若……”   “哦,倘若……你想等?谁?”卢以清抬头问。   柳安忙陪笑,“不?,不?等?人, 我有阿竹就够了。”   卢以清双手?勾上柳安的脖子,“夫君,从前你说想要离开这里去永州时, 我总觉得你是想不?开的。如今才算明白,离开这里才是真的想开了。”   “长安很好, 我在这里出生,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在这次回来之前,我想, 不?就是官场、权利,只要你有权利能心狠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后来才发现这里一层层的局,稍有不?慎便会?掉了脑袋。朝堂上的任何人似乎都没有错, 我时常想, 错就错在他们不?该用旁人作?垫脚石。”说着, 卢以清像是想到了什么,垂下?头来,“可不?踩着人, 如何上去。”   柳安听这一席话难免心疼,“夫人不?管那些就是了。”   卢以清慢慢抬起头, 四目相对,她从柳安那深不?见底的眸色中瞧见了一条路。她想, 王凌将军是为了父亲,夫君呢?是因为父亲还是因为姐姐。   柳安不?肯支持太子,卢以清能想到唯一的理由便是姐姐,若不?是皇上强行让姐姐入宫,那他们也会?是一对佳人吧。   “夫人在想什么?”柳安见夫人正在瞧着自己,便问。   “在想,离开这里。”   “快了。”柳安抚着卢以清的头。   藏着柳安怀里的人忽然有一瞬间感慨,所有人都在等?着陛下?咽气,做个天子究竟有什么好的。   ……   在王凌病了一周后,丞相府的门前来了一个消瘦的妇人。   若不?是相貌上没有很大变化,她不?会?相信面?前的人是将军夫人。短短七天的时间,愣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折磨成了此般模样。   “夫人怎的这时候来了?”卢以清走上前去询问。   “阿竹,我来找你,去瞧瞧将军。”夫人道。   卢以清心中一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将军是有什么执念,才吊着一口气,如今她去见了,将军真的能熬过去吗?   将军夫人瞧出了她的意思,便道:“有些苦、罪,这辈子将军也算受足了,该是……让他走了。”将军夫人声音颤抖着,说到痛处就要落泪。   卢以清赶忙上前,“夫人莫要伤心坏了身子,太医也没有什么办法吗?”   “阿竹不?知道,将军这已?经?是吊着一条命了。”将军夫人又道。   “那便同夫人去吧。”说话间,柳安从身后走了过来。   ……   将军府上静悄悄的,卢以清和柳安从进去到出来不?足半个时辰。   呜咽声并未响起,这是将军夫人提前吩咐好了的。   “今日我便不?招待二位了。”将军夫人似乎又苍老了。   难过的日子久了,等?真的到了这时也流不?出泪了。   “夫人您先忙。”卢以清忍不?住蹙着的眉头。   将军夫人微微含笑,像不?是丧事?一般。   两人没有跟着任何人的指引,从将军府上出去,回头看时,里面?忙忙碌碌的。   卢以清紧抓着柳安的衣袖。   “我们回去。”柳安道。   回去的路上,柳安一句话都没说,他想着自己任相后的种种,当?初王凌将军可谓是处处排挤,但他知道,是误会?,便也处处忍让。王凌将军性子急,时常惹得陛下?不?悦,他便告诉陛下?,忠臣良将皆是如此。   他本以为同将军的误会?此生都化解不?了了,不?想在将军咽气前,却用微弱的声音同自己说,他都明白了。   柳安的泪藏在心底,他终于明白了卢相终其一生究竟成为了什么样的人。   是帝王不?能有之仁,是百官不?能有之贤,是万民?不?能有之惠。   ……   王凌死了,整个朝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些人在笑太子连最后的依靠者都没有了。   就连将军府上也没有任何动静,丧葬的东西都是先前准备好了的,只不?过是拿出来用了。   打点好这一切,将军夫人觉得有些累,又拿出钱财分发给下?人,愿他们日后能过上稍好些的日子。   下?人们依依不?舍,一个个低着头落泪。   将军夫人不?许他们哭,将军走时她就不?许府上的人落泪。   是喜丧。   这话将军夫人重复了许多遍。   打发到最后还是有个婢子不?愿走,那是她的贴身婢子。夫人笑了笑,说,那就留下?吧,等?那日我不?在了,这宅子留给你。   这府邸是王凌自己买下?来的,他曾说不?愿自己走了,府邸还要被人收回去。   将军府上前所未有的空荡,她走到王凌的书房,点上了一盏灯。见外面?的风大,心有不?悦,索性起身去将门关?上。   许是力气太大了些,关?门时的风灭了那盏灯。   婢子是在晚膳时发现夫人的,她身上已?经?凉了,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般安详。   ……   可笑的是,没有因为王凌离世的朝堂,因为将军夫人的离世乱作?一团。   曾经?被他们视为劲敌的二人说没就没了,曾经?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一座辉煌府邸,此后不?会?传出任何音讯。   多年来,朝中已?经?很少?有如此近的人因为生老病死这样离开了。   这件事?对所有人带了不?同程度的重击。   其中遭受最深的,便是崔远。   此事?本来同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尤其是像王凌这样的人走了,对他来说还是好事?。   可崔远愣是将自己锁在了房中一天。   他忽然有些畏惧死亡,若是自己真的死了,坊间该是怎样的传闻?那个心怀鬼胎的丞相死了?还是说,那个一生都被政事?堂丞相压一头的丞相死了?   不?,越是此般想着,崔远便越觉得心慌。   如今他活在这世上,无人敢言,那死了之后呢?他决不?能允许有这样的事?落在自己身上,即便是日后口口相传,他这丞相之位来的不?正,也不?能是始终被人压着一头之人。   逼宫?   呵,柳安会?的东西他又何尝不?会??   陛下?能容忍一个政事?堂丞相自然也能忍受自己!   当?晚,崔远便写下?了一封书信。   ……   卢以清在府上一连睡了几日,没人告诉她将军夫人也去了的消息。   难得终于有了暖和的日子,许久未出门的她坐在院落里,瞧着又一季的嫩芽长出来,不?免失神。   周禾走过来道:“夫人,长出新笋了。”   “哦。”她仅是淡淡应了一声,随后垂下?头,笑了。   “如今想到去年那般快活,倒觉得奇怪。”卢以清道。   “今时不?同往日。”周禾回。   而?卢以清摇了摇头,她幽幽瞧着远处,“是我没有听丞相的话,偏偏觉得有些事?是能做到的。如今才发现,不?是能否做到,而?是一旦入了这局,便再不?会?成一个快乐的人。”   当?初柳安拦着她,她不?听,以为对方是觉得自己做不?出什么东西。如今想来真是可笑,他分明是想让自己不?要失了那份简单。   “夫人是后悔了?”周禾试探着问。   卢以清摇了摇头,“不?悔,不?走进来便永远都不?会?知道父兄死在何处,也不?知道夫君一步步多艰难。”   “谁说艰难了?”柳安迎面?走来,笑若桃花。   “这是碰上了什么好事?,笑的这样开心?”卢以清起身应了过去。   “是夫人说,我笑起来好看。”   卢以清白了他一眼,“夫君知不?知羞。”   柳安道:“今日可算是出门了,王泽拿了两坛子好酒,夫人可要尝尝?”   她摇了摇头,“不?尝,改日我们去瞧瞧将军夫人吧,也不?知她一人在府上如何了。”   听到这话,面?前的人怔了一下?。   “怎么了?”卢以清心中不?安,夫君的反应太奇怪了。   柳安摆了摆手?让周禾退下?,牵过卢以清的手?道:“夫人,将军夫人她……随将军去了。”   卢以清的泪没有任何征兆的夺眶而?出。   柳安将人抱在怀里,又听她道:“无妨,我知道,我能懂。”   将军夫人如此爱自己的丈夫,又岂能忍受一人在这世上。   她嘴角干巴巴的,就连一个假笑都扯不?出。   柳安叹了声气,“夫人是忧心太子?”   卢以清有些奇怪看向柳安,她并非是在忧心太子,仅是感伤罢了。   “我本想劝你放下?这件事?,不?想让你沾染朝堂半分。”   “我知道。”卢以清很快打断了他这话。又极快的说了句,“我也没想拉着你一起帮太子。”   柳安正在轻抚卢以清后背的手?顿住了,“夫人什么意思?”   “关?于太子的事?,我自有办法。”   “呵。”柳安冷笑,“莫非夫人愿意求别人,也不?愿意同我商量?”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又想到了曾经?告诉夫人不?会?帮太子的话。   好在夫人没有同他计较,而?是双眼发亮瞧着自己。   “夫君的意思是,可商量?”   “那是自然。”   卢以清一把结果柳安手?中的酒,“我又想喝酒了。”   “哦?夫人莫不?是想要趁着醉酒占我便宜。”   “那夫君,愿不?愿?”   “愿意,当?然愿意。求之不?得。”   昏黄的蜡烛随着床上的帘子摇晃,在每次即将熄灭之际,又稳了下?来。   有些醉的柳安窝在卢以清怀里。   相较之下?,卢以清便好多了,除了被他折腾的有些累外。   她用手?轻轻拂过柳安的发丝。   对方似乎没有睡沉,在她身上蹭了又蹭。   卢以清有些怕这人忽然又起来不?安分的折腾。   怀中的人终于老实?了,卢以清又抱紧了些,轻声问:“夫君对我如此好,究竟是因为父亲呢,还是因为姐姐?”   柳安哼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蹙着眉,含含糊糊道:“因为夫人啊。”   卢以清没有听见这话。   柳安觉得有些热,从她怀里出来,往上了些,转头抱住她,又道:“仅是因为阿竹。” 第95章 九五章【三合一】   元禾十七年, 夏末,幽州边境被进犯。边境被破,援军到后得以击退。   兵部侍郎曹更上书陛下, 称戍边将领通敌叛国,陛下大怒,诛其九族。朝臣劝阻,曹更胞妹时为宠妃, 后宫乱政,前朝蒙屈。   一场动乱,从夏末到冬日里才算结束, 最?后的结果同朝堂最?初商议的并无差别。幽州刺史何伦一家未有一人?活下来。   ……   冬日的冷风打在身上?,衣身单薄的少年却并不觉得冷, 他浑身火热,眸中猩红。冻红的手也并未松开紧握着的剑。   他本以为,进入长安就可以拔剑而起, 却不想在长安城外遇到了一个人?。   此刻他正在那人?的府邸上?,对方是当?朝政事堂丞相,卢征。   整个府邸异常热闹, 到处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我瞧见了一眼小娘子, 长的是真好看?。”   “像夫人?的。”   “依我瞧着, 也很像她姐姐。”   “是啊,同她姐姐出生时没什么区别。”   这里处处洋溢着因为一个小娘子的到来而带来的欢乐,后院都是家仆, 前?厅更是来来往往的人?们。   唯有站在外面的自己同这里格格不入。   他正准备转身走,被人?拉住了胳膊。   “这位公子, 请随我来吧。”一个极为高挑的婢子道。   他挣开?胳膊,并不想同此人?交谈。   只听婢子说?:“奴是这府上?的婢子, 名唤秀芝,公子不必慌张,奴只是依照着丞相的意思给?公子安排个住处。”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不过是一个婢子而已。不久后他才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婢子,而是丞相夫人?的陪嫁婢子。   他跟着名唤秀芝的婢子走了,在一间很舒适的房中住了下来。这是他近几个月来最?舒服的一处住所。   等着婢子走后,他便熄了灯,躺在榻上?听着外面来来往往的,真是热闹。   政事堂丞相的名讳他听过,只要?留在此人?身边,日后有的是机会复仇。说?来这丞相收下自己的原因也真是奇怪,他说?自己腰间的玉好看?,还说?因为他今天多了个女儿高兴。这两个说?词少年都不信,他只要?知道这丞相从自己身上?得不到东西?,且自己能往上?走就行了。   ……   在他以为丞相要?忘了自己这个人?的时候,丞相来了。   那一日,外面飘着的雪终于?停了下来,地上?层层的厚雪,踩上?去的声?音像是在幽州那般。只是这里的风是刺骨的冷,同幽州的冷还是不同。   他跟着家仆的步子,来到了一处幽静的书房,一进去便觉得这里的书真是多,能将一个人?压死一般,当?真有人?能读完这么多书吗?   正疑惑着,听到了面前?人?说?的话,“孩子,你我有缘,我便留你。只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他当?然不会告诉眼前?的人?自己叫什么,哪怕是姓氏也不行。他撒了个谎,说?自己没有名字。   本以为会被丞相质问的时候,又听他说?,“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八大姓氏,你喜欢哪个?”   他瞬间抬起了头,八大姓氏?这就是政事堂丞相的权利吗?   “但有一点,八大姓氏虽好,但不可能通婚,所以日后你想要?攀上?一个好的岳丈,怕是不能。”卢征又道。   这一点少年知道。   “柳。”他轻轻开?口。   卢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提笔在纸上?落下一个字‘安’。   “此后,这边是你的名字。”   ……   柳安本觉得可以将此处作为自己的跳板,却不想卢征对他的教育甚至要?比对自己的亲孩子还要?严苛。渐渐的他从这个本应陌生的丞相身上?,找到了一丝家的温存。   而这个丞相像是知道什么一样,让他莫要?整日蹙着眉头,这人?世间有太多赏心悦目,值得品赞之事。   这些?话如?过眼云烟一样,即便读再多的书,柳安也是沉不下心来,喜欢舞刀弄剑。   转眼,便是一年之久,他为何如?此清楚,因为去年出生那个小娘子,一岁了。   这是丞相的幼女,丞相只有两个女儿,长女卢琳,和?这个小心尖儿宠,卢依。   这一日丞相府上?又是很热闹,往来庆贺的人?挤破了门槛儿,丞相虽觉得如?此不好,也没有强行扫了诸位的兴致。   与去年不同的是,柳安也跟着众人?来回忙碌,似乎是这个家中真正的人?一般。   ……   “来了来了,出来了。”   “慢些?,当?心脚下。”   柳安循声?看?去,只见两个婢子跟在夫人?一旁出来,其中一个婢子还抱着卢依。   小姑娘在怀中左右张望,很快目光便落在了柳安身上?。   柳安被这眼瞧得浑身不自在,又想要?走过去仔细瞧瞧,这小娘子长得何止是俊俏,双眼囧囧有神,旁人?都说?她和?卢琳长得像,而在柳安看?来,她要?比卢琳还漂亮。   “诶?柳安你在哪里做什么?”夫人?瞧见了他,开?口问。   柳安慌忙低下头,“我这就走。”他并不清楚自己在这府上?究竟算什么人?,丞相说?他不是奴仆,也不是下属。是家人?。可这词太缥缈了。   “走什么,快来瞧瞧这妹妹。”夫人?又道。   柳安有些?意外,他想要?过去,却又紧张,这个妹妹倒是不会怎么自己,只是这周围的人?他是一个都不想说?话。   一边想着,他的步子已经不自觉走了过去。   “你看?她一直盯着你。”夫人?又道。   柳安耳垂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抱抱阿竹?”夫人?问。   柳安抬眼,他想自己粗手?笨脚还是不抱了,万一伤着了如?何是好,便道:“夫人?,我粗手?笨脚还是不抱了。”   夫人?笑了,“那便等阿竹长大些?,再同安哥哥玩。”   阿竹咿咿呀呀伸手?够向他,他垂着手?有些?局促,最?后还是伸出了手?递牵上?了她肉乎乎的小手?。   “哇!”阿竹忽然哭了。   柳安吓得赶快松了手?,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心中不安。   正当?他想要?道歉的时候,夫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   夫人?蹙眉道:“手?怎么这般冷?”   “夫人?,我……”   小阿竹已经不哭闹了。   夫人?道:“不要?觉得年岁小就穿的单薄,要?惜着身子,得穿厚些?,知道了吗?”   柳安点了点头。   “快去穿衣裳吧,不用担心,阿竹只是觉察你的手?凉。”夫人?宽慰道。   “嗯。”   柳安从此处离开?,走了很远后,才回过头,见他们几人?还在远处,心中忽然暖呼呼的。   ……   这已经是丞相第?三次将他的文章丢出来了,他在门外捡了起来,不懂丞相为何要?发这样大的脾气。   人?又为何一定要?会作文章,会论政事?即便是身为朝官,也是文武都有的,而丞相像是看?不到自己适合做个将军一样。   他有些?颓丧正准备去重?写一番,也算不得重?写,丞相让自己去读书,他是读不下书的,心静不下来。   如?今这般,找个地方颓废躺着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正欲离开?,书房的门开?了,见丞相从里面走了出来。神情严肃。   “知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卢征问。   柳安垂下头,不出声?。   卢征有些?上?火,“你又不是个哑巴,问什么都说?不出来!”   柳安缓缓抬头,心想着,我说?什么你都会接着骂。   “我什么都不知道。”柳安道。   卢征叹了声?气,“带着你的文章,进来。”   “怎么还不过来?”   柳安抬了抬眼,不知道今日会被骂成什么鬼样子。心中排斥,脚步还是跟了上?去。   书房的门关?上?的那一刻,柳安的心凉了半截,看?来今日丞相是要?强行输出了。   卢征从他手?中接过文章,丢在案上?,“不喜欢作文章?”   “不喜欢。”柳安每次回答都很诚实,免得卢征再继续追问什么深入的问题,他再回答不上?来。   卢征叹了声?气,“柳安,知道为何给?你取名‘安’字吗?”   柳安一听,不是要?责骂,又抬起了头。   “是愿你余生安康,而不是去疆场上?受刀柄冷刃,让你读书也不是为了非要?登堂入室,而是见多了一些?事,有些?事,自然就放下了。”   放下?很多事都能放下,唯独这件事不能。   “读不下书就逼着自己强行接受,慢慢的就能看?下去了。”卢征又道。   柳安虽不认同,但不敢和?卢征顶嘴,只是点了点头。   卢征好像意识到了这般对自己无用,挥了挥手?,“去好好想想吧。”   柳安没有犹豫,从书房走了出去。他虽然才在卢征身边一年,但比许多人?都要?了解这个丞相的脾气,他性子确实和?顺,但若是碰上?了他的忌讳,他的脾气是真真不小。   柳安意识到了丞相想用一种方式来改变自己的性子,可自己的内心太抵触了,以至于?冷着的脸似乎都要?成型了。   在长安的夜里他无数次梦见幽州,梦见家人?们还在的时候,父亲说?,总有一日会带自己瞧瞧繁盛的长安,如?今自己看?见长安了,父亲的尸骨都不知落在了哪个角落。   柳安不想回去,一直往里走,丞相府上?很大,嫌少有人?往里面那些?偏僻的院子走去。   走着走着,便瞧见了一棵树,天色渐晚,只能看?见这树很大。   柳安望着走了过去,推门进去,发现是一个被打理的很好却无人?居住的院子。   他走到树下蹲了下来。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个受惊的兔子。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再睁眼,是听到了脚步声?。   柳安的听觉很好,从前?是和?习武有关?,如?今更多是的害怕,特意形成的一些?习惯。   他刚睁眼,便瞧见一个小步子跨过了门槛,一只小手?扶在门上?。   “安哥哥在这里呀。”   小阿竹提着婢子们特意给?她做的灯,站在门处。   柳安没有说?话,她笨拙的步子一步步过来,跑的有些?快,柳安有些?担心她摔倒。   “安哥哥为什么在这里呀?躲猫猫?”没有得到回应的小阿竹坐在他身边,小小一个,抬头看?着他。   柳安不知如?何回答,阿竹走过来有人?知道吗?大家会着急吗?   “阿竹、阿竹想坐在安哥哥腿上?。”小阿竹站了起来,同她坐下时差不多高。指着地面,“凉。”   柳安伸手?将人?抱在自己怀里,“阿竹怎么来了?”   “找安哥哥。”   “安哥哥没事,阿竹出来,夫人?知道吗?”柳安问。   小阿竹摇了摇头。   柳安心头一紧,这孩子还真是不知害怕,正准备抱着她回去。   “看?,星星。”阿竹指着天上?。   柳安也不自觉跟她的手?看?去。   怀里的人?笑了起来,“阿竹、阿竹也喜欢星星。”   阿竹太可爱了,一个聪明又没有任何烦恼的小娘子,柳安瞧着她那样开?心,不觉也笑了。   想要?一直快乐才是一件奢侈的事。   “阿竹该回去了。”柳安道。   阿竹看?了他一眼,从他身上?下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柳安没有动,瞧着这身影,像是生气了一般,有些?想笑,这么小的孩子也会生气吗?   “阿竹,你的灯。”柳安心想,也不能气的连灯都忘记拿。   小身影停了下来转过头,“给?安哥哥了,天黑。”   一瞬间,柳安觉得心中无比踏实,没想到久违的归属感是一个小女孩给?自己了。   他红了眼眶,提着灯站了起来,“安哥哥带你回去。”   柳安走在前?面,本想过了门槛再牵阿竹的手?,不想这小孩子跑的快,他前?脚刚过门槛,她便后脚跟了上?来。又想要?追着柳安的步子,便快了些?。一下踩住了自己的裙摆。   “哈哈。”有些?慌张之余的柳安笑了,他蹲下身子瞧着阿竹,“踩到衣服了?”   小阿竹抬起头,“安哥哥笑起来,好看?。”   “啊?”柳安瞬间有些?不好意思。   他将阿竹抱在怀里,一手?提着灯往前?走。   阿竹的小手?指指点点,说?着,“哥哥你看?那个房子,比其他的都高。哥哥你看?那里也有个树,哥哥你看?,月亮出来了。”   似乎就是从那一瞬间起,柳安想要?这个小妹妹一辈子都这样开?心。   ……   之后的日子里,柳安还是会被卢征训,他拿着书和?阿竹的兄长们站在一处。   阿竹的兄长不也都是喜欢看?书的。   柳安觉得奇怪,自己不喜欢读书,是父亲不喜欢,随了父亲。可丞相和?丞相夫人?都喜欢书,那他们的孩子为什么不喜欢?   不过罚站的日子总是少数的,丞相似乎越来越忙了,就连夫人?也开?始经常走动。   柳安无事的时候便去找阿竹玩,一个两岁的孩子,像是个大孩子一般,整天喊着想要?爬树。   “上?去会摔下来。”柳安吓唬她,“摔下来很疼的。”   阿竹眨着眼,“安哥哥不会接到阿竹?”   “会,但安哥哥不会一直在阿竹身边。”柳安回。   阿竹像是没听见一样,笑着转移话题,伸出双手?,“安哥哥,抱。”   柳安耐不住这般可爱的孩子,便将她高高举起来。   阿竹是柳安抱过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这活了这么大抱过的第?一个人?,轻轻的,一下就能抛起来。   好在还能稳稳接住。   阿竹很讨喜,不止是自己很喜欢她,府上?的人?还有那些?往来的臣子都喜欢阿竹。虽只有两岁,但有些?事丝毫不像是一个两岁的孩子能做的。   旁的孩子两岁话才说?了不到一年,她便能从脱口而出前?人?的文章了。   柳安将这一切归功于?丞相夫人?,孩子的记忆很好,想来是丞相夫人?在她耳旁提起过。   唯一不好的便是阿竹有时会让自己给?她读文章,柳安一看?那些?书卷就头疼,但碍于?不想惹得阿竹生气,只能读。   小阿竹两岁,身子很轻,气性不小。   ……   丞相的神情一日比一日严肃,柳安也预料到一些?事情要?发生了。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听丞相的话,多学些?,为丞相做些?事。   初来长安,他觉得丞相竟然想要?让自己化解掉心中的仇怨,属实可笑了些?。可今日,他不想去复仇了,不是放下了幽州的那些?人?,而是丞相说?的对,‘无论从前?经历过什么,所有的人?都只会希望活着的人?越来越好。’他只是想明白了,被仇恨操控的人?是不会快乐的。   快乐。这种奢侈,是他几百个日夜来不敢想的。   用功的这些?日子,他也渐渐注意到,卢琳常和?阿竹来瞧自己,悄悄的。虽说?都是丞相的孩子,但碍于?卢琳与自己年岁相差无几,为了避险,他与卢琳很少说?话。几乎没什么交集。   但卢琳瞧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有一日,阿竹过来说?,“安哥哥,姐姐说?她喜欢你,什么是喜欢?”   阿竹一个才要?三岁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但柳安清楚。   为了避免与卢琳的见面,他将自己窝在书房中。有时候阿竹会提着饭来给?自己送,第?一次见时,柳安意外的眼睛都睁大了,这竟然是一个三岁的孩子能提动的?不过这种意外的事,自然会发生意外。阿竹送三次饭,洒了两次,每次都浇在了自己身上?。   那段时间,丞相瞧着柳安的眼神,恨不得杀了他。   未等卢征真的掺和?到这件事中,柳安便听到了另一件事。   “左相要?动手?了。”卢征说?这话的时候很平淡。   “杀了他。”柳安不会想其他办法,既然他要?动手?,为了自保杀了他又如?何?   卢征蹙着眉头,“用你的命去换?”   “我愿意。”   “混账!我不愿意。”卢征鲜少说?出这样的话,柳安知道他真的动怒了,便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你去他身边吧。”   这话入耳的一瞬间,柳安身上?一阵酥麻,他不想去,可又不能不去。   “好。”   那是他在丞相府上?住的最?后一个夜晚,星星很亮,他瞧了半天。要?离开?……家了。   ……   元禾二十年,皇上?下诏,政事堂丞相之女卢琳,为中宫之后。   “每一样东西?都要?检查四五次,切勿出了什么岔子。”   “还有,多去瞧瞧阿琳,让她想开?些?。”   柳安从丞相府的后门进来,正碰上?丞相夫人?忙活着卢琳的事。   “夫人?。”柳安拱手?一拜。   “啊呀,回来了,我这就去告诉丞相,你先去自己的房中等着。”夫人?忙道。   “不麻烦。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在进来的第?一眼,乱糟糟的景象还让他有些?不适应,但在听到夫人?说?自己的卧房时,似乎一切真的是回家了。而今日,是在准备家中一个姐姐准备出嫁。   夫人?叹了声?气,“倒也没什么要?帮忙的,许多事情不用咱们操心,皇后这样的大事,宫中定然比咱们上?心的多。”   柳安点了点头,想到方才夫人?说?劝劝阿琳,看?来还是不愿的。   “你若是有空,便去劝劝阿琳。”   听完夫人?这话,柳安心想,看?来夫人?并不清楚之前?的那段插曲,不过也好,如?今阿琳要?入宫了闲言碎语自然是越少越好。   “我去的话,恐怕阿琳姐姐听不下去。”柳安只是不太会和?女子打交道罢了,他又能如?何呢?劝说?她接受这一切,哪怕是为了府上?,也要?硬着头嫁到宫中?   夫人?叹了声?气,“那你去瞧瞧阿竹在做什么,这孩子同她姐姐全然两幅样子,整日不是想着爬树就是想着爬墙,你可是不知道,近来就喜欢在那墙上?坐着,下面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生怕她摔下来。”   柳安笑了,“阿竹素来如?此。”   “是呀,性子强硬的很,要?种花了,非要?海棠,阿琳拗不过她,还是种了海棠。”夫人?说?着又道:“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了海棠这种花,倒是让她记住了。”   柳安记得,是他告诉阿竹的。听着夫人?的吐槽,柳安一直在笑。   “如?今我们伺候着她,日后可不知道要?让哪个男子倒霉了。”夫人?也笑了。   “谁能娶了我们阿竹是他的福气。”柳安道,“若是有人?敢嫌,我定要?去给?阿竹出气的。”   丞相夫人?嘴角勾着笑,“好在阿竹有你们宠着。”   柳安道:“那夫人?先忙着,我先去瞧瞧阿竹,再去看?丞相。”   “好。”   “诶,等等。”柳安刚走两步,丞相夫人?又唤住了他。   “夫人?请讲。”   夫人?有些?愁眉,“崔远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柳安道:“自从上?次他设的局被礼部的人?搅合了,倒也是安分了些?。”   “那就好。”   柳安不解,“夫人?,为何不直接动手?,反而要?养着崔远这个祸患?”   夫人?长叹一声?,“你还小,等你入了官便知道了,一个丞相不是随意就能铲除的,若是崔远忽然下来,整个朝中都要?跟着变动,就凭他多年的局,整个大雍的百姓或许都要?跟着遭殃。”   “那丞相呢?若是崔远动手?,丞相出了什么事,不是一样?”   “不一样。柳安,丞相是个固执的人?,他绝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大雍百姓的事。”夫人?道。   柳安懂了,但又不懂。换在自己身上?,绝不会像丞相这般仁慈。有时候,他觉得丞相仁慈的过了头,像个圣人?一般,何必呢?   这些?事不是他该操心的。   “我去找阿竹。”柳安道。   “快去吧。”   柳安没有问夫人?阿竹在何处,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走。即便是问了,夫人?恐怕也不知道。   到底是一直陪着长大的孩子,柳安没有任何偏差就找了阿竹,此时她正坐在凳子上?休息,想来是玩累了。   “阿竹。”他轻唤一声?,小孩子马上?回过了头。   “安哥哥!”   小阿竹朝着柳安跑过来,柳安慢慢走过去,心想,孩子果真是不知道累的。   “安哥哥回来了,方才我还同他们讲你很快就回来了,可他们就会笑。”小阿竹道。   “你怎么知道我快回来了?”柳安问。   阿竹道:“因为姐姐要?成婚了,安哥哥知道了吗?”   柳安点了点头。   “安哥哥会抢亲吗?”阿竹问。   柳安懵了,忙道:“这可是不能说?的,阿竹知道阿琳姐姐要?嫁给?谁吗?”   “谁?”阿竹抬头问。   “大雍的天子。”柳安道。   “就是那个最?厉害的人?吗?”阿竹问。   柳安点了点头,“这可是没人?敢抢亲的,会被杀头。”   阿竹歪着头,“那为什么姐姐不开?心的样子。”   柳安沉默了,阿竹这个年纪怎么会懂人?们的身不由己。   “等阿竹长大了就知道了。”柳安道。   阿竹忽然贴近柳安,在他耳旁轻声?道:“安哥哥,阿竹听姐姐说?,她想嫁给?你。”   “这可不能乱说?。”柳安不能捂了阿竹的嘴,但这话说?出来整个丞相府陪葬都不足为过。   “阿竹没有胡说?。”   “但不能说?。”柳安轻抚着阿竹的后背,“阿竹乖,阿琳姐姐只是觉得太突然了,这段时间不要?去打扰姐姐好不好?也不要?说?关?于?这件事的任何话。”   阿竹垂下头,“安哥哥是觉得阿竹说?错话了?”   “不是,是阿竹还小,还不知道这件事究竟多重?要?。”柳安解释道。   阿竹点了点头,“那我听安哥哥的。”   柳安牵着她的手?,“不是想要?爬树,哥哥陪你。”   “好诶!”阿竹笑着简直能跳起来。   两人?往前?走的时候,阿竹又停下了步子,“安哥哥,姐姐说?我以后就不能经常见到她了,真的吗?”   “能见到的,只是比较少了。”柳安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种心态说?下的这话,又好奇若是多年不见,阿竹长大了能记得阿琳的样子吗?   ……   那一日,是整个长安城,整个大雍最?热闹的一天。   柳安没有资格出席这场婚礼。   但整个长安城的红妆,让所有的臣民都见证了陛下迎娶皇后。   听闻,皇宫的每一处宫殿都是喜庆的,每一个朝贺的臣子也都系着红。就连一直连绵战事的外域,甚至都表示了庆贺。   崔远喝的伶仃大醉,柳安便回了丞相府。   他本想问丞相,为何臣子敢喝成这样,就不怕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吗?   柳安到了丞相府才得知,丞相也醉了。   他本想离开?,夫人?却走了过来,双眼发红,显然是哭过的样子。   “进来吧,瞧瞧丞相那副样子。”夫人?道。   柳安身子顿住,不敢往前?,“夫人?,我还是,回去吧。”   夫人?叹了声?气,“他恐怕是觉得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一瞬间柳安的心口也有些?难受,他以前?只觉得卢琳有些?可怜,要?被锁在那深宫一辈子,可真的到了眼前?,却又不止是可怜。   “夫人?,阿……皇后聪慧,定能在宫中生活的很好。”柳安只能如?此安慰。   夫人?苦笑,“但愿如?此。”   那日的最?后柳安也没有进去,他不觉得丞相喝醉是一件可笑的事了,或许是他们都有极重?的心思,也都太难受了。   卢相的痛在于?自己的女儿在大好的年华要?被困在深宫,崔远呢?柳安想,他应该是害怕卢相的地位越来越稳,自己没有机会吧。   崔远也有两个女儿,两个都比卢相的年长些?,不过长女虽在名门贵女中出挑,但与如?今的皇后相比,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柳安心中越来越沉,不过是在崔远身边一年,怎么越来越觉得长安可怕了?   从前?他觉得在长安的臣子真好,在陛下误会的时候起码能在陛下面前?给?自己辩解,不像父亲,甚至没有为自己开?脱一句便不在了。   现在却觉得长安这个局更大些?,能牵动无数人?的命。   ……   一年后,丞相府的人?终于?从卢琳成为皇后这件事中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在宫中颇得陛下宠爱,又是生下了小太子。   整个大雍又是沉浸在一片喜气中。   而柳安却并不高兴,卢氏的位置越来越稳,崔远也越来越着急。他那些?肮脏的手?段都被柳安看?在眼中,即便是自己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卢相,对方也只是点头,从不反击。   柳安心中像是被堵着一口气,有时候恨不得直接一刀宰了崔远,便不会有这档子事了。   卢相劝他不要?着急,不能慌张,他也只好忍着。卢相说?,自有对策。柳安以为卢相是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怕自己误了卢相的计谋,便也不敢往前?。   渐渐的,崔远开?始不相信周围的任何人?,柳安知道,他这是要?准备动手?了。   见卢相没有任何动静,柳安自然着急。可这时候他已经接触不到崔远了。   ……   那是一个极为平静的冬日,卢相通敌的消息被传到宫中。   包括卢征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陛下不会相信,可陛下信了。   柳安急的火烧眉毛,他不知道崔远究竟作用了什么,心中将所有的期许都放在了皇后身上?。   这件事忽然没了消息,柳安瞧着崔远着急的样子,反倒是松了口气,想来是皇后娘娘劝说?陛下了。   就在当?晚,柳安收到了丞相的消息,让他去一趟丞相府上?。   柳安心想,丞相这是要?准备反击了!   漆黑的夜里,狂风乱做。几乎没有一个行人?不急着回到家中。   柳安穿过长安街,同这些?人?背道而驰。   很快便到了丞相府上?。   整个府上?灯火通明,站在门口的柳安心中一颤,这不是丞相府平时的样子,卢相节俭,绝不会允许府上?的人?这样灯火通明。   “丞相在里面。”一个家仆走过来道。   柳安的心越来越不安,他点了点头,快步往里走去。   卢征没有在书房等他,而是在正堂。柳安从外面看?去,只见卢征背对着他站着。   “丞相,我来了。”柳安道。   “今日有些?着急,我只同你说?三件事。”卢征道。   “好。”柳安又往前?了几步,“先说?着急的,其他的事,往后再说?。”   卢征慢慢转过身子,柳安见他神情严肃,咬紧了牙关?。   “没有日后了。”卢征道。   这句话很轻,轻到,柳安脑子发懵,像是浸在梦里听见的一样。   “丞相、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柳安已经有些?磕巴了。   卢征却忽然笑了,“柳安,卢氏没有日后了,我只有三件事求你,你可愿意答应我。”   “丞相,您,您别开?这种玩笑。”说?着,柳安已经有了些?哭腔。他不信,他不信堂堂政事堂丞相会被这样的事情打倒,更不信宫中的皇后都没有任何办法!   “好孩子,别难过。”卢征拍了拍他的肩膀。   柳安整个人?都在发颤,他好不容易有了个家,好不容易觉得陛下当?初可能是被臣子谄媚之言导致了自己一家的死亡,为什么,为什么同样的事要?发生卢氏!   “好孩子,我没有时间了,再晚些?就会有人?包围这里,你须得赶快听完我的话,赶快走。”卢征又道。   柳安道:“我不走,我和?您在一处!”   “不。”卢征笑了一下,眼泪落了下来,“这第?一件事,就是你要?往上?爬,护着宫中的阿琳和?小太子。”   柳安浑身发麻,他想拒绝,但又知道不能。   “第?二件事,便是明日来围剿时,你来。”   “不,不可能,我不来,我不!”柳安忽然双膝跪在地上?,他怎么可能亲眼看?着,刀剑刺入自家人?的身体。   卢征蹲在他身旁,细声?道:“你要?来,因为第?三件事,是希望你能将阿竹带出去。”   柳安抬起头,却睁不开?满是泪水的脸。   “你要?知道,你必须来。若是你来了,这件事便是立功,日后你在朝中能往上?走,如?此才有可能护着皇后和?太子。才能将阿竹偷偷带出去。”   柳安知道他不能拒绝,丞相说?的都对,但他又怎么可能对丞相一家落下刀刃?!   “还记得我给?你的那把剑吗?就是你来的第?一日给?你的那把,拿着它护好卢氏能活下来的人?。”卢征声?音很坚定,“你不用怕下不去手?,卢氏一族不会死在贼子的刀下,会自己死。”   一瞬间,柳安明白了,他们是想要?……   “好孩子,在长安城外遇到你的时候,我见你浑身杀气,大好的儿郎怎能满是复仇的心思?我本想让你慢慢从善,可卢氏一族的命到这里了。是我对不住你。”   听到这里,柳安拼命摇头,没有卢相就没有今日的柳安,何谈卢相对不住自己?   “你可能会想,卢氏为什么要?死?陛下陷入了一种困境,今日卢氏不死,日后会有更多的大臣全家丧命。朝廷能没有一个卢征,但六部若是缺了三个尚书便不能运转,你可明白?”   柳安摇头,拼命摇头,他不明白,又怎么会明白?他们死是他们的事,关?卢相什么事?就算是大雍亡国了,同卢相又有什么干系!   “我是陛下的辅政大臣,陛下宁可信贼子的话,我也有责任。若我的死能换来陛下的一些?醒悟,也是好的。”卢征又道。   柳安还是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了。   “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卢征道。   话音刚落,二人?便听见外面阵阵的脚步声?。   “记住,我要?在白日,见到你。”卢征又说?。   柳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去的,只知道走出很远后还听见丞相府上?的吵闹,想必是那些?贼人?将丞相府的人?都集中到了一处。   ……   柳安是在一夜间给?阿竹想好去处的,那就是永州。很是偏远,不会有人?去那里查。   送走阿竹后,柳安不敢停息,他没有任何时间消解心中的痛,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往上?爬。   而他双目紧盯的位置,便是政事堂丞相。   他知道陛下不会轻易选一个年轻人?任政事堂丞相,必须拿出些?东西?让陛下发现自己的价值。   他有卢相教导出来的治国之论,即便是陛下杀了卢相,也不得不承认陛下依赖于?卢相的辅政之策。他还有不同于?卢相的心狠手?辣。   一个一身傲骨的年轻人?,很快便闯入了陛下的眼中。   而他盯上?这个位置,更重?要?的原因是,崔远想要?这个位置!   崔远找了些?死谏之人?,势必不让自己成为丞相,可柳安不是卢征,他手?下没有什么能用的人?,便亲手?连夜解决了那些?谏官。   不是以死相谏?那就先死了好了。   没有人?会怀疑到柳安身上?,即便是知道柳安会些?招式的崔远也不会。刺杀朝廷官员的难度,不是一个柳安能做到的。   朝中也有人?奇怪这些?人?的死,自然也引起的陛下的注意。   陛下找了柳安单独来问。   柳安只说?:“陛下需要?臣,臣也愿意倾尽所有,为了大雍,为了陛下。”   年轻人?的那股狠劲儿,和?他对权力的向往,目光中的真诚,让已过盛年且疑心甚重?的天子,大为欣赏。   元禾二十三年,年仅十六岁的柳安,任政事堂丞相,是整个大雍乃至前?朝史上?最?年轻的丞相。 第96章 九六章   盛夏的蝉鸣声惹的人夜里总睡不好。   柳安却是?不同, 总能?在夜里安稳入睡。卢以清想,或许是?他白日里太累了,但用?柳安的话来说, 是?整日抱着夫人,所以才能睡好觉。   这一夜卢以清醒来后,径直走到了案旁。   她瞧着烛火向上燃着,势头越来越高, 本应剪些烛芯,却伏在案上静静瞧着其往上走,且越来越高。   周围太安静了, 卢以清慢慢侧过身子?看向一旁的墙、柱子?,房中的每一样?东西都有用?处, 正如大雍的朝臣一般。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近日来为何睡不好。   外面?的蝉进不来房中,因为有房屋遮挡。   可?一旦没?有房屋, 蝉能?吵在人的耳边。   自从王凌将军不在后,一些很想废太子?的人越发猖獗,听闻陛下在宫中也?不召见太子?了, 许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一想到此?处, 卢以清便有些难受。   三?皇子?和七皇子?的人已经不似从前办老实了, 虽说宫中无人传出陛下身子?不好,但一个?又一个?的太医夜不能?寐,除了一国太子?, 还能?为了什么?   卢以清咬着牙在房中来回踱步。   越想就越是?慌张。   她必须要出去见见父亲之前的旧部们,还有一点窝在她的心头, 王凌将军不在了,他们会跟着自己吗?陛下这一次是?放过了自己, 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自己曾经错了。   卢以清顿住了步子?。   无奈的笑了笑,让一个?帝王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才是?做梦吧。   “怎么又下去了?”柳安绕过屏风走了过来。   卢以清抬起头,方?才竟然都没?听见他的动静,她笑了笑,“你怎么也?醒了?”   “夫人都跑了我再不醒过来,还得了?”柳安道。   柳安正想接着说什么,卢以清往前走了一步,握住他的手,“我们回去吧。”她知道柳安要开?口了,但并不想听见他可?能?说出口的话。   ……   未等他们从榻上起来,外面?的狂风先是?扰乱了宁静。   “起风了。”卢以清迷迷糊糊道。   “嗯,今日好生在府上,莫要出门了。”柳安道。   卢以清先是?应声,又问:“如今我能?出门了吗?”   “自然,陛下都没?说什么,谁敢闲言碎语?只是?今日天气不好。”柳安解释道。   卢以清的略微有些蹙起的眉头渐渐送缓,她双手勾起柳安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亲。   “做什么?”柳安笑着问,“不想睡了?”   “睡。”说完,卢以清便翻了个?身子?背对着柳安。   柳安的手从她腰间滑过,她整个?人被柳安扣在怀里。   “夫人安心睡,风总会停的。”   卢以清一时分不清,柳安究竟是?在说外面?的风,还是?在说,长安的风。她双手覆在柳安手上,心中前所未有的安稳。   ……   如今的岳西楼,三?楼最是?热闹。无数达官贵人来此?,必要去三?楼雅间,喊上两个?歌伎,唱着小曲儿。   这些歌伎不属岳西楼,不过是?如今的老板同花街柳巷的合作罢了。   倘若哪位贵人想要留宿,在岳西楼住一晚上,那歌伎也?是?能?拿些钱财的。而贵人们或许洁身自好不愿去花街柳巷的,忽然在次见了美人儿,也?是?脚重的走不动道儿。一来二去,不仅花街柳巷的人多了,岳西楼的人也?是?。   哄乱一堂的三?楼,唯有一处雅间,安静的有些可?怕。就连来送茶水的侍从都觉得里面?透着一股阴寒之气,丝毫不像自家的岳西楼该有的感觉。   卢以清刚从掀开?马车的一角,冷风便急不可?耐冲了进来。   她一瞬间有些排斥,还是?从里面?走了出来,先下来的念念扶上她的手。   “夫人的手有些凉。”念念有些担忧道。   卢以清微微一笑,“无妨,不多时便能?回去。”   话说完,卢以清瞧了瞧里面?,算来也?不过几个?月没?来,但这变化,却是?肉眼可?见的。   一楼空空荡荡,中间的台子?已经没?有了,平日里喜欢在此?喝茶的人也?不见了踪迹。她往里走了些,霎时便被这其中的金碧辉煌意外到了。   岳西楼从前确实是?主要招待达官贵人的,不会稍有钱些的人,在下面?喝个?茶水也?是?足够的。别?看秦瑶一副掉进钱眼的样?子?,其实岳西楼一楼的茶水并不贵,为的就是?那些走进了岳西楼的人不会连口水都喝不起。   可?如今这样?子?,看来只是?只为了达官贵人了。   “哎呦,夫人,您走这么快,让属下好赖才跟了上来。”周禾双手撑在大腿上,气喘嘘嘘道。   卢以清见到他不免意外的看了念念一眼,二人是?说好了不让周禾跟来的,这……这怎么人还是?来了?   “你先坐下,念念,你去取来写热茶。”卢以清忙招呼。   “属下,属下怕夫人您身边无人护着。”周禾道。   卢以清在他一旁坐下,“今日风大,你身子?又没?那么好,万一再病了。”   周禾忙摆手,“属下才不会那样?没?用?。”   “没?说你没?用?。”卢以清小声道,“我知道受不得寒凉的人若是?病了有多难受,平日里让你当心些你也?是?不听的。”   周禾只顾着笑,念念端来了茶水,他想都没?想便直接喝了下去。   “诶,烫着了如何是?好。”卢以清又道。   “暖身子?。”   卢以清才不信他的,“是?伤身子?,我从前在父亲的书房里瞧见过一本古籍,倒是?忘了叫什么名字,里面?却写着不可?急饮烫食,伤内里。”   “属下记下了。”   卢以清回头看了眼念念,她也?笑着说:“奴婢也?记下了。”   卢以清这才又向上看去,三?楼的乐声传下来,“若真的是?些雅兴也?是?好的。”   “若是?给秦老板知道了,恐怕是?要生气的。”周禾道。   听到秦瑶,卢以清笑了,“生气?她可?能?要将岳西楼从新拿到自己手中吧。”   “为了一个?男子?,值得吗?”念念小声道。   卢以清不知这话改如何答,但若是?她为了柳安,定然值得,因为柳安为了自己抛弃了更多。   “没?有值不值的,只看是?否愿意做。”周禾道:“女呢,多个?心思,莫要让人三?言两语便哄骗走了。秦老板如此?豪爽之人,应该有自己思量,许是?真的爱上了。”   卢以清笑了,“周禾懂得还挺多。”   “属下不如夫人。”   “我不懂,我若是?之前便能?看的透彻,也?不至于到了如今……”说着,卢以清停了下来。   两人还都在瞧着夫人后面?能?说出什么话。   这两双眼像是?要窥透她的心思一般,“别?瞧着了,还有事要做。”   话说完,卢以清便先行上了楼梯。   一旁的小厮已经瞧着这边许久了,见人准备上去,便知道是?金贵的客人,忙围了上来。   “小的引贵人去三?楼,贵人是?要单独开?一间,还是?已经有人在等了?”小厮讪笑着问。眼睛都要眯到一处去了。   见卢以清没?有回答,心中更是?断定了此?人金贵的很。   便又小声道:“岳西楼不止有歌伎,还有一些俊俏的郎君,贵人可?要悄悄?”   卢以清果真停下了步子?,但没?有回头看他,怎么换了个?老板,连这里的小厮都有些让人厌了。   “如今岳西楼的老板是?谁?”卢以清问。   “啊?这……”小厮支支吾吾。但凡是?个?会察言观色的都能?知道,卢以清现?在的态度问这话,显然是?要找麻烦的。   卢以清听他磕磕巴巴越发烦闷,“不要竟学一些不堪的,如此?好的口舌,多去做些正经事。”   “小的记下了。”小厮忙道。   卢以清懒得同他再说些什么,直接走在了前面?。   小厮也?没?再引着路。   “夫人同这样?的人生气做什么。”周禾小步跑上前。   “风气都坏了。”卢以清道。   说着,卢以清便在一个?门口处停了下来。   刚站定便听道里面?清晰的声音,“呵,其实不必争什么,如今不就是?要看柳相的意思的?柳相站在谁一侧,那必是?首选。”   “诶,倒也?不一定。柳相虽说深得陛下信任,这事儿毕竟是?陛下闭眼之后的。”   “那又如何,如今兵权除了柳相,也?就是?左相了。”   一句句话传入卢以清耳中,她本要敲门的手顿在空中。世人为何都觉得柳安无所不能??没?有一人瞧见他其实也?只是?个?常人罢了。   短短几句话让卢以清觉得喉间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般。   今日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定会让自己去求柳安。这也?是?她的想法,但她不能?给任何人保证。   如今最重要的是?,她要知道三?皇子?和七皇子?的人手究竟有多少。   “咚咚”   敲门声刚落,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众人皆是?要站起身来,卢以清忙道:“诸位前辈不必多礼。”   她看了眼周禾和念念,“在外守着,切勿让人靠近。”说完她便笑着转过身去。   门关上后,卢以清也?才刚好落座。   “阿竹既然今日来了,有些事还是?赶快说的好。”   “是?啊,虽说刚过了一些令人痛心之事,但眼下却是?没?什么时间叙旧了。”   “我对三?皇子?和七皇子?手中的人确实不清楚,还请前辈们能?为阿竹解读一二。”她必须要知道当下这有些严峻的形式,究竟哪里最严苛。   “阿竹也?不必知道这些,只需让柳相全力扶持太子?,必然稳妥。”   一句话让卢以清愣在了原处,原来,在他们眼中万事还是?要柳安的。 第97章 九七章   她咬紧牙, 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   笑着说:“前辈,若是阿竹能做到这一步,也不用次次艰难溜出来同诸位见面了。”   她想, 今日必须让所?有?人对柳安这棵大树死了心思,“柳相不会?扶持太子,也没有?长安街上口口相传的那般什么都听我的。”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果真有变。   卢以清接着道:“所?以诸位若想让我去劝说丞相, 是行不通的。”   “既如此,阿竹也不必为难,我们几人商讨一番, 定有?良策出来。”一位老者道。   “是啊,也不是非要柳相的。”   应和声听进耳中, 卢以清一时分不清究竟他?们的那句话才?是真的。照理来说,他?们之前是不能心?生嫌隙的,否则很?容易被小人从中得利。只是, 她与众人的确不熟。   几盏茶的时间?,众人都准备起身要走了。卢以清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至于?下一步的动作, 还需要再斟酌一番。   随着众人的起身, 卢以清也站了起来。   她微微欠身朝着诸位告别后, 便出了门。只留下一个格外倔强的背影。   就连周禾见到出来后的夫人都有?些意外,不过是几盏茶的时间?,怎么像是变了个人?   疑惑归疑惑, 这些话周禾倒是不会?真的问出来。   “夫人,可要在这四处转转?”周禾凑上去道。   “风大, 还是早些回去吧。”卢以清想,周禾许是察觉了自己的情绪不太对只是如今能让自己安稳下来的办法, 除了柳安没有?旁的人了。   经方才?众人一说,卢以清很?快便清楚了脉络。三皇子依附于?崔远,崔远这人同兵部交好,手中握些兵权是必然的。而七皇子,除了柳相之外,他?毕竟是依靠着裴家,就算是最后七皇子不登基,裴家也不会?让七皇子落入不堪之地?。   算来算去,唯一显得薄弱的便是太子。王凌的兵马,卢以清刚想到此又有?些担忧,如今这批人有?了新的将领,真的能为自己所?用吗?   听闻临近王凌兵马处有?一处兵马是崔远的人手,前些日子,叫嚣着要除掉自己的时候,他?们最为兴奋。   若是自己亲自前往,难免会?出什么岔子。   卢以清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对策。   不过同那些人说的终究是外话,有?些事还是要尝试一下,毕竟先前柳安也没一口咬死?了不帮太子。   卢以清的马车刚听在门前,便听见外面的声音。   “不是说了今日风大,夫人还要出去。”柳安故作不满道。   卢以清也不瞒着,“不去见见,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哪有?什么不踏实的,不是说了,万事有?我。”   已经下来的卢以清双手搭上柳安的手,含笑着:“夫君的意思是愿意了?”   “什么好处都不得,便想让我给夫人帮个忙?”   卢以清双手抱住柳安的胳膊,娇嗔道:“都是自家人,夫君才?不会?计较这一点。”   两人说笑着,只听秀芝招呼说晚膳已经好了。   ……   夜幕降临长安城,卢以清早早便回了卧房,但今夜丞相似乎很?忙,她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也不见人来。   卢以清便想着给他?熬些汤送过去。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只见许多侍从在外站着,她一瞬间?疑惑,走到王津跟前问:“怎么这么多人都在外面,是有?什么事?”   柱子一样的王津道:“回夫人,没什么事。丞相说怕您夜里害怕,便让属下等在这里守着。”   “丞相今夜不回来了?”卢以清第一个疑问便是这个。   “丞相没说。”   卢以清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就算不回来了也要说一声啊。   “都回去歇着,这么大的风吹一夜还了得。”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尚未走到书房,她又想到还要给柳安熬汤。   “烦死?了。”卢以清朝着地?上踹了一脚,转身去了厨房。   真的站在了厨房旁,卢以清有?些感慨,想到第一次给柳安熬汤的事,转眼?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夫人,还记得应该如何做吗?”秀芝在一旁问。   卢以清淡淡一笑,“自然记得。”   她娴熟的步骤像是经常来厨房一样,看?的一旁的念念睁大了眼?。   “从前母亲就喜欢给父亲做乌鸡汤,虽从未亲眼?见过,但母亲曾告诉过我不止一次。”   她将做好的汤盛起来,念念在一旁端着。   三人迎着风往书房走去,到了门口,卢以清从念念手中将羹汤接了过来,“你们都先回了吧。”   “奴在这里守着。”秀芝道。   念念也道:“让奴守着吧,秀芝也回去歇息了,白日已经忙了一整日了。”   “莫要推让,都回去。”卢以清的语气有?些严肃。   言毕,她便独自走了进去。   正伏案的柳安并未抬头,“夫人怎么这时候来了?”   卢以清心?中并不畅快,“夫君都不回去睡了,也不找个人去通传一声,怎么?怕通传这一声能要了夫君的命?”   “哎呦~夫人这是哪里的话。”柳安忙放下手中的笔,一抬头便见了卢以清手中的东西?,“我说哪里来的香味儿,原来是夫人带来的。”   “谁说让你喝了。”卢以清见他?的手伸过来,直接收回了手。   “我不喝,夫人也别一直端着,手不累吗?”柳安眉眼?含笑,让人瞧着甚是心?悦。   可卢以清见了他?这笑,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难受,都这般形式了他?是如何笑得出来的。   她也不闹腾了,将东西?放在了案上。   柳安过去的一瞬间?,她同对方错过,去瞧他?案上放着的东西?,是关?于?一些地?势河流的。   卢以清蹙眉,“这时候看?这个做什么?”   “民生啊。”柳安喝了一口抬起头答,又说:“夫人做出来的羹汤别有?一番滋味,倒是鲜嫩的。”   “并非是我做的好,而是你着实挑剔,旁人即便是想要尝试些什么,也不敢在你身上。”   “是是是。”柳安一边应着,一边继续喝着汤。   “如今大势不稳,夫君还能系着民生,倒是有?丞相的样子。”卢以清不禁感叹。如今所?有?的人都在盯着皇位,有?远见的还知道瞧着边境之地?,不曾想柳安还能落眼?在最基础的民生身上。   “有?些事,总有?人要去做的。”柳安道。   闻言,卢以清勾起嘴角,“是啊,有?些事总有?人要做。”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柳安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不止是因为这羹汤,而是难得夫人能理解自己还在瞧着民生。   柳安急急忙忙又喝了几口,走到她跟前,瞧她正在认真翻看?着,便问:“能看?懂?”   “能的。”卢以清伸手指了指,“若是河道遍布,倒也不怕有?大旱时节。把江南的水引到此处,即便是会?干旱,也散不尽的水。”   “这要看?有?多干旱。”柳安道。他?确实没想到夫人还能知晓这些。   卢以清回头看?他?,“也是,像是之前的夏日,能晒死?个人。”   “不是晒死?个人。”柳安的神情一瞬间?严肃了下来,“是死?了数不尽的人。”   卢以清也沉默了下来。她明白这种无?力感。   “不说这个,我应该很?快就好,夫人瞧着其他?的等等我?”柳安手抚着卢以清的发丝。   卢以清点了点头,随手拿了一本窝在柳安怀里。   她一动也不动,这样本来就让柳安不太好写字了,再乱动,恐怕他?什么都做不成了。   一页页纸张翻过,清脆的声音同外面那能将大树吹倒的大风全然全然不同。   “小字,元生。”卢以清瞧着瞧着,便小声念了出来。   “好了,我们回去吧。”柳安落笔,双手将她抱在怀里。   卢以清也合了手中的书,问:“夫君的小字是什么?我方才?瞧着上面的人,小字叫元生,一想,还不知道夫君的小字。”   柳安忽然顿住了,阿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丞相取的。   “虽不合规矩,不如让我给夫君取一个。”卢以清的眼?睛很?有?神,让人一瞧见,便觉得其中有?无?限可能。   “嗯……夫君似乎没什么很?特别之处,但整日佩戴着那块玉,这玉是什么来着?”卢以清思索着。   柳安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喉间?有?些发干。夫人是如何知道自己没有?小字的?而且,而且她。   “璋!”   一个字,似乎在柳安脑海中炸开了一样。   “这块玉是叫璋对吧。”卢以清问。   柳安木着,什么反应都给不出。   “夫君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卢以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夫君是觉得难听?”   “那、那叫子璋好了。”卢以清笑着说。   “子璋。”她又重复了一遍,似乎在细细品味这个名字。   “夫君是觉得我这取得不好吗?”卢以清又问。   柳安迟迟不能从中回过神来,他?阵阵发麻,不能让夫人再这般下去了,便道:“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哦。”卢以清从他?身上下来,“夫君若是不喜欢,日后我不换就是了。”   柳安瞧着她摇了摇头,却在心?中落下二字。   书房的灯实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被大风吹灭的。   本是卢以清走在前面,柳安觉得太冷了,便将人裹在怀里抱了回去。   一到房中,便褪去了衣物。 第98章 九八章   卢以清见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却故意躲开?, 使其一下扑了?个空。   她见柳安像个醉汉一样趴在床上,不免笑了?。   “夫人不是要讨好为夫?”柳安侧着身子,一手撑着头。   卢以清仍旧笑着:“但我可没说要如何讨好夫君。”   “夫人明知道如?何讨好最有用?处的。”柳安勾着眉眼, 瞧着像狐狸一样勾人。   卢以清忽然往前了?些,在柳安要冲着自己过?来时,双手用?力将其往后一推,居高临下瞧着柳安, 手拂过?他的脸颊。正是如?此年轻的一张脸,如?何能承受这么多的事?   柳安的面?孔很干净,以至于总让自己忘了?, 他是会舞刀弄枪的。   “夫人垂涎为夫的美色?”柳安笑着问。   卢以清淡淡一笑以作回应,却是有些感伤。听着旁人的三言两语, 和先前柳安敢将自己带到宫中?的那般倔强,这在旁人看?起来十分挑衅的行为,都?是柳安一步步打下的底子。   没人会去想他曾经受过?什么, 包括自己也想不到。   四目相对,卢以清缓缓在他唇上落在一吻。   她的热烈却又温存,像是要主导今日的一切一般。不过?柳安没有将主导的机会交到她手中?, 很快, 对方便反客为主。   风声、喘息声、和在那距离长安城外数千里的马蹄声。   卢以清陶醉在醉生梦死?中?, 随着波涛旋环在浪头上。   一直到了?今日,她置身其中?才?明白了?无论哪件事都?不是简单的。   ……   这一年的夏日过?的格外快,仿佛还没热起来便已经吹来了?秋风。   第一片叶落的时候, 卢以清刚好站在外面?。清晨已经还是有寒气了?。   这些日子她虽不常出府上,却从未松懈。既然太子的机会最小, 不如?让对方两败俱伤。   她费尽心思养了?个信得过?的人按插在三皇子处,让他故意露出马脚, 使三皇子的人以为这是七皇子的人。不出所料,三皇子并未杀了?他,而是留在身侧给他一些假消息。而他拿着这半真半假的消息,反打入了?七皇子的阵营。   他会一直活着,离间两人的关系。不过?,倒也不能给自己带来新的消息。   棋还需步步下。   柳安确实答应了?自己最后会站在太子一侧,如?今也是慢慢同?七皇子远了?起来。   无论是朝堂还是坊间都?说?七皇子方寸大乱,对于这些说?辞,卢以清是不信的。因为同?样的风声被传到三皇子耳中?。   能故意往外放的风声,便要试想其中?究竟几分真假。   “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她正出着神,秀芝走了?过?来。   卢以清点了?点头,“今日你同?我一起去吧。”自从来到长安后,从未同?秀芝一起出过?府上。   “那奴便守着夫人。”秀芝笑着说?。   说?是奴,于卢以清而言秀芝和长辈没什么区别。秀芝是自己母亲的陪嫁婢子,听秀芝说?,她与母亲一同?长大,很多习惯都?是和母亲一起养成的。   虽说?自己年幼时,秀芝便一直在身侧,但那时候同?她算不得亲近。秀芝也是好运气,在卢氏出事前的半月回家探亲,才?免遭劫难。后来,或许是柳安觉得自己同?她相熟些,又让秀芝来教着自己。   许多关于母亲的是她都?不知道,只能问秀芝。秀芝有时候会说?上两嘴,但大多时候却是一句话也不肯说?的。   后来卢以清才?知道她是怕自己听了?难过?。   出行的一路上,卢以清都?紧紧攥着秀芝的手,不久后,长安必定会再次掀起一次风浪,而这一次会比以往每次都?大。   “夫人,到了?。”驾马车的周禾喊了?一声。   秀芝先行下去,将卢以清慢慢扶了?下来。   一下马车卢以清便有些意外,岳西楼发生了?什么?   来往没有人气,连门上都?有了?不该有的灰尘,往里瞧去,虽未进去确实给人一种?破败之感。   “这是怎么了??”卢以清有些奇怪。   “属下去问问。”说?完,周禾便转身要走,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道:“夫人若是不嫌,和属下一起去?”   虽说?周禾是这般说?的,但卢以清清楚,他是觉得自己在外等着不合适。便道:“那便去看?看?舍妹的店铺了?。”   卢以清笑着看?了?秀芝一眼。   秀芝也笑了?,眼角的纹路越发多了?,“说?来,还真是许久未见?周禾的妹妹。”   周禾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三人尚未穿过?路,卢以清便瞧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她停下了?步子,示意秀芝看?去。   秀芝点了?点头。   卢以清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故人遇上,打个招呼未尝不可。”秀芝道。   卢以清没有再犹豫,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竟不想再次碰上能在此处。”卢以清淡淡道,一时她分不出心中?究竟有没有那两分欣喜。   正在买东西的女子转过?身来,四目相对,卢以清笑了?,“看?来你过?得不错。”   那女子双目含泪,“托夫人的福,也算是有了?个好去处,夫人呢?如?今可还好?”   “嗯。”卢以清点了?点头,又问:“是一直在长安还是近日才?回来?”   闻言,程燕茹愣住了?,她微微低下头,不知该不该告诉夫人实情。   “一直在长安的。”若是撒了?一个谎言,便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她不是会说?谎的人。若是夫人接着往下问,她如?是回答便是。   可卢以清问这话只是想知道她是否知道自己在长安发生的事,一听她一直在长安,想来多少也是知道了?的。   “说?来,这时候过?的是真快。”卢以清真是有些感慨,程燕茹也算是自己来了?长安以后认识的第一个差点成为朋友的女子了?。   程燕茹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是啊,不曾想一别就是几年。”   “夫人,打听到了?。”周禾走了?过?来。   卢以清微微点头,她是停住了?步子却还是让周禾去打听了?一番。   “改日有时间可以再叙。”卢以清道。   “夫人先忙,改日燕茹登门拜访。”程燕茹微微欠身。   卢以清颔首,转身同?周禾走走了?。   望着卢以清的背影,程燕茹陷入了?深思。一旁的婢子轻声道:“夫人,这是哪位夫人这样好看??”   “是丞相夫人。”程燕茹道。   “丞相夫人!怪不得如?此端庄大气。”婢子不禁感慨。   端庄大气,程燕茹忽然想到,自己在看?见?卢以清的第一面?也是如?此想的。但当?时的夫人浑身透着一股子孩子气,不过?是几年的时间,越发深沉了?。   长安城不吃人,只吃孩童般的心。   就连一直被护着的丞相夫人有一日也会切身感受到长安的纷乱。   ……   卢以清这次转身也没有去胭脂铺,恰逢见?了?几个小娘子进了?胭脂铺,她想着还是不要去耽误人家的生意了?。   便又往前走了?些,在一处酒楼落了?脚。   这处酒楼从前因为岳西楼的存在从来没有在西三街上显眼过?,一夜间岳西楼没落,倒也是成就了?这酒楼的主人。   人来人往,卢以清却并未从店家的脸上窥见?喜悦之色。   她饶有兴致寻了?一处角落坐下来,为了?减少注意,让周禾和秀芝也坐了?下来。   小厮着急忙慌上了?茶水,连他们几人的脸都?没抬头瞧上一眼的匆忙。   卢以清笑着说?:“恐怕这小厮也在想,怎忽的就热闹起来了?。”   “事情挺突然的。”周禾开?口道。   闻言,卢以清的目光落在周禾身上,示意他继续说?。   只听周禾道:“岳西楼自从开?始干一些不正经的勾当?,便开?始有些从未沾染过?花草的朝臣夜不归府了?。听说?是一位尚书接连几日没有回去,夫人直接来砸了?岳西楼。”   听到这里,卢以清那份好奇的心更强了?,大雍一共六个尚书,每一位的妻子论起来都?是大臣之女,看?来实在是恼怒了?。   “你若说?他们正经纳妾,没有夫人不同?意的。毕竟正妻的规矩摆在那里,但这……这实在是不像话。”周禾道。   “一位夫人就砸完了??”卢以清追问。砸了?还能再建,总不至于空当?成这般模样。   周禾环顾四周,小声道:“听闻是有位年轻的才?俊,应该是个世家子弟,不止一位是好几位,在岳西楼一直到了?宵禁之后。夜里几个醉汉晃着要回府上,金吾卫的人呵斥他们反倒是越发猖狂,当?场便被射杀了?。”   卢以清愣住了?,她脑子转了?许久,大雍虽不算仰仗着世家的朝廷,但一下杀了?这么多公子哥,陛下也不知为难否。   “这御史?大夫告老还乡的请辞书都?写好了?,一看?还有这种?荒唐事,先是参奏了?那尚书一笔,陛下恐怕是觉得难堪只是斥责了?几声。这一次几个世家似乎有发难的意思,御史?大夫一笔参奏,直接替陛下挡了?难。那些世家就算是养了?一堆谋士,都?不能同?御史?大夫辩出个所以然来。更何况他们还不占理。”   “哦~”卢以清若有所思,“如?此看?来,岳西楼被撤掉是陛下的意思了?。”   周禾点了?点头。   “不过?……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如?此多的?”卢以清好奇的问,即便是周禾的妹妹知道坊间事,也不能知道这朝堂事啊。   “我告诉他的。”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99章 九九章   卢以清不敢回过头去, 这声音实在?是吓人。   她紧咬着牙,努力让嘴角画出一个弧度,却?还是在?转头的一瞬间, 垂下了眼。   上次的事毕竟是有些利用郑淮之的,虽说最后没有给他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这些日?子她想过去让人赔礼,只是若这般做了,恐怕这件事会漏出什么马脚。若是让崔远知?道了, 意识到这是个局中局,更是会出事。   “夫人,我要走了, 夫人连瞧也?不愿瞧我一眼吗?”郑淮之又问。   卢以清抿着双唇,开口道:“坐下说话?吧。”她终是不能道出任何愧疚之词。   郑淮之从她身侧走过去, 坐在?周禾身边,从案上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壶茶。   “夫人如今也?不用避着我了。”郑淮之道。   卢以清微微抬眼,见他一席素衣, 倒是显得年轻了许多,“从前也?没有避着。”   郑淮之却?是笑了,“夫人的眼光向来好, 丞相确实是比我更好的人选。”   “注意言辞。”周禾先开口道。   “不。”卢以清更加坚定的抬起了头, 笑着说:“八大姓氏可是不得通婚的, 公子怕不是忘了。”   郑淮之显然顿住了。   恐怕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被辞官的事。   “除去这一层,我还输在?何处呢?”郑淮之追问。   还输在?何处,卢以清觉得这样的问题本就不应该出现, “没有柳安,哪来的现在?的卢以清?”她声音很淡, 似乎并不是在?问郑淮之,而是在?问自己。   而这一问, 郑淮之闭上了嘴。   卢以清见他的茶水见了底,抬手给?他满上一盏。对方抬头时,四目相对,她淡淡一笑,“公子是要出长安了?”   郑淮之点了点头,“来长安街上碰碰运气,不曾想还真是好运气。”   “如此说来,公子是同我告别的?”卢以清追问。她早听柳安从那醋话?中说出了郑淮之要走的消息,不过离开长安也?好,这里并不适合郑淮之这样的生存。准确来说是当下的乱境不适合。   “嗯。”郑淮之端起卢以清倒好的茶,小抿一口,“亲事我也?退了。”   这句话?瞬间让卢以清觉得有些尴尬,还是走吧,郑淮之再不走,可能连他爷爷的帽子都要一起摘掉了。   或许是见自己没有答话?,郑淮之接着说:“没有那份心思,自然也?、也?不愿意耽误人家娘子。”   “夫人,再不回?去,丞相便要着急了。”秀芝道。   还是秀芝会解围,卢以清松了口气,起身道:“那个,我们?就走一步了,若是日?后公子回?长安,见了面再续也?不迟。”   郑淮之不好再拦着,也?只是起身拜别。   从这里酒楼一出来,卢以清便问周禾,“你为何不同我说碰见了郑淮之!”   “属下、属下也?没想到他瞧见自己了呀。”周禾回?。   卢以清有些疑惑的蹙起眉头,“什么?意思?”没有瞧见的话?,周禾又是怎么?同郑淮之说上话?的?   周禾接着说:“属下从胭脂铺出来,余光便瞧见对面侧的茶馆中围坐着一群人,属下寻思也?没从妹妹口中问出些什么?,不如去碰碰运气。”说到这里,周禾抬起了头,“夫人你猜怎么?着,没想到被围在?中间的人正是郑淮之!属下打算转身就走的,可忽然听见他说了一嘴岳西楼,这送上门?的消息,哪有听的道理。”   说到最后,憨憨笑着,周禾挠了挠头,与?平日?那副精明的样子很是不同。   可卢以清的重点却?不在?这上面,听完周禾的话?,她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种事情都敢在?茶馆中大肆宣扬,真得罪了什么?人,摘得可不止是他爷爷的帽子了。   “回?去吧。”她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多年不见,也?想不清楚郑淮之究竟是如何被府上的人教程这般模样的。   周禾的嘴却?没有停住,“这郑淮之不合心的亲事也?退了,如今只有崔家女郎被逼着喽。”   周禾不说卢以清都要忘了崔凌这个人了,算起来她比自己还要大上一些,也?不知?是崔远那贼人不着急,还是崔凌没有寻到合适的夫郎。一想到这女子那日?的话?,也?是个心气高的。   只是想起她,卢以清谈不上喜欢。只要是崔家的人,她半分都不会喜欢。   “你快住嘴吧。”秀芝像是察觉到了卢以清不大欢喜,又道:“谁说崔家的女郎没有婚配,今日?好像就要下聘了。”   “下聘?”卢以清奇怪,倒是没有听见半点风声。   秀芝点了点头,“听说崔家的女郎也?是不大满意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   ……   本应早早起来梳妆打扮的崔凌一直赖在?榻上,又侍从来催她像是听不见一样。   直到左相夫人进来,一把?掀开了她的被褥,“日?上三?竿还不起来,你看看哪家的女郎如此!”   崔凌面色惨白,想要从母亲手中抢回?被子,却?没有半点力气。她双手捂着小腹,极为柔弱的声音道:“母亲,我肚子疼。”   “装什么?装,像是谁没来过月事一样。今日?是来给?你下聘礼的,你连床榻都不下是要折了谁的脸面!”左相夫人才不管她的死活,今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左相只会怪在?自己身上。   “可是、可是女儿又不用见他们?。”崔凌还在?为自己争取能躺下的机会。   “好在?这是不用见到,他们?若是见了你这幅样子,便要想着不能生孩子,亲事怕是都成不了!”左相夫人的言辞愈加激烈,“你看看谁家的女儿如你一般?不为自己父亲谋些东西就算了,如今出嫁还是因?为对方想要巴结你父亲!”   崔凌咬着下唇,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疼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左相夫人却?是已经不满足于言语上的攻击,直接伸手试图将她从床榻上拉下来。   崔凌咬紧牙,用最后的力气道:“从前父亲不是让我攀上柳安吗?我向来都是父亲手中的棋子罢了,如今,虽是下嫁,但母亲敢说不是父亲为了拉拢人?”她愤怒的蹙着眉。   却?换来左相夫人更加生气的面孔,她随手拿起一旁的花瓶,径直砸在?了崔凌身上。   周围的婢子吓得都跪了下来,有两个年长些的,上前劝说,“夫人息怒,娘子只是一时糊涂,出嫁在?即,可不能伤到了脸。”   “哼。”左相夫人甩袖离去。   崔凌迷迷糊糊听见外面有吹喇叭的声音,便问:“外面是在?吹喇叭吗?”   婢子回?:“是,娘子。婢子扶娘子起来。”   两个婢子走上前,将崔凌从地上扶了起来,又扶着她躺在?床榻上。   崔凌嘴角露出一丝笑,“这时候吹什么?喇叭,不都是人死了,才吹喇叭。”   两个婢子闻言,浑身打颤 ,不知?说什么?。一个婢子磕磕巴巴道:“娘子,人死了吹唢呐。”   “哦~”崔凌若有所思,随后转头闭上了眼。   她记得父亲给?自己定下亲事的那日?,她正在?绣荷包,不小心被针扎破了手指。   一旁的婢子还笑,说她今日?就该见红的。   崔凌也?笑,因?为那日?是她头一次来月事。   正吵闹着父亲就进来了,所有人在?一瞬间闭上了嘴。婢子们?的头低的不能再低,生怕父亲瞧见她们?的脸一样。   崔凌也?不敢说话?,方才这样乱,定是要被父亲呵斥的。   不想,她没有等来父亲的呵斥,父亲笑着告诉自己有了一门?亲事,对方是自己从未听说过的人。全程麻木的崔凌最后还是笑着应了下来。   可父亲对她这笑却?又不满意了,说不过是个下嫁,有什么?高兴的。   崔凌低下头准备听父亲的责骂。父亲又说,到了他府上可不能低头做人。   崔凌又点了点头,父亲便走了。   没有问自己是否满意。   她遥想自己年幼时,父亲时常将自己带在?身边,若是第二日?要出门?,前一日?必定要亲自教自己一些东西,以便在?人群中不失了父亲的颜面。   那时候他是一位慈爱的父亲,且受人敬重。   再年长些,父亲告诉自己日?后定要嫁个好的夫婿,她便问什么?是好的夫婿。   父亲说,高高在?上的,像柳安一样。   父亲让自己仰视柳安,听着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种话?,渐渐的她也?以为自己生来便是要嫁给?柳安的。后来确实见过许多男子,少女时瞧着,他们?都不如柳安俊美,长大了些又觉得,他们?都不如柳安有能力。   素来慕强的心中,只有柳安了。   崔凌的泪落在?枕头上,这荒唐的一生都是被人所摆布的。   柳安不喜欢自己,父亲也?是卑劣的。   想着想着,崔凌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三?岁时,她试图改变这一切,也?做到了,最后眼瞧着父亲走上政事堂丞相的位置,还夸赞是个让人骄傲的孩子。可就在?父亲坐上那个位置之前,梦醒了。   崔凌睁眼,天色都要黑了。   “外面的人可走了?”她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回?娘子,走了。”   “母亲可曾又来过?”   “夫人没再来过。”   崔凌试图从榻上起来,婢子忙围了上来,搀扶着她。   “跟我出去走走吧。”崔凌道。   婢子们?有些为难,“娘子,今日?外面天凉,您的身子……”   “不碍事,只是在?花园走两步。”崔凌又道,“我想去看看那个池塘。” 第100章 一百章   近日?来卢以清鲜少去书房陪着柳安, 她甚至开始想?,父亲曾经说?‘书房是一个能使人安静的地方,这句话有几分真假。’   书房不会?给自己带来人很精心的作用, 待在那里只会让卢以清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她有些颓唐的躺在榻上,这时候柳安应该正在书房中。   七皇子同三皇子已经有了些摩擦,但?是太小了。她今日?出门其实是去见人的,人虽没见到, 倒也是拿到了一直想要的消息。   一番周折后,终于在太子身侧安插了一个眼线。这其中她无数次纠结是否要告诉柳安,毕竟柳安在宫中的眼线, 比自己能想?到的还要多。   到了最后还是想?要凭着一丝犟意,做些什么。近来她时常陷入一种困境, 年幼时她听着父亲同一些人商量事,并?不是插不上嘴的。且一个孩童时常能想?到年长者想?不到的方向。也有人感?叹,阿竹若是个男子从了官, 或许能接你父亲的衣钵。   可不想?到了今日?,她却发现?所谓朝堂之争,没有权力一切都是没用的。   好在她的动作不是没用, 虽说?自己能拿到的权力有限, 但?还有迂回之策。   呼啸的风打在窗上, 卢以清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日?长安街上略有些凄清的景象足以表明动乱将至。   她从榻上起来,披上一件衣裳后, 又顺手给柳安也拿了一件。   运筹帷幄的人能否做的,只看今朝了。   ……   夜里忽起的大风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般骇人。   若不是有秀芝在身边陪同, 卢以清连书房都不想?去。   “今夜的风诡异的很。”卢以清道。   “夫人莫要多想?了,只是今夜没有亮灯罢了。”秀芝笑着说?。   卢以清微屏着气?, 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府上大了也是有坏处的。”卢以清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两人一路上说?着,很快便走到了书房出。   可卢以清却是站在门前没有进去。   倒不是她有意偷听,而是里面的声音实在有些亮。   “丞相,左相手中的兵权到底多些,若是最后他阴了一手,没人能想?到他能做出什么事。”   “即便是没有崔远,我们也要留有后手。只是这一步路究竟如何走,我确实还没想?好。”   “依属下看,岭南这支兵,至关重要。”   “岭南如此远,等他们到了,长安的新帝都登基了。”   “非也,丞相您看,岭南之地偏远少有战事,这兵强马壮的,长安稍有风声便调此处兵马。”   “……也并?未全无道理,只是这岭南的将领,同卢相是死敌。”   “如此看来,岭南便不能想?了。”   “你去拿笔墨来,我去一封书信给这将领。”   “丞相,万不可贸然?行事,万一这岭南的将领不愿,反将次递给陛下,那便是大乱子了。”   “你先取来。”   卢以清抬起的手始终没有落下,原来如柳安一般的人想?要左右皇位也如此艰难。   等不得了,再不进去恐怕柳安就?要做傻事了。   她敲了敲门,里面果真?瞬间没了声响,未等里面的人让她进去,她便直接推开了门。   柳安正在里面伏案,周禾瞧着自己笑。   “夫人来了。”大抵是风已经落在了柳安面上,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卢以清微微勾着嘴角,“来瞧瞧夫君今晚怎么还不回去。”她听说?过柳安是个会?装样子的,可今日?一见却觉的柳安装的并?不好。   “这便打算回去了。”柳安道。   “夫君在写什么?”卢以清说?着就?向前走去,本以为柳安会?赶快遮掩起来,却不想?他倒是让自己瞧见了。才刚写了两行字,确实是给岭南那位将军的。   想?来,柳安是觉得自己不知道的。   “没什么,就?是一些往来的书信。”柳安面色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卢以清信了,柳安是会?装样子的。   “周禾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丞相。”卢以清道。她并?非是觉得周禾碍眼,只是有些话,还是夫妻二人说?的好。   周禾向来是个识趣的,欠身后便从书房离开了。   可卢以清不是磨墨的人,她伸手将案上的纸张提了起来,“方才夫君同周禾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柳安显然?一怔,“那……夫人是如何想?的?”   “我同周禾所言无差,这件事太过危险。”卢以清将书信重现?放在案上,居高临下,她瞧着柳安的双眸,猜不透其中什么意思?。   “朝堂的纷争,哪里有不危险的。”柳安说?的倒是直接。   卢以清勾着嘴角,双手搭在柳安脖颈上,将其环住,“是很危险,但?……这是卢家的事,夫君为卢氏一族做的够多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心中几分胜算呢?卢以清以为连一分都没有。但?她应当站起来,去承住卢相之女?这一身份。   “算了吧。”卢以清淡淡道。   柳安没说?一句话,但?他的眸中的意思?卢以清看懂了,他在生气?,能吃人一般。   卢以清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柳安用手勾了过去。   “夫人这是不相信我?”两人几乎要紧贴在一处时,柳安问。   “不是……”   “夫人。”柳安有些严肃道:“卢氏待我如亲人,我自然?以同样的方式待卢氏。”   “这条路很险。”卢以清一开口?,便觉得鼻尖发酸,她知道朝堂处处勾心斗角,却不想?是如此步步惊心。   “这条路走完我们就?走,等太子登基了,我们就?回永州的竹林中。”柳安轻轻抚着卢以清的后背,让她觉得格外安心。   “时常觉得,夫君是厌恶朝堂的,甚是有些厌恶大雍一般。”卢以清并?非是莫名?说?出这些话,她只是瞧着柳安的眉间,似乎没有往日?那般紧蹙了。像是放下了许多东西?一样。   “是啊,厌恶的。”柳安道。   卢以清有些意外,倒是没想?到他会?承认的如此爽快,“可夫君不还是做了这么久的丞相。”   外面的风的呼啸声传来,柳安神色微动,“从前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卢氏,后来是为了大雍的百姓。”   卢以清从他怀中出来,拿起笔,在方才的纸张上写了几个字: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柳安见着几字却笑了,“夫人谬赞,我还是担不起的。”   “所谓贤相,不是如我一般的人。”   “我说?是,那便是。”卢以清道。   柳安又笑了,“好,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   呼啸了一夜的大风,本以为到了白日?便会?停下来。   不曾想?,到了白日?倒是比夜里吹的更厉害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惊呼声被淹没在狂风中,婢子着急的只能到处跑,一个个喊。   闻者皆是大吃一惊。   很快,左相府的池边上边聚集了许多人。   所有人都望着浮在上面的尸体。   “啊呀!”一个婢子惊呼一声,连连后退,“那是……那是娘子!”   一句话,惹得人群惊慌了起来。   “快、快去通知夫人!”   几个家仆以最快的速度将尸体打捞了上来,崔凌已经没有半口?气?了。   本应侍奉崔凌的婢子们望着一片血水的池中,腿软的不知如何做。   身后传来热闹的声音,婢子们知道,这是夫人来了。可一道男声传入耳中,登时,她们心中像是响起了锣鼓一般!   “是……是左相。”一个婢子颤抖着说?。   其余几人皆是面露苦色,今日?便是死期了。   不知是谁先跳入了池中,接着,侍奉崔凌的所有侍从一个个跳了下去。   “造反吗?!都是要造反吗!!!”崔远怒吼着,却无一人将他的话传入耳中。   “哈哈哈哈,想?死是吧,来人,将这池子填了!”崔远大手一挥,连崔凌的尸体都没瞧上一眼,便原路折返。   左相夫人全然?愣住了,“哈哈哈哈。”她忽然?狂笑,无人知道她在笑什么。   “乱了!连府上都乱了!”夫人的眼中充斥着血丝,怒狠狠看向崔凌的尸身,没有了方才的慌张,稳着步子朝着那尸身走去,在崔凌已经发胀的是身上踹了一脚,“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死了还要让我跟着受罪!”   她咬着牙,环顾四周,“你们谁要是再敢寻死,想?想?你们还在长安的家人,你们死了他们跟着陪葬!还有,这件事谁也不许往外传!”   侍从们在狂风怒口?中发抖,却还是不忘应声附和。   “寻个地方,烧了她。”夫人道。   “是。”   夫人转身离去,风吹的院子里的垂柳到处飘,“这些树也都砍了……啊!”   话刚说?完,垂柳被风吹折的枝子落在左相夫人身上,她整个人趴在地上,背部疼的丝毫动弹不得。   “快来人啊。”   几个侍从赶忙将枝子从她身上拿开,可这枝子并?不算细小的,即便是枝子已经拿走了人还是起不来。   侍从们赶快将她从这里抬了出去,免得再出什么乱子。   几个从始至终都没动弹的侍从小声议论。   “娘子是被那日?死在这里的婢子魂魄勾走的。”   “夫人是被娘子的魂魄砸了的。”   池中已经没有水花在往外溅出了,放在落入池中的人,都死了。 第101章 一零一   除了宫中外, 长安几乎没有安静的地方了。   七皇子出不?了宫,但?想要扶持他上位的人可谓比想要扶持三皇子的来往还要密切。   起初是?没有很多人看好七皇子的,偏偏柳相将这大任的目光落在了七皇子身上, 这还有哪个瞧不?上七皇子的?一来二去,许多曾经没有站好队的墙头?草都到了七皇子这边。   与其说是?看好七皇子,倒不如说是为了抱上柳相这个大腿。   柳安向来聪慧过人,定?不?会给自己选一个死路, 他这么走,必然有他的道?理。   虽说柳安近日来在府上很是?安静,但?来来往往预谋着七皇子登基的人可是?热闹的很。他们经常聚在一起, 以共商大事的名义,品茗论诗。   其中没有一个人生出对未来那些焦灼与困惑, 反正?有丞相在,他们怕什么。   丞相不?过是?想在将来的某一日成为权相罢了。   不?止他们这么想,就连七皇子本人也这样?想。能被政事堂丞相瞧上这样?的运气, 就像是?天?上忽然落下的馅儿饼,起初他还因为丞相夫人的事着急过,不?过如今看来, 柳相必然不?可能扶太子登基了。   至于原因, 七皇子自己的想法是?, 太子那样?人肯定?不?会做柳相手中的傀儡皇帝,而自己不?一样?,他什么都没有, 若是?柳相想要架空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   虽说是?赵家的天?下,但?更准确的说, 是?掌权者的天?下。   柳相一定?有权,否则那日怎敢逼宫呢。   而自己要的, 只?是?那个皇位。   闲言碎语也好,众心猜测也罢,总之柳安认准了七皇子这件事,几乎无人再有任何异议。   尤其是?一夜间,丞相同丞相夫人似乎不?和了。更让人确信他们是?在这件事件上产生了分歧。   ……   “真要搬出去住?”柳安站在马车前,拦住了卢以清的去路。   卢以清从他身侧绕开,“做戏就要做全套。”   柳安扯了扯嘴角,“夫人你看,如今整个长安都知道?你我不?和了,你这一走,岂不?是?显得……”   “夫君!”卢以清知道?他不?想两个人分开,只?是?为了大计,必须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们不?和。“这样?是?瞒不?过所有人的,即便我离开了丞相府,该不?相信的还是?会不?相信,所以,夫君可以在我离开后几日休书一封。”   “休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夫人现在就走,无论外面有多沸沸扬扬,我都不?会去见夫人一面。”柳安诚恳道?。   卢以清见他又误会了,便道?:“又不?是?真的就被你休了,只?是?个假象罢了。即便是?真的,事情了过了之后,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我怕你不?回来啊。”柳安一个不?留神?说出了心里话。   卢以清愣住了,柳安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谁不?想抱住他这个大腿,竟然还有大腿害怕自己会被甩开的。   “我除了夫君,一无所有,怎会不?归?”她说这话并未只?是?为了让柳安安心,便又跟了句,“句句真心。”   柳安还是?不?愿让开步子,“有大理寺卿照顾夫人,我自然是?安心的,只?是?长久不?见,定?会思念。”   “哪里会长久。”卢以清笑着说,在她心里皇帝这把老骨头?也该寿终正?寝了。   柳安叹了声气,给卢以清让开了路子。   卢以清怕他再后悔,头?也不?回就要上马车,刚踏上去一步,便被柳安一把拽到了怀中。   “你!”卢以清还是?没料到。   “抱一抱。”柳安只?是?紧紧抱着她,没再说旁的话。   卢以清双手抚着他的后背,不?知从何时起,夫君依赖自己似乎更多了些。   “阿竹要好好照顾自己。”柳安道?。   “记得,有秀芝在。”   “有些事可以不?必勉强。”柳安又说。   “放心,有师父在。”   “我只?有阿竹了。”柳安最后说。   卢以清鼻尖发酸,眼眶微红,她也是?只?有柳安了啊。   “阳和启蛰。”卢以清道?。   风从他们的头?顶吹过,轻扫悬挂的风铃,脆声悦耳,又让人心静。   卢以清紧紧抱着柳安,却始终没有问出心中疑惑,他们这一辈子从生来就在仇恨中,有人劝他们放下为自己而活,可上百人的尸身、血淋淋的噩梦怎么会放下?卢以清想知道?,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没有问出口,是?觉得柳安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知道?的人恐怕会快乐许多。   ……   柳安觉得皇宫的墙又老旧了许多,似乎近日来一直在变色。难道?这就是?一代帝王要落幕的迹象?   这全是?他自己的想法,太医院没有人说陛下快要不?行了,就连钦天?监的人都说,陛下的日子还久着呢。陛下似乎也不?信,找来了许多人问,有一些得道?的高?僧,还有传闻算命很准的先生。他们都说,陛下的日子还久着呢。   一朝天?子在觉得有未来的时候,会望见民?生、望见社稷、望见有些暗沉的城墙,甚至是?一条河,一条关乎着民?生的长河,在未来年岁中是?否会给民?众带来危害。   可当他们觉得没有未来了,便会寻仙问道?,奢靡享乐,盘算着一生的功绩是?否有脸面对先祖,细思着闭眼之后史官会落下何种谥号。   柳安快步走在宫中的深巷中,知道?这一生多疑的陛下,没有再上进的心思了。   距离上一次来御书房,还是?许久前的事,柳安心中对皇上有憎恨,但?如今见着他的衰老却又有一种莫名的痛心。   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听见皇上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或许到了今日,他仍不?觉得那是?一种错误。   “丞相您来了。”柳安尚未走到跟前,孙恩德便快步走了过来。   柳安点了点头?,“烦劳孙公公通传一声。”   孙恩德一脸为难道?:“恐怕要让丞相等上一等,陛下歇下了。”   “陛下此时怎得歇下了?”柳安自然好奇,若是?晨起陛下有倦意压身再正?常不?过,如今正?是?下午,陛下可是?从未在这个时间睡过。   只?见孙恩德叹了声气,难掩愁容,“丞相您是?不?知道?,陛下已经整整两日没有安寝了。”   柳安眼睛微睁,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能愁成这般,自己还对这事一点风声也没有。   “是?发生了什么事?”柳安追问。   “陛下不?敢睡。”孙恩德凑近柳安的耳畔道?。   即便是?孙恩德没有点清楚,柳安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陛下是?怕自己睡了便醒不?过来了。   “那今日是?……熬不?住了?”柳安叹了声气,“孙公公还是?要宽慰陛下,陛下福泽齐天?,定?然会好好的,护着身体才是?顺应了天?意。”   “可不?是?!但?陛下现在是?谁的都不?听,这是?实在熬不?住了才歇下,您瞅瞅这周围哪有一点动静,谁敢惊扰了陛下这次休息。”   孙恩德这么一说柳安才意识到,方?才觉得皇宫中凄清了许多,应该也有这原因才其中。   “无妨,我等着。”柳安回。虽说这一等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但?来了总不?能因为陛下在睡,就走了。   孙恩德一脸歉意,“真是?难为丞相了。”   ……   李尤给卢以清安排的住所与上次不?同,上次为了护着她,二人住的倒是?不?远,这一次是?久住,且想着她或许有些人员往来,不?太方?便,便安排了稍远些。   如此想着果?真没错,就在她到此的当天?下午,便有一群官吏来到了大理寺。   李尤望着这些人心中想笑,这大理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是?对官吏来说,一个个都避之不?及。今日见到这么多人主动前来,别?说自己了,就连大理寺的侍卫们都忍不?住好奇。   不?过这些小老儿显然不?太想和自己说话,他才刚过去,那些人便问阿竹在何处。   李尤知道?他们有正?事,却偏不?直接告诉他们,惹得他们着急。   可无论再怎么急,也没人敢得罪大理寺卿,这万一日后不?巧要来此处,如今结下的梁子,谁知道?会不?会在日后算账。   一群文臣,你一言我一语,许久才说动了李尤。   李尤也是?个怪人,知道?他们没人来过大理寺,更不?想来此,偏是?故意没有派人给他们带路。   大理寺像是?个迷宫一样?,几个老骨头?走的身子都要散架了也是?没找到卢以清。   “要我说在,这个大理寺卿就是?故意的,这个不?知分寸的老顽固!老朽定?要找他个岔子,参他几笔!”   “依我看也是?,我们何故如此害怕此人,若是?大理寺卿换了人,岂不?是?更好!”   “我说诸位,有时间说这些,不?如赶快找找路吧。”   “诸位大人让婢子好找。”一道?女声从众人身后传来,他们几乎是?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有些没有直接认出的也觉得眼熟。   “你!你是??”一位老者颤抖着指向秀芝。   秀芝微微一笑,“大人,奴是?丞相夫人的贴身婢子。”   闻言,众人皆是?愣在了原处。是?啊,是?丞相夫人的婢子啊!!!   “不?曾想,你还在这世上。”方?才那老者道?。   秀芝往前走了几步,“承蒙卢相与夫人照拂,那些时日婢子去探亲,便活了下来。”   众人皆是?颤声叹气,卢氏一门悲壮之事仿佛昨日一般。   “诸位大人随婢子走吧,夫人已经在等诸位了。” 第102章 一零二   门一打开, 卢以清便已经为诸位沏好了茶水。   这一处安静的像是寺庙的禅房一样,倒让这些老者瞧见了心中舒适。   卢以清微微欠身,“诸位前辈请坐。”   众人几乎要走废了的双脚终于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也是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今日不知阿竹找来我等,是有何事??”有人问。   卢以清倒也直言,“有些事?,需要前辈们帮忙, 崔远向?来阴邪,没人能料到他究竟会藏些什?么招数,还请前辈们盯好崔远。”   众人显然有些奇怪。   这反应倒是和?卢以清想的一样, 他们应该觉得自己找来他们定然与?柳安有关,毕竟外面沸沸扬扬的, 自己和?柳安不和?。   “阿竹为何要盯着崔远?七皇子如今的势头?更足些。”   卢以清倒是有些意外,他们想要从这个点切入,探自己的口风。不过, 知道的人越多,这件事?暴漏的可能就越大?。   “前辈,难道我们还能压过七皇子一头??”卢以清说完, 觉得有些失礼, 又道:“七皇子我们是抗衡不过的, 不过,若是从崔远下手,让崔远以为是丞相的人, 未免不是个办法。”   “阿竹的意思是,还像以前一样?”   “没错。”   众人点了点头?。   看?来是已经相信自己和?丞相不和?的传闻了, 只有最亲近的人相信了,才能骗过所有人。   人群中, 不知谁叹了声气,卢以清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前辈有什?么忧心处,不妨直说?”   “不不不,倒也不是什?么难处,只是一恍惚终于要用到我们这些人了,一个个却又都?成?了不能担重?任的老骨头?。”   闻言,卢以清心中一颤。她忽然想到史书上曾讲的一段史书。王朝初立,所有的辅政大?臣都?是真正有才干的,可随着一代又一代过去,朝中大?臣占比重?多的世家大?族,早已没了最初那批人的才干,不过是一群在家族的庇护中长大?的人,以至于国?家危亡之?际,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了朝廷。读这段史书时,卢以清还想,若是被第一代人瞧见了,不知会多难过。   如今,所谓的第一代人正在她的眼前。   “若不是诸位前辈,阿竹也好,卢氏也罢,早就在这长安城销声匿迹了。”卢以清心中清楚的很,他们虽说实权不多,但陛下不会想要在晚年因为一个女子,得罪这些忠臣。   而在卢氏破灭之?际,他们其中没有任何人如今日这般有才干。否则恐怕也不是今日这般情?形了。   时至今日卢以清还是不知道,当?时究竟是父亲不愿同崔远斗,还是父亲真的输给了崔远肮脏的手段。可自己不是父亲,柳安也不是父亲那种脾性!   “阿竹无需担忧,这件事?我等还是能做好的!”有人道。   卢以清见他们忽然来了精神,心想,他们恐怕是察觉了自己情?绪低落。   “我还真是知道崔远府上的一件事?。”忽然有人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落在了那人身上,卢以清是最后一个。   “前辈请讲。”卢以清道。   “崔远家的幼女似乎是被火烧着了脸。”   此言一出,众人皆有些意外。崔凌的面孔浮现在卢以清脑海中,虽说在多数长安贵女的中算不得很是出挑的相貌,但也是极为精致的一张面孔。而且正当?年华的小娘子,谁能忍受如此……   “诶,不是说,这崔家的小娘子已经定了夫婿?”   “是啊,这件事?就是她夫婿家传出来的,或许是不大?想要迎娶过门,但又碍于崔远。”   卢以清有些疑惑,“崔远府上若是走?水了,那应该不是小事?,怎么没有听说?”   “正是大?风那一日,也就是崔远府上人手多,否则……诸位想想,如此大?的风,稍微一点苗头?都?能燃了整个府邸那种。”   这样一听卢以清更觉得奇怪了,若是寻常人家,即便是一夜间烧的家的都?没了也不会有什?么消息,可如崔远一般的人,不应如此,“诸位前辈,我总绝这件事?奇怪,烦劳诸位前辈盯紧一些。”   “不妨事?,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前辈。”卢以清忽然想到了崔凌的亲事?,“若是崔凌这亲事?没成?会如何?”   “这个?”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人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崔凌这亲事?虽说是下嫁,但对方是殷实的商户,是和?宫中来回交互的。”   卢以清知道这些商户,他们或许不是长安城中最有钱的,但同皇宫做买卖,宫里想要安插些眼线什?么的,是最简单不过的事?。看?来崔远这步棋是要盯着宫里了。   她心中一紧,还是要让太子在宫中当?心些。   晚风将起之?际,卢以清在大?门前送走?了诸位老者。   李尤从后面走?到她身旁,“不想这把老骨头?还有这样的骨气。”   “师父又不与?人为善了?”卢以清故意说,在第一次从大?理寺回去后,柳安同她说了些关于李尤的为人。她才知道师父这人总拿朝臣开玩笑。这一点,倒是和?柳安一样。   李尤双手背在身后,昂着头?,“那又如何,有本事?他们联书上奏,参我一笔啊。”   卢以清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样?感受到朝堂纷争的危险了吗?”李尤问。   “又何止是危险。”卢以清道。   “也不怪你,毕竟一上来就面临最大?的朝堂之?争。”   卢以清有些好奇,便道:“我看?史书,八王之?乱,九子夺嫡,都?是皇子们亲自下手运作,倒不像是今日的大?雍,皇子们似乎都?在等着,瞧大?臣们,谁压准了一般。”   李尤轻笑,“如今的陛下便是靠着自己上来的,虽说也有一些大?臣在当?时辅助着,但能坐上今日的位置凭的是陛下从不犹豫的刀锋。先皇有十个儿子,可如今大?雍一个嫡系的亲王都?没有。”   “师父的意思是,陛下怕自己的孩子也会如此?”   “物极必反。若是三皇子登基,你说他会愿意留着太子等人?”李尤又道:“当?初,柳安可是觉得三皇子会放过太子的。”   卢以清屏着呼吸,这是一场豪赌,赌输了便是太子的命。   “阿竹如何想呢?”李尤将目光转向?卢以清,“若是太子登基了,阿竹会让太子留着三皇子和?七皇子吗?”   李尤的目光让卢以清察觉锋芒,她垂头?避躲,心中慌乱,依着她的意思封亲王便可,虽说在如今的权位之?争上是敌人,但三皇子和?七皇子没有任何错。   “看?阿竹这般犹豫,是要让太子养虎为患?”李尤反问。   卢以清咬紧下唇,“就没有好的解决之?策吗?”   李尤摇了摇头?。   天光尽失,暗夜袭来。遥望青山,她似乎在苍茫云海中瞧见了史书上的种种。   即便是削藩又能如何,只要有反叛的心思,亲王如何都?能起来。师父说得对,留着便是养虎为患。   ……   宵禁将至,柳安也等不得皇上了。   他正欲离开,却被孙恩德拦了下来,“丞相,陛真是想见您一面。”   柳安有些意外,不是他要走?了,而是宵禁的时候到了,难不成?还要在宫里头?过夜?没有陛下先准许的话?,谁敢擅自留在宫中。   “公公,宵禁到了。”柳安有些为难。   “哎,那、那便不留丞相了。”孙恩德自然没有让柳安留下来的权利。   柳安往回走?着,这双腿确实有些疼,愣是站了一整个下午,想起政事?堂中尚未处理的公务,更是让他心情?烦闷。   许久后,他终于走?到了宫门处,松了口气,终于能好好歇歇脚了。   “丞相!丞相留步!”一个急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且不说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丞相,就算是左相右相都?在,那这声‘丞相’喊的也是自己。   柳安努力提起一口气,笑着转过身去,“怎么了?”   “丞相!”这年轻的小太监一看?就是个体格好的,想必是从御书房跑过来的,这一路过来还能说的出话?,也是不容易。   “陛下醒了,召见丞相。”   一瞬间,柳安心如死灰,还要再走?回去。他心中冷笑,这种殊荣怎么就不能让朝堂中那些个老东西受呢!   心里吐槽着,他还是转过了身子,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去往御书房的路从来没有这般煎熬过,一想到不久后还要走?回去,柳安死了的心都?有了。果然,□□上的疼痛是直接折磨在人身上。   “哎呦,丞相,陛下在里面等着您了。”孙恩德一脸歉意。   虽说这歉意不该是孙恩德有的,但柳安现在瞧着他也不顺眼,他咽下心中的不满,扯了扯嘴角,“孙公公,陛下醒来后心情?可好?”他现在心头?不快,可是不愿去触霉头?的。   “陛下醒来后听说丞相来了,大?为欢喜,又念着让丞相等了许久,心生愧疚,为免丞相来回在路上受罪,陛下要留丞相在宫中过夜呢!”孙恩德越说越兴奋。   的确,这在百官眼中都?是一种莫大?的殊荣,只是对于已经受了罪的柳安来说,倒不如让自己回去休息。   算了,一朝丞相就应该有点丞相的样子。   他跟着孙恩德往前走?,刚一进门,一个杯子便砸在了地上,滚到门前。   里面传来皇上的呵斥声。   柳安不可置信的看?向?孙恩德,“这就是孙公公说的,大?为欢喜?” 第103章 一零三   孙恩德扯了扯嘴角, “陛下方才是心悦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孙恩德将柳安送到了门前,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柳安不能溜, 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御书房内的几个太监已经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完了,坐在正中?的人死死捏着?眉头,显然没有注意到柳安的到来?。   他又往走了几步,拱手道:“臣, 参见陛下?。”   龙椅上?的人抬起?头来?,柳安窥其面容的一瞬间,心中?一颤。一番时日不见, 怎会?有人苍老如此之快?依着?孙恩德的话,陛下?如今已经歇息了许久, 精神?气还?算好的。   若是来?了便见到了陛下?,不知是怎样一种情形。   “爱卿来?了。”皇上?的话是一口气说完的,但更像是随着?气一起?呼出来?的。   “不知陛下?召臣前来?, 所谓何事?”柳安倒也直接。   皇上?摆了摆自己的右手,示意柳安上?前坐在自己身?边。柳安双脚疼的站不住,自然不会?犹豫。   等他坐下?后, 一临近瞧见皇上?的面孔, 才真真是觉得骇人。   他面色苍白几乎不见血色, 忽然消瘦使?皱着?的皮堆积在一处,似乎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一般。   柳安这一生中?见过许多人,但还?是第一次看见一步步走向死亡的人。他接触的所有人都是在意外来?时忽然离世的, 人能活到终老,在这里似乎是一件很?难的事。   “朕听闻, 爱卿同夫人不和?”皇上?的气息还?是很?弱,柳安甚至有些好奇, 都这般了还?有心思打听臣子的家事?   “闹些脾气罢了。”柳安道。   皇上?淡淡一笑,“同她姐姐一般。”   柳安登时愣住了。他如何也没想到,陛下?能直接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为了太子之事?”皇上?又问。   皇上?亲和的语气像是一个长者,全然无?了那日要拿剑杀了自己的样子。   柳安笑了笑,“不是因为太子。”   皇上?动了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柳安便也跟着?四处寻着?,最后目光落在了地上?的一串佛珠上?。   “陛下?,在这里。”柳安将佛珠给皇上?拾起?。   对方接过后紧紧攥在手中?,“这是一位大师给朕的,说是能……身?子好些。”   “陛下?福泽齐天。”柳安道。   “不说这些没用的,爱卿,朕这一生折腾够了。可太子尚且年幼,日后你多加辅佐。至于……卢氏,太子登基自然会?洗了冤屈。”   柳安鼻尖发酸,一瞬间便红了眼眶,这、这是陛下?亲口承认了自己的错?   “陛下?您知道?”柳安声音微颤。   “不必说了,有些事该过去了。”说完,皇上?便闭上?了眼,像是睡去一般。   柳安在一旁也不敢说话,只是静静陪着?。他不懂陛下?今日召来?自己的用意,更不知道,正是一个心与?大雍不相齐的自己,莫名让帝王有种心安之感。   ……   卢以清在大理寺的第三日,天色正好。   她刚想出门走走,便瞧见了上?官青青。   一别数月,上?官青青的孩子都这般大了。   她笑着?走上?前,从上?官青青手中?接过孩子,“真是好看的小女郎。”   上?官青青也跟着?笑。   “日后定然是个身?子长的,你看看这小手指多长。”卢以清说着?还?牵上?了孩子的小手。   小女郎安静的在卢以清怀里,不哭也不闹。   “这般乖巧的孩子,带起?来?是否省心些?”卢以清追问。   上?官青青点了点头,“何止是省心,她父亲在时倒不安静整日要她父亲哄着?,等她父亲走了,便也乖乖走进我?怀里,笑着?也不做声。”   卢以清笑着?说:“我?生在冬日里,自幼身?子弱,身?子弱的孩子总爱哭闹,我?便是那其中?的一个。从前听秀芝说我?小时候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倒也怕自己的孩子会?这般。”   “不会?的。”上?官青青示意一旁的婢子从卢以清怀中?接过孩子,莫让卢以清累着?,接着?说:“这要你好生养胎,不动气,孩子便会?健康。”   “说来?,这又是因为什么事?”上?官青青挽上?卢以清的胳膊,“莫不是真的因为皇子们?的事,惹得你们?二人不痛快?”   “哪里的事,就是拌了些嘴。”卢以清回。她同柳安极少产生分歧,如今旁人问着?,也不知道扯出来?什么样的幌子才能让人相信。   显然上?官青青是不大相信的样子,又道:“什么拌嘴还?能让你来?了大理寺,你可不知道外面已经传疯了,到处都在说你和丞相不和是因为几个皇子的事。”   “即便如此又如何呢?”卢以清反问。   上?官青青眉头紧蹙,“阿竹,一个女子何故去蹚这趟浑水?”   卢以清没想到这能是上?官青青说出来?的话,但一想也对,那一个权贵不是在努力培养出上?官青青这样的女儿呢?   “我?是太子的姨母,哪怕是整个天下?的人都要让太子从储君之位上?下?来?也没有什么,但我?清楚的知道,只要是下?来?了,太子绝无?生的可能。”卢以清控制不了自己有些激动的心,她察觉自己的言辞属实有些过激,正准备同上?官青青道歉。   又听上?官青青道:“即便是太子从储君的位置上?下?来?他也不会?有任何事,这是赵家的天下?,难不成太子的兄弟还?会?……你莫要多想了。”   一时间卢以清觉得上?官青青莫不是不良帅故意丢过来?气自己的,既然两个人说不明白这些话,她便也不说了,“我?们?二人不要说这件事了,免得生出什么不快。来?,让我?瞧瞧你们?家的小娘子。”   两人已经走到了卢以清的住处,上?官青青没有直接理会?她这话,四处打量她的住处,“你怎么住在这里?”   “这里怎么了,是不是有些像寺庙的禅房,能让人格外安宁。”卢以清说着?,也示意秀芝倒下?茶水。   “这里不好,阿竹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哪有人想着?住在大理寺这种地方,都是犯了事才来?的。”上?官青青道。   卢以清越听她的话,心中?便越发不快。青青是个在温室中?长大的孩子,即便是你同她说些外面的险恶,她肯定不信。但如今却像个清醒的人一样,将一些没有过脑子的话打在身?上?,带着?劝说的意味。   “从这里走了又能去哪里,去寺庙?”卢以清反问。   “回丞相府上?啊,丞相定然已经想给你认错了,只是你一直不回去,他没有什么机会?。”上?官青青小跑过来?,笑着?说,“即便是他还?在生着?闷气,你说上?两句好话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她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水,“阿竹,至于朝政的事,你要相信丞相如今做的都是对的。”   好一句,如今丞相做的都是对的。日后她若是知道了柳安如今步步为营也是为了太子,是不是又回来?说教自己呢。卢以清有些头大的低下?了头,就今日的上?官青青来?说是会?这样做的,毕竟她可能也猜不到这是个局。   “青青,还?不知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百岁礼时,我?也没来?得及去。”想着?还?是转移一个话题的好,卢以清便道。虽说在长安也不过几年的时间,可这几年里,几乎没有不是水深火热之时。   听卢以清话锋一转,上?官青青心中?有些失落,到底是两个人远了些,阿竹连这样的事都不愿意同自己讲了。瞧着?阿竹不大愿意的样子,还?是不要再接着?过问的好,毕竟这是他们?两人的事。   “叫肖沁喆。”   “沁喆,倒是衬得上?小娘子这副好面孔。”卢以清道。   ……   崔远在一夜间白了头,他垂坐椅子上?,手扶着?桌案。早就到了该要双鬓斑白的年岁,但平日里,他头上?还?是夹着?一些黑发的,今年对他来?说或许是不详和的年岁。   崔凌死后,他不许发丧。这件亲事必须要成,就算是嫁过去了一个假崔凌,那也要成。   柳安,这个人必须死。他不死,死的就是自己了。   “哈哈哈哈。”崔远忽然大笑起?来?,卢征啊卢征,你没有亲自下?手,倒是给我?留了个心思狠的!   他觉得外面有些东西,微微抬眼,原来?是来?人了。   “进来?吧。”起?初因为在朝中?没有什么熟人,他便显得极为和善,后来?时日久了,他也确实成了一个瞧起?来?极为和善的人。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看见一个与?全然无?关的人,杀戮之心,油然而?生。   远瞧着?,被带来?的人佝偻着?消瘦的身?子,像是在哪个犄角旮旯苟且偷生之人。   崔远赶忙站了起?来?,心中?欢喜,越是这样的人,心中?藏着?的秘密越大。   “丞相,这是左成府上?的旧人。”引荐者道。   崔远蹙起?眉头,左成?怎么对此人全然没有印象。   佝偻着?身?子的老人道:“丞相,您或许不记得我?家主人,但您应该记得我?家主人追随的人。”   崔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些急切的想要听见其中?的人。   “正是前兵部侍郎,曹更。”   曹更!他当然记得,凭一己之力让陛下?初开杀戒侍郎,后来?又成了柳安作?为政事堂丞相初开杀戒的刀下?魂。   “你要同我?说谁的事?”   “当今政事堂丞相,柳安。” 第104章 一零四   柳安在皇宫一直到了第二日的下午才出宫门, 他本想回府上沐浴一番,再好?好?歇息一晚。   可出了宫门后在外面便遇上了七皇子的人,有些场面话该说还是要?说的。他微闭着眼, 听对方说了半晌,心中越发躁。未等那人说完,柳安便站了起来,接着宵禁将至的名义离开。   虽说天色将暗, 长安街上已经亮起了灯,但距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   他漫步在长安街头,见一家人从眼前走过, 欢声笑?语,羡煞闲人。   柳安想到了在大理寺的夫人, 可又?怕去了被些耳目瞧见,思来想去,一匹快马在夜里迟向大理寺的方向。   ……   “你的意思是, 柳安和幽州刺史有关?系?”   “丞相,或许长安的人并不觉得柳安有什么眼熟的,前幽州刺史何伦相貌粗狂, 大眼一瞧, 无人会觉得柳安会同此人有什么关?系, 只因柳安并不像何伦,而?是像他的夫人。”   崔远思量片刻,这人没有什么来平白无辜告诉自己这些的原因, “你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   一直垂着头的老者,慢慢抬眼, 似乎还想直起佝偻的身子。   “丞相,奴承蒙我家大人照拂才苟活至今, 却见大人一家老小因疾病缠身不得医治,痛苦而?亡。而?这一切都是柳安。”他目光凶狠,非要?杀了柳安才能泄恨般。   崔远却勾起嘴角,轻笑?,“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分明是你家大人协同曹更陷害柳安在先,怎么还有你要?复仇的道理?”   “可主谋者是曹更!我家大人何至于一家惨死!”   崔远瞧着他急的浑身发颤的样子,倒觉得格外有意思,“那?柳安一家就该惨死?”   对方显然噎也片刻,“可……”   “不必说了,我会帮你的。只是你须得知道,你家大人死的不冤,乃至于他一家老小都死的不冤。”崔远心想,忠仆固然是好?的,只是未免愚昧了些。   “这件事还有什么多的消息吗,仅凭你一言之词,柳安是死不了的。”崔远道。   老者有些意外,“没……没有了,但奴是亲眼所见!”   “哈哈哈。”崔远觉得这老头实在可笑?,“仅凭你一言之词,就让陛下拿掉当?今丞相,若是这样就能行的话,恐怕这件事不是你一人能做的。”   “丞相,属下有一计。”一旁的谋士忽然开了口?。   崔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谋士是最近才来到自己身边的,几斤几两还不清楚。   “说来听听。”   谋士道:“属下听闻,十几年前,幽州刺史何伦一家被诛后?,何伦的夫人张氏一族也受到了牵连,张氏不仅全家被贬至岭南之地,张氏即将在朝为官的弟弟一怒之下,将这件事的错归在父兄身上。以至于后?来骨肉相残,张氏如?今也只剩了这么个小儿?子了。”   崔远明白了谋士的意思,这张氏的小儿?子若是知道何伦的孩子还在这世上,恐怕更是气的不打一处来。   “岭南,那?里的荔枝倒是不错的,可有人愿意去尝尝鲜的?”   ……   “我可没说你能进去。”李尤站在门前,居高临下瞧着柳安,“你这还没几日就来,也不怕长安的人生?出闲话?”   “闲话又?如?何,只能说我同夫人确实生?了嫌隙,夫人还在气头上没有原谅我。”柳安道。   李尤瞥了他一眼,“他们要?的不是阿竹坚定?同你吵,而?是你的坚定?。是你坚定?不会有旁的心思,不会帮太子。”   “可我这,来都来了。”柳安说着有些为难。   他连忙上前一步,“我见了皇上,恐怕时日无多了。格外信佛。”   李尤眉头微微蹙起,“终是一代帝王落幕时。”   “是啊,所有的事都是不一定?的,譬如?当?年,无人会料到如?卢相一般的人也会被扣上一个谋逆的名头。也无人想,曾几何时披荆斩棘的帝王,落幕时,悄无声息。”他看了眼李尤,“所以前辈让我见一面夫人吧。”   李尤顿时心生?不悦,“你若要?见,我也不是非要?拦着,只是你今日说了这样多,如?今像是最后?一面一般。”   “不见也行,烦劳前辈给?卜上一卦?”   李尤侧了侧身子,让出了一条道:“快说完,早些走。”   柳安拱手一拜,“多谢前辈。”   他再也等不得了,直接冲着里面跑了过去,人跑到了一半才想起来忘了问?李尤,这一次夫人住在何处。   正?在柳安犹豫要?不要?回去的时候,一席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月光下的卢以清显得格外清瘦,他记得不久前还和夫人笑?谈,说她终于有了些肉,短短几日,怎么又?瘦成了这般模样。   他脚步很轻,慢慢过去。   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却忽然转过了身,她显然是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瞧着自己。   柳安没有再等,直接冲着夫人跑了过去。   将夫人拥在怀着的那?一刻,他确切感受到,夫人确实是瘦了。   “大理寺卿真抠门,是不给?夫人吃饭吗?”柳安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轻抚她额间的发丝。   卢以清还是没从震惊中出来,她长舒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夫人不想见我?”   “说什么胡话。”卢以清双手仍抱着柳安,“夜里并不安全。”   “没人会知道是我。”   “外面如?今如?何了?”卢以清问?。即便是旁人不知道陛下的近况,柳安也一定?是知道。她问?的,外面,其?实就是宫中。   “应该……不多时了,只是夫人一见面先问?这个,不合适吧。”说着,柳安竟还有一丝委屈的样子。   卢以清笑?着说:“好?了,不是都见到了。”   “夫人近来如?何?”柳安问?。   “一切都好?,见过了一些前辈,总觉得左相不会如?此安分,便让人去盯着了。”卢以清道,她没有说关?于崔凌的事。   柳安有些不满,“我问?的不是这个。”   “朝中的事我自然会好?生?盯着,夫人尽管放心。”柳安道。   卢以清牵上他的手,发觉有些冷。一边引着他往房中走,边说:“我也想要?做夫君的左膀右臂,能帮你的,就要?帮你。”说完她又?笑?了,“这哪里是在帮你,分明是为了卢氏。”   两人进门,未等柳安回话,她又?绕过身去,拿出了一件崭新的披风,“上次同秀芝学的刺绣,今日刚好?能穿上。”   柳安接过后?,在灯下细细瞧着那?一针一线,“夫人还能有这份心思,也是不易。”   “秀芝说要?我拿起针线时,我也以为她是在同我说笑?。我以为我是不能在此刻静心的。”卢以清说完这话后?,深觉轻松。   “那?夫人可还做了其?他的?”柳安双手握着卢以清的手。   就在这一刻,卢以清竟觉得两人像是走了过一生?那?样漫长。怪不得年长者总说,愁绪让人觉得时间又?慢又?长。   “还学了卜卦。”她抬眼看了看柳安,果然从夫君眼中看出来些意外,笑?着说:“从前我也以为我学不会这些的,近来不知怎么了,像是悟了一般。师父还说,不愧是他的弟子,就是有些天赋。”   “莫要?听他的,分明是我夫人聪明,同他有什么干系。”柳安不满道。   “这是怎么了,倒还不见夫君如?此不敬长者。”话里话外,柳安都有些不同的意思往外露。   “不是不敬长者,只是希望夫人知道,有些事你做到了同旁人没有太大关?系,是夫人自己很厉害。”   卢以清笑?了,“就像是能和夫君走在一处,一定?是我很好?,夫君才会愿意护着我。”   “不,护着夫人先是卢相的意思,娶了夫人,是我的意思。”   柳安说完,便将卢以清抱在怀里,“从前真的没觉得这样难熬过,夫人不在府上的日子里,我时常想这一次真的能熬过去吗?”   这话像刀子一样,刺在卢以清心头,她深知柳安的不易。   “夫君要?信我呀。”卢以清的手拂在他身上。   “我并非是想将夫人推在前面,只是觉得这一路来太顺畅了。”说着,柳安竟然又?笑?了。   卢以清心口?处难受,顺畅?几十年如?一日在官场的厮杀被他用一句顺畅带过。   “夫君只是没有适应我不在你身旁的日子,若是想要?睡个好?觉,今日留在这里未尝不可。”   “可以吗?”柳安瞬间抬起了头,“若是能留下一晚,明日我定?会如?往常一样,觉得这件事终于要?有个结束了!”   卢以清忽然觉得自己上当?了,怪不得柳安今日瞧着一脸丧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她扯了扯嘴角,“你我夫妻同心,夫君若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直说,这般拐弯抹角引着我上道的话,我看今日也不必留下了。”   “别别别!”柳安赶快从身后?抱住卢以清腰身,“夫人我错了,只是夫人不知道,大理寺卿肯定?不让我留下。我才……才出此下策。”   卢以清拿开他的双手,看着他道:“夫君可知道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儿?女情长此等小事,怎能误了大计?”   “儿?女情长,不是小事。夫人是最大的事。”   他扯了扯卢以清的衣角,“来都来了,让我留下吧。” 第105章 一零五   卢以清微微歪头, “好,那便留下来。”   柳安笑着,埋在了卢以清怀中。   ……   漆黑的院子里, 一个白发老者正伏案疾书。   “大?人,这件事恐怕和左相脱不了干系。”一旁的侍者道。   老?者蹙着的眉头始终没有落下,“那人什?么来头?”   “没查到,奴一路跟着, 一直出了长安城外,也?没见他究竟落脚何处。”   “不急,等我同丞相夫人说了, 再定夺。”白发老?者道。   ……   崔远从未想过有什?么事能这样顺利,岭南张氏的人已经回了信件来。这一来一回已经数月, 让他好等。   好在他得到的消息不止这一件,岭南驻守着大?量的人马,而为首的将军贺池是一个全然站在卢征对立面的人。   岭南虽远, 但哪里的兵马如今是真的闲。   当日,崔远便觉得这是连上天都看不下去?柳安的猖狂了。   “丞相。”闻声,崔远往外瞧了一眼, 是夫人。登时, 他便面带怒色。   这妇人什?么都帮不了自己, 只要一来,便是带着麻烦事的。就连教?养个孩子都教?不好,如今逆子一闭眼, 却从未想过留下的烂摊子要如何收拾!   “你来做什?么?”他没好气道。   “夫君,凌儿的亲事……退了吧。”夫人小声道。   “退了?如何退了?”崔远冷笑两?声, “你是想要我崔远沦为长安城的笑话?女儿都如此大?的年岁了,至今都未出阁!都是你教?养的好女儿, 到了这步田地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夫人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崔远自然知道她不如当年那般硬气了,当年娘家便是她的底气,如今好了他的老?岳丈因为冤了人,闹到了皇上御史台的那地方,陛下连着自己的俸禄都跟着罚了。老?岳丈当年确实帮过自己,可如今他那些?个儿子不也?是因为自己才得以任职?   “夫君,这是若是出了岔子,属实不妥!”夫人蹙着眉,一副胆小的样子。   崔远反手一巴掌将夫人拍在了地上,“你这短见妇人!不妥、不妥!什?么事都不敢做,倒是像极了你父亲那般,当初他做那些?事的时候,但凡不是畏畏缩缩的,也?不会让人瞧出岔子来。”   他蹲下来,居高临下看着妻子,“我告诉你,有些?事,既然决定要做了,便没有什?么回头的余地。”   “夫君,毁了这亲事,称凌儿病了,让她安息吧。”   “哈哈哈哈。”崔远像是听到了天大?笑话,“让她安息?你怎么不好好想想,她是如何对我们的?养了她这么多年,终于要用到了,她想都不想就了结了自己,陷我于何地?!”   “我告诉你,崔凌上不能位及皇后?,下不能嫁朝臣,她便不应该活着……不过你这等鼠目寸光,自然不会往此处想。”崔远说着有些?烦躁,“往后?少?来此处,我还有事。”   吃了瘪的夫人只能从这里出去?。   她心中堵着一口闷气,刚出门转了弯,便瞧见两?个似凌儿般大?小的婢子迎面走来。   “站住。”她冷声问:“做什?么去??”   两?个婢子畏畏缩缩,“回……回夫人,丞相找奴婢们。”   夫人剜了她们二人一眼,“贱骨头!”   ……   柳安接连在政事堂忙了三五日,有些?事不是他不想去?运作,而是民生不能停,即便是换了新的国君也?是不能的。   就在他终于见那堆政务要见底的时候,陛下唤他去?了御前。   柳安心有不满,但还是去?了。   这一次倒让柳安有些?意?外,陛下整个人的状态好了不少?,似乎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爱卿可是不知道,方才朕召来了所有皇子,让他们商量一件事。”皇上爽朗的笑着。   可一旁面色不对孙恩德,直观告诉柳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他笑着问:“陛下是问了皇子们什?么事?”   皇上道:“朕问他们,准备如何安葬朕。”   柳安当下便愣住了,这……这且不说一个帝王在问皇子,就算是一个寻常的父亲如此问儿子们,也?是有些?奇怪的。   他一时间不敢问皇上,皇子们究竟都是都是如何答的。   “他们竟然毫不言。”皇上接着说。   柳安心中轻笑,别说这些?个年少?的不敢,即便是让郑干瑜来了他恐怕也?不敢。   郑干瑜,对了,这老?家伙说要上交辞呈,也?不知道有没有递上来。   皇上神色有写不满,“爱卿就没什?么想问的?譬如,朕的这些?个儿子们,都是如何说的?”   “臣想,皇子们是不愿说起的。”柳安道。   “是啊……他们不一定是不舍得朕这个父亲,或许只是怕朕会不满,将怒气牵到他们身上。”皇上如此说着,语气渐渐淡了下去?。   “可朕,还是让他们都说了一遍。”   柳安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神色暗淡的皇上,他是如何想的,让自己的儿子们说这些?事。   “三皇子说了皇家陵园,说了如何让史官落笔,如何让万民发丧,如何让朕的功绩停在千秋万载。”   “七皇子说会一切从简,伤在百姓心中,但到了最后?也?会让所有人都记住,朕是一个为民着想的君王。”   “八皇子说,他不知道,或许同先皇那样,或许会听皇后?的意?见。”   “可你知道……十皇子说了什?么吗?”皇上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柳安身上。   但凡是个人都听得明白,陛下对方才那些?皇子说的都不满意?。   “太子呢?”柳安没有顺着皇上问十皇子说了什?么,他注意?到十六皇子,当今的太子尚未有言论。   皇上勾了勾嘴角,“十皇子说,一切依照太子的意?思?。儿臣自顾悲伤,一切全听太子和皇后?的一起。”   柳安有些?意?外的抬起头,他忽然意?识到,只有十皇子说的才是对的。   “哈哈哈,爱卿如此聪明定然已经听出来了,他们都将自己代入了下一任君王的位置,全然忘了朕早就为大?雍选好了接班人。”   皇上的眼中似有一片灰尘,厚厚一层,盖住了他曾有过的锋芒,奈何大?势已去?,他也?不再有力气掀开这灰尘。   “陛下放心,有臣在。”柳安拱手道。   皇上欣慰的点了点头,“爱卿,朕只想让你,留其?余人一命。”   “朕知道会有厮杀,但事情终会落幕,还望爱卿,莫要让太子落入朕先前的步子。”柳安正要接话,又听皇上接着说:“朕是个失败的帝王,初登龙椅,以为大?权在握必能有一番功绩。有没有暂且不说,因为胆怯,朕亲手杀了所有的兄弟,今日望着这些?孩子坐在一处,想到曾经,朕也?同兄弟们玩乐。”   “陛下,人不为己……”   “天诛地灭。”皇上替柳安说了后?半句。   “可朕得到了什?么呢?如今朕亲自立的太子都没人认为是下一任国君了。”皇上似乎接受了这一切,接受了自己好战的一生里,那些?对周围人缺失的目光。   柳安往前走了走,空荡的殿中,脚步声格外醒人。   他看见孙恩德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像瞧着一个来救命的人一般。   “陛下。”柳安拱手一拜,“臣会扶太子登基,会教?太子成?为爱民的帝王,且对手足留情。”   他抬眼,看了看龙椅上的人,“这一切,不仅是因为陛下。”   “朕知道,因为卢征。”   ……   卢以清正和李尤展示着自己最近学到的成?果,秀芝走近来说有人来了。   此时来的除了父亲的旧部,没有什?么人了。   卢以清微微一笑,“晚些?时候,阿竹再向师父讨教?。”   李尤随手将茶杯放在案上,面露不满,“我看阿竹瞧着那些?老?骨头,比瞧着为师都重。”   “师父,这是为了……”   “为了太子。”李尤单手撑在腿上,身子前倾,饶有兴致看着卢以清,“阿竹觉得,为师比那些?老?东西如何?”   “师父的意?思?是?”   “哎,这大?理?寺好说歹说也?是个大?地方。可惜阿竹瞧不上。”   卢以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那、那自然是能瞧上的,若是师父愿意?帮忙,阿竹感激不尽。”   “别跟我说那些?恶心的虚话。”李尤摆了摆手,“快去?看看是哪个老?东西吧,他们这把?老?骨头不必师父我,站不得许久。”   “是。”卢以清笑着应声,快步离开。   “人在哪里?”卢以清问。   “在书房。”秀芝道。   卢以清快步走向书房,一转弯便瞧见一个直挺的身子。她认得这个背影,此人名唤方子厚是父亲曾经的学生,虽说年长于父亲,但在眼界上却不如父亲,才拜了父亲为师。   “方伯伯。”卢以清欠身。   闻声,方子厚很快转过了身,“阿竹不必多礼。”   “方伯伯是有什?么急事?”卢以清记得自己说过,若是没有什?么急事可以不用来此。大?理?寺离他们住的地方还是有些?远的。   “不错,上次你让我们盯着崔远。昨夜我派去?的人发现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人总是出入崔远府上,瞧着样子倒也?不熟悉,不过……自从这人去?了,崔远便派人去?了岭南。”方子厚道。   卢以清心思?一紧,岭南!哪里有重要的兵马   “此人形单影只?”卢以清问。   方子厚点了点头,“他走的极晚,那日我府上的侍从是犯了宵禁,九死一生回府上才说见了他独自走出去?。”   “是个不要命的。”卢以清道,她没再多想,既然是和岭南有关?系,还是不留的好,“他不要命,还请方伯伯,早些?拿了他的命。” 第106章 一零六   飒飒风声从耳旁吹过?。   走在夜里的人步子越来越快, 倒不是害怕金吾卫的人?,他?一步三?回头,总觉得有人?在身?后跟着自己。   不多时, 终于到了小院子里。   他?一进门就赶快从里面上了锁。站在院子里,深呼出一口气。   虽说是破败不堪的院落,但处处都是左相派来?的暗卫。他?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暗卫,但他?清楚, 左相不会这么轻易让自己出事。   “砰砰砰!”   突然的敲门声让他?心中一颤,不会,根本不会有人?会跟着自己回来?!   除非……这人?是来?取自己的命的。   他?想都没想, 直接冲进了里面的房间。   就在他?关?上?房门的一瞬间,‘砰!’的一声, 外面的门被踹开了。   紧接着他?便听见?了剑刃相撞的声音,他?赶快提起笔来?,颤抖着手, 落墨纸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   门被撞开的一瞬间,一道紫色的电光从天空劈下!   刀光亮过?, 鲜血喷洒在案上?。   方才的笔墨在血色中, 丝毫不见?了踪迹。   笔墨在夜色中被送往大理寺。   再次亮在灯下, 卢以清将?纸铺展开。照着光,想要瞧清楚其上?的字迹。   “夫人?,这是?”秀芝一眼便瞧见?了‘柳安’二字。   卢以清并未做声, 她?想要杀了此人?,全然是岭南的事, 不曾想还有这意外的发现。   “此人?似乎知道些丞相的秘密。”她?是在回答秀芝,可柳安又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柳安的身?世?一直是个谜, 她?想过?去问?,但一直没有机会,后来?渐渐察觉身?世?于柳安而言似乎是种伤痛,便也打消了那份心思。   不想这人?竟然想从此处做手脚!   卢以清知道,这件事越来?越复杂,“备马车,我要回一趟府上?。”   ……   大清早的鸟叫声格外悦耳,但对于凌晨才睡下的柳安来?说,却?是无?比厌烦。   急匆匆的敲门声传来?,柳安转了个身?子,像是听不见?一般。   “丞相,礼部尚书来?了。”周禾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柳安几乎是一瞬间从榻上?坐了起来?,丞相府上?几乎没人?会来?,尤其是这个时候,想来?是出了什么事。   他?走出门时,周禾说王尚书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书房于柳安而言能入内者更是少数,即便是王泽有时候来?了,也是去正厅,如此一听,柳安更是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否则周禾不会将?人?带到书房去。   “丞相。”未等柳安停住步子,王泽便往前?迎了过?来?,“宫中生了变动,陛下恐怕很快便会有所动作。”   柳安眉头紧蹙,这个节骨眼上?,生出什么变动都是正常的,可陛下那个身?子却?不是能有所动作的样子。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柳安问?。   “有人?死谏上?奏陛下,说是……说是左相之女早已溺亡。”   偌大的皇城中,就算是死了个妃嫔都是常有的事,更何况这个无?关?紧要的左相之女,左相瞒着不报,不就是为?了那么亲事……   “丞相,这事儿似乎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王泽又道。   柳安抬眼,思量片刻,“陛下可有召左相进宫?”   王泽点了点头。   “走,进宫面圣。”   柳安与王泽同乘一匹马车从丞相府离开,恰好与卢以清的马车擦过?。   ……   御书房乌压压一片,不知道还以为?今日大朝会换了个地方。   柳安来?到了并没有着急让人?去通传,他?走到孙恩德身?侧,低声问?:“左相在里面多久了?”   孙恩德面色有些难看,但似乎是怕得罪柳安这尊大佛,“回丞相,一个时辰了。”   柳安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再过?半个时辰,我再进去瞧瞧。”   依着他?对皇上?的了解,如今刚从气头上?过?去,再过?半个时辰,新的怒火又会再一次燃起,添上?一把干柴岂不是火会更旺?   孙恩德自然也清楚皇上?的脾气,他?咬着牙,“丞相,您不如现在去瞧瞧吧,陛下他?,不能动了肝火。”   柳安搓磨着悬挂在腰间的玉,“你说这次,左相会不会倒台?”   这话问?的孙恩德心慌,他?扯着嘴角笑了笑,“奴才哪里知道这个。”   “孙公公,都这时候了,还怕得罪左相呢?”柳安站直了身?子,眼神往低了瞧着孙恩德。   未等孙恩德再说什么,柳安笑了笑,准备往书房走去。   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过?来?。   “如此急躁做什么?”柳安问?。   “回丞相,城门、城门兵变!” 第107章 一零七   本来如往日般安静的长安城今日忽然遭难, 正在?街上采买或悠闲散步的人们被突然起来的兵马吓了一跳。   长安街上不是没有走动过兵马,平日里兵马调动并不会特意避开此处,相反负责遣兵调将之人会特意让他们从长安街上走过, 以?突出大雍兵强马壮之?态。   只是今日带兵的那位将领,来者不善。凡是挡路者,杀无赦!   这于那些传闻中袭来的异国兵马简直无差。   卢以?清到了丞相府后并未见到柳安,她眉头深陷, 若是柳安知道左相的意?图,定会?派人去见自己的。如今见不到柳安,她实在?是心难安。   “夫人, 您要不还是进来吧,外面……外面出事了!”周禾有些急促道。   卢以?清本就心慌, 闻言更是心中一紧,“什么?事?”   周禾道:“长安街上忽然多出了许多兵马,不知道是谁在?调兵遣将!”   不知是谁?!卢以?清没再?犹豫, 一步踏入了丞相府。   几人来到正堂,秀芝倒上一杯茶水,卢以?清轻轻抚了抚手, “先等等吧。”   别说喝茶了, 就算是喝水她也难以?下咽。   “丞相同王尚书走的?”卢以?清又问了一遍, 这在?她刚到的时候,周禾便已经说过了。   “嗯,他们前?脚刚走, 夫人您就到了。”   卢以?清咬了咬牙,“确实没想到丞相会?这样早离开。丞相是否有和你提起关于左相的事?”   “未曾……”   “周禾, 我不能再?次久留,这次兵变还不确定是何人指使, 若是皇城被围困了,丞相府诸事不便。你且记住,等丞相回?来告诉他左相欲联络岭南之?地,要他务必放在?心上。”卢以?清说着便站了起来。   越是这样危急的时候,她不能和柳安两个人都困在?这里。   “属下记住了,夫人您这是要出去?”周禾有些慌张。   卢以?清点了点头。   “夫人!外面如今太乱了。”   “周禾,你去寻两个暗卫,直接藏在?马车中警惕着,你放心,这动乱显然是做给长安城里面的人看的,出了玄武大街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夫人,这太危险了。”秀芝也不同意?卢以?清此?时出去。   卢以?清淡淡一笑,“既然走了这条路,总不能在?这关键的时候躲着。兵变最?忌讳的就是犹豫,再?犹豫下去,恐怕会?错失良机。”   “走。”卢以?清没再?犹豫,直接出了门。   急促的马车出了丞相府,外面的嘶吼声传入耳中,听的卢以?清心中难受。她正准备打开帘子?瞧瞧,却被秀芝拦了下来。   “夫人,外面有的是眼睛盯着我们。”秀芝道。   卢以?清叹了声气,慢慢放下手。   “记得幼时伏在?父亲膝下听他讲许多事,讲到兵变时想要跳过,我不许。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妇孺哀嚎、血流遍地……自然会?猜想,那?究竟是怎样惨烈的景象。父亲说,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便见不得那?副景象。他说,世上本无圣人,只是有些人见不得人世苦楚,自己尚且饥寒难耐,却用褴褛衣衫包裹寒地小儿。”   说着,卢以?清鼻尖有些发?酸。   “秀芝,从前?我觉得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后来又觉得世上之?人都有错。直到今日才算是明白,口口声声说这天下是大雍的天下,黎民百姓都是大雍的臣子?。可当灾难真的来临时,大雍自顾不暇,哪里会?管这些人的生死。”   “夫人……”秀芝见卢以?清越发?伤感?轻唤了一声,秀芝伸手握住卢以?清的手,夫人还是年轻的,等经历了这件事,才真的感?受到世态炎凉,如今对百姓的怜悯只是祸患尚未降临己身罢了。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卢以?清瞧了眼秀芝。   外面传来车夫颤颤巍巍的声音,“夫……夫人。”   秀芝慢慢掀开一角,心中一惊。   “夫人,被围了。”秀芝低声道。   卢以?清深吸一口气,“下马车。”   “夫人不可。”秀芝摇了摇头。   卢以?清没有听秀芝的阻拦,直接掀开马车的一角,从上面下去。   秀芝赶快跟了上去。   卢以?清从未如此?临近见这样多的人马……   “丞相夫人,这是要去哪里啊?”带兵之?人调笑着,丝毫没有将领的样子?。   卢以?清勾起嘴角,“去大理寺,怎么??你要拦我?”   “这属下自然是不敢。”对面的人贼眉鼠相,低头笑语。他这幅样子?不禁让卢以?清心中犯呕。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不要在?此?自寻死路。”最?后四个字卢以?清咬的很?重。   “哈哈哈哈。”对方抬头,“看来夫人不知道属下是谁的人。”   卢以?清稍稍歪头,“左相这是要造反?”   对面的将领面色一沉,造反可不是什么?好词,这顶帽子?若是戴上了,想摘掉可就不容易了。   “你的俸禄是大雍的陛下给的,怎么??是陛下给多了你吃饱了撑得?”   “你!”将领一怒,很?快便沉住了气,“来人,请夫人去府上喝杯茶水。”   “慢着!”卢以?清呵斥一声,却不见上前?牵马的小厮停住步子?。   此?等蔑视,果真是要造反!   卢以?清快步绕过秀芝走到小厮面前?,小厮在?一瞬间倒在?了地上,溅起的血喷在?马匹脖间的毛发?上,卢以?清素色的衣裳第一次沾染了血迹。   所有人愣在?了原地,似乎没人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病弱的夫人能下此?狠手。   唯有卢以?清知道,这将领再?嚣张也不敢动自己。   “要拦我,我看你的脑袋在?头上太重了!”卢以?清呵斥道:“你是觉得左相牵制了丞相,还是觉得大理寺卿的人来的迟?”   “我……”   “给我滚开。”卢以?清手中的匕首只想将领,“若是你还想看见这件事情如何结束,现在?就滚,长安街上的百姓没有任何错,我管你兵变还是宫变,若是连个人都做不好,还妄图得民心?呸!”   “呵,我看是夫人今日想要把命留在?这里。”   “是吗?”卢以?清勾走嘴角笑了,“就算是我今日死在?这里又如何?你是没有家人?诛九族的事你要做的时候,过问过生养你的父母吗?过问过将被牵连的兄长吗?”   “给我滚开,否则,大理寺的刑,你的每个家人都会?遭受一遍。”卢以?清踱着步子?往前?,手中的匕首在?将领马匹的身上轻划。   那?马吓得整个后退。   观者无一不是毛骨悚然,眼前?站着的人同阎罗没什么?区别!   “夫人,下臣来迟了!”一道男声从身后响起。   是肖洛!真阎王来了。   “不良帅,这长安的治安,你管的也不如何……”卢以?清淡淡一语。   “夫人,下臣这便将这些贼子?带走。”肖洛拱手道。   方才拦路的人马丝毫未有同肖洛抗击之?势,欲望四处逃窜。   “拦住他们!”肖洛喊了一声,四面的屋檐上冲出大量暗卫。   卢以?清的心送了些,看来柳安已经知道外面的事了,她转过身去,“丞相如今在?宫中?”   “夫人放心,丞相不会?有事。”肖洛道。   卢以?清点了点头,“我先回?大理寺了,不必告诉丞相今日街上发?生的事。”   “是。”应下的一瞬间,肖洛垂眸看见卢以?清衣襟上的血渍,“夫人的手……”   “无妨,不是我的血。”卢以?清的声音如她的面色一般冷,和肖洛印象中的夫人除了相貌相同外,几乎没什么?相似之?处。   “实在?不宜久留,接下来的事,烦劳不良帅了。”   望着卢以?清远去的背影,肖洛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回?过神。他也算见过长安大大小小的事,却是第一次见如丞相夫人这般变化这样大的人。   夫人不像卢相府的任何一个人,倒是……有几分像如今的丞相。   ……   柳安本想等皇上唤自己,不想长安城内已经开始变动了。   他没再?犹豫,走向了那?扇紧闭的门。   “陛下,臣柳安,求见陛下!”柳安朗声道。   随着这声音的结束,大殿的内外都透着一股骇人的安静。   站在?外面的人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丞相这一进去,恐怕就是不小的变化……   却迟迟不见人来,让柳安进去。   柳安抬脚就要往里走,门前?的侍卫相视一眼,都略微动了动。大抵实在?想是否要上前?阻拦。   尚未等他们犹豫完,柳安便先一步走了进去。   空荡的大殿上,柳安的步子?像是空中乍响的雷声,令人感?到恐慌。   遥遥望去,正中的皇上目光也在?自己身上。陛下似乎吊着最?后一口气,泛白又有些干裂的双唇,不应该出现如此?养尊处优的人身上。   “陛下。”柳安拱手一拜。   皇上微微闭上眼,似乎在?让他起来。   柳安欠身并不算低,也没想着如今的陛下还能说出什么?话。他径直站起身子?,有些好奇陛下是如何同左相说话这样久的。   对了,左相才是他的目的。   柳安笑着转头,任何人在?意?气风发?的柳安身边都是苍老衰败的。   “左相,您这是当我不在?了还是说觉得这大雍的天下,陛下做不了主了?”柳安问。   “哼,柳安,你现在?倒是一副权臣的模样啊。”   “托左相的福,才走到了今天。”可不是托崔远的福,逼着他硬生生往上走。   “可你的路今日就到头了。”崔远道。 第108章 一零八   柳安勾着嘴角, “看来左相很有信心啊?”   “左相倒是有些东西,能调动的人不少。”柳安又道。说话间,柳安抬眸看向龙椅上?的?人, 陛下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心中呢?   这个掌控欲如此强的?帝王,亲眼看着自己的两个权臣调用自己的?士兵进行搏杀。   这个疑心甚重的?君王,连自己的?士兵什么时候不在掌控中了都不知道。   崔远却道:“柳安, 如今长安城内外,已?经变了?天了?。怎么?你不去看看?”   “自然?变天了?,毕竟少了?那么多叛军。”柳安道。   柳安一拱手, “陛下,御林军已?经出动了?, 不良帅也想来也已?经在长安城内行动了?。”   柳安窥见?崔远的?神色,却见?他仍旧笑着。   “看来左相的?妙招是我所没想到的?。”柳安淡淡道。   “哼。”崔远冷哼一声,“柳安, 即便?是你保住了?这次又如何,你迟早会死,会因我而死!!!”   暴怒的?崔远面色通红, 在来之前崔远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形式, 他应该是没有命能回去了?。   崔远双手张开着摆动, 大?笑了?几声,“哈哈哈哈,陛下。”   龙椅上?的?人默默闭上?了?眼, 似乎并不想瞧见?他。   崔远登时停了?步子,他站在那里, 看着高?高?在上?的?皇上?,心中生出一丝难过。难过?这个词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啊……   他无奈摇了?摇头, 重新将目光投在了?柳安身上?。   “柳安,我曾有无数个能杀了?你的?机会……”崔远淡淡道。   四目相对,柳安听了?他这话,反倒是往前了?一步,“但左相犹豫了?不是吗?或者说,左相即便?当时下了?狠手也不见?得?真能取了?我的?命。”   “哈哈哈,是老夫瞎了?眼!”   “左相瞎没瞎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左相今日便?走到头了?。”柳安后面一句说的?很轻,但他却眼睁睁看着崔远怔住了?。   慢慢的?,一行泪从崔远的?眼角落下。   柳安太清楚崔远的?心思了?,他为什么做这一切,他究竟想要什么……他想要政事堂丞相的?位置,想要陛下将自己视为那个可以重用的?人,想要成?为史书上?的?忠臣。而这一切却在今日到头了?,史书会记得?他,记得?他是个谋逆的?臣子。   “啊,哈哈哈哈哈哈。”崔远在大?殿上?狂笑,一手忽然?指向皇上?,“陛下,陛下,臣这一生可都是为了?大?雍啊陛下!”   柳安微微侧头,看着崔远如此愤慨觉得?有些可笑。他似乎觉得?自己这一生为了?大?雍拼了?命,但终究没有被陛下完全信任。可悲吗?如此比起来,父亲、卢相岂不是更可悲些。   他冷笑一声,“左相,您这一生全然?是为了?自己,并非大?雍。”   崔远微怔,神情有些呆滞看向柳安,他挪动步子走进,柳安并没有后退。即便?是真的?动起手来,崔远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崔远没有柳安高?,昂着些下巴自己瞧着他的?脸。这让柳安心中有些发毛。   “柳安,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从最底层爬上?来的?人,一生是怎样的?。”崔远轻声道。   对于崔远的?过往,柳安曾听说过。   “陛下,您也不知道吧……”   崔远的?声音突然?将柳安拉了?回来。   “多年前,臣生在皇城郊外,恰逢国?泰民安,臣的?双亲以为臣应该读圣贤书,成?功名身。可双亲并不知,臣是不能科考的?,因臣身处贱籍。臣读了?十几载的?书,在来到第一次进入长安城的?那日,忽然?梦醒,发现过去的?十几载不过是个笑话。就在臣以为此生无望之际,先帝废了?贱籍制。”   说到此处,崔远声音发颤,泪水从眼角滑落。   “陛下可知那日的?长安街上?是何景象?满是笑声,满是笑声啊!”   崔远边说着边挥着大?手,“权贵们自然?是不愿意瞧见?这幅景象的?,可为何镇不住这笑声?只因处在贱籍的?人太多了?……”   柳安慢慢抬头看向崔远,心中不解,他既然?是窥见?过天光的?,为何没有成?为真正的?一代名相,让更多的?人窥见?天光?   “此后,没人想到臣会在朝中步步高?升,一直走到了?陛下您的?身边。可臣万万没想到,处处要被他卢征压着一头!无论……无论我二人有何分歧,陛下永远是站在卢征处,这究竟是为什么!!!”崔远高?声质问。   柳安也顺着崔远的?目光到了?陛下身上?,只见?龙椅上?快要睡去一般的?人像是梦醒了?一般。   皇上?努力抬起头,眼睛睁开一条缝,余光瞧了?一旁的?小太监,小太监马上?跑到了?陛下的?身侧,将茶水递到陛下嘴边。待小太监的?手离开,陛下的?唇边才湿润了?些。   “崔相。”陛下的?声音中再没有醇厚感?,似乎他连回光返照的?日子都不会有了?,随时能咽气一般。   柳安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他甚至不理解,崔远此刻为何能生出仍抱有期望的?眼神。   “咳咳。”陛下咳嗽了?两声,小太监又忙过去用帕子接着。   柳安心口?像是无数个蚂蚁在啄食一般,他对于陛下可能说出的?话,好奇的?很。而一旁的?崔远,也是紧张的?吞了?口?水。   小太监再次离开,陛下才道:“先帝废除贱籍,是卢征上?谏的?。”   登时,柳安心中一颤,而他身边的?崔远死死睁大?了?双眼。   这话在崔远耳中像是巨雷一般,忽然?炸响!他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最后步子是稳了?下来,但身子还在前后摇晃。   什么?   卢……卢征上?谏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崔远苦笑,他这一生的?开端,他以为是上?苍的?眷顾啊!!!   为何这一切要和卢征有关?呢?   原来,原来这一辈子,就如此了?吗?   “哈哈哈哈。”崔远苦笑着背过身去,他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借着卢征的?光走到了?今日,亲手杀了?那个曾让他窥见?天光的?人。   皇上?长叹一声,“爱卿,你想要的?太多了?。”   “陛下呢?”崔远忽然?回过头,“陛下何曾不是?”   “所以朕什么都没有了?。”   ……   今日本是要考皇子们的?策论,但始终不见?三皇子人来。   若是旁时,已?经有人去请了?,但今日却无人敢去。   一处卧房中,三皇子的?门?紧紧闭着。外面站着一群焦头烂额的?太监。   “眼看就要误了?时辰,三皇子怎么还不出来?”   “哎,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三皇子?”   “不会。”一道浑厚的?声音在这群人后面响起,“前朝的?事,同皇子们素来没什么关?系。但三皇子今日若是不参加策论,必然?会遭受影响。”   “少傅。”太监们见?到孙少傅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孙少傅绕过人群,重重捶响门?,“三皇子,快随老夫过去!”   平日温和的?人极少有这样粗狂的?声音,而这声音层层穿过,到了?三皇子耳中。   “哗啦~”一声,他手中的?十八子断了?……   他难掩心中慌乱,少傅的?话他都听见?了?,但他清楚,即便?是左相的?事牵连不到自己,也再不会有人愿意扶持自己登基……   “三皇子,这件事并非没有解决之策!”孙少傅的?声音还在响起。   三皇子?是啊,自己可是父皇最年长的?皇子。   十八颗珠子落在地上?,眼瞧着细长的?线系在身上?。他蜷缩成?一团,躺了?下来……   下辈子不生在皇家了?。   ……   柳安从宫中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一整片黑夜笼罩着皇城,短短数月带给他的?疲惫感?,比过去几年还要多。   寒风从身旁吹过,刺骨的?冷。柳安心中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今日崔远从左相的?位置上?下来,他本应该是开心的?。却并未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   崔远的?一生也好,自己这一生也罢,终其?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卢相曾说过,要为了?自己活着,后来他将同样的?话给了?夫人,两人却一起步入了?一场漩涡。   等过了?这件事,太子登基,定要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同夫人过了?这余生。随着日子的?临近,这愿望越发强烈。   一直到了?宵禁,他才回到了?府上?。   周禾走近道:“丞相,今日夫人回来了?。”   “在哪?”柳安的?目光迅速看向卧房处。   “已?经回去了?。”周禾回。   柳安眉头紧蹙,“这样突然?,夫人是为了?什么事回来的??”   “左相和岭南。”   “再给岭南去一封书信,你代我写就好。”柳安心口?有些压抑,想到今日没能与夫人见?上?一面便?让人觉得?愤懑。   “对了?,夫人几时来的??可曾碰上?长安街上?的?动乱?”柳安问。   “丞相。”王津快步跑来,将手中的?信件交给了?柳安,“这是整理出来的?左相的?罪证。”   一听到有关?左相的?事柳安眉头便?不自觉蹙了?起来,“周禾,派人去趟大?理寺,瞧瞧夫人有没有事。”   交代完,他便?拿着王津送来的?东西回了?书房。   这一夜柳安都未曾合眼,他思量着,明日皇宫里来的?人不知几时回来,能否来得?及去见?见?左相?   柳安从未如此肯定过,陛下的?日子要到头了?。   可让他意外的?是,他确实先听到了?宫里的?死讯,却不是陛下。 第109章 一零九   三皇子的死讯和左相倒台这一消息比起来, 寻常的不能再寻常。   朝中那些开始担忧自己前程的大人们,几乎没有一个是因为三皇子的离世,他们愿意?扶持三皇子只不过因为他背靠左相?这个大山, 如今左相?出了事,三皇子活着或者死了没什么区别。   唯一让人不满的,大概是好好的一盘争斗棋,竟然让左相下成了这般模样。   皇子下葬没有很大的仪式举行, 加上?陛下如今的身体,宫中?人犹豫了许久,还是皇后娘娘去说了这件事。   除了皇后没人知道皇上?的神情, 但大家猜测陛下并不很?伤心,皇后娘娘在里面尚未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若是陛下真的难过娘娘定会久留。   宫中?只是传出了这件事,并未让任何臣子进宫。   柳安一早起来便准备去大理?寺一趟,崔远如今被关?在大理?寺, 也不必等三司会审,陛下哪日想清楚了,便是崔远的命到头了。   ……   寝殿外?的御医里里外?外?跪了几层, 离开不久的皇后再一次回来这里。   她瞧着躺在榻上?吊着一口气的皇上?, 说不出的情绪往外?涌着。如今病榻上?的人, 和她当年见到了像是换了个人。   “陛下,您是要说什么?”皇后瞧见他张了张嘴,赶快让人将他扶了起来。   皇上?依靠在榻上?, 抿了两口太监递过来的水。递了个眼神给皇后,皇后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们都出去吧, 有本宫陪着皇上?。”她淡淡一声,房中?所有的奴仆弯着腰从此处离开。   整个房中?只剩下皇后和皇上?两人。   皇上?想要握住皇后的手, 却没有什么力气。皇后只好反握着他的手。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到底是同床共枕多?年的人,皇后没有问,便知道陛下心中?的担心是什么。   “陛下。”皇后淡淡开了口,“您是有些害怕?”她试探着问。   她没有奢望皇上?能承认,让一个骄傲了一生的国君承认自己害怕死亡,到底是有些丢人的。在看到皇上?点头的一瞬间,皇后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眉头微蹙,“臣妾陪在您的身边。”   瞧着他恐惧的像个孩子一般,皇后突然笑了。多?年前,她来到宫中?,是人群中?最靠后的一个小姑娘。圣颜威严,就连瞧上?一眼也让她觉得骇人。   “陛下若是心中?不踏实,臣妾同您说说话吧。”皇后柔声道,她这一生可谓是没什么优势的,唯有在音色上?柔的很?,却也不能唱出什么好听的曲子。   那是先皇后刚离开的时?候,陛下白日里处理?政务,一到了夜里便一人蜷缩在一处,灯盏都不会亮起。   身为皇后,她自然要过去守着。每日陛下都要听她讲过去的一些事,无论?什么事。   皇上?的双眼落在自己身上?,其中?少了几分恐慌。她知道,还是有些效果的。   “陛下,臣妾在豆蔻之年入宫,我们唯一的孩子在过了豆蔻之后出宫。那日臣妾还在想,这一生未曾给陛下诞下皇子,但有一个公主也是极好的。先帝告诉臣妾的父亲,日后必有一位女儿?要入宫的,臣妾从出生那日起,便是这位女儿?了。入宫前,臣妾同许多?女子一样,连府上?的门?都未曾出过,就连上?元节的灯都只能在府上?抬头,祈望有烟火可见。”   “臣妾站在人群的后面,来到许多?人都想瞧见的皇宫里,抬头瞧见了陛下。那是何等威严,以至于臣妾第一次侍寝时?乱了分寸。陛下什么都没有说,转身便走了。臣妾哭了半宿,老嬷嬷说陛下不像瞧起来这般严厉。或许是觉得臣妾哭的伤心,老嬷嬷开始讲陛下同皇后的事,说陛下您在哪里多?么温和。”   说着,皇后停了下来,她心中?像是被刺扎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卢依的面孔。   “后来……后来便是先皇后,陛下不只是温和了,还有常人从未见过的模样。也就是那时?候臣妾才知道,陛下原来可以待一个女子这样好,渐渐的也没有了多?少恐慌。再后来,陛下又?变得严肃起来,唯有在臣妾面前,像个受伤的孩子。臣妾想,这才是妻子的意?义吧。”   “陛下知道吗,臣妾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成?为大雍的皇后。”她的泪悄无声息的落在了皇上?身上?。夫妻多?年,丝毫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恐怕是因为自己这一生都同面前这个男人牵绊着,如今他要走了,似乎要同过去的日子做个告别。   她看着在自己面前的皇上?,嘴角努力扬起,“陛下这一辈子已经为大雍操心够了。”   皇上?微微睁开眼,双目有些虔诚的看着自己,她知道,这就是心宽了。   “恩……恩德。”皇上?从口中?艰难说出两个字。   皇后心中?一紧,没想到最后时?刻,皇上?想到的竟然是孙恩德。   “臣妾去给皇上?唤来。”她放下皇上?的手,脚步有些快,谁知道陛下还剩几口气。   房门?没有关?着,她刚走到门?前,便瞧见孙恩德站在前面,对上?眸子的一瞬间,她道:“孙恩德,陛下宣你进来。”   “是。”孙恩德颔首,也是快着步子走了过来。   在孙恩德进来后,还是站在她身侧,她侧头瞧了孙恩德一眼,“你自己过去就好。”   孙恩德迟疑的一下,很?快便应声点头。   瞧着孙恩德走在前面的步子,她心想,一个太监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算圆了此生了。   “来人,去请太子来。”皇后又?转头道。陛下见不见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想见的人,一定要让他见到。   皇后眉头紧蹙,“把所有的皇子都唤来,还有……让柳相?、裴相?,进宫。”   陛下病危的消息并未传出宫中?,这一切的打算都是怕宫变。她见过先皇故去之时?的景象,父亲整日在府上?踱步,生怕连累了整个家。   如今自己贵为皇后,娘家虽然不如当初显赫,但护着娘家还是有那个能权利的。   想好这一切她才转了身子往里面走去,刚过屏风,就见孙恩德跪在榻前,耳朵凑在皇上?面前。   孙恩德连连点头,想来陛下应该是在交代东西?。   她心中?一紧,莫不是……传位的遗诏?   ……   柳安到了大理?寺时?,除了大理?寺卿谁都没有见到。   李尤那副悠然的样子,像是外?面的一切都同他无关?一样。   “前辈如此舒心,莫不是卜了一挂?”柳安开玩笑的问,却换来李尤一记白眼。   他微微耸肩,不同李尤计较,毕竟夫人还在他这里。   “来看阿竹?”李尤问,眼神还是往上?瞟着,哼笑道:“那可真是不巧了,阿竹今日不在这里。”   柳安的眉头瞬间蹙了起来,如今外?面别说安稳了,不动乱都是好的,“出去做什么了?”   “能做什么,见卢征的旧部。”李尤到是说的爽快。   “哦。”   李尤的神色不明,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不耐烦道:“你还不走?”   “我,我来找崔远。”柳安道。   “晦气。”李尤说了一声,没再理?会他。   柳安嘴角抽搐了几下,怎么找个崔远就晦气了……   即便李尤不理?自己,他还是拱手拜别才向着里面走去。   柳安来过大理?寺的次数不少,但往里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除了官拜大理?寺中?,没有人想要来这里。往里走去,确实有些沉重?感,那是不同于诏狱的,这里什么人都有,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一路上?的侍从没人敢拦柳安,他一句口舌都没说便走到了里面。   隔着枷锁柳安看见里面披散着头发面对墙壁的崔远。   他喉结微动,咽下了那句‘思过呀,左相?。’。   “崔相?。”柳安淡淡一句。   里面的人并未回过头来。   柳安轻笑,垂头看了看自己踢着稻草的脚。   “柳安,老夫这一生虽说不光彩,但处处都是自己争来的,你这小儿?身后有人指点着,你不配同老夫交谈。”   “哦?”这话倒是让柳安有些兴趣,他倒也不是来恶心崔远的,只是想知道他算计了旁人一辈子,走到今日会有什么想法。既然如今不算沉重?,也是好事。   柳安垂头看了看地面,收回了想要像崔远一样盘坐的想法。   “崔相?不愿承认输给一个晚辈无妨,但崔相?承认输给了卢相?并不丢人。”柳安道。别说崔远输给了卢征不丢人,这天下往后十年,甚至百年能出一个卢征也是好的。   柳安本以为会听见崔远的冷哼声,却看见里面的人慢慢垂下了头。   “兼济百姓。”崔远慢慢吐出这四个字,“我为左相?的第一日,卢征便同我这样说,在所有人向我庆贺之际,唯有他告诉我要做一个怎样的丞相?。”   “可是柳安,卢征做的真的对吗?平心而论?,卢征做的倒不如你……”   柳安冷笑,“一个能兼济天下的丞相?,在左相?口中?就是这样的?怪不得左相?不能做到政事堂丞相?的位置。”   “兼济天下,好一个兼济天下,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兼济天下又?如何?”   柳安的声音冷了下来,“崔相?,时?至今日我终于知道为何您始终没有如愿了。” 第110章 一一零章   “从前我?只觉得你是心思不正, 如今才是清楚了,你从不将民心放在心上。太自私的人是等不得高位的。”   “自私?”崔远瞧了一眼柳安,“老夫这一生都?在为了大雍操劳, 你这鼠辈竟然说老夫自私?!”   “崔相不过是自以为,心系苍生罢了。”   崔远愤怒的转过身子,像是下?一秒就能冲过来给自己一拳似得。   “老夫,要见陛下?!”崔远怒口一声。   柳安微微眨眼, “崔相不是已经见过陛下?了?”   崔远登时像消了火一般,整个人往后颤了颤。   “崔相,我?也是来?送你最后一程, 如今见了,我?也该走了。毕竟现在朝中大把?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柳安你!”   “丞相!”柳安正欲回头再看崔远一眼, 忽然听见外面小厮急促的声音,他转过头去,心中一颤, 是宫里?的人。   见到来?着,崔远也是不自觉往前走了几句,能?找人到了这里?, 必然是同陛下?有关。   来?者在柳安的耳侧低语, 崔远心中像是悬了把?刀子, “发生了什么事?”待那来?人说完,崔远脱口而出,他并不确定柳安是否会告诉自己。   柳安的轻笑, 似乎在嘲笑自己这一生都?在做陛下?的努力,都?在窥陛下?心中的欢喜。   那又如何呢, 身为臣子,不就应该是如此的?   什么为了黎民百姓, 为了江山社?稷,唯有肯为了自己奋发的人才有可能?为了这天下?拼命!   柳安往自己这边走来?,自己的步子却不自觉的后退。对方藏在身后的手似乎能?突然出来?一把?刀子,直接取走自己的这条命。   “不。”崔远赶快摇头,“我?不能?死,我?……我?还要再见陛下?一面!”   “哈哈哈哈。”柳安忽然大笑,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觉得柳安的笑像旁人口中的那般恐怖。   “左相。”柳安神色认真?,接着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出了四个字。   崔远愣住的样?子让柳安微微歪头,提线木偶的线断了。   崔远不可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但他能?读懂自己的唇语。   “看好他,别让他自裁。”柳安回头小声道。   “是!”   “啊!”   柳安猛然回过头去,崔远倒在了墙面,额头的血往外留着。   “丞相。”看守者不知所措。   “无妨,按住消息,别说他死了。”柳安道。   见崔远的尸身慢慢从墙上滑落,丝毫不由得自己,真?真?显示个木偶。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怎么会这样?死了呢。但崔远这般举动也不让人意外,也算是骄傲的半生,怎么能?让刚登基的新皇处置了自己。   ……   寝宫外里?里?外外的人守在外面,皇上唤了太?子进去,什么都?没说,紧紧握着他的手。   寝房中多余的人又来?了不少?,断断续续都?是皇上想?要再看上一眼的。这多少?让皇后有些不安,若是陛下?此刻咽了气,哭声定会让风声过早的传出去。谁知道朝中分立出来?的人们会不会夺权?   柳安在朝中树立的对头不是少?数,且到了如今也不知道陛下?的诏书上写?了什么,柳安又是否真?的愿意扶太?子登基。   太?多的不确定萦绕在心头,皇后道:“除了太?子,都?出去吧。”   应答声很快,她心中冷笑,看来?没有人愿意亲眼瞧着陛下?离世。陛下?这最后一程,走的知不知足呢。   太?子有种瞧不出的神情,似乎在难过,但又有些恐惧,陛下?咽气后,这孩子会不会再多一丝开心?   “母后!”太?子惊恐的看向她,她下?意识看向皇上。   人去了……   “太?子,先不要慌张,柳相来?之前,不能?发丧。”她紧紧握着太?子的手,说完后又擦去他脸上的泪。   “皇后娘娘,柳相到了。”老嬷嬷的声音让她提着的那口气,送了下?去。   “让柳相进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柳安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太?子身上,见太?子泪流满面,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陛下?生前如何说?”皇后问。   柳安蹙着的眉头渐渐松开,“太?子登基。”   “那……柳相呢?”皇后又问。   太?子炙热的目光让柳安无处可逃,“太?子殿下?。”他转过头去,微微俯身,“臣要太?子殿下?答应臣,此生做一个明君。不可奢靡玩乐、不可心胸狭隘、不可罔听小人之言。心怀百姓,心系社?稷,广开言论,招贤纳才。”   太?子愣愣点了点头。   “殿下?,前路非殿下?一人之路,乃是整个大雍万千臣民同殿下?的路了。”   太?子的目光中充满向往,小心点了点头。   “国若有难,殿下?须得死守社?稷。”   太?子目光坚定,重重点头。   “好,臣辅太?子登基。”   柳安直起身子,拱手一拜皇后,“皇后娘娘,带着太?子出去吧。”   “现下?发丧?”皇后问   柳安点了点头,“娘娘放心,先前的左相派知道自己逃不了了,要么拼一把?,要么如今便投降了。 ”   “至于七皇子的人……就看他们要如何做了。”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即便是依柳安之见,如今从了太?子也并非良策,左右危难之际,柳安只怕这些人搅出一些旁的乱子。   柳安跟在皇后和太?子的后面,瞧着身子同样?纤弱的皇后朗声道:“皇上,驾崩!”   霎时间,哀声响彻。   “皇后娘娘,不好了!”从外来?的侍从不知怎的就这样?快的步子。   柳安眉头紧蹙,听那侍从道:“皇城,被围了!”   眼下?六部尚书都?在,看来?……是武将了。   柳安实在是没想?到,他们有那么多路子可以走,却偏偏选了最险的一个路。这一仗下?来?,他们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外面有御林军,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不必慌张。”柳安安抚道,“此处不适议事,娘娘可否去大殿?”   皇后点了点头。   “诸位大人,陛下?殡天,万民同悲,不想?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乱臣贼子想?要犯上作乱!断不可让此等贼子乱我?朝根基,还请诸位大人同柳安一道,听皇后娘娘旨意,去大殿议事。”   此言一出,下?面无一不是应和之声。   柳安和走在皇后和太?子的身侧,在最前面离开。   一直在人后的孙恩德攥了攥衣袖中的东西,陛下?让自己交给柳相,但确实不清楚这其中是什么,如今柳相正在主持大局,实在不宜分心。思及此,孙恩德松开了手,决定还是先在衣袖中放些时候。   ……   没有人知道,远在幽州边界之地,此刻的情况要比皇城还要激烈。但幽州是一场内战……   明晃晃的刀刃刺入人的喉间,血瞬间涌向了外面。   领头之人刀光挥向营帐,“拿下?可汗!”   士兵叫嚷着,像是狂欢之夜一般。   “呵,同大雍交好?恐怕你这可汗之位是坐够了!!!”   他才不会同那虚伪的朝廷交好,既然大雍如今需要他们安稳,那他偏不,即便到了最后不能?掀起风浪,也不能?让这样?虚伪的朝廷好受!   “动作快点!听说大雍近来?可能?要换个皇帝,别耽误了给新皇送个礼。”   ……   一众臣子来?到了大殿上,柳安从六部尚书的口中算出了这次造反的让你大概有有多少?兵力。   结果?出乎柳安的意料,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   柳安眉头紧蹙,不知道是不是左相给这些人下?了什么迷药。就算是一些将领可能?会死,但士兵终究不用白送这个人头,或许也是忠心吧。   “丞相!御林军、御林军顶不住了!”一个侍卫边跑边道。   “慌什么?”柳安脱口而出,他面色平静,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实则,他心中也是慌乱无比,听到反军人数这样?多,确实在柳安意料之外。三?皇子已亡,想?必这些人是来?支持七皇子的?   不知道夫人那边的情况如何,王凌手上的兵马并不算多,不过好在这些人足够忠心,和御林军来?个两面夹击,应该也能?撑些时候。   殿上的人面色没有一个不紧张的,六部的尚书都?算不得年纪大,经历的事自然不如其他大臣那样?多。   但年轻人,就是有希望的一批人。   “太?子殿下?,臣现在要出去一趟,您不必担心,只要有您的姨母有臣,一定会将这大雍的天下?给您稳住。”柳安用不小的声音对太?子道。他要的就是让所有人都?听见自己的决心,这一程,太?子必须要赢。   太?子倒是个聪明人,如今这里?只有太?子的目光坚定的像是一定能?赢一样?。但最临近太?子的柳安清楚的很,这孩子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好,等臣回来?。”柳安极少?这般温和的同人讲话,如今必须让这个孩子有信心。   他站起身来?,同皇后交汇了一个眼神,什么都?没说。继而看向殿下?的众人,“如今在场的诸位无论心中是怎么想?的,都?算是新帝的辅政大臣了,还请诸位莫要扰乱君王的心思,更不要做出一些有损于己身的事。”   “当然,若是诸位中有不想?做辅政大臣的,柳安也不拦着……”   低下?的人连眼神交汇都?没有,这么明显的意思,想?来?没有哪个傻子愿意触到这个霉头。   “臣走了。”柳安看了一眼太?子,小太?子点了点头,难掩盼着他回来?的模样?。   柳安刚从大殿出来?,便命人给自己牵来?一匹马。   纵马从皇宫离开,一直到侧宫门处,瞧见守门侍卫那有些意外的眼神,柳安才想?到,从大雍立朝到现在还没有文?武百官纵马离开皇宫的先例。   “仔细盯着,虽说是侧门,也要调来?些人手。”柳安又匆匆吩咐了一句,便离开了。   ……   卢以清自从哪日?从丞相府上回来?,只在大理寺处交代了一声便走了。她断不可能?在这时候留在大理寺,这里?虽说安稳,但在关键时候联系不到任何人。眼下?便是最为关键的时候。   在一处偏僻的府里?,卢以清和一群头发发白的人围在一处,案上的烛台已经燃了整整两日?,两日?里?,外面的所有变动卢以清都?清楚,也知道如今不止是太?子登基的事儿,自己的夫婿也被人围困在了皇宫中。   “阿竹是如何想?的?”一直坐在卢以清对面的老人开口问。   卢以清稍抬眼便瞧见他花白的头发,但这人却是在场除了卢以清之外最年轻的。   “王凌将军的人手可到了?”卢以清问。王凌人虽然不在了,但他手上的兵马毕竟是跟他经历过生死的,王凌这人待人也好,这些人也算是忠心耿耿。一直到了现在还是听从卢以清的话。   “到了。”   “人是到了,眼下?就缺一个能?带他们去的人了。”   几个胡子发白的老人面面相觑,一个老人站起来?道:“我?去!”   “呵,你那身子骨恐怕走不到就没了,依我?看,还是我?去!”   “你们?哈哈哈,要说这身子骨硬朗还要数着我?!”   七嘴八舌的言论传入卢以清耳中,她侧扬嘴角,“诸位前辈不必如此,这一程必然是阿竹去。”   “什么?!”几双目光落在卢以清身上,她站起身子。   “如今要护着的是我?姐姐的孩子,我?的夫君。”卢以清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手中的人如今没有完全抗衡的能?力,但必须要去周旋,给柳安争取些调兵遣将的时间。   “阿竹,你……你可知道那柳安。”   “我?知道。”卢以清的目光落在说话的人身上,“我?知道前辈想?说,柳安并不支持太?子登基,但这从头到尾都?是我?和柳安故意为之。”   “什么?!”   “这这这……”   “你的意思是,你和丞相并未不和?”   卢以清点了点头,“若是我?们的劲儿都?往一处使,恐怕只会让七皇子和三?皇子的人联起手来?。如今虽然也是这样?的地步,起码原先支持三?皇子的已经溃不成军。”   “时候不早了,诸位前辈为了这件事劳心费神,等的不就是这一日?。既然已经到了时间,便不能?有丝毫的差池,这不只是太?子的事,更关乎着卢氏一族能?否洗刷冤屈。”卢以清说着,心中莫名有几分激动,是啊,这么久了她等的不就是这一日?吗。她微微扬起嘴角,“诸位前辈,这一程本就应该是阿竹自己去闯。”   卢以清话音落下?,在场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此一程,用我?残命,遥祝阿竹!” 第111章 一一一   大理寺内, 李尤的不安感袭上心头。   他坐立不安,在院子里来回走。   “大理寺卿若是不放心,让属下去看看?”一直跟在李尤身侧的男子道。   李尤紧蹙着眉头, “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处,如今已经不是百号人能?改变局面的事情了。”一口气冲在了他的嗓子眼,死活咽不下去。   “去,把我藏着的东西拿出来?。”李尤道。   他说?完却不见身边的人有什么动静, 登时便脑子一热,“怎么?我连这点子事都差遣不动你?了?”   “大理寺卿……”   李尤摆摆手,知道自己方才有些着急了, 又?道:“去拿来?吧,我想好了。在这之前, 阿竹已经卜过一卦了……”   “是。”   不多时,李尤要的东西便被摆在了自己面前。他深吸一口气?,心中静下了不少。   上一次摸起这些东西还是卢征去世之前, 卦象一塌糊涂,气?得?他一把将东西都摔了。   可?一家人的命不能?每一个都这样可?怜吧。   他伸出手去,尚未触及, 胳膊颤抖的便不成?样子。   “大理寺卿……”   “安静。”李尤道, 像是在说?他, 也像是在说?自己。   一卦出来?,他赶忙掐着手指细细算着其中的意思。   卡在嗓子的那口气?随着他的泪一起落了下来?。   ……   “皇……皇后娘娘。”   从柳安从这里出去,皇后的心紧绷成?了一条线, 每进来?一个侍卫带来?的都是不好的消息。这消息不是说?给她一人听的,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心中焦急, 他们的家眷都还在宫外?,生死难料。   “说?。”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纵使她不想让这些消息扰了众人的心,也不能?压着,让一根绳上的蚂蚱什么都不知道。   “已经……已经打到宫门处了。”侍卫的头极尽地面。   皇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御林军务必守住,只?要这次能?抗住,每个人都加官进爵,凡战死者,惠及家人。”   “是!”   她指甲都要深陷在肉中了,心更是高高悬着。   “皇后娘娘。”刑部尚书拱手上前,“敢问娘娘,丞相究竟去哪里了?”   这话直接问在了她的心上,她怎么知道柳安去做什么了!小太子也抬眼瞧着自己,柳安的去处对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   该扯出一个什么样的幌子呢?如何能?既笼统又?安抚众人的心?   “娘娘,此时不是隐瞒的时候,臣等在此都是为了太子为了娘娘为了大雍!更是为了尸骨未寒的先帝!臣等满腹心思,娘娘须得?给臣等一个用?的着的地方。”刑部尚书接着说?。   皇后才是那热锅上的蚂蚁,算了,便告诉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吧。   “乔尚书,您这就有些着急了。”礼部尚书道,“丞相像是那种去做没有思量事的人吗?”   王泽说?完,乔尚书也不敢再说?什么。   右相拱手道:“娘娘,大雍的命便是臣等的命,娘娘同太子殿下万可?将心安下。”   一看见裴千承,皇后不免想到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何种形式,她在右相府上是否安好。   “皇后娘娘!”孙恩德从外?面进来?,直接跪在地上,“娘娘,丞相夫人带兵来?了!!!”   “什么?”   “这……这是要有救了!!!”   皇后整个人怔在原地,浑身的发麻,万万没想到如此大的一个朝廷,救急的人是那样单薄的一个女子。   她鼻尖发酸,皇家的威严却不允许她在此时落泪。   “能?否看到丞相夫人带了多少人来??”皇后问。   侍卫摇了摇头,“距离太远,属下看不清。”   皇后点了点头,“再去盯着,有消息马上来?说?。”   “是。”   侍卫从这里出去后,整个大殿上的人都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皇后也是如此,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既然丞相夫人带兵来?了,一定?能?抗住一段时间。   但能?不能?等到丞相,就不知道了。   ……   西北的风卷着暴雨前的气?息席来?,皇宫的门的大道上满是不应该停在这里的兵马。   离皇宫近的自然是造反之人,而距离远一些的便是卢以清的人。   一匹马从紧闭的宫门处往外?走,马上的人身着显赫战袍,这是他在边境的战场上得?来?的荣耀。   他在马上望着对面的丞相夫人和不良帅汇合的景象,忽然笑了。   起初丞相说?要支持七皇子的时候他心中便有些疑惑,说?来?他和七皇子并没有什么交好的。只?是如今的太子不行,若是太子登基了,日后少不了的麻烦事。如今太子还小,等他长?大些能?掌权了,如今像自己这种不支持他的,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   “大人,要不要打?”一个小卒跑了过来?。   他勾了勾嘴角,“不打,先等等。”   “大人,若是……若是再来?了人。”   “怕什么?你?可?听说?哪里的兵马被调动了?”他蹙眉,心中甚是不满。   “这倒是没有……”   “呵,柳安还在皇宫里,不得?等他憋不住了,出来?看看?”   小卒低下头,没敢回?话。   他心中有些不满,“滚回?去吧,让我去看看这名动长?安的丞相夫人究竟是何样貌。”   马匹一点点往前,有那么一瞬间,像是托着他自己的遗愿。   那一年,他还是跟在崔远身边的小吏,崔远要算计卢征的算盘,他一直都知道,这是个能?争取功名的好机会,没有人不想往上冲。本以为会很顺利的时候,崔远身边忽然多出了一个人,那便是柳安。   这人像是从天而降故意给自己找麻烦的一样,自从他出现后,崔远身旁的任何事都轮不上旁人。如此一来?,柳安必然成?了众怒,只?可?惜大家也不过是私下里说?着。三年,崔远的一盘棋以极为猛烈的势头下了三年,其中柳安像个废物一样站在崔远身边,几乎没什么用?处。若是当时崔远换了自己来?,恐怕用?不了三年,便能?拿下卢征。   后来?本以为崔远再也用?不到自己了,哈哈哈,可?上天给了柳安极大的野心,直接登上了崔远梦寐以求的位置。   不过是稍稍点火,他便走到了崔远身边。想要抱紧一棵大树,他还是知道应该如何做的,那就是娶了崔远的女儿。   柳安不知道给崔远下了什么迷药,竟然一心将女儿嫁给他。   如今崔家的残局,到底是个崔远有关的,幸好当初自己眼神灵活,早早离开了崔远才有了今日。   他终于?站在了最前面,隔着一条长?街,瞧见了马车上的女子。那女子目光坚定?,丝毫不是柔弱之人能?有的。   漂亮,实在是漂亮。怪不得?陛下曾被同样容貌的人迷惑,也怪不得?柳安能?因为这红颜冒犯圣上。   “丞相夫人,你?这怎么和不良帅走在了一出?丞相呢?”他朗声问。   对面的女子并未回?答,而一旁的不良帅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那女子拦了下来?。   “丞相夫人叫什么名字?”他低头问小卒。   小卒道:“听闻……叫卢以清。”   “卢以清。”他轻扯嘴角,“不是我送这位丞相夫人一程,便是她送我一程。”   ……   从侧门出去后,柳安一路上都无比通畅。这条路鲜为人知,如今无人来?此倒也正常。   柳安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身子都要被颤碎了,才隐约瞧见了人影。也不知是不是是因为长?久不骑马才会如此。   “丞相、丞相!”前面的声音让柳安松了口气?,终于?到了汇合的地方了。   “他们到哪里了?”尚有一段时间的巨距离,柳安便耐不住,朗声问。   “想来?是快了,但到了现在一直不见影子。”   柳安的心一瞬间提了起来?,骑马的速度又?快了许多,如今可?是不能?出岔子的时候!!!   “怎么还不见人来?。”柳安从马上跳下去,一瞬间他似乎听到自己的骨头咔嚓了一声,瞬间清醒了许多。   王津道:“丞相您看着天色,大抵是路上被阴雨天拦住了。”   柳安正欲开口,又?听王津接着道:“不过,夫人已经去宫门处了。”   “夫人?”   “夫人亲自去了?”柳安不敢想夫人亲临的场景,刀枪无眼,这万一有什么好歹!   “是……是夫人亲自去的。”   “不行,王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宫门处。”柳安道。说?完他转身便走,手臂却被王津攥住。   王津蹙着眉头,有些犹豫道:“丞相,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您一人就算是去了也未必能?挽救狂澜。况且……岭南的人要来?了。”   一边是岭南,一边是夫人。柳安极少有这般进退两难之感觉。   “丞相,来?不及了。”王津又?道。   “我知道了。”柳安往宫门的方向瞧了一眼,但愿夫人能?小心些,“我接着走,你?不必跟着我了,你?去找夫人。”   “丞相,这……这怎么行,如今还不清楚他们的具体?来?意。”   来?意……   柳安也在赌岭南的来?意,但他还未赌输过。   “无妨,你?回?去就行了。”说?完,他再一次上了马。   望着丞相疾驰而去的背影,王津攥着剑的手又?紧了几分。他来?到丞相身边多年,丞相待自己向来?如兄弟一般。如今终于?到了丞相能?用?到自己的时候,断不能?让丞相失望……   ……   被困在皇宫的人心自然稳不到哪里去,犹豫再三,太子还是道:“母后,我们去宫门处吧。”   略有些低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殿上的人都同小太子一样将目光落在了皇后身上。   皇后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下面的臣子们,“诸位觉得?,能?否去呢?”   “臣、臣听皇后娘娘的。”王泽道。   另外?五部尚书也是跟着应声。   太子的目光慢慢落在右相身上,身为右相自然要比六部尚书更有想法,考虑的周全?。他对裴千承的态度好奇的很,毕竟日后裴千承是否适合继续担任右相,这算是一个考量。   裴千承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但却越了过去直接瞧着皇后拱手道:“臣以为,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应当去鼓舞民心。”   太子在心中默默点头,裴千承是个老实人,凡事也都是以大局为重。只?是上次关于?幽州的事确实有些欠缺,大抵是因为皇姐同右相家的关系不一般吧?但日后还需考量。   “好,那本宫跟着太子去看看。”皇后说?完又?看向下面,“诸位大人可?愿一同前往?”   “臣等,万死不辞。”   太子瞧着下面一个个越发老态的身姿心中一瞬悲戚,曾几何时,他不相信任何一个人,觉得?朝中每一个人都是想将自己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的。如今他们站在下面,或许是为了大雍,又?或许是为了即将登基的自己。   一句‘万死不辞’倒是让他忽然有了即将成?为帝王的第一次压力。   我真的配得?上吗?我真的能?担起大任吗?   从前,他听着旁人的质疑,今日他第一次扪心自问。   从大殿走向宫门的路并不短,皇后和太子走在最前面,属于?皇家最贴身的侍从站成?两队陪在一侧。   这条队伍的人并不多,走在空旷的皇宫中却有种浩浩汤汤之感。   “皇……皇后娘娘?”他们尚未走进,守宫门的御林军便注意到了来?人。   “皇后娘娘,上面危险。”见皇后和太子有登上宫墙的样子,侍卫赶忙道。   皇后看了太子一眼。   接过这眼神的一瞬间,太子怔了一下,没想到母后这么快就降这重任交到了自己身上。   “无妨,让开路吧。”太子道。   皇后松开了他的手,每上一层台阶,那份重担在心的感觉便会又?重一分。   一直到了宫墙上,遥遥望去,两拨人马站在下面,丞相夫人的身影是那样单薄。从宫门处过去了一个身着甲胄的男子,马匹一步步往前,上面的男子有些悠哉的样子,让太子的牙死死咬着。   他曾听过无数关于?母亲的传言,其中有句记得?最清。卢相的长?女十分聪慧乖巧,次女倒是伶俐许多,不像长?女那般能?稳下来?做针线活……   而在一群身着盔甲的人群中,一个身着素衣的男子正弓着身子往姨母处去。 第112章 一一二   无论怎么看, 周禾这一身素衣都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刀剑无眼,伤不到那些个穿着?盔甲的,但于他而言, 就算是一支箭从外面射来,挡的慢了可都是要出事的。   但他心中不安,夫人到底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心中难免紧张, 能?在夫人身侧作陪想来也能让夫人心安许多。   “周禾?”卢以清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周禾抬头间便笑着?。   “你怎么来了?”卢以清问。   周禾还在笑着?,“夫人怎知是属下?”   “除了你, 还能?有?谁敢往这样的地方闯?”尚未等周禾圆说两句,又听卢以清接着?道, “这里危险,你怎么过来了?”   周禾抬眼看向卢以清,腰身挺直了些站在她身侧, “夫人可畏惧?”   “切~~你小?瞧谁呢?”卢以清停止着?身板,又稍稍往周禾处侧了侧身子,低声道:“方才?害怕的, 现下好多了。”   周禾笑了, “属下陪着?夫人, 夫人若是觉得谁凶残了些,属下便去砍了他!”   “唯,那个新来的, 你就是那个扬了圣贤书的人吧。”对面的将领高声喊。   周禾回头瞧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夫人您说, 要不要理会他?”   “理会吧,免得他着?急了, 咱们?不一定能?打过……”卢以清道。   周禾灿然一笑,“若说口舌之争,可还是没?人能?在属下的身上尝到甜头的。”   ……   全然不同于战场的激烈,大理寺中就差歌舞升平了。   李尤命人摆好酒盏,这一战,必然会胜,届时就等给他们?庆功了。   大理寺的人来回忙活,一直跟在李尤身侧的佩剑侍从也是难掩笑容。   “阿木,你将我那些陈年老酒都准备上来,估计过不了多少时候,长安又会恢复新的宁静了。”说着?李尤心中长舒一口气,“崔远,哈,尸体都在里面干透了吧。”说完,他咽下一口酒水,有?些悠哉的往后向后半躺着?。   阿木赶快往他身后递了些东西,“大理寺卿,那……阿木先去后面准备着??”   李尤头都没?回便点了点头。   整个大理寺再没?有?人比阿木更能?让李尤信任了,而阿木却瞧着?他的身影出?了神。这样的信任可不是一两日造就的,三岁那年他被从宫中丢出?来,本以为要死?在外面,却被人救了下来。那人待他极好,最重要的是,给了他一条命。   去往方山寺的时候,他五岁,正是要学东西的年岁,给了他一条命的人说,今日大理寺卿会来。从宫里出?来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是大理寺卿,当时他也清楚,此后自己便要想办法留在大理寺卿身侧。   那人告诉自己什?么都不用说,只是站在那里就好。   他站在那里,瞧着?方山寺人来人往。其中有?一个老爷一样的人走了过来,他并未身着?官服,在人群中也不大显眼。但在那一刻,他便清楚,这人便是大理寺卿。   虽说已经被养了两年,因为自幼体弱,这两年那人也并未给自己许多饭食,热闹的人群没?有?比自己更显瘦弱的。   大理寺卿果真?带走了自己,因为一直木讷不想说话,大理寺卿还取了个名字唤‘阿木’。   阿木来到大理寺卿身边便是要做细作的,而大理寺卿只觉得自己同他有?缘,所以才?会在方山寺遇见。   大理寺卿不似那人,虽看起来粗糙却是真?的用心养着?自己。没?过多少功夫,自己便吃的胖胖的,大理寺卿还亲自教自己一些功夫。   后来他才?知道,大理寺卿一眼便觉得自己是一人,是皇宫里那个被抛弃的王爷。那个大理寺卿前半生没?有?守住的遗憾。可大理寺卿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王爷。那一刻他心中有?些自责,难道真?的要这样欺骗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   可他也清楚的知道,大理寺卿固然是待自己好的,但不会允许自己去做那些个会叛国之事。所以……   “阿木,怎么还不去?”李尤的声音忽然响起,将他从一些思?想的边缘拖了回来。   “啊,这就去。”他应了一声,腿脚有?些不听使唤的往外走去。   边走边想,那人让自己不留后患杀了大理寺卿,可……可这样未免有?些残忍,但若是下不去狠手,日后又要如何面对大理寺卿?   “上官。”   不经意间他撞在了一个婢子身上,婢子神色惶恐,像是自己能?将她吃了一般。   “无妨,快下去吧。”他交代了一声。   待婢子走远,那不安分的心越发难受了起来,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恐怕天皇老子来了都无力?回天。日后再不会有?这样好的时机了!   他随手捡了一根木棍。   随着?木棍掉在地上的声音,心中的气又像是松了一半。腰间有?些冰冷的剑柄被握在掌心……   最终,他还是没?有?下了死?手,瞧着?倒在地上的李尤他蹙了蹙眉,“随便打死?一个人装在麻袋里,将大理寺卿送出?去。”   “是。”   他在大理寺十好几年了,多多少少也是积攒了些人脉,而这些人不需要在平日里有?用,等的便是今日。   “后面那位如何了?”他又问。   “回公子,已经从大理寺出?去了。”   ……   对面这个不知道什?么名号的将领倒是长了个伶牙俐齿,若不是夫人拦着?,恐怕周禾早就过去将这狗崽子的牙敲碎到了肚子里。   “我说丞相夫人,您这般国色天香跟着?丞相埋在一处岂不是可惜,不如跟了我?”   他这话一出?,身后的所有?人都跟着?笑。   卢以清没?有?做声,周禾却是忍不住了。   “这位……啊,这位杂碎,所谓将在场,连俘虏都不可辱,你这兵法莫不是在阴沟子学来的?”   “哈,周禾,倒是比不得你,扬不了能?给我似锦前程的圣贤书。”   周禾嗤笑,“呸,鼠辈。吃着?朝廷的俸禄还叛国,一日日享着?皇家的恩泽,你怕不是在风花雪月之地迷了心思?,瞧不清这天下的主人了。”   “出?口便是污言秽语,真?不知是不是在花巷子里染到了嘴上什?么病症。你不想着?找个绝世郎中赶快悄悄,还满嘴往外在这儿?喷些误会。也不嫌丢人。”   一旁的卢以清瞧着?这幅景象,怎么读书人吵架同她想得不太一样。   “你,你怎配做个读书人!”   “哈,我配不配做读书人我不知道,但你这杂碎不配为将领倒是真?的。”   “诶,跟在他身后那些小?杂碎们?,你们?老母生养尔等,难道是为了给这种混账做苦力?的?他连战场丝毫敬重之心都没?有?,你们?莫不是还指望这种杂碎,带你们?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哈哈哈哈!”   “你休得胡言!”对面那男子被气的不轻。   周禾莞尔一笑,心中甚是解气,“夫人,属下发挥如何?”他抬起头看向卢以清,卢以清面上的紧张之色已经舒缓了许多。   卢以清笑着?点了点头,“不想周禾还有?这般本事。”   周禾‘嗐’了一声,“不值得夫人夸赞。”   那些个文绉绉的话他自然能?说得,但眼下说那些话只会让夫人跟着?紧张。不如开开对面那杂碎的玩笑,况且,他骂的也不过分。   “周禾,你如此嚣张,看来是觉得此一战能?胜了?”对面那杂碎道。   周禾冷不丁撇过去一眼,“对付你这种人,还需要夫人动手?”他这话不是没?有?缘故的,丞相从一开始就没?有?闲着?,如今丞相还没?露头,怎么能?让这群贼孙嚣张。   却不想这话,正中了对方的心口。   甲胄男子缓缓咽下口水,心中却开始慌乱。   呵,不愧是能?跟在柳安身侧的谋士,到底是个伶牙俐齿,几句话就叫人心里痒痒,生出?想要动手的冲动。但此刻不可贸然行?事……   左相已经没?了,虽说是殊死?一搏,但柳安不出?来总让人心中不安稳。   可……若是等了柳安出?来,岂不是半点退路都没?有?了!   “将军,他们?太嚣张了,请将军准许,末将这就去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一男子抱拳道。   “再……”他忽然哽住了嗓子,若是说再等等,岂不是会损了士气。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忽然传来,这略有?些刺耳的声音一听就能?知道是谁的。   左……左相!竟然是左相!   他不是在大理寺内吗?   在崔远看向自己的那一刻,他的目光移到了对面的人身上。没?错,从卢以清和周禾的诧异中不难让人看出?,这是他们?未曾预料到的。   “诗良,怎么还没?打下来啊?”崔远转头看向了他,如鲠在喉,如今看来是要投靠左相了。   何诗良驾马迎上前,抱拳道:“左相,诗良、诗良在等左相。”   崔远带有?几分凉薄的笑了,大抵在笑自己的无能?吧。   “卢依,柳安呢?”崔远没?有?回答何诗良的话,而是转身看向卢以清。   卢以清意外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师父呢?若是崔远从大理寺出?来,说明大理寺内出?事了对不对?   她有?些慌乱的眼神落在周禾身上,而周禾同样怔在原地。   他意外的并不是崔远,而是对面那个杂碎,竟然叫诗良。这世间还能?有?几个诗良…… 第113章 一一三   如果周禾没有记错, 这必然是那个百步穿杨的诗良。这人没什么大才,但能到今天这个?位置,主要是因为箭法一绝。   这人凡开弓必然没有空箭, 只是大雍不重箭,这人向上的路子难了不少?。   不过瞧他今日,似乎没有背弓。   纵使周禾心中担忧,也不敢袒露半分。如今丞相不知尚在何处, 可不能让夫人跟着紧张。   “夫人?”周禾轻唤一声?,夫人仍在出神。   “啊?”卢以清应了一声?,“周禾, 我师父他……”   周禾下意识咬了下唇,“夫人, 如今不是思考大理?寺卿的时?候,城门?危急,夫人断不可在此时?乱了心神。”   “哦。”卢以清声?音有些飘, 又重重点头?。   “无?论左相说什么,夫人断不能被他激怒。”周禾又小声?道。既然崔远是从大理?寺出来的,一定比所?有人都清楚大理?寺卿如今的境况。   卢以清一行泪莫名的落下, 却还是点了点头?。   周禾心疼的一瞬间, 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有些逾矩。夫人到底是没有见过这些个?场面?的, 但世?上最残酷的事除了往常更迭,便是几个?皇位为了争夺皇权的兄弟相残。夫人心中有压力是再正常不过的,若是败了, 不止是夫人的命,还有整个?丞相府、太子殿下乃至于卢氏一族能否洗清冤屈。   “夫人, 若是您不想说话,属下替您说。”周禾声?音很轻, 有些询问的意味又那样坚定。   他没有等到卢以清转过身来的眼神,却还是面?向了崔远。   “左相,您这是越狱了?”周禾努力让自己声?音稳住,高声?问。   崔远冷笑,手向后挥背在身后,“周禾,我同你主子说话,哪里用得着你一个?狗腿子插嘴?”   望着对面?领兵的女子,崔远纵使没有上过战场,还是瞧出了她的一些犹豫。柳安不来,她自然是犹豫的,再加上大理?寺卿死了,哦对,还没告诉她大理?寺卿已经不在的消息。   “卢依,李尤死了。”崔远淡淡道,“不过你不用难过,你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崔远,贼人宵小,上天都会将你诛杀!”卢以清的怒吼声?,隔着一整条大街传来。顺着风的血渍中掺杂着一股浩然之气。   一时?间崔远竟然有些被这小女子的吼声?震慑到。   “哈,哈哈哈哈。”他放声?狂笑,“上天诛不诛老朽不知道,但你今日是要死在这里了。”   “丞相夫人这样漂亮,是要选怎样一个?死法呢?是要凌迟还是五马分?尸?依我看这些都不好,不合适一个?小女子,如此容貌不如在我膝下承欢,我倒是能留你一命。”   “你!”周禾急的要往前冲,却被卢以清一把抓住,她轻轻摇头?,似乎在示意自己不要冲动。周禾轻启唇齿,无?声?唤了一声?夫人。疼,他心中实在是疼。   “哈哈哈,卢依,你说你父亲恨死了我,若是知道你将在我膝下承欢,会不会气的从阴曹地府爬上来?”   “哈哈哈哈。”   “都给我听好了,若是谁生?擒了丞相夫人,此等欢愉之事,本相与尔等同享!”   “你放肆!”周禾往前一步,直指崔远。怒气充斥他全身的血脉,什么可能危亡,什么可能失败,若是让此等小人猖獗才是一生?之耻!   诗良驾马往前走了些,身子下俯贴在崔远身侧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是见他挺直了身子时?,崔远黑了脸。   “丞相夫人,若是让鄙人扶持太子殿下也不是不行。”诗良道。   周禾在心中呸了一声?,这贼子不知又要口?出什么污秽之词!等他落在了自己手上,定要一片片削掉他的肉,再让他此般猖狂!!!   诗良说完这话果真不是引起了周禾一人的注意,毕竟他身边站着崔远。瞧着崔远那一脸黑样,怎么?诗良方才同他说的不是这些?   “我要丞相夫人……自刎。”   一句说不上轻重的话闯入卢以清的心上,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自己同此人素来不识,一面?之缘而?已,他就要自己去死。   周禾又要往前,这一次卢以清彻彻底底拉住了他。她的心像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她想到了柳安,一个?突然出现在朝野中的权臣,当时?到底有多少?人想让他死呢?   “这位将军,即便是死你也要我死个?明白不是?”卢以清望着他,“卢氏究竟哪里对不住将军?”   诗良似乎怔住了,他看了眼崔远,崔远道:“卢依,你父亲看似大义实则得罪了太多人,呵,身为孝女以身询了也不足为过。”   “是吗?崔远,你这一生?都跟在我父亲身后,他可曾打压过你亦或是故意戏耍过你?”卢以清这样坦荡,是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一个?去世?了这么多年的人还能牵扯到下一任君主的身上,他本不该死的。   “崔远,即便是今日我死在这里,死在你手中,你此生?也比不过我的父亲。”   卢以清的声?音并不大,却让崔远心中无?比难受。他想到了自己能参加科举的机会,竟然都和卢征有关。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但这一切并不影响他今日想要侮辱整个?卢氏一族的心。   “卢依,今日是你的死期,无?论你说什么,身为长辈,我都不会怪罪你的。”崔远说的很是坦荡,像是结果一定下了一般,“你瞧瞧卢氏一族也没有个?坟冢,待你死了,我将你和柳安一同丢进水中也算是一同安葬了,你看可好?”   “哦,还有太子殿下对吧。啧,太子殿下疑心甚重,实在不能堪当大任,只是这命留着到底是个?威胁,也是要斩杀的。想来这大雍的百姓还没见过太子于街被问斩的吧,那老夫开?个?先例!”   “还有那个?叫周禾的,你妹妹在长安街上过的太安稳了,实在是瞧着难受。”崔远转头?看向诗良,“给你做个?暖床的可愿意?”   “哈哈哈哈哈。”诗良背后的士兵都开?始大笑。   卢以清目光死死盯着崔远,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杀了他!   “如今……形式不稳。”她必须死死忍着,声?音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   “夫人。”此时?周禾也不敢说什么大话,毕竟在丞相来之前,一切都是虚的。   “报!”一阵长声?响起,一男子快马停在了崔远身侧,“丞相,岭南的人了。”   一时?间,崔远大喜,高声?呼喊,“卢以清,今日必然是你等死期!”   他们的声?音太大了,卢以清和周禾自然也听见了这些。   “周禾,不忍了,何不能赢呢?”   “夫人,还要等丞相来。”   “丞相,丞相定然能救我们,只是我们却不能永远将重任、希望全留在丞相身上。”   卢以清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周禾知道她是在认真的说,而?不是一时?的冲动。   “那夫人怕吗?”他知道面?前的女子绝不是胆小之辈,只是这样的场面?,即便是学武出身之人也未免不怕。   卢以清摇了摇头?,“方才或许有些怯意,如今什么都不怕了……”   周禾心中愈发苦了起来   “周禾,若是这一战胜了,将丞相府所?有人带去江南可好?”   他有些意外,江南,那一直是自己想去的地方,夫人怎么忽然说起了那里。   “好。”他还是应了声?,无?论夫人出于何种原因,这时?候总要说好。   “丞相时?常同我讲,这一生?里希望我能过成自己的日子,这一辈子都为了自己活着。可是周禾,人活着是要个?盼头?的,卢氏一族便是我的盼头?。”一行泪从卢以清的脸颊划过,她却深深吸了一口?气,“今日我为了卢氏而?战,日后我便为了自己而?活。以后搬去江南,周禾这样聪明倒也适合在江南那样商业发达的地方。”   “丞相和夫人去哪里,周禾便跟着去哪里。”   卢以清笑了,“好,那便往死了拼一把!”   周禾点了点头?。   转身看向诗良的一瞬间,竟不知他手中何时?多了一把弓箭。   “对面?那将领什么底子,出箭准不准?”卢以清也瞧见了诗良,认真问。   “准。”周禾并不知道,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喉结紧张的滚动了一下。   “喂,你们自己选一个?人,让我来拉拉弓。”诗良的语气慵懒又高傲。   “呵,我看不如就选左相好了。”周禾朗声?道。   就在周禾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诗良手中的箭迎面?而?来,而?目标是夫人。 第114章 一一四   周禾没有想到诗良的箭会出的这样?早, 更没想到,他会直接将?目标对准夫人。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周禾的眼一直睁着, 他想、想再多看一眼夫人。   “周禾……”夫人颤抖的手落在他身上,泪珠一粒粒往他身上落,可他这辈子?不能再守着夫人了。   周禾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面对夫人大把大把的泪, 他却是笑了,“夫人,不哭。将?领不哭。”   “啊!”   那是周禾听见夫人最惨烈的叫声, 而这悲鸣是为?了自己。他这一生似乎也足够了。   “你坚持住,我这就送你回去。”卢以清断断续续说出这些话的时候, 心疼的像是在滴血一般。   周禾用尽所有力气摇了摇头,“夫人要?赢,夫人会……”   “周禾、周禾!”   “你睁开眼啊周禾!!!”卢以清伸手将?周禾的眼覆上, 猛然间,她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周禾的模样?,这人贼兮兮的, 瞧着就是一个心思极多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心思多的人, 为?她做尽了事。   卢以清这一生遇见过太多人了, 太多擦肩而过的人,可为?什?么?周禾也是这短短一程中的一人!若是有可能,她宁愿周禾今日不出现在这里。   “周禾, 我给你报仇。”说完后,她站直了身子?。冷风迎面而来, 吹乱卢以清的发丝,一些惨发紧贴在面上, 使?她瞧不清眼前的东西。但她始终目光坚定。手紧握着剑刃。   本来准备放声大笑的诗良怔住了,他上过无数次疆场,见过无数英勇豪杰。但……但那个女人站在那里,身上甚至没有甲胄,便让人如此恐慌……   眼瞧着,她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将?要?吞没她最后的理智,一旁的不良帅在她耳侧说着什?么?,但她始终如初。   “报!岭南大军来了!”一声划破长空,似乎给这里所有人的人都?画上了一个句号。   “周禾,若是不能给你报仇,今日黄泉路上,你走慢些,等等我。”卢以清抹去脸上的泪,手中的剑挥向前方,直指诗良。   “哈哈哈哈,卢依还?想苟延残喘?”崔远放声大笑,“你恐怕不知道,这岭南的将?领同柳安素来有恩怨,黄泉路上,你们夫妻二人也算同行。我可真?是功德一件!”   卢以清听不清他在胡言乱语什?么?,心中紧绷着一条线,今日无论有没有柳安,她都?要?往死了一战!   “杀!”卢以清剑指前方,尘埃遍地,兵刃声交汇在一起。她亲眼看着无眼的刀剑下,划出一道道血痕。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充斥着她的鼻息,却并未让她感到难受。   哈哈哈哈哈,多可笑啊,原来养来的兵有时候不会抵御外敌。原来能使?人兵刃相向的事数不胜数。   她有些累,抬头忘了望天,却瞧见了宫墙上的几个身影。   与太子?相视的一瞬间,她的心中又像是鼓足了劲儿。她笑了,宫墙上的太子?似乎瞧见了自己,也笑了。   赵臻嘴角刚刚扬起,泪珠便不自觉落了下来。   他目光落在卢以清身上,轻声道:“母后,姨母也会害怕吧。”   闻言,皇后眼角一颤,也是划出了一道泪痕。她无法想象,卢以清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思而战。   “是丞相!”王尚书指着下面大喊。   柳安带来的兵像是来吞没细支的河,从外圈一点点将?里面围住。   围着围着,里面的人也察觉到了外面的不对,这兵似乎在帮卢以清。   她侧过头去,瞧见了骑着战马的柳安。   她的四?周没有声音,在一团迷雾里,好?像那一年?长安街上,她坠马的时候被柳安抱在怀里,又像她从树上坠下之时,柳安每次都?在。   卢以清站在原地,瞧着柳安一步步逼近,像是能将?她从这迷雾中带出去一般。   “你来了?”柳安走到她身侧时,她才开口。   柳安微微垂目,瞧见了地上躺着的周禾,点了点头。   卢以清抿着的双唇在发颤,她想哭,但又在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很是难看。   “等我。”柳安留下一句话,便冲入了冲锋的阵营。   卢以清身子?有些瘫软,她用尽全部的力气撑住,恨不得提起剑也随着柳安一起杀过去。   嫌少有人知道丞相会用剑,唯有一些大臣在那日柳安同幽州人比试的时候见过。但崔远知道。柳安的功夫好?到一人能拿下三个诗良都?极为?轻松。   崔远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睁睁看着柳安拿着剑朝自己刺过来。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风卷了一层又一层,即便是冷刃停的恰当?好?处,并未直接触及他的肌肤,却还?是瞬时全身毛骨耸立。   “我怎么?会觉得,你会因为?陛下而死。”柳安自嘲道。   “死?柳安,你说我这样?的人若是死了能去什?么?地方?”崔远淡淡问,“能见到卢征吗?”   “不知道。”柳安道。   “哈哈哈,你竟然没说,我会下地狱。”   柳安瞧着崔远这幅面孔,剑停在他喉间确实是忍的辛苦。   “崔远,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说完这句话,柳安有些反常的冷静了下来,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的心思,面前站着的人究竟代表着什?么?。   崔远的目光也是瞧着柳安,丝毫没有移开,“幽州刺史是如何保住你的?”   柳安眼神微微睁开了一些,他不清楚崔远是如何得知的。   “你说,卢征这样?心思多的人,养了你这么?多年?,他知不知道你是幽州刺史的儿子??”崔远饶有兴致的问。   “当?年?幽州刺史要?被诛九族之时,卢氏一族可并未为?你们一家说话。”   柳安喉结微动,“当?时之事已过,我只知道卢相待我如亲生儿子?一般,你想要?做哪些挑拨离间的勾当?,还?是不要?想了。”   崔远微微一笑,身子?忽然向后一撤,一手抓住柳安的肩膀将?两人翻了个身。   等柳安反应过来时,崔远已经?腹部中箭躺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见不远处的诗良,诗良震惊的弓都?落在了地上。柳安知道身后来了一箭,他也知道诗良的箭绝不会落在自己身上。但没想到,崔远迎了上去……   崔远那样?熟悉自己,定然也知道这箭绝不可能射中自己。那他为?何还?要?这样?做?   柳安在一阵厮杀声中合上眼,天边的云霞越来越低,再不收场夜里便不好?开战了。可他似乎没什?么?力气,今日的云霞很低,大抵是刚拨开墨层的缘故。   很像幽州的天,白云卷着天边,压的低低的,他和?两个兄长在草地上骑马、比剑。他们争着喊,日后,我才是那个能为?大雍护卫山河之人。   “日后……兄长……我为?大雍护卫了山河。”   可是大雍的天子?,杀了他的全家。   未等天色全然暗去,这出巨大闹剧结束了。   诗良被生擒,卢以清在他肩上用细针扎了几针后,让人带去了牢房。   太子?一行人从宫门处出来,忍了许久的赵臻在看见卢以清后忽然哭了出来。卢以清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可这往后才是这孩子?的开始。   ……   忙碌了足足七日,先是先帝发丧,再是太子?登基。   赵臻终于坐在了那个龙椅上,而兵权在柳安手中。   赵臻登基的第?一日,便是平反卢氏一族。他亲手在圣旨上落笔先帝曾经?错误的裁断,见许多老臣泪洒大殿。   赵臻的目光落在柳安身上,似乎在等他的肯定。柳安微微扬了扬嘴角,点了下头。   卢氏一族平反了,好?像这么?多年?的事终于有了着落一般。可是,同样?被诛九族的何氏却不能被平反。   那日后来的话,柳安未曾听入耳中,整个人像失神一般。   赵臻很快便察觉了柳安的不对,他想,莫非是丞相害怕自己如父皇那般?早在他登基的第?一日,姨母便告诉他,万不可被小人离析了同忠臣之间的关系。   他有眼睛,要?自己看,有耳朵,要?自己听,有心,要?自己想。   “丞相留步!”退朝后,臣子?们开始往外散去,赵臻有些紧张喊道。   柳安顿了顿步子?,回头停了下来。   赵臻心口跳的很快,手臂和?身子?也在微微发颤,他从龙椅上起身,拱手一拜,“赵臻,拜谢丞相!”   一时间,整个大殿上的臣子?都?愣住了,纷纷停住步子?,落在陛下身上的目光又移在丞相身上。   “臣,拜谢丞相!”不知是谁出的这第?一声。   “臣等,拜谢丞相!”   柳安眼中微红,颤了颤嘴角。思绪万千,却理不出头绪。   他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拱手拜向赵臻,“愿陛下,贤明治世,恩泽万民。”   ……   离开大殿后,柳安的步子?变快了些,他想早些回到卢以清身侧。   “丞相!丞相!”孙恩德的步子?更急,转眼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孙公公找我有何事?”柳安问。   一直到站在柳安面前,孙恩德才看清他有多疲惫,就连胡子?也开始从他脸上窜出来。孙恩德心中不好?受,一直跟在先帝身边,眼前这位丞相的身世他清楚的很。能做到这个地步,丞相大义!   他从身上拿出一封信,“丞相,这……这是先帝留给您的,临终前最后的事便是拖奴才给您。”   “先帝?”柳安从恩德手中接过,“多谢孙公公。” 第115章 一一五   柳安整个人的神经随着前后的事紧绷了数月, 如今虽还未放下来,但也算是跟着太子登基的事能睡安稳了。可不知为?何,手中?握着先?帝留下的东西, 他整个人?又有些恍惚。   柳安自然没有在孙恩德面前打开,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府上,府中?的侍从都盯着他极快的脚步。王津跟在一旁,像个柱子一样, 一瞬间他想起了周禾,马上要踏进书房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似乎瞧见了周禾站在那里, 朝着他笑了笑,说:“丞相什么事儿这么着急?丞相也不等等属下, 属下能给丞相出?谋划策!”   “周禾。”柳安轻唤一声。   “属下在!”   一股风吹来,地上的残叶在空中?卷了一圈,带走了周禾。   他想起了那一年第一次见周禾的时候。   “你若跟我走了, 能为?我做什么?”   “丞相若是让奴才?跟着,奴才?不才?,但能为?丞相出?谋划策。”   “哦?可朝中?人?多的是聪慧的。”   “奴才?拿针扎死他们!只要丞相想要往前走, 纵使?前面有群山, 奴才?也能夷为?平地。”   “好大的口气, 这样大的口气,不可自称奴才?。跟我走吧,周禾。”   “丞相知道奴、属下的名字?”   “快跟上。”   “丞相。”王津轻唤一声。   柳安苦笑, “记得时常去瞧瞧周禾的妹妹。”   “属下明?白。”   在走进书房前,他又问了句, “夫人?还没回来?”   “夫人?又去找诗良了。”   “还没死?”   “夫人?不许他死。”   柳安点了点头,“记得帮我插两刀。”   “是。”   书房中?只有柳安一人?, 他点了一盏灯,往前俯着身子,凑在灯火前细细看上面的字。不难看出?,先?帝在书写时有几滴泪落在了上面,而后,上面也留下了柳安的泪。   这是一封歉书,先?帝早知道了柳安是谁,许多人?未曾见过柳安的母亲,但先?帝见过。他不知道柳安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总归知道,柳安是带着恨意来的。但他的致歉只能给柳安一人?,昭示不了天下。   柳安整个人?像失重一般倒在椅子上,恩怨轮回,帝王无奈难道他家人?就有错吗?   最可恨的事,他若是明?白了帝王的无奈,又将家人?置于何地?   柳安锁在书房中?,不知道往后该怎么走,他想离开,再也不想掺和这朝中?的事。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外?面天色已经晚了,微弱的光透过来,他瞧见卢以清迎面站着。夫人?逆着光,瞧不见脸,但他知道夫人?在走向自己。   “夫君这是怎么了?是最近累了吗?”卢以清自然察觉到了柳安最近的不对,但任凭她如何问,柳安都说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大抵是太提着心了。   她走上前,微微俯身将柳安抱在怀里,“诗良死了,我亲手杀的。师父找到了,人?没事只是被敲晕了运出?了皇城。晚间宫里来了话,交代了今日陛下学了些什么。一切似乎都要好起来了,只是……幽州动?乱了。”   卢以清明?显感?受到怀里的人?浑身一颤,“怎么了?夫君不必担心,这件事交给旁人?去做。”她不想让柳安这般累了,“我们去江南生活一段日子吧,到处瞧上一瞧,然后再回永州,许久没回去也不知那处房子如何了。”她一点点说着柳安最期待的未来,可怀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在听到夫人?说幽州的那一刻,柳安整个人?像是现?在了一个牢笼中?,随着笼子一起被丢进水中?,他想要出?去,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我去幽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思考,就是想去罢了。   “什么?”卢以清忙道:“夫君,如今幽州乱的不成样子,而且……”   “夫人?。”柳安握紧她的手,“夫人?还不信我?”   卢以清两行热泪落下,“那我与夫君同去。”   柳安摇了摇头,他自幼生活在幽州,那里的杀戮要比长安凶狠的多。他根本没什么信心,就是想回去看看,怎么能让夫人?跟自己一起去犯险。   “夫人?要留下。”   “我不。”   “夫人?,如今新帝登基不久,大雍需要有人?陪着新帝。”柳安的手慢慢拂过卢以清的手背,“夫人?乖乖等我回来。”   卢以清倔强的摇了摇头。   “夫君这样爱你,自然不会留夫人?一人?。”若是他自己去,回来的可能还大些,毕竟幽州如今是何形式无人?知晓。   “国库亏空,不宜征战。若是换了旁人?去,谈和不易,再生出?事端整个大雍又要摇摇欲坠。太子年少,性敏多疑,夫人?要好生教导,以免步了先?帝的前尘。”他知道卢以清担心的是什么,只要耐心说着,她会让自己去的。   卢以清点了点头,“我等夫君回来。”   ……   大殿上,几乎没有一个臣子敢上前说话,留下新帝一人?踌躇不安。   殿上的人?并?不是要为?难赵臻,而是这件事着实难办。   先?帝在位时,幽州已是心腹大患,如今大雍和幽州几乎同时换了新人?即位。新帝年少,大雍如今又不宜征战。   可幽州就不同了,听闻幽州篡位之人?,直接亲手弑君王,是个善战之辈。且此人?对大雍的仇恨,像是天生便有的。   “朕不为?难诸卿。”赵臻说完,心中?难免有些伤神。他自然也想有人?能冲出?来,即便是能力?不行,他也想看见这样的时候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应对。   “陛下。”一道声音从大殿外?传来。令人?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赵臻抬眼便见柳安从殿外?走了进来,没有内侍的通传。   “臣请愿,去幽州。”   赵臻霎时红了眼眶,他忽然想到那些在史?书上读过的事。新帝的辅政大臣们几乎都是用命在替新帝守着王朝江山。   而现?在,他的政事堂丞相,站了出?来。   但赵臻却有些犹豫,目前为?止,除了丞相和老师,似乎没人?能让他完全信任了。   而丞相似乎瞧出?了自己的犹豫,他道:“陛下,这次必须成功,信臣一回。”   不是信他一回,而是只有他能信。   隔着近二?十步的距离,赵臻点了点头。   ……   幽州连破六城的消息传来时,柳安像是回到了那个被赐死的夏日。此行,他什么都可以不带,但一定会带着先?帝的信,烧在幽州。   幽州那样大,一家人?的尸骨却不知在什么地方。   他没有收拾东西,在房间里,他给卢以清留下了一封信,以免自己不能活着回来。   临行前,他去过一趟宫中?,同皇上交代了那些自己可能回不来的打算。   无论他能否回来,裴千承都是政事堂丞相最好的人?选。论能力?,朝中?没有几人?在其之上,只是裴千承做事时常不过脑子,还需两个较为?灵活的人?在他身侧提点着。   再有便是关于卢以清的归处,柳安只说了一句话,“你姨母是个有想法人?,凡是顺着她自己的意思就好。”   在府上的最后一晚,柳安和卢以清紧紧抱着。他从未觉得能喜欢一个人?到如此地步。   阿竹是他这一生中?,唯一还想再守着的人?。起初他以为?只想护着阿竹罢了,后来才?知道,那种感?情是复杂的。他想要将阿竹当做一个需要被呵护的妹妹,一个可以被偏爱的夫人?,他唯一的心上人?。   若是时态稳妥,他也想让阿竹陪他去幽州。只是他怕,没有能力?护着阿竹。   元召元年,政事堂丞相柳安出?使?幽州。临行日,身着墨衣,头戴冠,左配璋玉,右配刀。坐在马上,卢以清红着眼眶。   这一年是是柳安来到长安的第十八年。   ……   卢以清在城墙上站了整整一日,直到暮色盖满天边。   她问秀芝,“如今丞相走到哪里了?”   “夫人?心急了,丞相出?了长安城才?不过5个时辰。”秀芝回。   念念忽然指着城门口道:“夫人?,你看那个男子。”   卢以清顺着念念的手看去,只见一男子,一席白衣,红绳束起的长发站在城门前,一副异域男儿郎的模样。   “大抵是进不来长安城的。”念念道。   卢以清点了点头,“丞相曾经也如他一般。”   念念有些意外?,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卢以清没再说话。   秀芝看了念念一眼,微微摇头。   ……   自柳安走后,长安每日都会传来关于他的消息。   基本上就是走到了哪里,在哪里停宿。随着柳安走的越来越远,消息便也开始有了延迟。   第三十日,赵臻看到传来行程书信的那一刻顿住了。   丞相遭遇了伏击,如今已经找不到人?了……   赵臻手中?的信落在地上,迟迟不能回过神来。   “陛下,这……”孙恩德弓着身子,大抵猜到了信中?有不好的消息。   赵臻如鲠在喉,“去将丞相夫人?请来吧。”他觉得这件事应该要告诉姨母,自然要去搜查的,但如何搜查?派谁去?   孙恩德应声后出?了大殿。   赵臻身子有些软,却还是强撑着,不敢瘫下去。他是一国之君,即便是天下都倒塌了,他也必须站着。 第116章 一一六   柳安在路上遇难的消息一直被赵臻压着?, 一直等丞相夫人到了。他看见姨母的一瞬间,对方?好似就知道了什么。   卢以清微微抬手,示意赵臻不要说话。她心口似被什么东西堵着?, 喘不过气来,也发?不出什么声音。明明那样?难过,眼角却并不想流泪。   “我……我知道了。”许久后,她才发?出微弱的声音。   赵臻叹了声气, “姨母。”   “无论是出了什么事,都不可往外?传。”卢以清马上道。如今新帝的根基不稳,而赵臻仁善, 并?未对其他皇子赶尽杀绝。若是让人知道辅政大?臣出了事,难免会有些心思不正的人。   “告诉姨母, 究竟出了什么事?”卢以清问?。   其实这些天来,她便莫名的有些不安,本想着?等过两日便去寺庙中一趟, 可还没?等到去寺庙,便听到了这样?的噩耗。   “如今并?不明朗,没?人知道丞相究竟在何处。”赵臻说的很诚实。   “不要让旁人知道, 姨母亲自去找人。”卢以清要见柳安,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话说完后, 两行泪悄无声息的从她眼角滑落。   她像是忽然失了什么主心骨一般。   柳安于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卢以清想了又想,还是没?想到。   一直到她带着?几十个暗卫去幽州的之际。她忽然想,柳安是从哪里来的?幽州吗?   她并?不知道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只是一种直觉在告诉她。   她从未过问?过柳安有关他身世的问?题,等到柳安想说的时候, 自然会告诉自己的。而且他们?太忙了,来来回回都被朝廷事牵扯着?。本以为日后有的是时间, 如今……却是连人都找不见了。   纵使心中千万般难受,她也不敢表现出来。   人心太过复杂,即便是秀芝也不知道这件事。   卢以清走的时候,王津要跟着?,她只说,“我是去江南散心的。”   江南,一个同周禾有关的地方?。王津听到后便会垂下头。   “你守着?府上,多照看下周禾的妹妹。”卢以清强行按着?心思,交代着?。   她同秀芝眼神交汇,秀芝便瞧出了其中的不一般。   可秀芝却淡淡道:“夫人,念念已经长?大?了,也改学着?打理府上了。”   卢以清双目一红,秀芝真?的是任何时候都在自己身侧。   “那就烦劳秀芝,陪我去江南了。”卢以清道。   ……   她们?出行那日,是长?安最正常不过的一日。朝中几乎无人知道她出去了,即便是知道的,也是从最亲近的人口中得知,夫人去江南了。   刚出长?安城门,卢以清的泪便控制不住的往下落,她拼命去擦,却还是擦不干。   “夫人……”秀芝的声音很轻,其中多有安抚的意思。   卢以清没?有应声,她昂了昂头,“不吉利,不能哭的。”   “夫人安心,丞相绝不会有任何事。”秀芝只能这般安慰着?。   “是啊,他可是柳安呀。”卢以清有些自言自语,却也在那一瞬间,想到了柳安离开那日,城门处的白衣少年郎。多年前,父亲说他就是在那里见到柳安的。此后,柳安入丞相府,开始了本不该如此颠簸的一生?。   卢以清并?不知道,柳安的颠簸的一生?早在他来长?安之前就开始了。   “秀芝。”她轻声一念。   “夫人,婢子在。”秀芝轻抚着?她的背。   卢以清两行泪落下,浸湿了秀芝的衣裳,“我大?抵知道何为夫妻了。”话音落在此处,但卢以清心中想的,却是,她大?抵知道爱一个人是何种模样?了。   盼着?他好,想同他终老。   ……   这一路上,卢以清几乎没?有停过,几个车夫轮回的换,中途跑死了三匹马。马车上人都要散架了,她也是不敢停。   秀芝瞧着?她日渐消瘦,终于在她身子扛不住前,到了丞相最后传去长?安消息的地方?。   卢以清刚入双河镇心中更紧张了起来,她不确定?如今柳安究竟怎样?了。   “安排人去找,所有人都派出去。”卢以清被秀芝扶到榻上,她刚坐在榻上便开始安排。   “婢子知道了,夫人好生?歇息。”秀芝也是心疼的紧。   卢以清哪里睡得着?,若不是她身子不济,早就和旁人一起去找了。   她在榻上躺了三日,才终于知道了些消息,原来在这双河镇外?,有一处寨子,里面住着?一群土匪。   土匪是何种的人啊!落在他们?手中还能得了好?只是柳安又怎么会落在他们?手中?   她听到后,便让人去找双河镇的官府,这官府本不想管事,只是在见到圣旨的那一刻,那小官心中打鼓,他这一生?可是从未见过圣旨的,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真?假。   后来便是高了许多的县令。   县令见到卢以清的那一刻便跪在了地上,此时那小官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乱子。   没?有耽误许久,他们?便组织了人去围剿。   卢以清几日连水都没?喝下,整个人又是憔悴了不少。即便是秀芝让她吃些东西,也都会被吐出来,到最后秀芝也不敢劝说。   秀芝只道:“夫人,有消息总是比没?消息的好。”   她点了点头,守着?窗子看了一夜,她本想与众人一同去的,只是她身子弱的只会添着?麻烦。   天色渐渐亮了,她瞧见一个人影从窗前走来,那身影格外?熟悉,却不是柳安的。   一直到那人走到自己面前,卢以清浑身发?麻。   是岳西楼的老板。   可秀芝却是先她一步进来的。   “夫人、夫人!”秀芝很是激动,这样?子一看就是听到了一些好消息!   “夫人,丞相找到了!”   卢以清浑身发?麻,张了张嘴,泪先于所有情绪,直接从脸颊流了下来。   秦瑶在一旁瞧着?,怎么这丞相夫人像是换了个模样?,路上她也听秀芝说了夫人这一路的遭际,心中难受的很。   她往前了一步,缓声道:“夫人,我这来给?您送好消息,您不准备些合口的饭菜让我吃上两口。”   卢以清笑了,“是这个道理,快、秀芝快去准备。”   秦瑶并?不是自己想要吃什么,她知道对于卢以清而言,如今丞相的消息是最终要的。而卢以清的身体,同样?是重要的。   她从前可是做过老板的,最知道这些时候能让人进食,而且特意告诉了秀芝,做些不会伤到胃的。毕竟卢以清已经许久没?有饮食了,胃定?然是弱的很。   秀芝刚一出门,秦瑶就上前双手握住卢以清的手,“夫人莫要担心,丞相如今好着?呢。”   卢以清双目微微泛红,就要欠身,又被秦瑶赶快扶住。   “丞相从前对岳西楼多有照拂,夫人何故与我言谢?”   “一码归一码,秦老板帮了这样?大?的忙,自然要说声谢谢。只是如今丞相去了何处?”卢以清有些着?急问?。   “继续向前了。”秦瑶回,“我也不知丞相究竟要去何处。”她并?没?有将柳安的身体情况告诉卢以清,免得她越发?思虑,这顿饭都吃不下去。   卢以清也是微微颔首,没?有主动同她说,丞相究竟去了何处。   “快同我说说,你是如何在这里的?”卢以清又问?。   这时候,秀芝笑着?走了进来,“夫人不如同秦老板边吃边说?”   “也好。”卢以清笑着?说,“倒真?是有些饿了。”   闻言,秦瑶心口微微发?酸,到底是悬着?的心下来了些,才能顾及到身子其他地方?的不对。她虽已经来到此处许久,但有关长?安的事还是听说了不少。   很难去想,面前这女子亲率兵马救皇宫的景象。   两人落座后,秦瑶不停往卢以清那里夹菜。分明是第一次坐在一起用膳,却像是熟悉了许久一般。   食不言,用膳时他们?并?未过多交流。   一旁的秀芝见夫人终于用了膳,一脸感激之情瞧着?秦瑶。   待饭食被收走后,秦瑶才接着?说:“卖掉岳西楼后,我便和他一起走,当时并?没?有个想要停留的地方?。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此处。因太过山清水秀,我们?二人流连许久,便决定?住在这里。”   “为何没?有接着?做生?意?”卢以清问?。   秦瑶笑了笑,“大?抵是不想这般客气着?与人打交道了。”   “我同他说,我想做个山匪。”   卢以清听着?,睁大?了眼睛。   秦瑶见她这个反应,又笑了笑,“别说你意外?了,但凡是个知道的就没?有不意外?的。但他却说,夫人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   “我们?二人什么都没?有,但好在有钱,很快便收揽了一些格外?忠心的小弟,慢慢的寨子就大?了起来。人多了,但也没?有做些劫富济贫的事。我会做些生?意,所以这双河镇上许多店铺都是我们?寨子的人在经营。山上又种满了吃的,就连粮食也囤了些,过的也是自在。”   秦瑶说着?,卢以清渐渐入了神。这天仙一般的生?活,原来真?的有人做到了。   但前提是秦瑶一手放弃了长?安城内最大?的酒楼,而且是在不清楚日后是否能过上好日子的前提下。   秦瑶淡泊名利,又聪慧过人,她能赌,也是有些信心在的。这样?的事换在自己身上,恐怕是不会做的。   “秦老板如今也是快活的很。”卢以清笑着?说。   秦瑶却道:“夫人,这世上能让人真?的快活的许多前提都是有钱。来到双河镇立足,是打点了许多人的,若是从什么都没?有开始,恐怕我也做不到。”   卢以清点了点头,秦瑶这话说的不错,就像若要在朝中翻云覆雨要的便是权利。   “那……”卢以清有些犹豫的垂下头,“秦老板是如何遇到我夫君的?”   秦瑶微微一怔,这细小的变化没?能逃过卢以清的眼,她整个人的心紧绷成一条线。 第117章 一一七   卢以清暗自?深呼一口?气, 这一路上她将所有最坏的可能都打算好了,所以秦瑶无论说什么都是好的,毕竟人还在, 就是有希望的。而且,柳安已经继续往幽州走?了,只需听完秦瑶的话,她?便再快些, 看能否追上柳安。   “秦老?板但说无妨。”卢以清道。   “我本?不知道丞相?来此的消息,作为一个山寨必然是有些人巡逻的。那日我正在山上和众人一起摘果子,听到巡逻的来说, 瞧见了两队人马,似乎要有一场伏击。这本和我没什么关系, 但若是在我这山头,这般岂不是打了我的脸,日后还让我如何立足。我便直接让大家丢下?了果子, 扛上家伙过去。”   说着秦瑶又打趣道:“夫人别觉得我这里的人都是些粗夫,也有些厉害的,什么箭法好的, 大有人在。可不巧的是, 我们到的时候, 丞相?已经中箭了。”   卢以清浑身一颤,中箭!   “哪……哪里?!”   “夫人放心,倒不是要害。”秦瑶马上道:“对方?正要射第二箭的时候, 被我手下?的一个人,一箭射开了。我本?想抓了他们挨个盘问, 却不想对方?就是要下?死手。为了不让他们逃走?,便都杀了。”   秦瑶又道:“丞相?说, 那些是左相?的余孽。”   卢以清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还没死绝!”   “丞相?的伤势并不重,但他有些着急,伤口?尚未好,便启程了。不过夫人放心,这一次那些箭法好的,都让丞相?带走?了。”   卢以清摇了摇头,“丞相?启程的时候,带的人并不算少。怎么会被这些人伏击到呢。”   “夫人,丞相?来到此处时,人手只有三人了。”   卢以清一时间不敢想,这一路上,柳安究竟遇到了什么。   她?浑身发麻,稍稍缓过神后,起身道:“这一程,拜谢秦老?板。”   “夫人不必。”秦瑶也马上站了起来。   秦瑶不知道柳安要去哪里,但卢以清清楚的很。他身上有伤,要去的地方?可是极冷的幽州。   “秦老?板,日后有机会,再去长安,记得来丞相?府上。”卢以清道。   秦瑶笑了笑,“日后丞相?夫人若是来了双河镇,也莫要忘了来此。”   “一定?。”卢以清又道:“这一程给你添麻烦了。”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秦瑶马上道:“本?来在这双河镇还要花钱打点,夫人这一来,日后就连县令都要敬我三分,更何况这双河镇的民官。”   卢以清微微颔首,“实在是有些担心丞相?的身子,便不多款待秦老?板了。”   “夫人来此本?应我做东,哪里有让夫人款待的道理。夫人,前方?路远,夫人定?要保重身子。多吃些饭食。”秦瑶叮嘱道。   “嗯。”卢以清点了点头,又想到了那位令秦瑶跑下?一切也要跟着一起出来的诗人,但想了想,毕竟是人家私人的事,也不好过问。   他们在双河镇没再多待一日,连夜便又开始往前赶路。   就在他们离开双河镇的第二日,收到了一封书信,联系到柳安了。   彼时,卢以清的心才算是放下?了大半。   ……   马车一路往前,里面的人凭着外面的天气便能知道如今大概走?到了何处。   柳安的手轻轻放在离心口?不远的位置,即便是轻轻呼吸一口?也是有些疼的。但他不能再等了,幽州一直在连续攻陷,他必须尽早到地方?。   战乱结束的早一日,百姓便不用在那种水深火热中度日。旁人可能不知晓,但自?幼生活在幽州的柳安可是清楚的很。   “丞相?,到了。”驾马车的人是秦瑶的人,他本?觉得马车慢,想要骑马来。   可惜这身子不行了,到底不是当年能孤身纵马去长安的人了。   他手落在帘子上,想要看看外面的景象,心中却有些胆怯。   思量片刻,他还是慢慢掀开了帘子。   掺杂着细雪的冷风迎面而来,吹在他的泪痕上。这风刺骨的冷,又格外的暖。   他呼出一口?气,热气飘起,化了双睫上的霜雪。鼻尖有些冷,不用想也是红彤彤的。   “丞相?,我们现在去哪?”   “丞相?,实在是太冷了,我们寻一处地方?落脚吧。”   “丞相??”   外面驾马的少年喊了几声,他都没有反应。   许久后,他道:“外面,很冷吗?”   “冷啊,比大雍不知道冷了多少。”那少年笑着,“丞相?您久居长安,此等天气更是难以忍受,不若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是啊。”柳安掀开外面的帘子,准备下?去。   “丞相?,您的身子。”   他抬了抬手,示意少年不必这般担心。   脚落在雪地上,落在幽州这片土地上时,他心中的痛终于?耐不住了。   ‘日后我儿?,就守着幽州这边地,为大雍护好这一处河山。’   幽州,父亲、母亲、兄长,我回来了,却并未如走?时一般为你们报仇。   父亲,我来守护这河山了,您到底是会为我欣慰,还是觉得我不应该如此?   父亲,他说他知道,他说他知道错了,希望我能原谅,可是父亲,他不是伤害了我一人啊。   他心中难受,手紧紧攥着那块有些冰冷的玉。   一步步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和落在他心口?没什么两样。   他往前走?着,想,是不是走?着走?着就能到家了,就能瞧见母亲在热腾腾的饭桌前等自?己的模样。父亲会说,又去哪里了?还不快过来。日后再赶不上饭食,可就没人等你了。   ‘我儿?日后要娶妻生子的,自?然有人等我儿?。’   ‘儿?啊,日后想娶一位什么样的夫人?’   ‘我……我才不娶亲。’   想到而儿?时语,他笑了,有些苦又有些甜,说来,又或是酸涩的。   我有了一位极好的夫人,她?是这天底下?最最好的夫人。她?善良、果敢、坚毅,丝毫不输这世间的男儿?,但她?又细心、贴心,待我极好。   只可惜,我不能带她?来见你们。   柳安越走?越远,少年只好牵着马车在后面跟着。   终于?,在少年觉得自?己即将被冻成一块冰之前,丞相?回头了。   “走?吧,直接去见可汗。”丞相?轻飘飘一句,让少年许久才反应过来,只是这见可汗哪里有这么容易。   却不想这一路上遇见的人,竟都没有阻拦丞相?的。   少年忽然长了见识,世上竟有如丞相?般厉害的人。   “丞相?,我这还是第一次到幽州来。”少年看着柳安的目光中,像是有星星般。   “幽州果然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   “丞相?也是第一次来幽州吗?丞相?一直生活在长安,见惯了繁盛,也不觉得这里稀奇吧。”   少年的嘴叭叭说个不停。   柳安道:“我第一次到长安的时候,也觉得繁盛。”   “啊?原来丞相?也不知自?幼便在长安的。那……那丞相?是哪里人?”   少年好奇的问了,但柳安并未回答。   少年想,丞相?或许是觉得自?己聒噪了,况且丞相?是哪里人,也不是自?己应该过问的。   “站住,你们是干嘛的!”拦路的人操持着一方?口?音,少年有些头大。   “丞相?,他……他在说什么?”   柳安没有回答少年,只是对着拦路人用同样的口?音道:“告诉你们家可汗,只说长安来的故人,问他昨夜有没有见到牛郎织女?。”   拦路人听着奇怪,但这口?音又让他觉得来者不简单。   这是一路上柳安第一次说方?言。   少年惊讶的张着嘴,“丞相?不亏是丞相?,竟然连这胡语都会。”   柳安笑了笑,“你也很好。”   进?去传话那人很快便回来了,朝着柳安又说了一通。   柳安看了少年一眼,“他们会给你找个暖和的地方?,你好生休息,我去一趟。”   “丞相?!”   柳安微微一笑,“无妨,在这里虽不如长安,但……”后面的话他不知该如何继续说。   “但也无妨。”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坚定?的眼神充满了信任,重重点了点头。   柳安这才放心往帐中走?去。   他心中一直很稳,但在靠近营帐的一瞬间,却开始有些慌。   里面坐着的人,同死去那个一样,是他的年少好友。只是物?是人非,没人知道他现在对自?己会是何种模样。   帘帐打开的一瞬间,阿布勒摇晃着酒杯的手顿住了。他眉头蹙了蹙,想要看清来人。   到底是他瞎了还是……   他赶忙坐起来将酒樽丢在案上,整个人身子前倾着。   来者一直没有行礼,他们面面相?觑,许久后,对方?道:“好久不见,阿布勒。”   阿布勒鼻尖一酸,“你……你是人是鬼?”   柳安笑了,“怎么,这么多年过去,就连骄傲不可的阿布勒也开始相?信什么牛鬼蛇神了?”   阿布勒轻笑,眼眶微红,“我就说哪有什么人知道牛郎织女?,都是你们这些中原人说的。”   “可我又想,哪个中原人会胡语?哪个中原人知道我曾夜夜守着看牛郎织女?。”   “你怎么来了?”阿布勒说完,又道:“不,你怎么还活着?”   柳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还活着。”   “既然来了,就留下?和我一次吃香的!喝辣的!”说完阿布勒朗声大笑。   柳安淡淡一笑,拱手道:“大雍政事堂丞相?柳安,来同可汗讲和。”   “什么?”   大雍丞相???? 第118章 一一八   阿布勒没想到柳安还活着, 更没想到,他竟然还成了大雍的丞相?。   “哈哈哈哈,你可知道, 是谁下旨杀了你的全家?!”阿布勒一手拍在案上,心中止不?住的愤怒!   “阿布勒,有些事你走着走着就变了。”柳安声音极淡。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冲击在了阿布勒心上?, 他有什么可嘲笑别人的?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   阿布勒抽了抽嘴角,冷笑一声,“是啊, 有些事,走着走着就变了。”   “丞相?前来, 是为谈和?”他抬眼看像嘴唇泛白?的人,离开十余载,竟然连着幽州的天气都受不?了了。   柳安点了点头, “阿布勒收手吧,如此下去,于?大雍、于?幽州都不?是什么好?事。”   阿布勒点了点头, 又带着怒气道:“那你知不?知道, 我的牧民都要饿死了?!”   “我能解决。”柳安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无非是两地能进行最简单的通商。   这些年来,大雍的戍边将领犹豫仇恨,几乎不?会对外通商。这也正常, 谁会愿意将自?己?的东西同那些攻打自?己?的人通商?   但?这其实是个死循环,牧民们没有吃的, 必然会加势攻打。   “两地通商,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柳安坚定道。   阿布勒愣了愣, 似乎在猜这话的真假。他点了点头,“我一直相?信,你是能堪大任的。”   柳安淡淡一笑。   两人都沉默住了,似乎不?知道此时?能否叙旧,也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瞧你冻的那副样子,真是没用,还不?坐下喝些热乎的。”阿布勒先开口道。   柳安笑着,坐在了阿布勒身侧,直接端起?了面前的热羊奶喝了下去。   “你这身子就是在长安这些年矫情的!”阿布勒又道。   柳安不?打算告诉阿布勒自?己?受伤的事。   “你……你不?觉得我残忍?”阿布勒或许是见柳安一直不?说?话,缓缓问出了声。   “残忍?”柳安重复了一句,又道:“我见过他了,在他去长安的时?候。那时?候我还以为日后还有机会相?见的。”   “阿布勒,我见过太多残忍的事了。手足相?残也是最多的。”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柳安甚至有些不?信,这样无情的话,自?己?能说?的如此平静。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否应该同阿布勒接着说?下去,如今在世的所有人中,恐怕只有自?己?知道阿布勒和他弟弟的感情曾经有多好?。究竟是为了权利,还是为了什么?   “可汗,大雍来了个女人。”就在柳安犹豫的时?候,一个侍从走了进来。   而这一句话,让柳安这个人心中一颤。   大雍来的……女人?   莫不?是阿竹?!   “哦?”阿布勒勾起?嘴角,“大雍来女人倒是不?常见的。”   他站起?身来,“丞相?不?同我去看看?”   柳安笑了笑,“阿布勒,让她进来吧。”外面那样冷,阿竹的身子未免受得了。   可阿布勒却是冷笑了一声,“谁知道……这女子来是不?是要杀我的?”   “定然不?是。”柳安道。   “看来,来者你认识了?”阿布勒聊有兴致的问。   柳安微微颔首。   卢以清走进来的那一刻,柳安没有丝毫意外,只是鼻尖酸的不?行,眼眶也是极红的。   他心中有股情绪猛烈的往外冲着,他曾在这片土地上?笑着说?,此生不?娶妻,而如今为了眼前的女子,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   “你是何人?”阿布勒问。   卢以清从进来,目光便?落在柳安身上?,阿布勒自?然能瞧出二人的不?一般。   “这是我夫人。”柳安笑着说?。   ……   柳安和卢以清在营帐中同阿布勒说?了些幽州和大雍的事,便?带着卢以清出了门。   两人并肩走着,柳安一眼不?发,紧紧握着卢以清的手。   而卢以清什么都没问,没问他是如何走到这里的,也没问他为何同这可汗如此相?熟。   她只是跟在柳安身后,在雪地里走了许久。   她并不?知道,柳安是想让那些在幽州的亡魂知道,这是他的夫人。   可是走了许久,卢以清见柳安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心中清楚,有些思绪一直积压着,便?会成了心中的一种病。   “夫君。”她忽然开口,柳安果然停了下来。   “你……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卢以清胸口有些闷,那一口气像是要喘不?过来一般。   可柳安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   卢以清微微一笑,垂下了头。一眼,便?瞧见了柳安腰间的玉佩。   “夫君这玉佩着实配的上?夫君,我父亲还是有眼光的。”   “什么?”柳安有些疑惑,他没听懂夫人在说?什么。   这玉佩和丞相?有神关系?   “夫君这玉佩不?是我父亲赠的吗?”   卢以清淡淡的一句话,似在柳安的脑中炸开了一半。   “这……这是谁告诉你的?”柳安浑身发麻,难道……难道丞相?早就……早就知道了?!   怪不?得当?初,丞相?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腰间。   卢以清笑了笑,“这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夫君来时?又没有玉,赠玉时?,大抵许多人都见过。”   柳安脑子‘嗡嗡’作响,渐渐的他眼前发昏,瞧不?见面前的人。   最后听见的声音,是阿竹急促的呼唤声。   ……   柳安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长安的,只知睁眼时?,身旁都是人。阿竹一脸疲乏的模样,似乎许久没有睡了。   “这是怎么了?”他一出声,嗓子干裂的疼。没忍住,微微蹙了蹙眉。   “夫君醒了。”阿竹的话,如她的泪一般轻。   柳安想要伸手,却没有半点力气。   “夫人哭什么,幽州的事可处理好?了?”   “嗯。”阿竹点了点头,那模样这是让人怜爱。   “夫人,让他们都出去吧,我累了。”不?知怎的,许多人在这里,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卢以清点了点头,将人都打发了出去。   可在她转头的一瞬间,柳安又闭上?眼。   ……   三日后,卢以清终是扛不?住了。   她去了一趟宫中,皇上?见她来,也是忙走下龙椅迎接。   “姨母……”   “臻儿,姨母是代丞相?来辞官的。”   赵臻暗暗咬紧牙关,“姨母放心,丞相?已经交代了我,官职调任,我也都会听从丞相?的话。”   卢以清点了点头。   “丞相?他……”赵臻不?知自?己?应该如何过问。   “太医说?,他本就伤势严重,又一直奔波,幽州又是极寒之地,身子受了太大的亏损。”   赵臻长呼出一口气,心头疼的厉害。   “姨母,还会……回来吗?”他也有些怕,怕丞相?和姨母再也不?回来了。   “大抵,会吧。”   赵臻身子往后撤了一步,拱手一拜,“臻儿拜谢姨母,拜谢丞相?!”   “此等大义,臻儿此生铭记。日后必成明君,作圣贤王。”   卢以清向前走了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臻儿,即便?是丞相?和姨母不?在朝中,也是以另一种方式陪着臻儿……姨母曾看过一段史书。胡人猖獗,中原内乱,朝中四?分?五裂,王朝覆灭之时?,一位小皇后同一位摄政王力挽狂澜。相?较他们的大义,我们似乎只是随着命运沉浮。”   “姨母说?的,可是皇后嫆迟。”赵臻知道这段事。   卢以清点了点头,“说?来,此一生还是有些相?似的。我十六岁回长安,卷入这件事。嫆迟十六岁嫁太子,挽起?一个国。”   “好?了,日后若遇到什么开解不?来了,便?多看书。多同裴千承学习着。”   “臻儿记下了。”   “陛下!陛下!”孙恩德急促的声音响起?,进殿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丞相?不?行了!” 第119章 一一九(完结章)   晨起的一缕光透过林间, 细细密密洒落。溪流不止,其中的鱼欢快的跳动着。鸟叫声和?晨光一同?来的。   一女子身子微微俯在溪边,瞧着里面的鱼。   “一条、两条、三……”   “念念, 数清楚了吗?”秀芝笑着走了过来。   念念起身道:“离开永州前就在数,怎么回来了长大这么些,还是数不清。”   “你呀,夫人不是说了, 谭中?鱼可百许头。”   “我瞧着夫人数差了。”念念道。   “别说了,快去给夫人送吃的。”秀芝将青绿色的糕点递给念念。   念念刚接过,便瞧见?了王津, “王津,你去送!我要数清了, 否则夫人总说我笨。”   话刚说完,念念便瞧见?王津身后跟着一个男子。   念念悄悄扯了扯秀芝的衣裳,秀芝回过头去。   “这人怎么瞧着眼熟。”念念小声道。   秀芝识人极好, 她轻声道:“这人从?前去过府上。”   秀芝说完往前了一步,欠身行礼,“大人。”   对方?也是拱手一拜, “烦请通传, 户部侍郎曹晨阳求见?。”   秀芝微微颔首, “曹侍郎请跟婢子来吧。”   ……   清翠的亭上,昨夜的雨水尚未全?然滑落。   ‘咚咚咚’的水声,有节奏的落在亭前的石头上。   曹晨阳穿过层层纱帐, 隐约瞧见?前面坐着一个人。   他拱手一拜,“户部侍郎曹晨阳, 拜见?丞相?夫人。”   “曹晨阳。”卢以清微微抬头,“你夫人可还安好。”   “烦劳夫人挂念, 夫人一切都好。”   卢以清笑着点了点头,程燕茹才算是有了个好去处。   “我记得,从?前你是户部员外郎。”卢以清道。   “是。”   卢以清笑了笑,“既然往上走了,便多操些心?,日后再往上些。”这种毫无背景的人,能走到这个地步,都是个人能力?极好的。   “下臣一定谨遵夫人教诲。”   “你来是有什么事?”卢以清曾同?赵臻说过,尽量不要让人去永州。如今一个户部侍郎跋山涉水又是为了什么?   曹晨阳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往前走了些,俯身高举,“陛下命臣重修了前幽州刺史一家的族谱,命臣送来给夫人。”   “前幽州刺史?”卢以清心?中?一颤,莫不是……   难道曾经的猜想是……是对的?   “陛下……陛下还说,不能平反,唯有……唯有重修族谱。”   卢以清伸手,从?曹晨阳同?样颤抖的手上接过。   拿在手里的一瞬间,泪便落在了上面。   “你回去复命吧,我拿到了。”她紧绷着,生怕自己在曹晨阳面前哭了出来。   “是。”   风带起纱帐,卢以清颤抖着打开族谱。   幽州刺史……幽州刺史何伦,一家死在陛下手中?……   那……柳安、柳安真的是?   她深呼两口气,顺着族谱上的字,往后读去。   “幽州刺史何伦。”   “长子,何子胜。”   “次子,何子渊。”   “三子,何子璋。”   她顺着风带起的纱帐,往榻边看去。隔着纱帐,一个人影慢慢从?榻上坐起身来。   她眼中?含泪,“真是何子璋啊?”   “什么?”   “何子璋。”   风吹开纱帐,榻上人的脸庞清晰出现在卢以清眼中?。   那双极好的眸子笑了笑,“嗯,何子璋。”   ——全?文完—— 第120章 番外   (番外在作话!!!)   本章评论都有红包掉落!   另:给下本书打广告!   暂定名字《折凤》   另类‘疯批’摄政王 vs 坚韧的小皇后!   ——无数碎梦残阳后, 她见?铁骑挽山河。   开文前三章都有红包掉落!   为了避免大家花钱太多,就不放文案了。   在专栏,大家去康康吧!!!   求求求求大家给孩子一个机会吧!!!   大家帮忙下本选个名字吧!   《折凤》vs《我, 成婚当晚,垂帘听政!》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